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泥猿在原地停留了差不多兩分鍾,左右觀察,沒有發現什麽不對勁的地方,将窟窿一般的鼻孔在空中吸了吸,似乎在感受着什麽。當時我的心差一點兒都跳了出來,就怕給發現了。所幸那家夥也沒有太謹慎,察覺無異之後,朝着我剛才埋牌的地方,蹦蹦跳跳地趕了過來。
來的既然是這種鬼東西,而不是人,那麽就沒有太多伏擊的價值了,我扭過頭,瞧了虎皮貓大人一眼,想征求它的意見,虎皮貓大人也正好朝着我看來,腦袋很肯定地點了點,十分用力。
這是要務必擒拿的意思啊!
我左右看了一下,小妖在右,肥蟲子在左,我在正前方,後方自然是速度最快的鳥人,也就是尊敬的虎皮貓大人坐鎮了。萬事俱備,靜待那家夥上前來,待瞧到它伸手将地上的泥土挖開,翻出了黑色佛牌,下面預留得有一張“壓煞四鬼鬥厄符”。這是我出發前雜毛小道贈送的幾張得意之作,能夠緻人渾身酥麻,對這東西倒也有效。一瞬間,藍光閃耀,宛若電光遊過,那魔泥猿活力十足的身子陡然間就是一僵。
它這一頓,除了雪瑞之外,我們立刻群撲而上,便是那什麽狀況都不明了的他侬小和尚,爲了表明自己并非什麽忙也幫不上的閑人,也咬着牙沖了上去。然而狀況還是發生了,就在我指尖即将觸及這東西的胳膊時,它突然朝着右邊一跳,整個身子就蹦到了旁邊的樹上去。
它雖然反應敏捷,卻還有更加厲害的,小妖早已經抵達了它的前方,不過這小狐媚子嫌魔泥猿渾身髒兮兮、臭烘烘,也不伸手來抓,擡腿便踢,那東西被踢中了下颚,仰頭翻下樹,正好撞上了追趕上來的他侬。小和尚跟随般智上師多年,本事自然有,雙手齊出,一聲經訣念誦,竟然有隐隐金光浮動。那東西兇悍,根本就不閃避,直接揮手來抓,他侬雖然一掌拍在那東西的背脊處,但也中了一抓,半截袖子都給抓碎,血淋淋的幾道血口子。
他侬受傷,人朝旁邊跌開,而我則朝着被他侬拍入荊棘草叢的魔泥猿箭步沖去,剛剛到了跟前,那家夥彈身而起,朝着我的下三路沖來,手上的利爪尖銳,想來是要跟我的小小左親密接觸。當下我将鬼劍一抖,削開它欲斷人子孫根的爪子,然後果斷一刺,直接将這東西給釘在了草地裏。
啊——這魔泥猿一聲厲吼,隔小半個山頭都能夠聽到這凄厲的叫聲。我正想将它給徹底幹掉,不承想它張口朝我吐了一口陰氣逼人的黑霧,黑霧中有無數怨靈凝聚,朝着我的心脈襲來。當下我也有點心驚,好在這個時候肥蟲子拍馬趕到,翅膀一振,金光閃耀,宛若烈陽融雪,所有的黑霧都化作了烏有。
危機解除,我沖上前,一腳踩在它的胸口,滑滑膩膩的,差一點兒滑倒。我這一腳十分狠厲,那家夥的胸口立刻就塌了半邊,骨頭碎裂的聲音傳來。讓我驚奇的事情發生了,這看着兇惡野蠻的鬼東西,這個時候居然開口說話了!隻是,隻是說的唧唧哇哇,我也聽不懂,當下心驚,腳下又是一股猛力,頓時一陣嘁哩喀喳聲,這家夥終于給我踩死了。
他侬這時捂着手臂趕上來,我回過頭來問他:“這家夥說了什麽?”
小和尚臉色有些晦暗,說,“這個家夥被你說的那個達圖上師附身了。他說無論你跑到天涯海角,他一定會用最殘忍的方式,殺掉你的。”
我嘴角上翹,說,那這麽說來,他應該有什麽事情耽擱了,還沒有趕到大其力,如此最好,我也省了心思防範他。
他侬龇牙咧嘴,我低頭看了一下,發現他的傷口正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惡化,流着膿血,瞧見他一臉的灰暗,我也不多說,讓肥蟲子進入其中吸毒。過了幾分鍾,終于消了,我從背包裏面找出醫用紗布給他包紮好,小和尚他侬這才長長地呼了一口氣,盯着正在跟我炫耀邀功的肥蟲子羨慕不已,說,我要是能夠有這麽一條,多好?
他這話說得肥蟲子有些驕傲了,黑豆子眼睛眯成了一條縫,得意洋洋地沖我唧唧叫,一副小人得志的好笑模樣。我還待誇誇它,結果小妖直接過來,照着它的屁股彈了幾下,肥蟲子淚流滿面,急吼吼地躲入了我的體内。
笑鬧完,我蹲下來,看這魔泥猿。這玩意兒是真心醜,看着很重,然而當我用鬼劍将其挑起來的時候,發現根本就沒有幾斤肉。這十分符合通靈的特點,因爲鬼魂陰體喜歡肌肉結實、骨骼勻稱的活物,這也是瘦子容易見到鬼,而胖子則在鬼屋裏卻能其樂融融的原因,當然,前提是别做太惹鬼生厭的事情。
閑話不談。魔泥猿有毒,我準備将這東西掩埋起來,免得遺禍路人,然而這個時候天上盤旋的虎皮貓大人突然降落下來,朝着我小聲示警道:“小毒物,你可得小心了,在那邊半裏處,有三個人匆匆趕了過來,來意不明。你再猥瑣點,蹲一下草叢,一會兒我們開黑!”
我詫異,難道是帶這魔泥猿前來追蹤的契努卡會衆麽?
我們再次蹲伏回去,不多時,來人漸近,他侬突然激動了,低聲喊道:“是來找我的追兵!”
Chapter 28 泰拳高手,苗村空寨
他侬指着爲首那個身高腿長、眉目犀利的黑瘦光頭說道:“當頭的那個,是我契迪龍寺的師兄乃篷,他是個一等一的泰拳高手,當年泰國南部拳王阿育稱霸拳壇,傲氣凜然、不可一世,有一天來我寺内,進門不脫鞋,結果被乃篷師兄一拳擊倒,三個月都沒能比賽!”
我心中凜然,須知這泰拳是古代泰國在戰争中的産物,去除了原先很多複雜的動作,以實用和高效率著稱,極具殺傷力和科學性,它的一切思想就是爲了消滅敵人,把身體上所有能用的部位都當作武器來攻擊,其實戰性并不是軟綿綿的花架子所能夠比拟的,也算得上外功的一種巅峰。能夠稱霸拳壇的,自然是絕頂的外功高手,乃篷能夠将拳王一拳擊倒,說起來實在吓人。
當年在緬北薩庫朗基地逃獄,我曾經與兩名天殘地缺的泰拳高手合作過,确實見識到泰拳在實戰中所表現出來的那種兇猛和犀利,當下問了他侬一句,這些人,你想怎麽處理?
他侬哭喪着臉說,我與乃篷師兄關系其實挺好,隻不過師兄他誤以爲我害死了師父,心中憤恨,才會親自追殺于我,我并不想與他爲敵,能不打最好。我點頭,決定不動聲色,讓他們自行離去便是。
然而願望總是美好的,現實卻很殘酷。那三人快步走來,乃篷鼻子異常靈敏,三兩步就沖到了我剛才斬殺魔泥猿的地方,蹲身下來檢查了一番,然後轉過頭來,朝着我們這邊的草叢低喝。
我聽不懂他們的話,還抱着僥幸心理蹲着,結果小妖在我的身後推了一把,說,别猥瑣了,他聞到了血腥味,就知道我們躲藏在這裏了,出去吧,别讓人給小瞧了。
留下不能戰鬥的雪瑞繼續藏在原地,他侬哭喪着臉,與我以及小妖一起,站起身來,走出草叢。
他怯生生地跟那個黑臉光頭僧人打招呼,乃篷立刻火爆地大喊,我回過頭來求助小妖,她幫我翻譯道:“乃篷在罵他侬,責問他怎麽不跑了啊,是不是找到幫手了,是不是就這兩個幫手,跟他一起謀害的上師?”
躺着也中槍的我表示很無奈,不過這師兄弟說話,我也不便插嘴,隻是讓小妖給我翻譯,然後遣出肥蟲子,伺機而動。
他侬和乃篷兩人激烈地交談着,他侬極力表明自己是冤枉的,一切都是青伢子所爲,然後舉出各種例證。看得出來,乃篷與他侬是多年的小夥伴,彼此的性格也十分熟悉,乃篷似乎有些信了他侬,問他爲什麽不回寺裏面去,講個清楚。
他侬搖頭,說:“不行,現在他們又僞造了那麽多證據,寺裏面已經被人控制了,你身後的沙曼就是青伢子一夥的,我隻怕還沒到寺裏面,就已經死在路上了。我不願,我要走,等修爲大漲的時候,我再回來,以報師仇!”
“胡說,你現在就跟我回去,我來保證你的安全!”
乃篷大聲地喊,而他侬則拼命搖頭,如此僵持了一分鍾。我瞧見乃篷的目光轉冷,便将手中的鬼劍握緊,小心防範着。果然,乃篷并不是一個願意用言語來說服别人的家夥,相比之下,他更相信自己的拳頭,當下一聲大吼:“你不肯跟我走,那我就把你抓回去!”此言方落,他的人便如同一道殘影,霍然橫跨四五米的距離,化拳爲掌,朝着他侬的胸口抓來。
他侬驚聲後退,這時,我的鬼劍已經出現在了乃篷手指前方。
瞧得鬼劍銳利,乃篷倒也沒有敢嘗試與劍交擊,變招擡腿朝着我的胸口蹬來。我橫手去擋,感覺一陣巨力襲來,轟!我的手上如遭雷轟,蹬蹬蹬,連退了好幾步,方才穩住身形。
就在剛才的交手中,我已差不多了解了這個乃篷的實力,他的力量自然沒有我強大,但是他的爆發力和變招敏捷度,卻是一等一的強悍,絕對的實戰派。遇到這樣的對手,我不但沒有感到害怕,反而心中不由得一陣熱血燃燒,渾身激動得直哆嗦。
當我站定的那一刻,右手之上的鬼劍收于身後,出了八極拳的架子。這八極拳乃破爛掌櫃趙中華所授,拳法剛猛暴烈,也是戰場得來,由于拳法直接狠辣,殺傷力強,屢次成爲近代史上保護政要人物的“大内武術”,名氣極大。乃篷瞧見我這番架勢,臉上不由得一陣冷笑,當下腳步一蹬,如箭襲來,到了跟前時猛地右轉髋和肩,左肘稍擡,呈弧線向目标擊打。他向右擰轉身體的同時,以左腳前腳掌爲軸,腳跟外旋,使左拳發出産生鞭打效果,如同子彈射出一般。
乃篷來勢洶洶,一出即殺招,渾然天成。我卻也不慌,當下渾身内外勁氣交融流動,雙手如大槍,毒蛇探巢,轟然而動,與乃篷重重交擊在一起。巨大的撞擊力從我與乃篷接觸的拳骨上傳來,因爲長年用鐵砂訓練,乃篷的拳骨堅硬如鐵,這一拳,我估計便是一頭牛,挨了都得躺倒在地。然而我雖然使的是外家拳的樣子,但底子卻有勁氣輔佐,不會吃虧。兩者一觸即收,接着再次突前,攻擊宛若潮水,暴風驟雨一般。
我與乃篷交戰,幾乎每一秒都面臨着巨大的壓力,這種壓力并不是以往那種碾壓性的恐怖,而是連綿不絕的攻擊,以及熊熊燃燒、暴烈如火的戰意,仿佛每一次的疏忽都會讓我落敗,身受重傷。
不過我越打越興奮,因爲對于我來說,像這樣的交手機會并不多。在格鬥技上面,我所學頗雜,“十二法門”中鞏固體質、類似瑜伽的固體術,雜毛小道所傳的道家入門拳腳法,出身武術之鄉滄州的破爛掌櫃各路法門,集訓營中的軍中格殺技,以及生死邊緣所領悟的各類手段;然而能夠如同楊過一般,将所有的手段融爲一體,形成自己的風格,這種事情我還從來沒有嘗試過,當下也是拿這泰拳中的頂尖人物來練手,一時間好不激烈。
乃篷與我交手,他旁邊的兩人則被小妖和他侬接下來,一時間山道上交擊的身影處處,拳風腳影,十分驚人。
來人除了乃篷,其餘兩個并不算厲害,按說以小妖的實力,早就直接拿下,然而這小狐媚子的注意力總在我這邊,打得勉強應付,弄得那人好不郁悶,大叫連連。
我與乃篷鬥了十來分鍾,當真是酣暢淋漓,感覺渾身的勁氣行于筋骨之間,整個人的實戰能力,仿佛上了一個台階般,讓我受益無窮。有了收獲,我便不想再死纏爛打了,當下一聲使喚,那本待與我決一死戰的乃篷突然雙手捂在裆部,跪在了草叢中,一臉的冷汗。我瞧見乃篷這般作态,不由得暗聲大罵,肥蟲子這小家夥又惡性不改,居然又走那條道路。
功夫再高,肥蟲撂倒。瞧見乃篷跪下,小妖也是三下五除二,直接将對手給揍趴倒地,然後又幫着被追得到處跑的他侬,将那個叫做沙曼的小子給弄翻。
小妖對捆人情有獨鍾,一切搞定之後,她去抽了些堅韌的藤條,将這三人都給綁在樹上。我拿柔嫩的葉子給肥蟲子擦理身子,然後問他侬,怎麽辦?
他侬瞧了他師兄一眼,歎息表白道:“乃篷師兄,我們是一起長大的,曾經多麽好的小夥伴兒,我是什麽樣的人,你應該也能知道。我對着佛祖發誓,我沒殺我師父,殺他的是青伢子,我現在不能跟你回去,但是總有一天,我會回到契迪龍寺,用我自己的實力,來證明這一切的!”
說完,他轉身朝前走。我警告這三人:“今天我不殺你們,但是如果你們再來騷擾我,就别怪我不客氣了!”我們不再管這三個被綁在樹上的人,回過頭來,招呼正在吸食魔泥猿兇魂的虎皮貓大人,朝着深山行去。雪瑞有些擔心,說在這山裏面,他們要是碰到蛇,或者其他野獸怎麽辦?
小妖在旁邊笑,說:“雪瑞,你還真是善良啊,這些人本來就是敵人,不殺他們就算仁慈了,何必想這麽多?生死由命,看他們造化吧。”我也在旁邊說,這些人後面還有援手,會趕過來給他們解開的,不過倘若他們再次前來,不肯罷休,那我們可就真的沒有那麽好說話了。
将追兵解決之後,我們的腳步加快,中午時便到了錯木克。這個克揚族人生活聚居的地方經曆過戰火之後,又恢複了生機,能夠看到裏面有人在活動,不過比以前的規模,似乎小了很多,也破落。我們過村而不入,繼續趕路,終于在下午三點多的時候,到了目的地寨黎苗村。來到村外,我感覺有些不對勁,整個寨子靜悄悄的,也沒有見着人,甚至連雞鳴狗吠之聲,也沒有。
這到底,是怎麽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