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我有點兒真火了,瞧見二毛已經以一種極具侮辱性的姿勢将那頭孟加拉虎給制服,我也放了心,再次翻滾兩圈,将央倉給帶到了旁邊的水田裏,直接将她給按倒在泥地裏,溺了幾回,她的口鼻之間全部都是淤泥和污水,嗆得血都流了出來。到了這時,她那旺盛的鬥争之心終于熄滅了,整個人奄奄一息,眯着眼睛,努力地瞧着我。
看着面前這異國美女一副泥猴兒的模樣,我不由得笑了,說,看什麽看,沒看過帥哥啊?
我一說話,她便有些詫異,用帶着雲南腔的話兒問道:“你是中國人?”
我點頭,正想說些什麽,小妖提着縛妖索就走了過來,一把将這妞兒給抓起來,三兩下捆好,然後惡狠狠地說道:“輸了就輸了,攀什麽交情?怎麽着,你還想勾引陸左不成?”
瞧着這小狐媚子一副老母雞護崽的可愛模樣,我就想笑,抖了抖身上的泥漿,指着被二毛虐得不成模樣的孟加拉虎說道:“把那畜生也捆起來,不然它一會兒作起惡來,普通人可要遭殃的。”
我們帶着俘虜走到村口,寨門緩緩升起,呼聲震天,頭人黎貢端着剛才那碗酒,走到我面前,慷慨激昂地說道:“古有關雲長溫酒斬華雄,今有你陸左一招破敵兇,壯哉!來,老頭子我代表寨中同胞,敬你這杯酒,請飲盡!”
熊明的叔叔熊付姆在旁邊用苗話翻譯,氣氛熱烈,群情鼎沸。我知道這是黎貢爲了鼓舞士氣而特意爲之,當下也是不作猶豫,接過來,一口飲盡,然後将手中陶碗一摔,大聲喊道:“幹了!”
黎貢又說了幾句激勵人心的話,完了之後自有人過來接收俘虜,而熊明則帶我回去換身衣服。審訊俘虜我沒有參加,當晚我執勤到十二點,然後回房歇息,一夜無事。第二天早上,熊明來到我的房間,跟我說道:“蚩婆婆回來了!”
Chapter 31 敦寨苗蠱,海外分支
聽到這個消息,我連臉都沒有洗,披着一件衣服就朝神婆家裏跑去。
經過昨天的勝利,寨子裏出門的村民也多了起來,瞧見我,都紛紛笑着打招呼,簡單的苗話我也會講,與他們揮手緻意。熊明家在寨頭,而神婆家則在中間的位置,我一路小跑,很快就到了那裏,進了堂屋,一頭古怪發髻的蚩麗花正坐在椅子上面,跟雪瑞聊着天呢。
見到這個令人尊敬的老人,我恭聲問好,老人家并沒有起初的那種冷漠神态,而是慈祥地朝我笑,說,好,來了就好。
我問她什麽時候回來的,她說今天淩晨四點多的時候,沒有驚動誰,知道的人也不多。
我問她,在外面還好吧?這老神婆臉色有些轉冷,說:“回來時碰到好多帶槍的丘八,鬼鬼祟祟。事情我已經聽黎貢說過了,王倫汗這個小家夥,得勢便猖狂。當年薩庫朗如日中天,也沒有來惹過我們,現如今他們得了黑央族的助力,竟然起了這歹心,三番五次地來撩撥我們,實在可惡啊。”
我說,這世界上認不清自己的人多的是,多一個他不多,少一個他不少。野狗在睡夢中的雄獅面前狂吠,以顯示自己的存在,殊不知恰恰暴露了自己的無知。
我這話是在拍馬屁,蚩麗花婆婆聽得舒服,心情也好了許多,說:“昨天我不在,多虧你在這裏撐了場面,不過那個黑央族的那個小女孩過來,倒也沒有什麽壞心眼,隻是簡單地想着用最和平的方式,解決問題。我早上見過她了,得到一個消息,黑央族這次之所以跟王倫汗合流,并不是因爲他們并入了王倫汗,而是一個消失很久的人物重新出現,然後說服了他們的頭人,這才有了後面的事情。”
消失了很久的人物?我愣了一下,想起一個人來,下意識地問道:“你說的莫非是薩庫朗的二号人物,許先生?”
聽我直接道出,蚩婆婆顯得有些意外,古怪地打量了我一眼,說,“你已經知道他是你師叔公了?”
“什麽?師叔公?這什麽跟什麽啊?”
聽到蚩婆婆的這番話,我腦袋如遭雷轟,心中頓時一陣大亂,思緒停滞了好一會兒,才想起來問,到底是怎麽回事,什麽師叔公?
蚩婆婆見我的表情不似作假,略微有些驚訝,說:“北邊那個薩庫朗,當年其實也就是一個二流的小教派,勉強在山區裏混口飯吃。後來許應智,也就是現在的許先生,被你太師父逐出師門之後,心中憤憤不平,認爲自己一定可以比洛十八還要強大,于是來到這降頭術的發源地。他是個絕頂聰明的人,拜訪了許多功成名就的降頭師,在短短的一段時間裏,就闖下了偌大的名頭,而且在老撾和泰國的邊界森林裏創立了一個專門研究降頭術改進的試驗營地,獲得了巨大的成功,好多名動一時的降頭師都被他打敗,然後納于麾下。薩庫朗當時的領袖倉差拿是個雄才大略的人物,邀請許應智加入薩庫朗,才有了後來的強大。四十年前的神山一戰,薩庫朗和契努卡雙方都打殘了,首領或死或遁,要麽隐姓埋名,我們本以爲他已經死了,沒想到這個時候,他居然又出現了。果然是應劫而生的人物啊!”
聽得蚩婆婆這般娓娓道來,我渾身不由得感到冰涼,我便是有再強大的想象力,也實在想不到那威震東南亞的許先生,竟然就是我太師祖洛十八當年逐出門牆去的棄徒,而就是這位棄徒,不但一手鑄就了東南亞20世紀地下勢力的版圖分布,直至21世紀的今天,他居然還活躍在此地,展示出了恐怖的影響力和威懾力,讓達圖這些契努卡骨幹,惶惶不安。
這位傳奇人物居然是我的師叔公,想到這一點,說實話,我的心情十分複雜,既興奮自豪,又忐忑不安。他當日被逐出門去,心中自然是有一股怨氣的,今日會如何對待我這許邦貴一脈?說實話,我心裏面沒底。
從般智上師之死可以看出,許先生是一個做事不擇手段的人。他的徒弟巴頌,當年要不是雜毛小道那一張傳承自李道子的雷符,隻怕我早就屍骨滿地了。更加讓人蛋疼的事情是,對于很多人來說,我所有的《鎮壓山巒十二法門》隻是一堆廢紙,但是與我師出同源的許先生,他倘若知道我的身份,自然會逼迫我交出來的……
如此想着,我感覺自己的腦袋都快要脹開了。
蚩婆婆見我一時之間難以消化,也不多言,說她要進屋去,跟她姐姐聯系一下,看她倘若能夠蘇醒,便給雪瑞解降。
這老神婆慢騰騰地朝着後屋走去之後,雪瑞擡起頭來,一雙明亮的眼睛直瞅我,說,沒想到,你和許先生還有這麽一層關系。我哭笑不得,說,倘若可以選擇,我甯願我們一點兒關系都沒有。
想到雪瑞要解降,我也沒有再多想,出了房門。瞧見小和尚他侬也跟了過來,正在門前不遠處的小樹下跟熊明聊天,便招呼他過來,問昨天讓他準備的藥都找好了沒有。他說都有,沒問題,就等吩咐之後,開始熬藥了。我點頭,說好。
等了差不多半個小時,蚩婆婆精神抖擻地從房間裏走了出來,然後跟我們說道:“她醒了,你們跟我來吧!”
我指着旁邊的小和尚他侬,說,他知道給雪瑞解降的法子,可能要帶着他一起去。
蚩婆婆盯着這小和尚好一會兒,他侬被看得渾身毛骨悚然,不由自主地低下頭來。差不多一分多鍾的樣子,她才開口說道:“可以,不過他隻能在外面等着,不可以進去。”
他侬不清楚狀況,下意識地問爲什麽。我連忙攔住他,代替他答應,然後拉着不情不願的他,低聲說道:“一會兒到了地方,不管是見到了什麽樣的東西,都要保持鎮定,不該問的别問,不該說的别說,小心行事,不然我就不帶你回中國了,知道麽?”
聽得我這番威脅,小和尚終于明白了重要性,小雞啄米似地點頭。
來到鼓樓祠堂,依舊是上次的通道,我們下到了地底密室,當初我們所瞧見的那蟲子:馬蜂、蜥蜴、蜘蛛、蟋蟀、金蠍、蛤蟆、馬陸、桑蠹蟲、斑蝥、僵蠶、烏梢蛇、金錢白花蛇、水蛭、九色蜘蛛……一應之物,天花闆上、牆壁上、地面上,密密麻麻,諸般毒物依舊還在。
瞧見這幅場景,當年最爲排斥的雪瑞早已習以爲常,我是養蠱人,又有着心理準備,所以勉強還能夠面色如常,倒是苦了他侬,雖然也經常與降頭毒蟲打交道,但是哪裏見過這番場面,看着這密密麻麻、不斷蠕動的蟲子,想象着倘若這些蟲蠹失控,爬到自己的身上來,那種密密麻麻的酥癢感,讓他渾身不寒而栗,緊緊抓着我的衣袖,哆嗦着問:“陸居士,這怎麽回事啊?什麽個情況啊?”
我瞪了他一眼,說,在上面的時候,不是說得好好的麽,不要說話。
聽得我的訓斥,小和尚終于不敢開口了,但是整個身子都在哆嗦,顯然是害怕極了。
緩緩行走,小心地避開腳下那時而爬行而過的長蟲,我們來到了第二扇門前,蚩婆婆突然轉過身來,指着小和尚他侬說道:“他留在這裏,不能再進去了!”
一聽這話,他侬的整個身子都酥軟了,差一點兒都站不住了,眼淚都快急出來了,緊緊拉着我,哭訴道:“陸居士,可别抛下我啊,我要是被這蟲子給咬着了,可怎麽辦啊?”
我瞧他這狀态都快要崩潰了,當下也是求救似地看了一眼蚩婆婆,她毫不留情地搖頭,說,不行,她不喜歡見生人。胳膊擰不過大腿,我隻要好言勸慰陷入崩潰中的小和尚。他一直哭,抱着我的腿不肯撒手,到了最後,無奈的我隻好喚出小妖和朵朵來。也是奇怪了,瞧見這兩個粉雕玉琢的女孩兒,這小和尚立刻站起身來,擦着眼淚裝沒事人兒樣。
我讓朵朵和小妖留在這裏陪他,然後我和雪瑞跟着蚩婆婆再進了兩道門,一直來到了有蟲池的那個房間。還是原來那個地方,所有的擺設也都沒有什麽變化,然而我總是感覺有不對勁的地方,過了好一會兒才發現,那蟲池裏面黏稠的黑色液體,似乎淺了許多,原本可以覆蓋住整個卵型巨繭的蟲池,此刻僅能覆蓋住一小半了。
當我們走到蟲池跟前來的時候,那白色巨繭漂漂蕩蕩地朝着這邊過來,最後大頭朝下地立住了。穩定住了之後,白色巨繭上面的黑色黏液開始消退,而面對着我們這邊的繭絲,肉眼可見地解開來,沒有幾秒鍾,上方便褪去了一小半,顯露出了那凝若牛乳的雪白肌膚、鴉色如雲的秀麗長發,接着那明媚動人、璀璨奪目的雙眸、月兒彎彎的眉目、完美到了極緻的臉龐以及粉嫩欲滴的紅唇,也都一一顯露出來。
我再次看見了一個傾城傾國、絕代風華的大美人兒,隻是讓我遺憾的是,這次雖然蚩麗妹顯露出了豔光四射的容顔,可惜那蠶繭抽到了她脖頸下的那一片雪白之後,便停止了。
不得不說,蚩麗妹是我見過的女人中,除了小黑天之外,最美麗奪目的一個。
她出現之後,美目掃量了我們一番,淡淡地說道:“魔羅來了!”聽到這曼妙若仙音的話語,我的雙眼瞪得滾圓——什麽,她,居然開口說話了?
Chapter 32 十八郎
這蟲池我來過兩次,這兩次與蚩麗妹的交流,都是通過她的妹妹蚩麗花婆婆來完成的。當時我的猜測,那便是她沉浸于這蟲池之中,沉眠靜養,屬于二次發育,就是在等待破繭成蝶的那一刻,而在此之前,我相信她除了露出來的這張臉孔之外,很多東西,都還沒有發育完全。這裏面,也包括了人體發聲所必需的音帶。
然而時隔兩年有餘,這個絕代風華的美麗女人,不但上半身都已經發育完全,而且還能夠開口說話了。當我還在爲蚩麗妹開口說話而震驚的時候,雪瑞卻聽出了她所要表達的含義,開口說道:“是的,魔羅已經通過一個孕婦的子宮,經過一個叫做鍾水月的女性降頭師接引出世,并且據說已經被控制住了,而那人也已經前往泰國去了。”
蚩麗妹搖了搖頭,說,“不對,他們就在附近,沒走遠。”
旁邊的蚩麗花婆婆聽不懂,問她,姐姐,到底怎麽回事,怎麽牽扯到了魔羅身上去了?
蚩麗妹臉色凝重地說道:“我剛才在邊界,看到了魔羅從深淵浮出,掙破罡風,越境而過,朝着我們這邊來了。”她說得輕松,而我卻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冷氣,這句話裏面,信息量也太大了吧?美女,你不是在這蟲池底下待着麽,說邊界啊,深淵啊什麽的,到底是在鬧哪樣?
不過不管我這邊心情驚詫到什麽地步,姐妹倆的談話依舊在進行,蚩婆婆将雪瑞的情況說與她姐姐知曉,聽完之後,蚩麗妹面無表情地跟雪瑞說道:“過來。”
雪瑞依言走到了蟲池邊緣,池子裏突然伸出了一條宛若螃蟹腿般的修長節肢,将雪瑞頭頂的白色小洋帽給取下,瞧見龜甲之下那不斷遊動的粉紅色肉絲,她臉上的神情變得更加嚴肅了,那節肢末端有着鋒利如刀的硬化角質,閃着寒光,在雪瑞的頭上舞弄了幾下,試探了個來回,然後她扭頭瞧向我,問道:“誰幹的!”
我被她盯着,莫名感到有一些膽寒。我不知道這種恐懼來自于哪裏,但仿佛能夠感受到如同陶晉鴻、楊知修那種級别碾壓性的力量,在鎖定着我。抿了抿嘴唇,我說道:“是馬來西亞的一個行腳僧人,叫做達圖,現在挂名在……”
“哦,是他,我知道了。哼,當年在我面前,宛如蝼蟻一樣的生物,現在竟然敢騎到我的頭上來了,真的是可悲啊。”蚩麗妹閉上眼睛,彎彎的睫毛在微微抖動着,似乎有些生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