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那隻吉娃娃呢?”雪瑞身邊有一頭巴掌大的小狗兒,咒靈娃娃出身,後來被她師父蚩麗妹用大法力塑形,化作了吉娃娃,這回卻沒見它。聽得我提起,雪瑞神色黯淡,眼淚又啪嗒啪嗒地掉了下來:“小吉給那臭光頭給度化了。”
達圖居然有這麽厲害?是啦是啦,也隻有這麽強悍之人,方能跨越千裏給我标識印記,見到麒麟胎而不強取。我心中悲歎,爲何我遇見的敵人,都是這種變态啊,怎麽沒有幾個可以讓我秒殺的家夥?
瞧見雪瑞哭得稀裏嘩啦,我也無奈,隻有好聲安慰她一會兒,然後摸出手機,發現居然有信号了。這可真的是一個奇迹。我立刻撥打吳武倫的電話,告知他山谷的方位和事情的經過,特意囑咐,說要帶上高手和軍隊,不然一樣抓瞎。吳武倫答應立馬去辦,我便不再擔心,給顧老闆他們報了平安,便在山裏待到天明。
次日淩晨,我才帶着諸人摸回城中酒店,還沒有歇口氣,便來了十幾個制服男,爲首的一個正是上次跟着吳武倫的小弟,面色不善地告訴我,武倫主任要見我。
Chapter 21 問責
我坐在沙發上,懶洋洋地往後一靠,眯着眼睛,盯着這個滿臉銳利和不善的黃臉小子,悠然說道:“吳武倫倘若想要見我,他自然會過來,我又不是犯人,他這般相邀,我才懶得理會他呢。我昨天忙碌了一夜,困倦得要死。還有沒有什麽事情?倘若沒有,那我就不送了,請吧!”
這個身着黑色制服的黃臉小子見我并不配合,不由得着了急,一臉怒意,用并不流暢的中文大聲說道:“我師兄他現在正給你擦屁股呢,哪裏還有時間專門過來請你?你去不去?别以爲我們什麽都不知道,你昨天在埃洛地山谷裏面殺了人,信不信我現在就拘你回去?”
聽得他這般強硬的話語,我不由得也怒上心頭,一掌拍在茶幾上,哐啷一聲,質地堅硬如鋼的玻璃給我震垮,化作一地玻璃碎末。我指着這家夥的鼻子,破口就罵:“操你大爺,你敢跟我這麽說話?我們的人來你們這裏投資、做生意,給你們增加稅收,減輕就業壓力,發展經濟,結果不但财産得不到保護,就連人身安全都不能夠保證,今天被人下降,明天被人擄走,報案之後,要麽沒有消息,要麽就是無能爲力,無能你妹啊!”
瞧見這人臉色一陣青,我越想越氣:“收那麽多的稅,你他媽的連這個都保證不了,你都不臉紅?你知道麽,要不是我自己趕過來,李老闆已經死了,雪瑞也給果任那老狗殺害了!看看你們這幫蛀蟲,都做了什麽,有種去抓達圖啊,有種将果任的餘黨肅清啊,你怕他們啊,不怕我?老子單槍匹馬就敢在他們那個破山谷殺幾個來回,信不信我現在就讓這幾個街區沒有一個活人?敢跟我橫,媽的,你什麽單位的?”
雪瑞昨夜差一點兒就受辱了,至今頭上還戴着烏龜殼,而這一切,都是軍政府懦弱無能造成的。我心裏面早就窩着一肚子的氣,而吳武倫這個小師弟仗着自己有些本事,心高氣傲,竟然對我耍起了官僚作風,讓我頓時就氣炸了。
出身于社會底層的我又不是沒有見過渾的,當下也是直言不諱出口頂撞,用憤怒如刀的眼神死死瞪着這家夥。聽得我的話,黃臉小子也爆了,咬牙大叫道:“你這惡棍,你他媽敢?”
我這一通臭罵出了口,心中爽利,情緒稍微能控制了,也不吵了,隻是抱着胳膊冷笑,說:“你想看看麽?你是不相信我的手段呢,還是這幾千上萬号人的性命,你都覺得不重要,準備拿來當作你的賭注?年輕人,你賭得起麽?反正我賭得起,就你們這垃圾辦事效率,我搞完事之後,吃頓晚飯再走,你們也抓不到我!”
我和他這般劍拔弩張地對峙,旁邊終于有了一個老成些的人前來打圓場,拱手賠笑道:“陸先生、陸先生,别開玩笑了,瓦謙這個人性子直,說話難免沖了點,您見諒,您見諒。是這樣的,武倫主任他剛從埃洛地山谷回來,這個時候正在跟上面彙報情況,所以暫時來不了。昨夜的事情您最是清楚,所以想找您來了解一下情況,并沒有别的意思。”這個中年人年紀四五十歲了,修爲雖然不高,但是一臉精明,顯然是個油滑之人。
他這話中聽,不過我還是沒有松口,指着門口圍着的這一堆人說道:“請我,需要找這麽多人來麽?這是什麽意思?”中年人倒也機靈,說這些人是帶過來保護賓館裏的其他人,防止果任的餘孽再次過來騷擾。
我眯着眼睛瞧了一會兒,指着面前這個黃臉小子說道:“那好,他帶着人留在這裏幫我照看雪瑞,你領我去見武倫法師。”
聽得我的安排,那個名喚瓦謙的黃臉小子不樂意,說他到這兒來的任務是帶我回去,可不是過來當保镖的。他這般說,我便懶得理了,說,那我不管,我不走了。我在沙發上安坐,中年男人則拉着瓦謙到一旁商量。過了幾分鍾,瓦謙冷着臉走過來,說:“好,我在這裏給你看護雪瑞小姐,你去見我師兄吧。”
見到這小子服了軟,我的一口惡氣總算是消了些。盯着他的眼睛,緩緩說道:“給我看好點,如果雪瑞再出什麽事情,我會,殺了你!”這話說完,我不管他憤怒的表情,站起來,跟着那個中年男人走出門外去。
我能夠感受到有一股殺氣在後方,死死地鎖定着我,不過我并不在乎,像黃臉小子這種人,學得一身本事,初出茅廬,自以爲天老大地老二,傲氣沖天。我倘若跟他服一個軟,他定然會騎到我的頭上來,拉翔拉尿;我隻有擺出更加桀骜不馴的姿态,他才會對我重視一些。
因爲還是不放心這些家夥,我将虎皮貓大人和小妖也留在了房内,貼身保護雪瑞。
我們所住的酒店就在市中心,離吳武倫所在的單位并不算遠。不多時,我們就來到了一處并不算醒目的建築。在中年男人指引下,我被帶到了一間寬敞的院子裏,這院子四周防衛森嚴,圍牆上布得有鐵絲網,四角都有瞭望樓,上面荷槍實彈的士兵,兩人一組,四處巡望。瞧見這戒備,我不由得跟那個中年人開玩笑:“這不會真的是鴻門宴的節奏吧?”我這個笑話應景,不過顯然這人并不懂這裏面的典故,隻是笑笑。
走進院子,隻見正中有一個布袋,裏面傳出凄厲的哀嚎聲,聲聲入耳,讓人毛骨悚然。我回過頭來,問他這是什麽意思,殺雞儆猴?中年人依舊不懂,搖搖頭。不過這個時候我的身後傳來了一個聲音:“倒不是殺雞儆猴,隻是一個人證罷了!”我回過頭來,卻是一臉倦容的吳武倫走了過來,他揮揮手,旁邊自有小弟走到場院中間,解開那布袋上面的繩子,抄底一倒,滾出一個人來。
這人渾身皆有密密麻麻、蠕動翻滾的黑色蟲子,胸口和皮膚幾乎變成了蜂巢,到處都是黑乎乎的孔洞,流着黏糊糊的紅黑色膿水,渾身都散發着刺鼻的氣味,好像屠宰場處理下水的垃圾堆。而就是這樣一個狀态,這人還能中氣十足地嚎叫着,顯示出了他過人的體格和修爲。
瞧着地上這個如同爛泥一般的仰光地區頂尖降頭師,我有些驚奇,這家夥怎麽還沒死?
吳武倫的整個臉兒都黑了,說這不就是你成心弄的嗎?
我一臉無辜,說他們當時有槍,我沒有多留,跑到山裏面躲了一晚,淩晨剛回來,哪裏曉得這個?
吳武倫指着一雙眼珠都沒有了、形如惡鬼的果任法師,說:“我們昨天趕到的時候,整個山谷都沒有人了,隻有幾具屍體和焚燒殆盡的建築,以及他。當時他被幾條惡狗給圍着,要不是這般嘶叫,隻怕就給那狗吃了。我們抓到了那狗,也是被下過降的,兇猛精悍,吃人肉沒有一點兒問題的。”
我皺着眉頭說,那你們沒有見到嬰兒的屍體,裹着金箔的那種,還有好多埋在地裏面的陶罐?
吳武倫搖頭又點頭,說破陶罐是見到幾個,那水潭附近的草地上有上千個坑,也瞧見了,不過你說的,我倒是真沒有瞧見。吳武倫的話說得我一陣頭痛,對方到底是什麽想法,短短幾個小時的時間裏,便将嬰屍給轉移走了,卻留下身中蠱毒的果任法師在那兒——是打算讓我來救治他麽?
我這邊剛剛念及,吳武倫便開了口,陸左,你能夠救他,對吧?
我迎上吳武倫的目光,微微眯上眼,輕聲說道:“吳武倫,你不會是要我救這個人渣吧?”
吳武倫點頭說是,即使果任有參與謀殺李家湖先生以及綁架李雪瑞小姐的嫌疑,但是這些都需要呈交上面,由法庭來判決。陸左,你昨天的行爲讓我很爲難,你知道麽,有人已經去我上司的上司那兒告狀了,說你作爲一個外國人,在我們這兒胡作非爲,這種行爲簡直就是在藐視軍政府的權威,以及法律的尊嚴。
我聽吳武倫這般說着,臉上更加的冷淡了,說,那人是誰?
吳武倫不答,隻是說果任法師在仰光這麽多年,屹立不倒,自然有他的圈子和交際,重要的是你的身份,并不适合在我們這裏辦事,更加不能授人以柄,不然,即使是我,也很難保你。
吳武倫的聲音越來越小,而我則逼視着他的眼睛,大聲質問道:“你是要我現在就救活他麽?你知道這個人面獸心的家夥在昨天夜裏,對雪瑞做了什麽嗎?”
面對着我惡劣的态度,吳武倫臉色也變了,肅然說道:“陸左,我隻是提醒你,這是在緬甸!”
我哈哈一笑,攤開雙手說道:“好吧,等那個魔羅成長起來,禍害緬甸百姓的時候,你可别來找我!”
“什麽,魔羅?”吳武倫的臉色倏然一變,緊緊抓着我的手說道。
我點頭:“是的,魔羅!”
Chapter 22 賊心不死,同歸于盡
《大論》雲:秦言能奪命,死魔實能奪命,餘者能作奪命因緣,亦能奪智慧命,是故名殺者。又翻爲障,能爲修道作障礙故;或言惡者,多愛欲故。垂裕雲:能殺害出世善根。第六天上,别有魔羅所居天,他化天攝,魔名波旬。
此魔羅乃佛祖悉達多修行之時的大敵,又喚作“第六天魔王”,神話傳說中的魔物。緬甸信佛,乃萬塔之國,吳武倫此番人等,或多或少皆與佛教牽連,無論大乘小乘,這典故也都是知曉的,所以聞得這名字,才會勃然變色。
他打量了一番我的臉色,小心翼翼地問:“你說的到底是什麽意思,爲何會牽扯到這魔物?”
我望着地上那個還在哀嚎着的果任法師,嚴肅地說道:“武倫,你或許剛剛接手這件案子,并不知情,我在這裏可以很肯定地告訴你,整個案件的開端,就是郭佳賓的妻子崔曉萱肚子裏面,所懷着的孩子。我不知道整個事情到底是怎麽回事,但是我告訴你,這最後的結果,是崔曉萱生下了一個三頭六臂的鬼物,它便是魔羅!”我深吸了一口氣,說道:“這鬼物已經被鍾水月和郭佳賓給控制住了。你可以回想一下阿耐剛亭勒剛出生時的那種恐怖,再想一想,如果那魔羅得到一定時間的發育,那将會是一種什麽樣的情況!”
我的話說完,吳武倫的臉已經完全黑了。他沉默了好久,然後問道:“你确定?”
我嚴肅地點了點頭,說現在已經不是一筆錢、一樁生意或者一筆仇恨的事情了,而是人類跟異類的戰争,這裏是你們的國土,與我無關,但是那些即将要死去的人,他們是無辜的,上天有好生之德,說實話,我不願任何人,死于這次危難。
瞧我說得懇切,吳武倫又沉思了半分鍾,終于重重地點了點頭,說:“好,我立刻去向上面彙報,并且給予你盡可能方便行事的權利,當然,這一切都要以不傷及政府的根本利益爲前提。你同意麽?”我點頭,說好,然後用下巴點了點院子裏的果任法師,說這位已經是千瘡百孔了,傷勢非人力所能及,而我當時真的是在自衛,并不是過錯方,所以……
吳武倫揚眉,不屑地說道:“什麽狗屁頂尖降頭師,自吹自擂的家夥,弄成了這副模樣,真丢臉。我們的人已經審過他了,一會兒讓人給他一個痛快吧。我去彙報了,至于陸左你,留在這邊做一個筆錄,我去去就來。”
有着魔羅這個共同的恐怖敵人,吳武倫顯得十分急切,原本還準備興師問罪,而此刻卻對果任這個家夥棄之不管,匆匆離去。世間沒有絕對的黑與白,吳武倫這種實用主義态度我也不會用喜惡來作評價,看到他的身影消失在院門口,我并沒有與那個中年男人一起去做筆錄,而是緩步走到了果任法師的面前。
也許是我體内肥蟲子的氣息讓這些享受盛宴的黑色蟲子産生了恐懼,停止不動,當我走到果任法師面前一米處時,他擡起了頭,朝着我的方向看來,爛成一片的嘴唇輕輕顫動,用沙啞的聲音說道:“陸左,你來了?”
我站定,瞧着面前這一堆爛肉,緩緩說道:“是的,我來了。”
知道是我在這兒,他如釋重負一般地松了一口氣,歎息道:“我果任一生縱橫,威加仰光,死在我手下的降頭師大者一十二,小者無數,卻不承想我竟然也死于降頭術,真的是善泳者溺于水啊。我熬到現在,就想親口問一下你,你給我下的,到底是什麽降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