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來的小賊,要你多管什麽閑事?”一道鞭子橫空飛來,空中一道炸響,我退開一些,卻見鍾水月抖着手上紅繩纏繞的皮鞭,朝着我的身上抽來。她這皮鞭之上,仿佛有着濃重的鬼氣,我想,自己倘若被抽上,妥妥的皮開肉綻。
然而她師父果任都敗于我的手下,她又待如何?
我一聲冷哼,退後一步,正想祭起鬼劍,将她拿下,小妖手持着九尾縛妖索,一聲喝罵道:“你這個浪貨!”那九尾縛妖索光華畢露,微微一抖,便将鍾水月手中的皮鞭給交織在一塊兒,伸手一拉,鍾水月便被扯得飛身上前來,小妖啪啪兩個巴掌扇過去,口中大罵道:“這是爲了精神病院的那個姐姐抽的!”
她罵完,還待甩耳光,卻見一道黑色魔氣倏然撞到胸口,将小妖給撞到了坍塌的茅草棚裏面去。我在旁邊瞧得分明,是魔羅瞧見了這邊有危險,奮力來襲。
這小畜生雖然并未成熟,然而已是極爲恐怖,将小妖給撞飛之後,又瞧上了我,正面對着我的那張臉露出了恐怖而細密的牙齒,嗤嗤一笑,化作一道閃電撲來。我二話不說,将鬼劍抖起,立刻化作一把巨劍,朝着這東西劈去。
我這一用力,附于雙手之上的惡魔巫力便開始激發,這一下可好,就仿佛鲨魚聞到了血腥味,魔羅立刻放棄了與達圖,全力朝着我攻來,一時間,漫天飛舞的黑氣以及鋒利爪牙,将我所有的精力都給牽引住。
偷雞不成蝕把米,泥巴掉進褲裆裏,我心情壞得很。達圖上師緩過氣來,居然并沒有走,而是圍上來,朝我招呼道:“這位小兄弟,堅持住,待我與你共擒此魔!”
達圖與我雖然沒有照過面,然而我們卻是知根知底,彼此都了解,聽得他這一句話,我便知道他是在忽悠我給他當作肉盾,頂住這暴風驟雨的攻擊。當下我卻是不願,一邊朝着小妖跌落的地方退去,一邊大聲叫道:“上師,這魔物的控制者便是那個穿短裙的女人,你将她制住,一切皆安!”
達圖的手段其實并未用盡,聽到我這話,卻鬼使神差地信了,折身朝着被小妖推落地上的鍾水月沖去。他這一下,使得被鍾水月控制得嚴嚴實實的魔羅慌了神,頓時轉換了攻擊對象。我這邊壓力一減,便沖到廢墟之中,将裏面躺着的小妖扶起來,大聲問她,還好麽?
小妖滿臉都是疼痛,卻扭開了頭,瞧向了我們的身後。我擡起頭來,卻見從一片塵煙中,走出了一大群人來,爲首的一個人,甚爲面熟,腦筋轉了一圈,我駭然喊道:“怎麽是你?”
Chapter 41 言午先生
眼前這個老頭仙風道骨,精神矍铄,一把漂亮的雪白胡子将他襯托得跟電視上那些世外高人一個模樣,讓人心中好不敬仰。他的臉色微紅,有着老年人所沒有的光滑和健康,皺紋也細密些,骨骼精奇,仿佛軀體裏面藏卧着一頭猛虎。這老人天生一副好相貌,想來年少之時,定是一翩翩少年郎。不過這并沒有什麽奇怪之處,我之所以驚訝,是因爲我恰好認識這人,而且還有過交談。
他便是我剛來緬甸時,前往坦達村去講數,華人商會的副會長戚長生所請來的言午老先生。
戚副會長曾經跟我談起,說這位老先生爲人雖然低調,但是在清邁、曼谷等地頗有些強力的朋友。然而我萬萬沒有想到,在這個小山村中,在魔羅大開殺戒的情況之下,他竟然會帶着大隊人馬趕來。
是過來救援的麽?
不是!我從言午老先生身旁那些披着黑色大氅的同行者臉上,并沒有瞧見一絲一毫的善意,他們獰笑着,不懷好意地打量着我和小妖,仿佛我們便是他們手中的獵物。銳利的目光将我們洗禮了一遍又一遍,不過他們并沒有行動,而是等待着走在最前面那個老頭子的吩咐。我相信,隻要言午老先生一聲令下,他們便會群狼撲食一般,狂湧上來。
我的身後戰況激烈,達圖上師和狂躁的魔羅戰作一團,這麽多人圍攏上來,他也就沒有了戰意,一邊拼鬥,一邊往後退卻。然而那魔羅就仿佛一頭發瘋的野狗,追着達圖上師嘶咬着。
既是認識,我也盡量裝得自然一些,不動聲色地将脖子上的槐木牌取下來,塞在小妖的手上,然後牽着她的手,跟言午老先生打招呼,說,“老先生,當日仰光匆匆一别,沒有想到我們竟會再次見面,幸會幸會啊。”
言午帶着身周二三十号人,走到我面前五米處站定,一笑,說,“自古英雄出少年。陸左小友,沒想到你不但把果任這個目中無人的狂徒給幹掉了,而且居然還能适逢其會,來到這裏。不過不知道你的目的,是爲了那第六天魔王,還是爲了謀害你朋友的達圖小和尚啊?”
那達圖上師七老八十,然而這言午老先生卻稱呼他爲小和尚,跟蚩麗妹一個口氣。不過我并沒有感覺他在托大,真正有實力的人,說的話都是理所當然。心中不由得暗自戒備,嘴上說道:“以上兩者,皆不是。我就是路過,感覺這小村子裏一股濃重的血腥味,就過來瞧一瞧,卻沒想到那魔羅害人,當下也隻是想着除魔衛道而已。既然老先生您過來了,那便無須我這小輩出馬了。我還要趕路,先行别過了!”
我向他,及其身後諸人拱手緻意,然後也不管旁邊被魔羅糾纏着的達圖上師,牽着小妖往側裏走開。我用極低的聲音與小妖說道:“小妖,一會兒若是鬧起來,你便帶着朵朵返回寨黎苗村,将這件事情告訴雪瑞師父,聽到沒?”
小妖搖頭說,“不,生也好,死也好,我就要和你在一起。”
這小妮子的倔強讓我火冒三丈,正想與她分說明白,這時一個身材高大的壯漢帶着人攔在了我的前方,面色肅然地說道:“先生還沒有發話,你着急跑什麽?”我扭頭瞧向了言午,他撫摸了一下颔下飄逸的胡須,臉上帶着親切的笑容,朝我招呼道:“陸左小友,你我頗爲有緣,既然來了,便到寒舍坐一坐吧,順便我還有一些事情,需要找你印證,且留下。”
我也盡量裝着心平氣和的模樣笑道:“老先生,并不是小子不肯去,隻是這小孩子思鄉心切,所以才要匆匆回國,此番就不便叨擾了,下一次倘若有機會,一定會登門拜訪。”
我這邊說着話,卻見達圖上師中了魔羅一爪,跌倒在我的旁邊。他翻身爬起,一身的鮮血淋漓,瞧見當頭這人,口中不由得厲聲大叫道:“許應智,你這個老烏龜居然沒死,又冒出來了?”
什麽,站在我面前的這位喚作言午的老者,竟然是神龍見首不見尾的薩庫朗二号人物,許先生?聽到這話,我渾身一震,所有的疑惑都解開了。是啊,既是如此,事情方才會變成這樣,定然是鍾水月和郭佳賓投靠了薩庫朗,許先生才會帶着這麽多人,前來接應。
言午言午,不就是許麽?
這個年齡仿佛剛剛六十歲的老頭兒,想來應該過了百歲,不知道使了什麽手段,才會顯得比達圖上師更加年輕。
我的心中五味雜陳,既然他就是許先生,那麽師出同門的他,必然會要我的十二法門。看來此遭,我的劫難是逃不了了。
心中知曉了個大概,面對這樣的傳奇人物,我也沒有什麽反抗之心,當下緊緊抓着小妖的手,懇求她道:“帶着朵朵離開,去給雪瑞師父報信,要不然,我們大家都得死了。”聽我說得堅決,小妖終于妥協了,點頭說好,她會見機行事。
我們這邊剛剛說好,達圖上師又被瘋狗一般的魔羅纏上。這小東西個兒雖小,然而力氣大、速度快、魔氣濃郁,實在讓人煩不勝煩。達圖上師一邊抵禦着小魔羅的進攻,一邊朝着許先生放狠話,大聲罵道:“許應智,你這個老王八,你不要以爲我契努卡沒有人,尊者很快就要出山了,到時候,你們所有人都得覆滅!”
群星捧月,許先生微笑,淡淡地說道:“達圖,時代不同了,當年神山之戰的風光早已不再,整個契努卡雖然還是一個聯盟,然而如同散沙,便是博羅尊者親自來,他也不過是一個高級打手而已,這一點,你應該很明白,要不然也不會對魔羅這小家夥這麽上心了。我看你是一個人才,不如轉投到我的麾下,到時候,新世界自然會有你一席!”
達圖上師正在與魔羅激烈戰鬥,也抽不出心思來與他打機鋒,一邊将手中的禅杖舞弄成一道屏風,将魔羅給抵擋在外,一邊大聲呵斥道:“癡心妄想,告訴你,絕不可能!”
他這般說着,意志堅定無比,而我則不想再作停留,當下拱手道:“老先生,您既然有事,在下便不久留,先行告辭了!”
語畢,我轉身飛奔而走,小妖緊随其後。剛剛跑出幾步路,一直沉寂無聲的鍾水月突然發出了殺豬一般的叫喊:“許先生,抓住他,不能讓這臭小子跑了,你看看,他們剛才欺負我,扇了我好幾個大耳刮子呢!”這婦人的嘶喊聲中,竟然還有一絲嬌媚,楚楚可憐。先前攔着我的那個高大漢子快步攔在了我們的面前,口中高呼道:“先生讓你們留下,你膽敢離開,是不是太不給面子了?”
我哪裏還有跟他理論的工夫,當下伸手一抓,将他胳膊拿住,往着旁邊就是一甩,大聲喊道:“攔我者死!”
倉皇逃跑者,必須要有這般一往無前的氣勢。然而眼前這個小跟班的修爲卻是十分高明,我這奮力一甩,竟然拿不動他,兩人竟成僵持。他冷冷一笑,口中噴出腥臭的氣息,不屑地說道:“小子,真當老子這首席弟子,是那小雜魚了?”此言方罷,他的胳膊陡然間就粗壯了半圈,我抓拿不得,滑脫開去,接着他一手蛟龍纏身,想要用雙手将我給緊緊束縛住。
這大漢看着粗豪,然而手上的技法卻是十分精妙。當下我也是有些心驚,後退兩步,然後朝着前方一腳踹去。大漢與我硬碰硬地踢在一起,兩人都是一聲慘叫,往後跳開。小妖上前去攻擊他,卻被那家夥灌注鬼霧的黑拳給格擋,那青木乙罡滑落,雜草瘋長,将他的雙腳給纏住。
我再次上前,黑虎掏心,一拳即将擊在他的腹部,突然四道黑霧旋轉,當日我戰那降頭師巴頌時出現的水草鬼再次出現,手持修長鐮刀,紛紛朝我跳來。
我知道逃開不得,于是一邊迎戰那水草鬼,一邊叫小妖快些離開。
小妖也瞧出了那個許先生收斂起來的恐怖氣息,知道事不可違,當下也是不再猶豫,一聲“保重”,人便朝外跑去。那漢子瞧見小妖想逃,一聲冷哼,手中多了一個寺院佛鍾一般的小鈴铛,往小妖頭頂一扔,立刻化作了四人環抱的大銅鍾,将疾奔的小妖給罩在裏面,嗡的一聲響,那銅鍾來回震蕩,耳膜都要穿空。
我心中驚懼,正想沖上前去,卻聽身後一聲慘喝,扭頭一看,卻是達圖被許先生給一把掐住了脖子,高高地舉了起來。
一招,他似乎隻用了一招!
Chapter 42 巫山鎮甯,人皮封蠱
達圖上師手中的禅杖不斷揮舞,試圖攻擊許先生,挽回此刻崩壞的局勢,然而并沒有用,那掄起如鞭的禅杖打在許先生的背上,并沒有預想中的那麽激烈,仿佛變成了稻草一般,氣力輕得讓人詫異。轉瞬之間,達圖上師的生命力似乎被許先生給攝空了一般,完全地衰老下來,那光滑圓潤的腦袋開始萎縮,本就不高的身子變得佝偻了,仿佛一個老猴子。幾秒鍾的時間裏,達圖上師仿佛老了幾十歲,宛如一個臨終之前的老人。而許先生這邊,眉宇間明朗了許多,皺紋舒展,光華明顯,讓人有感覺得到卻說不出的神采。
達圖上師被許先生攝完生命力之後,所有的精氣神都萎靡下來,四肢垂落,仿佛死去了一般。許先生沒有多瞧一眼,将他像布袋一樣,給扔在了地上,然後擡頭看向正與他大弟子拼鬥的我,和顔悅色地招呼道:“陸左小友,少安毋躁,請平心靜氣地停下來,不要傷了和氣。”
我一劍挑飛面前一杆黑鐵鐮刀,這些與我交手的水草鬼面貌兇惡,悍不畏死,可比往昔巴頌那幾隻要厲害許多。我心急被罩在銅鍾裏的小妖,下手也就沒有了輕重,瞬間便斬殺了兩頭,弄得面前那漢子也來了火氣,亮出手中武器,竟是一把沉重無比的寒鐵鬼頭刀,舞弄起來,氣勢如虹,一時間逼得我接連後退。
聽得許先生的勸導,我扭過頭去,卻見小魔羅口中發出一聲尖厲至極的嗥叫,渾身那柔軟的鱗甲迅速變化爲硬角質的凸起,每一塊的末端都有尖銳如刀的鋒利口子,乍一看,仿佛蜂巢構連,非常恐怖。我正詫異這是爲何,那魔羅身子一縮,再一漲,竟然朝着許先生射去。
瞧見魔羅暴走,許先生分身乏力,我心中不由得一陣狂喜,也來不及分說,将鬼劍再次激發,長了一倍,将這劍掄圓了,一劍殺出,眼前那兩頭水草鬼手中的勾魂鐮立刻斷裂。我前沖一步,鬼劍以最詭異的弧形角度插入左邊一頭水草鬼的天靈蓋,這凹槽藏水的鬼物倒也是個暴躁的性子,被我一劍刺中,扔開手中斷開的勾魂鐮,雙手來抓鬼劍,那黑霧萦繞的鬼劍被這血淋淋的手一抓,氣勢頓時收了一圈。
我瞧這水草鬼也是拼了老命,不過那又如何,往昔或者它還能逞兇,此刻卻并不在我的眼中,當下鬼劍放力一撬動,那堅若鋼鐵的顱蓋立刻被我打開,撒落一大團豆腐腦兒一般的熱漿,含憤死去。這物一死,一身戾氣立刻被鬼劍吸收,氣勢又漲幾分,我當下也是順勢而爲,将最後一頭水草鬼給收割完畢。當我将這些蠻橫的水草鬼給全部收拾完畢,發現身前已聚集了十來号黑袍大氅的男女,手持各式法器,擋在我與銅鍾之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