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魔羅在崔曉萱懷中磨蹭得正歡,聽到鍾水月這一聲呼喊,不由停止了動作,疑惑地回頭望來。它出生不過一年,智商還沒有發育完全,血脈中天生存在的東西讓它對這個不斷掙紮的女人倍感親切,然而崔曉萱瘋狂的叫喊聲,又讓它感覺到身下的這個女人,似乎并不是很喜歡它。此刻見到熟悉的鍾水月出現在門口,小魔羅一時間就有些懵住了,像個犯錯的小孩,不知所措,嘴巴裏發出奇怪的叫聲,像隻小貓兒。
鍾水月一開始瞧見這幅場面也是有些慌神,待瞧見那個地上大喊大叫的女人,正是魔羅的親生母親崔曉萱時,更是有些歇斯底裏,大聲地招呼魔羅回來。小魔羅雖然有些懵,但是它在崔曉萱的子宮裏待了十個月,天性便親近,這并不是後天所能夠比拟的,所以六隻小手緊緊地抓着崔曉萱的衣服,不肯離開。
魔羅如此黏着自己的母親,但崔曉萱卻沒有想到這個一身鱗甲的怪物就是自己所生的孩子,她的精神早就崩潰了,此刻更是大喊大叫,臉上露出了驚悸的表情,無助地哭喊道:“救救我,怪物啊,怪物啊……”
精神失控的人一般力氣是極大的,然而相對于魔羅這種恐怖生物來說,卻比不上撓癢癢,不過它瞧見這女人似乎不喜歡自己,不斷地敲打它、踹它,踢它……這些動作雖然都不疼,但是在幼年魔羅的心中,每一下,都讓它的心疼得難受。它也哇哇地哭了起來,口中發出奇怪的哭泣聲,那場面,一時間讓人頗感心酸。
鍾水月不再旁觀了,她從身上摸出了一個布袋子,打開,裏面竟然是一塊發黑發臭的胎盤,臘肉一般。那小魔羅聞到了這氣息,終于放開了瀕臨崩潰的崔曉萱,箭一般地投到了鍾水月的懷中,頭埋在她豐滿的胸前抖動,似乎在哭泣。
鍾水月小心地将胎盤收好,然後摩挲着魔羅黏稠惡心的背膀,柔聲安慰道:“好了,乖寶寶,不要害怕了,他們不愛你,媽媽愛你,媽媽是這世界上最愛你的人呢,所以你一定要聽媽媽的話,對不對呀?”那小魔羅點了點頭,似乎聽懂了她的話語。
就這樣,在崔曉萱驚悸的叫喊聲中,鍾水月冷靜地撫慰着幼年魔羅,讓這小魔頭的心靈得到安慰,終于平息下來。而我也把崔曉萱扶起來,不動聲色地注入一股溫和的氣息,讓她幾乎崩潰的情緒得到了一些好轉。
當房間裏恢複平靜的時候,鍾水月擡起頭來,瞧向了正在輕聲安撫崔曉萱的我,眼眸中充斥着熾熱如火的仇恨,她咬着牙齒,一字一句地說道:“陸左,你這個渾蛋,你到底想要怎麽樣?”
她定是被怒火沖昏了頭腦,這崔曉萱明明就是麻貴奉了許先生之命帶過來的,與我無關,我在這兒,隻是因爲與崔曉萱認識,放心不下,結果反倒被視爲眼中釘子。不過即使仇恨加身,那又如何?除了像陶晉鴻、許先生、蚩麗妹這種老怪物之外,我還怕誰?當下我也是毫不猶豫地直接頂了回去,譏諷道:“我這輩子還沒有見過這般無恥的人,抱着别人的孩子,喊自己媽媽。啧啧,你倘若有本事,自己生一個便是,何必做這種惡心之事,讓旁人聽了,渾身的雞皮疙瘩都長了出來。”
被我這劈頭蓋臉地一頓罵,鍾水月也是怒火滔天,死死盯着我,說:“你閉嘴,再說,信不信我讓你死無葬身之地?”
聽得她的威脅,我一笑,說:“許先生敢把魔羅交還給你,你以爲就沒有了防範?你自己瞧這屋子裏面的布置,這每一道符文描繪,都将此處化作了一個倒扣着的銅鍾,鎮壓着我們這些人的修爲。在這裏,這小魔羅也不過一條野狗而已,我有何可懼之處?”
我說的是再正經不過的實話,然而卻抵不過這個怒火中燒的婦人的憤恨。
歡情過後的鍾水月眼球鼓鼓,裏面盡是血絲,嘴一咧,發出了瘋狂的笑聲來:“桀桀桀,寶貝,你看看,這世界上總是有那麽多愚蠢之輩,總以爲自己勝券在握,殊不知,他隻是一個跳梁小醜而已。寶貝,展現出來吧,讓他們看看,你骨子裏、血液深處的那股恐怖力量,有多麽的強大!”她這般緩緩地說道,而那魔羅則在她如有催眠魔力的聲音中,身子開始慢慢地僵直起來,仿佛吹氣球一般,逐漸脹開。瞧見這異狀,我扶着崔曉萱退後兩步,回頭瞧了麻貴一眼,小聲說道:“麻貴,許先生叫你帶魔羅的親生母親前來,可有什麽交待?”
麻貴瞧見了魔羅此刻顯露出來的暴戾,卻是不慌不忙,凝神回答道:“沒有什麽交待,就是想看看這畜生除了天生帶來的魔王本質外,到底還有沒有人性。”
此時的小魔羅已經膨脹得有小妖那麽高了,渾身黑黝黝的,鱗甲下面的皮膚像緞子一樣油亮,它面對我們這邊的臉開始變得類似于狗或者狼,嘴前突,有一些獸化的感覺。瞧見它那一副蓄勢待發的模樣,我雖然能夠行得一些氣,但終究還是時間太短,隻得扶着崔曉萱緩步後退,繼續小聲問麻貴:“這小樓不是由陣法封印麽,怎麽它還能變成這樣?”
麻貴不急反笑,說:“倘若陣法能夠壓制它這魔性的話,那它第六魔王的名頭,豈不是白叫了?”
這回答讓我郁悶不已。瞧得出來,魔羅的實力在這裏面受到了很強悍的壓制,倘若我修爲全在,裝備齊全,恐怕早就沖上去了,隻可惜現在的我僅僅比普通人厲害一點兒,所以很自覺地做起了觀衆,退到了樓梯邊。鍾水月瞧見我心虛了,大聲地嘲笑道:“你怕了吧?怕了就趕緊滾過來,給姑奶奶我磕頭認罪。”
有麻貴在前頂着,我根本就不急,嘿嘿笑着,說:“有本事你就來,要不然的話,就你這瞎嚷嚷的功夫,還不如将自己的衣服穿好呢。”
鍾水月低頭一瞧,原來自己出來得太急,衣服穿了一半,披在外面的衣服又被魔羅扯開,露出了大半個酥胸來,不由得氣急而惱,大聲喊道:“寶貝,給媽媽咬死那混蛋!”
那小魔羅倒也聽話,立刻如電一般,跨越過麻貴,朝着我這邊射來。
瞧見這魔物兇猛,我身旁的崔曉萱雙手護胸,再次蹲在地上放聲尖叫,而這聲音則讓魔羅稍一遲鈍。麻貴手一招,黑暗中突然出現了一頭隻有上半身的鬼靈,擋在了魔羅身前,将它給逼退回去。瞧見那空中吞吐不定的霧化鬼靈,鍾水月的臉色十分難看,盯着麻貴說道:“你也要幫他麽?”
麻貴一張麻将臉,淡淡地說道:“他現在是在幫許先生做事,還不能死!”
鍾水月的情緒瞬間爆發,指着蹲在地上驚恐尖叫着的崔曉萱,厲聲喝問道:“這個賤人,也是你給帶過來的咯?”麻貴點頭說,“是,都是許先生的吩咐。”
聽到這話,鍾水月笑了起來,嘴角不由自主地一陣抽動,她仿佛受到了刺激,拼命地搖着頭,說:“騙人的,都是騙人的。說什麽讓我來帶寶貝,竟然将這賤人也找過來了,看來是想把我一腳踢開啊?啊,許先生那老頭子不在,這不是正好,對了,把那賤人吃掉,那就什麽都沒有了,沒有人可以威脅到我聖母的地位了。哈哈哈,對,是這樣的,寶貝,去吃了她,吃了那個蹲在地上鬼喊鬼叫的賤人。”她這般吩咐着,旁邊一直默然不語的郭佳賓對崔曉萱到底還有一些夫妻之情,上前拉住新歡的袖子,懇求道:“月,别這樣,她已經瘋了,何必難爲她?再說了,讓自己的孩子吃掉它的媽媽,這麽殘忍的事情,你怎麽做得出來?”
已經陷入瘋狂的鍾水月扭曲着面容,大聲罵道:“誰是媽媽?我才是寶貝的媽媽,我才是!”她厲聲驅使着空中的魔羅,大叫道:“吃了她,吃了她!”
那小魔羅在空中懸浮着,一臉的惶然無措和糾結。而這個時候,我突然發現旁邊多了一個人,扭頭一看,卻瞧見達圖上師一張詭異的臉,正在朝着鍾水月笑。
Chapter 50 達圖逆襲,大人解藥
達圖上師突然出現,的确把我給吓了一大跳。按理說,同樣服用了蝕骨草,而且還被許先生以邪惡佛功“不老禅”給吸食了大部分生命力,此刻的達圖上師應該隻是一位風燭殘年的老人而已。許先生或許因爲他之前契努卡高層人員的身份而不斷拉攏,但是論戰力,他輝煌的時代确實已經過去。然而就在我們所有人都對他放松警惕的時候,他卻宛如鬼魅一般地出現在我們的身後,臉上帶着扭曲的笑容,口中不斷念咒。
瞧見達圖上師烏紫的嘴唇上下翻動,我的心裏面突然有一種很不祥的感覺。本來還在猶豫的小魔羅,此刻三雙眼睛突然亮了起來,像燈泡一樣,将三樓小廳照耀得如同白晝,而這樣的光亮,散發出來的,卻是讓人渾身發寒的冰冷。
不對!不對!不對!
瞧見小魔羅這般的異常情形,我心中一陣狂跳,聯想起達圖上師之前的言語,我突然抓住了一絲線索——對了,雖然修爲被蝕骨草封印,但是達圖上師最強大、最可怖的地方,并不在于他的身手,而在于他迥異于尋常修行者的強大精神力。當年我給雪瑞解降,相隔萬裏,他都能夠在我的身上種下印記,而虎皮貓大人在香港給麒麟胎驅降頭,他也能夠第一時間感應到,并與其意志交鋒。這意志比之修爲,更加虛無缥缈,非龜甲封神術之類的邪法而禁锢不得,也正是因爲如此,達圖上師方才能夠有所憑恃,才會對我說出剛才那一番話來。
正在場中所有人都驚異萬分的當口,小魔羅突然一張嘴,裏面密密麻麻的牙齒蠕動着,灑下了好多黏液,接着它并沒有朝着我們這邊撲來,而是身子猛地一扭,徑直撲向了正在指手畫腳、大聲使喚的鍾水月。
或許是過于自信,沉浸于聖母威嚴的鍾水月還在大聲嚷嚷着,沖着小魔羅喊道:“寶貝,去把那女人給咬死吧,你要聽媽媽的話,要不然,媽媽就不喜歡你了。”她的話還沒有說完,撲到她懷中的小魔羅突然發出了一聲凄厲的獸性嚎叫,翻滾的黑霧将剛才的光華遮掩,它張開了嘴巴,一口就咬在她的脖子上面,用力一撕,氣管斷裂,使得鍾水月最後一句話的音調陡然變化,拉得長長,頗爲怪異,仿佛在爲她生命的消逝,在作最後的哭訴。
原來還在鍾水月懷中如同乖寶寶的小魔羅,此刻如同最饑餓的野狗,将鍾水月大半個頭顱給啃了下來,果斷而堅決,這魔物吃起人來的異常兇猛,口中那低沉的嘶吼以及咀嚼骨頭的聲音,讓我們所有人都不寒而栗。
郭佳賓在旁邊瞧見魔羅發瘋,将鍾水月的頭顱啃食得血肉模糊,身子頓時不受控制地顫抖起來,指着達圖上師發瘋一般地大聲叫道:“啊、啊、啊!你這個老畜生,你到底對我老婆做了什麽?”
達圖上師早已沿着牆走到了側面,遠離我們,聽見郭佳賓這般問起,他指着蹲在樓道口完全崩潰的崔曉萱,嘿嘿直笑:“老婆?你的老婆不是這一位麽?”他這般譏諷,郭佳賓卻完全聽不進耳中,額頭上青筋直露,大聲喝問道:“你到底做了什麽?”
達圖上師得意地指了指自己的腦袋,臉上有着勝利者的淡淡笑容:“我什麽都沒有做,隻是把它體内的魔性,給徹底引導出來了,哈哈……”
“你這個老混蛋,我要殺了你!”郭佳賓破口大罵道,想着眼前所有的希望一朝破滅,頓時不顧生死,朝着達圖上師猛力沖來。蝕骨草名貴,而郭佳賓隻是一個普通人,并沒有享受到那樣的待遇,所以還保留着普通人的氣力,一旦發起瘋來,當真如蠻牛一般兇猛。
這三樓小廳并不算大,郭佳賓很快就沖到了達圖身前,結果眼前一道黏糊糊的黑影子出現,擋在了他的面前。這黑影正是小魔羅,它一腦袋的模糊血肉,都是鍾水月屍體處刮蹭而來,剛才亮如燈泡的眼睛此刻暗淡下來,嘴裏面不斷地咀嚼着碎肉,冰冷的眼神死死盯着郭佳賓,仿佛他膽敢前進一步,它就立刻撲去。
雖然是這魔物的親生父親,然而郭佳賓對這相貌醜陋的怪物并沒有什麽感情,平日裏還嫌棄這小東西一身古怪的黏液,抱都不肯抱一下,此刻瞧見這小畜生死死地盯着自己,更是心中惶恐,口中高叫道:“不對,不對啊,它不會這樣對待我的,我是它父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