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幾天其實我們已經轉了很多地方,醫院、墓地、火葬場、有國際背景的外資或者合資公司以及許多與刑黑虎走私集團有關聯的地頭蛇,形形色色的地方和人都瞧見不少,腿跑斷,車輪子都磨薄了幾分,大家精疲力竭,卻沒承想在離我原來住處不到五公裏的城中村裏,發現了王豆腐的氣息。
我再次深深吸了一口氣,除了房間裏的血腥之外,在診所的那個方向,隐隐有靈蠱的氣息傳來,與我體内的金蠶蠱交相呼應着。我和雜毛小道對視一望,整理好身上的東西,轉身返回房間裏來。房間裏仍在忙碌,二次初擁的程序比初擁還要麻煩許多,威爾這才剛剛開始附在聞銘脖子上吸取含有王豆腐生命印記的血液。吸盡之後,他會通過自身體内的調節,将自己的血液融入聞銘的身體裏,使其成爲擁有威爾傳承的血族後裔,擁有與他一般的特性。
換句話說,我們可以把威爾此次的行爲當成是給智能手機刷系統。原本的聞銘是個普普通通的人類,經過王豆腐的“越獄”之後,變成了吸血鬼的系統,不過這是一種早期的系統,威爾在此基礎上進行了升級,重新賦予一個新的固件,使聞銘的操作系統得以提升到了一個新的境界。毫不客氣地說,威爾的傳承比王豆腐的垃圾系統要好上百倍,倘若這固件能夠自帶“不畏陽光”這種BUG級功能的話,威爾完全可以開創一個新的種族,創造曆史。
說起來,發展後裔是一件十分嚴肅和慎重的事,需要經過本氏族親王的認可和批準,才能夠正式融入到血族大家庭裏面去。威爾一生浪蕩,漂泊慣了,聞銘算是他的第一個後裔。
我之所以照看聞銘,除了是鄉裏鄉親外,多少也看在我那久未聯系的堂弟面子上,而威爾之所以給聞銘初擁,其一是看我的面子,賣個人情給我,好讓我營救他家妹子時更加賣力,其二也是想試驗一下自己經過“該隐的祝福”改造之後,發展出來的後裔,跟原先的血族到底有什麽不同。
然而我們兩個都沒有想到這個不經意間打造的中國式血族,後來竟然會到達我們所無法預想的高度。所謂世事玄妙,造化弄人,一飲一啄,莫非天定。聞銘的故事也是一段傳奇,此乃題外話,倘若有閑再談。單說當日瞧見威爾還在床前換血,我們也不去打擾他,打開房門,離開出租樓,朝着不遠處的小診所行去。
診所離聞銘的住處并不是很遠,是臨街的,它的門臉房不大,估摸着裏面應該也隻有三兩間小房,不過卷簾門合得死死的,下面一把大鐵鎖鎖住,與周邊人來人往的熱鬧街道很不相稱。
我和雜毛小道圍着這門面左右瞧了一下,又瞧一瞧周邊的人,感覺直接闖入似乎有些太突兀,會驚擾這些普通居民。然而我們這糾結的表情倒使得旁邊一個賣臭豆腐的大媽誤會了,這會兒沒有客人,她便扭過頭來與我們搭腔,說年輕人,找什麽呢?
我們嘿嘿笑,說大姐,這診所怎麽是鎖着的啊,沒有人麽?
大媽也笑,上下打量了我們一番,壓低聲音,苦口婆心地勸我:“年輕人,你們是過來做人流的吧?女朋友沒帶過來?大姐我也是好心,多跟你們講一句啊,這種事情呢,能生則生,實在沒有條件生下來呢,也不要圖方便、圖便宜,一定要去正規醫院做,這種事情對女孩子傷害很大,你們可得上些心了。”
這賣臭豆腐的大媽倒是個好心而唠叨的人,看來這家診所的生意給她攪黃過不少。我苦笑,說沒有,這診所的老闆是我一個老鄉,這次過來,專門是來看他的,結果人也不在,不知道是怎麽回事。
聽到我們是這診所老闆的朋友,大媽略微有些尴尬,回過頭,一邊炸她的臭豆腐,一邊回話道:“他啊,前幾天就關門了,也不知道是回老家了呢,還是去外地了。說不準,你們可能白來一趟了。”
“關門幾天了?”我追問道,那大媽想了一下,說四天吧,要不然就是五天?呵呵,年紀大了,記事都記不起來咯。
我們點頭表示感謝,沒有再說話。通過與這位大媽的交談我們得知,這家診所應該是王豆腐襲擊我的那天晚上關的張,倘若如是,這個專門給附近未婚先孕的女孩子做手術的老闆隻怕是遭了難。雜毛小道扯了扯我的衣袖,下巴朝着這房子的後面指去,我點了點頭,跟着他繞到了房子後面。後門鐵門緊鎖,不過這沒有什麽關系,左右無人,我一拍胸口,肥蟲子便溜了出來,搖頭晃腦地轉了一圈,朝着鑰匙孔鑽去。一秒鍾不到,那鐵門的鎖頭“咔”地響了一下,吱呀一聲,由内往外地支開來。
我回頭瞧了一眼雜毛小道,他點了點頭,示意我往前面走。借着遠處人家窗口傳來的燈光,我和雜毛小道緩慢走進裏面。這個房間是生活區,裏面有鍋碗瓢盆以及做飯的竈台,我注意着腳下,盡量不要碰到什麽東西,而肥蟲子則在我的前方,肥碩的身子忽高忽低,竟然能夠閃耀出一點點金色光芒,将這房間照得朦朦胧胧。
我已經能夠感覺得出來,王豆腐就在前面的一個房間裏,于是将鬼劍從身後的背包中緩緩抽出來,給雜毛小道打了一個手勢,這一次,務必不能再讓他跑了。
雜毛小道笑了,悄聲說道:“威爾都說了,這個家夥使用完‘化身爲蝠’的技能之後,差不多要躺上三個月,咱至于這麽緊張麽?”我聳聳肩,說小心些總是沒有錯的。說話間我已經推開了裏面的門,剛剛推出一道縫隙,突然間就有一股猛力,将這縫隙給擠開來,一個黑影子低沉地嘶吼着朝我撲來。
倘若是常人,被這樣的來一下,一定就給撲倒在地了,而我是誰?早在這東西出現的那一刻,我便察覺到了,退後兩步,任其沖到中間來,擡腿就是一腳,當胸踢去。
這家夥雖然兇悍,卻根本不是我的對手,我的這彈腿踢得又準又狠,無論是力道、角度還是準頭,都是無可挑剔的厲害,結果這家夥被我踢上了空中,肥蟲子正好映照出她的臉,卻是一個身穿護士服、長相平平的女孩子。
這個妹子被我一腳蹬飛,卻并沒有發出痛苦的嬌呼,而我腳尖上傳來的觸感,也幾如踢到一塊塑膠一般,硬得很。砰!那妹子掉落下來,重重地砸在了地上,又迅速爬起來,朝着我伸手抓來。
“食屍鬼?”雜毛小道疑惑地輕輕說道,雷罰遞出,一劍紮在了這妹子的額頭上,直入一寸。雷罰劍上的雷意吞吐,那妹子渾身一陣顫抖,如同篩糠,蠟黃的皮膚上抖落出許多黑色汁液來,接着頭高高揚起,朝着後面倒去。“真不是個憐香惜玉的人”,我抱怨道。蹲下身來瞧了一眼這個女人,一張臉青黛猙獰,脖子下面的皮膚像老槐樹皮般粗糙,顯然是被吸幹了所有鮮血,成爲了根本沒有意識的傀儡。
雜毛小道歎息了一下,用雷罰将門輕輕挑開,閃身而入,我跟着走進去,手往牆上摸了一下,碰觸到開關,房間裏一下子就亮了起來。在光明降臨的瞬間,又有一頭同樣的食屍鬼朝我們撲來。雜毛小道并不出手,瞧了我一眼,我會意,鬼劍前沖,一劍劃過,那個應該是診所老闆身份的秃頂食屍鬼捂着脖子倒了下去。
大晚上的,将這樣兩個原本是普通人的食屍鬼終結,我和雜毛小道并沒有半點快感,皺着眉頭看這間原本是診所的店子。四面牆都被人用鮮血繪制出一些古怪的符文,黑黢黢地望過去,牆上面的血色符文仿佛在流動一般。這房間不算大,一眼掃盡,沒有瞧見王豆腐。我們有些失望,難道那個家夥離開這裏了麽?
瞧見地上這兩個還在微微動彈的食屍鬼,我有些喪氣,剛想說話,卻見雜毛小道扔出一張燃燒着的符文,口中輕喝道:“破!”
此言一出,我才發現在靠左牆的藥品櫃那邊地上,竟然有新鮮的血滲出來,好大一攤。
王豆腐在地下!
Chapter 20 硬漢折腰
我們快步走到藥品櫃前,雜毛小道左手捏符,右手則将雷罰插入門縫中,輕輕一挑。門應聲開啓,櫃子裏是空的,下面露出一個黑黢黢的通道口,旁邊一大攤血,猶自濕潤,十分新鮮,顯然是又有人遭害了。
雜毛小道瞧着這個模樣古怪的通道口,挖得并不專業,不由得冷笑:“蝙蝠改行穿山甲,窩在這洞子裏幹嗎呢?”雜毛小道有些犯難,不知道如何下去将那個家夥抓上來。即使能下去,倘若空間太小,也施展不開。
我想了想,将小妖喚了出來,跟她把情況說明,讓她把王豆腐給提拎上來。小妖雖然往日總是說要吃人肉,但終究是一個善良的姑娘,看到無辜的人就這般慘死于此,嘴上不說,心中也有一股怒火。于是也不嫌這洞口髒,身上立刻有熒熒光華流出,我口中的囑托還沒有說完,人便下了洞子。
小妖下了洞子,便聽到裏面似乎傳來了打鬥聲,讓我糾結得很,正猶豫着是否爬下去的時候,小妖出來了,手上還拎着被揍成豬頭的王豆腐。
瞧見這家夥,我并沒有多高興。我原本以爲當日會有人在附近接應王豆腐,這厮傷重逃逸之後,必定會和同夥會合,那麽我們順藤摸瓜,就能夠找到敵人的老窩了。然而根本就不是那麽一回事。王豆腐這個家夥根本就是一個獨行俠,傷得如此之重,他不但沒有求助同夥,還就在附近的城中村落下了腳,在這樣的一個地方藏匿着,整日吸人鮮血養傷。
傷勢嚴重的王豆腐對于普通人來說是一個噩夢,但落在小妖手裏,卻是暴抽一頓的待遇。吸血鬼可以斷肢再生,不過那是需要在血池裏面,虔誠禱告自己信仰的邪神,經過漫長的時間凝聚方可。此刻的王豆腐,依然還是當日被我扯斷雙臂的悲慘模樣,隻不過渾身也是血淋淋、濕漉漉的,雙臂的斷口處勉強長出了一些肉芽兒。
小妖将這個家夥丢在地上,又返身回了洞子裏去。我一腳踩住王豆腐的腦袋,将他翻轉過來,他被小妖揍得奄奄一息,不過反抗之心不死,張開嘴巴,尖銳的牙齒磨着我的鞋底。
看到旁邊那兩具還在蠕動的食屍鬼,我的心中憤怒,腳尖一勾,将這個家夥的上半身勾起來,将他推靠在藥櫃上,巨大的力量将藥櫃裏面的藥品震得一陣亂,那些玻璃瓶子發出清脆的響聲,我顧不得他渾身散發着的惡臭,蹲下身來,緊緊揪住這個家夥的脖子,厲聲低喝道:“王豆腐,你的同夥呢?”
瞧清楚了是我,王豆腐沾滿血污的臉上盡是猙獰可怖的笑容:“呵呵呵,你這惡魔,終于來了啊。想通過我找到其他人?你失算了,你以爲我不知道你在我身上種下了古怪的印記麽?你太小看一位擁有着悠久歲月的高貴的血族了,我怎麽可能會讓你得逞?”
聽到這話,雷罰搭在這家夥的腦門子上,雜毛小道沉聲說道:“我知道一個通常的道理,那就是活得越久,就越惜命,犧牲自己來成全别人這種事情,似乎不應該發生在你身上。”雜毛小道故作思維缜密地推理了一番,然後回過頭來,很認真地對我說:“嗯,這家夥應該是欠收拾!”
我點頭表示贊同,回頭看了金蠶蠱一眼,打了一個響指,然後王豆腐就歇斯底裏地開始叫起來。爲了防止他擾民,我很果斷地把散落在地上的醫用口罩給這個家夥用上,然而這個家夥一對雪白的吸血獠牙十分礙事。我正皺眉頭,從洞子裏又拉出兩個人來的小妖過來了,一記手刀砍在了這個家夥的脖子上,使得他的嘴巴張大,然後出手如電,頗爲熟練地将王豆腐的一對獠牙給掰扯下來。
吸血獠牙一去,王豆腐戾氣十足的嘶嚎就變成了哀鳴。小妖更是絕,九尾縛妖索一抖,将王豆腐捆成了肉粽,倒在地上渾身顫抖,豆大的汗珠從皮膚裏面滲出來,一雙眼睛因爲痛苦而充血,幾乎凸出來。想喊而不能,全身又被束縛,在肥蟲子的指揮下,體内的蠱毒持續發作,王豆腐陷入了地獄一般的痛苦中。
事情其實也是有些巧了,我之前之所以不用這方法逼供雷昂伯爵和瑟特,是因爲血族對自己的精神凝練十分強大,些許痛苦隻當作是快感,太過強烈了,還可以切斷痛覺神經往大腦的傳送,于是隻有作罷。
不過王豆腐雙手被我扯斷,想要重新生長的話,就必須經過血池重生。也就是必須将全身心都開放出來,任由自己信仰的邪神意識進入身體,激發潛在的功能。這開放意識後,恢複平時的警戒是絕對不可能的,所以王豆腐在遭遇了這種萬蟲噬心的痛苦之後,隻能清晰地體驗,就連昏迷過去的自我保護機制,都無法運行。諸位閉上眼睛,試想一下,自己的體内繁衍出一窩細密的蟲子,它們在你的肌肉纖維、血管和皮下組織裏來回穿梭着,用那古怪的口器噬咬着你的身體,那種又麻又癢又疼的極緻感受直接反映到了你的腦海中,清晰明了,這是一種什麽樣的感受?這便是王豆腐當時的感覺。不過他倒是一個硬漢,竟然憑着意志生生扛了下來。我們且不管它,瞧見小妖将将王豆腐的兩顆吸血獠牙收入囊中,我奇怪地問這玩意拿來幹嗎?小妖神秘一笑,賣關子,不肯說。瞧見小妖又從那個簡易的洞子裏面拉出兩具屍體,抛開髒乎乎的血污,穿着打扮跟附近坐在粉紅色燈光的小發廊裏面的那些失足婦女一樣,渾身呈現出脫水的模樣,知道是王豆腐的血食。
瞧到這一切,我大概知道了王豆腐當日逃逸之後的情形。他應該是落在了這附近,然後饑不擇食地咬了我的小老鄉聞銘,而後或許是太過虛弱,竟然将自己的血液回流到了聞銘體内,完成了初擁。後來輾轉到了這個小診所,将診所的老闆和護士咬成了食屍鬼,讓他們給自己狩獵,而自己則窩在臨時挖出來的地坑中,安享鮮血浸染。
不過兩頭食屍鬼出現在鬧市,隐蔽工作一定不可能持續,王豆腐必定聯絡接應人員,我們是不是可以守株待兔,将前來接應的人員給逮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