氣海之中那陰陽魚不停旋繞,我此番卷土重來,氣力成倍增長,劍勢兇猛。而瞎眼老頭兒這邊,雖然力道在瞬間就被我扭轉,然而刀技實在了得,身法利落,出刀精湛,卻也不差幾分。我一開始還隻是氣憤反擊,然而戰至後來,感覺那陰陽魚存于小腹,而活躍于心頭,源源不斷的氣力積蓄于身體各處,六識敏銳,竟然在這場交鋒之中,逐漸占了上風。
這可是了不得的成就,須知此老雖然名不見經傳,但是能夠被許先生留在這竹樓坐鎮,必然是極爲心腹的宿老之輩,這樣的人物,莫說是許鳴,便是麻貴、王倫汗、哈羅上師諸人,瞧見了也會低頭拜見,喊一聲前輩,而此刻卻被我這般壓迫,着實難得。
得了那困境之中,由三部典籍引路,将我體内之力中和而孕育生出的陰陽魚氣旋,我這邊是越戰越勇,感覺熱汗蒸騰,酣暢淋漓。而那狂妄的瞎眼老頭則臉色越加凝重,終于在一記對拼之中,他手中的日本劍砰然斷裂,而我手中這件不知名的典藏長劍,也飛了一截。
瞎眼老頭哇啦一叫,将斷劍朝我這邊射來,我将手中長劍一引,然後甩飛,卻見那老頭的身影已退出了大廳,走廊處聽到他光腳丫子在竹闆上飛奔的聲音。
此番我悄然而來,自然不願意暴露身份,去面對外面那些人山人海,于是沖出大廳,疾步追去。然而我還沒有追出幾步,瞎眼老頭去而複返,一道金光撲面,那氣勢比之前更加淩厲,我舉劍來擋,卻發現我這把劍竟然給人像削木頭一般,劍影掠過,便從中斷開。我提着斷劍疾退,卻見這老家夥手上緊握着的,竟然就是我的鬼劍。
鬼劍表面覆有精金,乃天下間一等一的堅銳之物,再配合如風的速度和娴熟力道,确實有斷人兵刃的實力。我心中狂聲咒罵,卻也不得不避其鋒銳,不斷周旋。
鬼劍在手,瞎眼老頭立刻又回複了大劍豪的氣勢,一時間整個人宛若一道龍卷風,将我給困得死死。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想到魔羅出世,薩庫朗全力捕殺,而這邊也必然不會平靜太久,我的心中隐憂漸生。過了幾十招後,我面色凝重,将小腹那股力量攀升至巅峰,轉化爲意志,與鬼劍相交呼應,接着避開攻勢,單掌擊出:“疾!”
瞎眼老頭殺得順爽,卻不料鬼劍仿佛有了自身意識,凝身不前,被我單掌劈來,閃之不及,整個身子便往後面跌去。
我一招得手,正想踏前追擊,卻聽這瞎眼老頭“啊”的一聲叫喚,胸口莫名多出了一截劍尖。
Chapter 56 許鳴帶路,陰陽鎮壓
是許鳴。
這小子不知道什麽時候,避開我、瞎眼老頭和虎皮貓大人的感應,出現在這黑暗中,趁着瞎眼老頭氣力消散的那一刻,一刀紮穿心髒,将這個來自日本的瞎眼老頭兒,一擊斃命。
殺完人,許鳴小心地将瞎眼老頭兒扶到地上躺下,檢查完屍體之後,将鬼劍抛給了我,激動地打着招呼道:“嘿,陸左,你真的神了,居然神不知鬼不覺地逃了出來,而且還能在劍道上将大野阪田這武瘋子給比落下風。簡直是帥呆了!你身上的蝕骨草是怎麽解開的,還有,你是怎麽逃出來的?”
相較于許鳴的熱情洋溢,我則顯得冷淡許多,也不言語,伸手接過抛來的鬼劍。這劍入得我手,一抖劍花,立刻興奮地發出一陣長鳴,嗡嗡嗡地顫動聲不絕于耳。我凝望劍尖十幾秒,然後才擡頭看向許鳴,沉聲問道:“你怎麽來了?”
許鳴見我臉色嚴肅,戒心滿滿,頓時便有一種熱臉貼在冷屁股上面的感覺,不過他倒也是個懂得隐忍的人,将雙手攤開,跟我解釋道:“陸左,你或許會覺得我在薩庫朗,必然跟麻貴這些家夥是一夥兒的,不過我想告訴你,不是!我跟麻貴鬧翻了,而且這個時候,你也看到了,魔羅掙脫束縛,已經完全恢複了魔性,這個地方不可久留,我們完全沒有必要在這裏内讧。不管你是怎麽想的,反正我是不想與你爲敵的。”
許鳴一臉坦誠,一雙真誠的眼睛盯着我,臉上寫滿了無害。然而我早已經過了輕易相信别人的年紀,許鳴此人向來行爲詭異,而且背景複雜,不但與十二魔星中的秦伯有關系,而且還是佛爺堂的高級執事,更是能夠在薩庫朗中自由出入。如此的能力和際遇,我若貿然相信他的話,這些年還真是活到了狗肚子裏面去了。
不過我也不會完全将他給拒之于門外,畢竟我在此地人單影隻,而許鳴卻還有可以利用之處。當下也不再作冷臉,隻是問他道:“既如此,你且說說我的金蠶蠱被放在哪裏,有沒有被許映智給随身帶着?”
肥蟲子倘若被許先生貼身藏好,那我還真的是給人随意拿捏,動彈不得了——這是我最害怕的事情。然而所幸沒有,許鳴搖着頭回答道:“怎麽可能?許先生修煉的是不老禅功,平日裏最講究養生和調養,輕易不會與毒類沾染,你的金蠶蠱應該被奉在二樓靈堂的神龛前,五瘟神像之下。你若想找到它,我可以帶你去。”
聽得許鳴如此積極,我心中雖然有些疑惑,不過更多的是對肥蟲子的擔憂,于是也不作猶豫,讓他在前帶路。
許鳴見我點頭同意,他倒也不着急離開,而是蹲身下來,在死去的瞎眼老頭練功服裏面翻弄了一下,最後摸出一塊青鎏蟠龍玉佩,和一道血紋令符來,貼身放好,這才站起身來,朝着裏面走去。
我跟在後面,吱呀吱呀的地闆聲在寂靜的竹樓裏回蕩,與遠處那震天的哭嚎聲相互映照着。許鳴對此處還算是熟悉,穿過兩個走廊和小廳,來到一個角落,拾級而上,到了二樓大廳處,四周都挂着旗幡,上紋蜘蛛、蜈蚣、長蛇無數,另有各類珍品,諸如寶劍美玉、銅鼎香爐、珊瑚銀碗、美瓷古籍之類紛繁,在地上、木架上以及台子前,錯落其間,雖然沒有燈光照耀,但一股寶氣襲來,讓人覺得那世間的富貴榮華,皆在此處。
瞧見這副場景,虎皮貓大人歡呼雀躍,四處竄溜,沒幾秒鍾便大聲叫道:“哇,小毒物,這是你的遁世環!”
“這是你的天吳珠!”
“哇,黃大仙狼毫筆和淩破桃木釘這種東西,都給扔在了角落了!”
“這是般覺老和尚送你的唐卡!”
……
這一刻虎皮貓大人宛如肥蟲子附身,找東西倒是一流好手,不斷地将我那些随身家夥什兒都翻将出來,然後丢給我。
我接過來收着,自然是十分歡樂,然而目光卻被堂中正西方向那神龛所死死吸引。神龛前香爐一樽,裏面有極品檀香,散發出讓人心曠神怡的氣息,上面供奉着一尊黑鎏玉雕的神像,此神像共有五人,身披五色袍,各執一物:一人執勺子并罐子,一人執皮袋并劍,一人執扇,一人執錘,一人執火壺。此五人在天爲五鬼,在地爲五瘟:春瘟張元伯,夏瘟劉元達,秋瘟趙公明,冬瘟鍾士貴,總管中瘟史文業,統管世間萬毒,日夜朝拜可賜神力。這神像乃大家所爲,材質更是名貴,隐隐有神力籠罩,勾連天地,讓人望而生畏。
能夠被奉在這廳中的,自然不是凡物,我也不敢多瞧,目光移到了神像之前那碧綠竹筒之上,心中不由得大喜,快步上前,大叫道:“肥蟲子!”
我沖上前去,許鳴在我身後焦急大叫道:“陸左小心!”
話音未落,神像上執火壺者眼睛一亮,閃露紅光,接着一團紅雲從火壺中激發出來,朝着我周身籠罩。說時遲那時快,我下意識地激發剛孕育發生的陰陽魚氣旋,一道蘊含肥蟲子氣息的勁道分布在我的全身。那些紅雲與我周身氣勁一觸即收,凝于我的身前。借着月色和大廳之中的寶光,我瞧見這哪裏是紅雲,明明就是由成千上萬隻細小蟲瘿而組成,密密麻麻地凝聚在一起,讓人望而生畏。倘若不是肥蟲子在我體内久矣,讓我沾染到了它的氣息,這些細小蟲瘿必然會順着我的五官,或者皮膚,直接鑽入體内血管去。
許鳴緊跟過來,那塊從瞎眼老頭兒身上搜出來的青鎏蟠龍玉佩被他緊緊握在手上,然後緩慢地移動到了這片密密麻麻不斷蠕動的蟲瘿之前,在玉佩的逼迫之下,那片紅雲漸漸往後移動。許鳴口中突然念了一句含糊不清的咒語,它便緩緩收回了火壺之中去。
許鳴抹了一把額頭的汗,小聲說道:“這神像可通神,你所有的動作最好小心一些。”
有了剛才的教訓,我也有一些戒備,指着被供奉在神龛上面的碧綠竹筒說,我現在能不能把它拿下來?許鳴點頭說:“可以,不過這東西被許先生在此供養幾日,說不定已被動了手腳,你一會兒解開封口的時候,務必小心。”
聽得他的提醒,我心中也有些沒底。先前肥蟲子失控,是我體内蘊含着的洛十八出來,方才将其制服,此刻它倘若再次暴走,我這油茶歌也未必能夠鎮得住它。不過此時并沒有可容我深思熟慮的時間,我一狠心,上前一步将那竹筒給拿下來,将封口處繪滿符文的人皮給揭開一個口子。頓時,一道金光從裏面飛出,朝着我的眉心射來。我瞪眼,見這肥蟲子的模樣猙獰,并無幾分神志,那雙黑豆子眼睛裏面也充滿了暴戾和乖張,全部是負面能量在作亂。
我早已有了準備,手結大金剛輪印,降三世明王心咒默誦,一印即法,言出即镖,全身的勁力在那陰陽魚氣旋的作用下彙聚于手,鎮壓住了這金光。這兩相一較力,它身上黑暗的暴戾情緒如潮水退去,渾身一震,黑豆子眼睛裏面又恢複了萌萌的單純和頑皮。
瞧見它眼神這光芒,我心中歡喜得緊,知道我這新生的陰陽魚氣旋,恰好能夠鎮壓住肥蟲子易怒暴戾的性子,如此一來,我便沒有後顧之憂了。
我伸出手,小肥蟲降落在上面,輕輕舔了舔手心,癢癢的,繼而身子消融,從我手掌傷口處沉浸入内去。虎皮貓大人本來還待跟小夥伴打個招呼,沒想到這家夥跑得忒快,正想罵幾句,突然聽到竹樓外面一片喧鬧,于是出聲警告道:“有人回來了!”
許鳴側耳傾聽,臉色難堪地說道:“黑白雙煞負傷了,局勢有些不妙,趕緊逃離此處!”
說罷,他朝着東邊跑去,我跟在後面。瞧見他從二樓一排窗戶處直接一躍而下,身手頗爲了得。我自然不甘落後,也跟着跳到了後面的草地上。聽到竹樓前面有腳步聲傳來,當下不敢停留,順着後院的竹籬笆翻出,朝着山下摸去。
從山上下來的時候,我才發現這個世外桃源一般的毒枭基地,此刻已經變成人間地獄。到處都是四散奔逃的人們,有婦人,有小孩,也有成年男子,他們臉上倉皇無助,漫無目的,仿佛身後有惡鬼在追趕着;地上好多伏屍,血肉模糊,有的支離破碎。我知道這是魔羅四處作惡,大肆殺生。
瞧見這麽多死去的人,許鳴的臉上也滿是不忍之色,不過腳步卻加快了許多。到了山下,我們沖進一片肥沃的罂粟地裏時,不約而同地提出分開走。
我忍不住問道:“許鳴,你爲何幫我?”
許鳴猶豫地看了我一眼,轉身隐入夜色中:“韓月以前告訴我,要做一個好人。”
Chapter 57 生日快樂,小妖朵朵
許鳴的實力比之在香港的時候,實在是厲害了太多,而且透着一股子神秘感,行事之詭異,如羚羊挂角,讓人完全就想不透着裏面的緣由,也不知道他下一步準備幹嗎,我甚至連他的心思都猜不透——到底是想要逃跑,分道揚镳,還是去尋找許先生?
我和虎皮貓大人目送他離開之後,回過頭來,瞧見那整個山村都陷入了一片腥風血雨之中,想起之前的鍾水月和郭佳賓雖然貪婪無度,但總算是束縛這小魔頭的一根鎖鏈,然而此刻,它被設計,種種巧合,将鍾水月活活生吃完畢,又經曆過了達圖上師和鍾水月的奪舍磨砺,早就将心中那最原始的惡給激發出來,邪惡狡猾。
此刻的它,并不會與麻貴、王倫汗以及哈羅上師一幹人作糾纏,而是采取遊擊戰術,四處出擊,神出鬼沒,專門找那些弱小得不堪一擊的普通人擊殺,然後吞噬腦漿,将這血食轉化爲自己的能量,滾雪球一般地發展,最後成爲讓所有人恐懼的魔頭。
這使得村裏炸了鍋,所有人都在逃命,也有的朝着我們這邊跑來。我和虎皮貓大人也沒有辦法阻止這樣的事情,畢竟自身難保,唯有先行離開再談,于是往山谷外逃去。跑了好幾分鍾,前面草叢搖動,明眸皓齒的小妖和粉雕玉琢的朵朵出現在了我的面前。
瞧見我,朵朵眼圈一紅,哭喊着投入我的懷裏,說,“嗚嗚,陸左哥哥,你沒死啊。”
這笨蛋蘿莉的話語讓我一陣郁悶,口中直念叨,童言無忌,童言無忌啊!
小妖在旁邊瞧見我被朵朵雷得外焦裏嫩,不由樂得咯咯直笑,在旁邊幸災樂禍地說道:“是啊是啊,真是遺憾。好人不長命,壞人活千年。你陸左哥哥就是這麽一個大壞蛋,所以他怎麽可能死掉呢?”
這小狐媚子嘴雖然硬得很,總是忍不住地嘲笑我,但是心裏柔軟,臉上還是止不住地露出了關心之情來,不住地打量我身上各處的傷勢。瞧見她這副模樣,我忍不住過去抱了抱她,輕聲說道:“小妖,那天多虧你帶着朵朵離開,才使得我今天得到營救。是你救了我們所有人,謝謝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