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越想越不對勁,心念一動,勉強掙紮着盤坐起來,口中念了一段“金剛薩埵降魔咒”,手結外獅子印,不動如山,大聲喝念道:“洽!”
此印擊出,整個世界就像玻璃一樣破碎開來,化作無數碎片散落開去,而雜毛小道關切的臉也出現在我的眼前:“快醒過來,小毒物!”
我瞧得仔細,翻身跳了起來,卻見我們居然還是在村口,一盞與王豆腐所用相似的歐式風格的宮燈,懸挂在空中,而一個穿着燕尾服的英俊老外正彬彬有禮地向我們緻敬,臉上笑容洋溢,用古怪的腔調說道:“入鄉随俗,我的中文名叫做王茄子,歡迎光臨‘潘神的迷宮’!”
瞧着那紫色迷離的宮燈,我心中震撼。能夠讓我沉迷其間的,那宮燈莫非就是血族十三聖器之一的鬼燈麽?
Chapter 26 蔓珠芳華
剛剛從幻境中掙脫出來的我并沒有理會什麽麻婆豆腐、紅燒茄子的,而是凝聚精神,死死地打量着眼前的雜毛小道,發現這張猥瑣中又帶着幾分好奇的面容如假包換,确實是老蕭無疑,按捺不住心中的歡喜,嘿嘿地傻笑出聲來。
老蕭沒死,這樣的世界才是真正的美好。
瞧見我這一副傻乎乎的模樣,雜毛小道一臉無語,說小毒物,你丫又笑又哭,搞個毛線啊?
我有哭嗎?我下意識地摸了一把臉,臉頰上面盡是濕漉漉的淚水,癢癢的。應該是剛才幻境中雜毛小道死去時流出來的。我問到底是怎麽回事,我記得我們都在村子裏面晃悠好幾圈了,怎麽到現在還沒有進村啊?
雜毛小道說那些家夥放在村口防衛的法器實在是太厲害了,主導出一個十分逼真的幻境來,我們兩個人不知不覺就着了道。不過我先發現了不對勁,燃符脫身,才知道其中兇險。今朝倘若不是小妖、朵朵還有威爾在旁護翼,隻怕我們就真的死在幻境裏了。
威爾?
我轉過頭去,見一身黑色的威爾站在我的後面,手上一把花式刺劍,正與圍着我們的一幹吸血鬼對峙。圍着我們的,除了自稱王茄子的那個中年老帥哥之外,還有四男一女,一水的老外,想來那些偷渡客已經有大半到場了。
除了這些吸血鬼之外,旁邊還有一幹手持短槍或者片刀的黑西裝,七八個,應該是邢黑虎派來的手下;黑暗中還有影影綽綽的影子在遊走,飄忽不定,遠遠地監視着我們。
瞧這幅場景,身陷重圍啊!
沒想到剛剛逃脫出那緻命的幻境,又陷入了重重包圍,難道我們所有的行蹤,都已經在敵人的掌控當中了嗎?我心中疑惑,瞧見朵朵和小妖背靠着背,一頭的汗水,似乎頗爲疲憊,在她們前面則躺着好幾具屍體,吸血鬼裏面也有人受傷,顯然此前已經有過一場惡戰了。
我心中明了,朝着兩個小寶貝點頭鼓勵之後,低聲問威爾,說你怎麽來了?
威爾苦笑,說他先前呆在車裏,越想越不對勁,心中彷徨得很,總感覺有什麽地方遺漏了,正猶豫間,聽到指揮車裏面一陣罵娘,一問才得知接應王豆腐的人金蟬脫殼,走了水路。掌櫃的一幹追蹤者正在雞飛狗跳地想辦法,可是想要在這樣的夜裏,悄無聲息地跟蹤過去,根本就是一件不可能的事情,他們又不知道我們在哪裏,到底是什麽情況,于是設想好的所有計劃一下子都落空了。威爾着急,于是就下了車,順着與王豆腐的感應,一個人趕了過來。
我想起那麽長的一截水路,說你是怎麽過來的?
威爾嘿嘿一笑,環顧四周一圈,當着這麽多敵人的面,也沒有說話。我們交待了彼此的處境,終于有時間打量起将我們圍困着的這些人來。
說實話,除了空中懸挂着的那盞據說是血族十三聖器之一的鬼燈之外,對面這一幹吸血鬼,我心中倒也沒有什麽彷徨,加上威爾在,我們并不是很弱勢。相信掌櫃的、秦振等大部隊很快就會來,隻要是等到那夥特警隊的漢子們趕到,到時候那自動步槍“突突突”,全部撂倒。然而又突然想起來,威爾這悶聲不響地趕過來,誰知道他有沒有聯絡好掌櫃的,倘若沒有聯系,那我們可真就是孤軍奮戰了。
王茄子似乎也剛剛率衆趕到,瞧見我這麽快就恢複了清醒,不由得伸出大拇哥兒,沒口子地誇贊道:“不錯,不錯,兩位居然能夠在我族聖器的控制下,這麽快就回複了意識,想來應該就是威爾在東方找到的靠山吧?”
我眉頭一皺,靠,還真的就是血族的十三聖器之一的鬼燈呀?
因爲跟威爾有過一段時間的相處,出于好奇,我曾了解過血族的一些曆史,知道血族有十三件聖器,分别是血匙、屍手、腐镯、魔偶、骨琴、血杯、靈杖、魂戒、屠刀、刑斧、幻鏡、鬼燈和毒瓶。這每一件都是傳奇之作,比如血匙,據說是能開啓地獄大門的鑰匙,持有者可以自由出入各界,而比如說屍手,它是第一位血族該隐的左手,手中藏有世界的秘密……
由此可見,鬼燈是怎樣恐怖的法器!
我萬萬沒想到,這樣的東西,竟然被魔黨得到,并且直接拿到了我們這兒來。所爲的,便是抓捕威爾。心中震驚,不過卻不能露出驚慌失措的表情來。我微微笑了笑,而旁邊的雜毛小道則直接答話道:“區區一迷惑法器,頂多也就十香蟲的級别,有必要說得這麽恐怖麽?呃,那個什麽,其實呢,我們也就是路過而已,多有得罪,我們這就走了,不用送啊。”
雜毛小道的答話讓本來準備好立刻翻臉的我頓時就咳岔了氣,這家夥第一句還挺有裝波伊犯的風範,結果第二句便露了怯,事到臨頭了,人家能夠讓咱走麽?
誰知道那個王茄子先生還真的好商量,他居然點了點頭,然後将手往左邊的大道一指,頗有紳士風度地朝着我們微笑,說:“我們前來中國這神秘之地,所爲的也就是自家的叛徒,隻要威爾崗格羅能夠留下來,兩位的來去是自由的,請随意!”
熟知雜毛小道脾氣的我自然知道他這是在忽悠敵人。當下也瞧着那些拿槍的黑西裝有些怵,于是悄悄地喚起了肥蟲子,讓它悄不作聲地去将那幾個拿着手槍的黑西裝搞定,免得一會兒混戰的時候,槍子無眼。
肥蟲子倒也懂事,應聲而去。雜毛小道餘光與我碰了一下,我若無其事地點了點頭。他回過臉來,故作遺憾地跟威爾商量:“嘿,威爾,你是不是搞大了人家妹兒的肚子,又不想負責,弄得别人追你這麽勤啊?要是這樣,我可真的要跟你劃清界限了哦。貧道可是一個正經人,最看不得這始亂終棄的戲碼!”
雜毛小道的戲演得有些過頭,威爾一臉吃了蟑螂的郁悶樣,悻悻地罵道:“你妹啊,要走趕緊滾,别在這裏啰嗦,侮辱我的清白。”
雜毛小道一副痛心疾首的樣子,指着威爾的鼻子罵道:“操,沒想到你真的是這種人。我走,我走!呃,等等!”他本來都已經走出好幾步了,似乎想起一件事情,回過頭來,問那王茄子道:“茄子大哥,打聽一個事情啊?”
不想節外生枝的王茄子皺着眉頭,不過還是風度翩翩地問道:“有什麽話快講,我們準備料理家務事了!”
雜毛小道一拍大腿,說我這也是家務事,向你打聽一個人啊,就是有一個女孩子,看着應該二十二三歲,長得很漂亮,像好萊塢大明星,跟你們一起的,胸脯大得跟倭瓜一樣,圓滾滾的,那皮膚啊真白,滑得呀,啧啧啧,那蒼蠅上去都要打滑,摸起來肯定跟絲綢一樣……這厮好是一頓回憶,然後說起了名字,說叫做奧黛麗,你們認識嗎?我找她有要緊事!
王茄子眉頭都已經皺成了“川”字,悶聲問道:“茨密希小姐我自然是知道的,隻不過你們找她,到底有何事?”
看王茄子問得一本正經,雜毛小道突然發出了招牌式的壞笑:“嘿嘿嘿,我想跟她生孩子。”他這笑容絕對可以理解爲二傻子,然而王茄子卻感受到了一股高傲的蔑視,敏感的他頓時就氣得哇哇大叫,指着我們一行人憤怒地喊道:“你耍我是吧?你居然膽敢……”
他的話還沒有說完,幾個在旁邊虎視眈眈的黑西裝突然悶聲一哼,栽倒在地。這些西裝男的同伴皆驚,附身下去查看。插科打诨的雜毛小道終于正經起來,右手掐動劍訣,大喝一聲“疾”,雷罰立刻“嗖”的一聲響,朝着漏下的一個持槍男射去。
手握重兵,必将成爲被優先攻擊的對象。
雜毛小道下手也算是有輕重的,那個準備射擊的西裝男手腕剛擡起,便發覺扣動扳機的手指與自己失去了聯系,哀嚎一聲,舉手一看,血肉模糊,哪裏還能夠拿得起槍?雷罰第一時間将持槍者的手指斬下,接着鋒頭一轉,朝着明顯是首領的王茄子射去。
王茄子被雜毛小道的撒潑無賴給氣到了,口中大喊道:“你們會後悔的!”話音剛落,旁邊的那些吸血鬼便沖了上來,氣勢洶洶,而一直沒有說話的小妖和朵朵突然手拉着手,齊聲喊道:“蔓珠芳華!”這話一出口,隻見那些人面前的地上,便有漫天的野草瘋長起來。
Chapter 27 潘神迷宮
威爾與雜毛小道鬥嘴時一點兒也不含糊,結果當黑西裝倒地,雜毛小道出劍的刹那,這個原本以憨直著稱的崗格羅一抖手中的花式刺劍,就朝着離自己最近的那頭吸血鬼沖鋒而去。
那個吸血鬼也是個高敏捷的家夥,結果被小妖和朵朵聯手弄出來的蔓珠芳華給攔住,野草發瘋地生長着,纏住了他的腳踝和膝蓋,他使勁兒挪動,也動不得半分,正掙紮間,一大蓬劍花就籠罩住了他的身體。
崗格羅在所有的血族中是最接近自然内心的氏族,擁有着令人不安的野性與動物特征,通常都是強大的戰士,作戰十分勇猛。不過這并不是來源于無法無天的狂暴,而是來源于他們的獸性本能,這一點威爾跟他的同族一點也不一樣,他更像是傳統意義上的古堡血族,擁有着斯文的外表、良好的涵養以及淵博的知識,當然,他還有着十分狡猾和詭詐的智慧。
威爾挑中的這個血族在所有人中實力并不是最差的,但絕對是最好殺的一個。爲了旗開得勝,獲得一血,他信心滿滿地将花式刺劍的光芒抖落于這血族的腦袋部位,然而意料之中的情況并沒有出現,那個吸血鬼沒有被刺死,一陣波紋閃動,那真真切切的血族居然消失不見了。
威爾一劍刺了個空,那反作用而來的回饋力讓他空虛得幾乎要吐血。仰望天空,那盞閃耀着迷醉光華的紫色宮燈高高挂着,如遙不可及的月亮。周邊的景緻變得幾如迷霧一般,王茄子的聲音若隐若現:“我說過,歡迎來到潘神的迷宮,鬼燈裏面住着迷宮的守護者,它是一個半人半羊的山林和畜牧之神潘神。這裏的迷宮是通往冥界的中轉站,無論是你們是否奸詐,是否厲害,都免不了走向死亡的彼岸。沒有人能夠知道冥界到底有什麽,火山、地震以及漫天的煙塵,誰知道呢?我給過你們機會了,但是沒有人珍惜,那麽我想說,去吧,在冥界,那裏才是你們的歸路!”
這聲音仿佛是教堂唱詩班出身的一樣,虛無缥缈,聽到我們的耳朵裏,格外刺耳。其實當知道頭頂上的那燈是血族聖器的時候,我的心中就不由得咯噔一下響,知道今天這一道坎不是那麽好邁過去了,所以當那幾個吸血鬼往前沖擊的時候,我也是一點兒都不緊張,而當兩個朵朵催動青木乙罡,将所有來犯之敵給纏繞住的時候,也沒有浪費力氣出手。在我的炁場感應中,這些家夥,其實都是虛妄的,是幻影。
不理會那個若隐若現的身影,我擡起頭來,跟雜毛小道大聲喊道:“燈!”
一切幻象,皆由那鬼燈引起,隻要将那燈給射爆,隻怕敵人也未必制得住我們。其實并不用我提醒,雜毛小道已然将雷罰朝天揚起,向着天空中的鬼燈射去,然而雷罰穿燈而過,那燈還是燈,劍還是劍,就如同油與水一般,相互不相容,仿佛兩個次元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