數不勝數的爛肉和蠱蟲以果任爲中心,朝四周炸開,巨大的沖擊波将我往後連推了四五米。我渾身金光閃現,肥蟲子将我的周圍幾米撐出了一個堅固不可破的氣場護罩來。那血肉簌簌而射,卻傷及不了我分毫。然而旁人卻沒有那麽幸運,剛才過去解開繩子的那個工作人員,整個人都給射成了篩子。我身後那個準備帶我去做筆錄的中年男人,因爲有我阻擋,并未受傷,隻是臉給吓得灰白,一屁股坐在地上,半天也沒有回過神來。除此之外,場院中的青石闆上出現了一個直徑兩米有餘的大坑,周邊的建築都有受損,傷害不一。
這沉悶的爆炸聲引來了好多人,瞧見現場這幅場面,有人甚至直接掏出槍來戒備,我一臉不善地看着這個中年人,他捂着胸口,過了好半天才回過神來,開始疏散人員,然後跟我道歉,并跟我請教處理這些蠱蟲的手段。
沒過多久,吳武倫也匆匆趕了過來。發生這樣的事情,他的臉色并不好看,因爲這人是他帶回來的,然而體内居然還積聚着這麽一記殺招,顯然是他們工作的失誤。不過我除了受到一些驚吓,倒也沒有什麽實質性的傷害,所以隻是拿拿架子,也不再刺激死了兄弟的吳武倫。
其實換一個立場想一想,也能夠理解,畢竟果任之前那一副爛肉模樣,便是拿着這裹屍袋将他裝起來,都需要鼓足勇氣才行。
掃尾結束之後,吳武倫郁悶地跟做完筆錄的我再次道歉,我表示不必在意,說起來,果任想要報複的主要對象是我,那位被射成篩子的兄弟,倒是受了池魚之災。
吳武倫一臉嚴峻,咬牙切齒地說道:“這些人太嚣張了,不打擊不行了,一會兒我就去簽署命令,将他的餘黨,給一網打盡,而且務必要追查到那個潛逃離開的達圖!”發洩完憤怒之後,吳武倫才告訴我,說他們上面同意了我在此處協助調查魔羅的行動,并且願意在這方面盡量配合我。
我點頭,想起一事,便将雪瑞所中的龜甲封神術說予他聽,問他們系統裏面,可有人能解這個?吳武倫搖頭,說這東西聽都沒有聽過,他需要問過之後才能回答我。說着話,他告訴我,他師父迪河上師是緬甸國内第一流的白巫僧,對于解降之術,頗有研究,現在就在大金塔修行,他會幫忙問一下,到時候讓我們直接去找他師父。
我想起來,當日與雪瑞同遊大金塔的時候,我似乎見過那個和尚。心中急切,打算先回去,一是準備給雪瑞解術,二則要将李家湖、顧老闆這些普通人,給撤離仰光,這裏到底是太危險了。
吳武倫這兒忙得焦頭爛額,于是也沒有跟我多說,送我到了門邊,連公車也沒有給我派一輛,沒辦法,我隻好找了輛貴死人的出租車,返回酒店。
我返回酒店已經是上午十點。套房裏的人變得多了起來,除了顧老闆、阿洪以及被我勒令在此保護雪瑞的瓦謙等人外,華人商會的戚副會長和李宇波等人也聞訊趕來了,至于雪瑞的母親Coco女士,更是第一時間就從醫院趕了回來,現在正在裏頭的房間,跟雪瑞抱着哭作一團。
我與在座諸人寒暄。聽了顧老闆一番半真半假的吹噓,這戚副會長等人看向我的神色都變了,态度恭謹得不行,言必稱“陸大師”,如此的謙讓中,好累。
戚副會長問我接下來有什麽打算,我說現在問題有些麻煩,雪瑞雖然救回來了,但是中了術法,必須解開才行。不過敵人的勢力很大,我怕李家湖夫婦在這裏有閃失,所以想盡快安排他們回香港,我依舊留在這兒,救治雪瑞。戚副會長點頭,說今天下午正好有一班飛機,他這就幫忙訂機票,至于我,隻要還在仰光,任何事情,招呼一聲即可。
我想起一事,問言老先生還在麽?他搖頭,說老先生已經返回清邁去了。我的心中隐憂,不過也不談。
華人商會的人走了之後,我進裏間與雪瑞母親商量,她自然是不願意這麽急地跟自己的女兒分開,我好是一陣勸,雪瑞也幫着勸說,她終于意識到自己留下來隻是累贅,于是答應了,隻要求臨走前,讓李家湖和雪瑞見上一面,我自然答允。
諸事匆匆處理完畢,顧老闆這邊也準備跟李家湖夫婦一起返港,但是把阿洪留給我,說阿洪跟他這麽久,也能說緬甸語,我面前多少也要有人跑個腿,我征求了阿洪意見,方才答應。下午,我便到機場送走了這些人,然後帶着雪瑞,直奔大金塔。
Chapter 23 重返大其力
我們要去的雪德宮大金塔,位于皇家園林西聖山上面,是久負盛名的佛家勝地。當年我和雪瑞,還有雜毛小道,曾經一起來過,隻不過當時肥蟲子不喜這兒,虎皮貓大人也離得遠遠,所以就沒有進去。也正是那一次,我們算是與吳武倫說上了話,也感受到大金塔裏面,有着許多不同凡響的高手。時過境遷,當日對我們形成極大心理壓力的武倫法師已然成了合作夥伴,而那些讓人望而生畏的老和尚,我也能夠坦然面對。人生之變化就在于點點滴滴、不知不覺。
來之前吳武倫已經幫我們聯系好了一切,我們到寺,立刻被引入後面的一處建築,佛香一炷,香茗兩盞,沒一會兒,一個慈眉善目的老和尚便從内屋走了出來。
我看着老和尚眼熟,略微一回憶,想起當日他在塔前川流不息的人群中參禅坐忘,渾身融于天地,宛若一幅畫、一面牆、一尊勾連佛陀的雕像……
原來他便是吳武倫的師父迪河上師,難怪會如此厲害。
我們起身,上前見禮。這位老禅師一生鑽研佛法,心思至純,故而不通中文,于是我們在阿洪的幫助下,與他進行交流。
迪河上師修煉的是小乘佛法,言談中有許多佛教術語,讓阿洪有些不适應,不過還是能夠勉強交流。話談不多,幾分鍾之後老禅師便領着我們來到後邊,這是一個很簡單的僧舍,一床一桌一椅一櫃,如此而已。
雪瑞依言平躺于床上,酥胸高聳,頗爲誘惑,然而老禅師卻不觀不瞧,整個人的精力都集中于附在她頭上的那幾片龜甲。結了幾個手勢,誦唱着經文,他從懷中掏出一個繪得有藥師佛畫像的小瓷瓶來,将瓶口紅布打開,手托在底部注入勁道,裏面便有數縷白煙浮出。他右手結觀音拈花狀,将這白煙輕輕導引至雪瑞額頭處。這時奇怪的事情發生了,那些龜甲之下的粉紅色肉絲紛紛伸出觸手,密密麻麻,宛若頭發,朝着這白煙探來。老禅師以這白煙爲誘餌,右手勾引,左手悄無聲息地覆在雪瑞腦後的龜甲上,經過兩分鍾左右,正準備一舉揭開的時候,那些頭發絲狀的粉紅色肉絲迅速回縮,根本沒有留下一絲反應的空間,雪瑞一聲大叫,臉色一陣慘白,一大口鮮血就吐了出來,撒落在雪白如玉的脖頸和胸前。
迪河上師見解降之事功虧一篑,不甘地以白煙再次勾引,然而那些肉絲壓根就不再上當,死死地窩在龜甲與雪瑞的頭皮之間。又嘗試了幾次,老禅師長歎一口氣,将瓶中白煙悉數放出,傾倒在龜甲上,一時間煙霧缭繞,宛若仙靈。
我在旁邊一直死死地盯着,直到迪河上師站起身來,才迎上來問他,怎麽樣了啊?
老禅師指了指雪瑞,說她需要休息一會兒,我們出去談。
我和阿洪跟着他來到外屋,落座之後,迪河上師告訴我,雪瑞所中的這降頭,的确叫做龜甲封神術,是泰國皇室的禦用之法,專門用來禁锢爲非作惡的降頭師和黑巫僧,不過自從拉瑪九世王普密蓬·阿杜德登基以來,效仿西方文明,大力革新,所以在20世紀60年代時宮廷大亂,大部分白巫僧離開了泰國皇室。
他回憶往事道:“這些人,有的投效了薩庫朗,有的則在契努卡謀就高位。這些人很多都參與了那一場令人矚目的神山之戰,不過後來便沒有了消息,此術也是失傳已久,能解的人不多。我這瓶梵淨水是當時的一位前輩所贈,對于龜甲之中的降頭術靈有極強的誘惑力,也具有催眠作用,隻可惜這些惡靈植入這個小姑娘的頭顱内太久,自成靈識,受不得騙了。我已經将其盡數倒入内裏,可以催眠那些惡靈,隻要不過度刺激它們,二十日之内,它們不會有動靜,但倘若過了這個界限,隻怕那個小姑娘的大腦,便會受損了。”
聽得老禅師的話,我知道這梵淨水十分珍惜,當下一躬到地,表示了感謝。
他擺擺手,說:“魔羅之事,我已經聽得武倫說過。除魔衛道,乃上體天心,下憫民意之事,說起來我倒是要謝你了。隻可惜老僧并不能夠将這小姑娘徹底治好,慚愧,慚愧啊。”
我想起肥蟲子,提出我倘若有可供驅使的蠱蟲,進入人體,能不能把這些降頭惡靈給吞噬呢?
他搖了搖頭,說最好不要,這事情的成功幾率,一半一半,倘若因爲失誤,反而害了那個小姑娘,隻怕你一生都會後悔的。我歎息,的确如此,這世間沒有後悔藥,太冒險的事情,隻怕難以成功。
我又問,大師,在你知道的人裏面,何人可解此術?
迪河上師沉思了一番,伸出兩個手指頭:“據我所知,這世間還有兩個人可解。”
我大喜,拱手問道:“還請賜教。”
老禅師閉目回憶,緩緩言道:“其一乃泰國清邁契迪龍寺的般智上師,他是泰國宮廷白巫僧出身,當年宮廷内亂,他沒有參與,而是隐退清邁,對小乘秘典谶術研究頗深,據聞他近年來已經能夠達到肉體懸空的空靈境界,想來解這龜甲封神術,并不困難。至于第二人,他在馬來西亞丁加奴州首府瓜拉丁加奴的婆恩寺中,名喚作達圖,不過此人行事詭異,善惡随心,雖然手段高強,但是未必會相幫于你,若想遣動他,你可能要備上一份厚重的香火錢啦。”
聽聞這話,我的臉不由得黑了,般智大師我自然是認得的,也有過并肩作戰的情誼,隻不過我已經從果任的口中,得知他已然圓寂的消息。至于達圖,我小心問他道:“上師,你可知給雪瑞下降的,是何人?”
迪河上師恍然想起來,說,“我倒是糊塗了,這下降之人,也可作解降之人,那他是?”
我咬牙切齒地說道:“便是達圖那個老東西!”
聽到這名字,老禅師搖頭歎息,說,過分了,過分了,以達圖他這樣的名聲和地位,做出這種事情來,确實是有點過分了。
我接着将般智上師圓寂的消息告知迪河上師,他又是一番感慨,說這中流砥柱,一朝缺失,莫非是不祥之兆?
談話回來,見雪瑞睡得安詳,我也不忍心打擾,當日便在大金塔借宿一晚,次日則與阿洪、雪瑞一起轉乘前往大其力的航班,重回故地。
因爲是下午的航班,我們到大其力市的時候正好是傍晚。出了機場,看見那些在門口攬客的黑導遊,我感到莫名的親切。掃量一圈,并沒有發現那個把“還珠格格”喚作“憨豬哥哥”的吳剛同志,稍微有一些遺憾。
顧老闆的貿易公司在東南亞地區到處做生意,阿洪辦事極爲妥帖,早就預訂好了車子,先行前往大其力市内,住進我們上次落腳的酒店裏。
回大其力的路上,我與雜毛小道通過電話,他告訴我,說洪山大學那邊的事情官方已經介入,不過那些兔崽子十分警覺,一聽到風聲就消失得無蹤影了,至于那一隊從喜馬拉雅山翻過來的血族也終于找到蹤迹了,他們橫穿藏區的時候,被出關的寶窟法王帶着衆位喇嘛追擊,窮追幾百裏,損失了大半,後來逃到了西川,犯了幾件事情,現在整個西南局都被調動起來,趙承風準備拿這些家夥來開刀,奠定他升任總瓢把子的功績。
我心憂三叔,問,那龍涎水的消息呢?
雜毛小道告訴我,說他現在就在洞庭湖旁邊,昨天聽說嶽陽縣的一個鄉裏面出現了真龍蹤影,他現在正随隊前往呢,不過很多宗門也聽說了這消息,龍虎山、青城山、閣皂山、峨嵋金頂以及昆侖懸空寺都有弟子在洞庭湖周圍走動,便連一直蟄伏的邪靈教,都有動靜,至于其餘閑散人等、江湖術士,那擺攤的、算卦的、看墳的、坐館的,等等,也一窩蜂地趕了過來,跟當年黃山龍蟒有得一拼。
雜毛小道那邊熱鬧,而我這邊則是愁雲慘淡,将這幾天的事情給他草草一說,他便也有些擔憂,畢竟這第六天魔王的威名,他也是聽過的。雜毛小道告訴我,說他還在這邊等幾天,倘若隻是瞎熱鬧,他也就不參與了,直接過緬甸來幫我。我雖然心憂,但是想到蚩麗美這尊大神,也沒有太多恐懼,說讓他先待着,等我求援再說。
到了市裏的時候,我準備挂電話,雜毛小道讓我去看一下當初幫助過我們的廖老鬼父子,我說好。
此時天色已晚,摸黑去寨黎苗村并不現實,我們在酒店住下,填飽肚子,洗去旅途勞頓後,我準備去一趟廖老鬼家裏。雪瑞雖然臉上有些倦容,但是不願留在酒店,纏着跟我一起去。我是驚弓之鳥,也不放心留她在酒店,于是便讓阿洪一個人待在酒店留守。
走在大其力街頭,有種逛小縣城的感覺,不過雪瑞反倒樂在其中,帶着白色小洋帽,臉上笑容綻放。走了一會兒,路過一個街區,我看見一個小和尚的身影頗爲熟悉,不由得瞧過去,那人也似有感應,回過頭來,我一見,心中詫異,怎麽會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