講過這曆史,威爾聳聳肩說道:“綜上所述,對于您的問題,我愛莫能助。”
得,敢情這靈學研究會跟咱們的道教理事協會一樣,也分爲茅山、龍虎天師、崂山、青城等不同的教派,這樣根本就找尋不得蹤迹了。
不過董秘書那邊既然已經答應幫忙照看,我就不再去操心。老陽開來一輛黑色的城市越野,載上我們三人,開始沿着我們在會議上鎖定的幾個重要線索找尋。
當日與王豆腐交手的時候,肥蟲子進入了王豆腐的身體,在他化身爲蝠之前給下了蠱毒,憑借着肥蟲子三轉的感應能力,的确可以小範圍鎖定王豆腐的行蹤,然而這也隻是一種理論上的說法。要知道,整個東莞四個街道二十八個鎮,是一個現代化的大城市,光人口加起來都有近七百萬,沙海藏珠,這麽大的範圍,想要真正找到那個被我弄得半死的吸血鬼,還真是一件十分棘手的事情。
接下來的幾天裏,專案組有條不紊地行動着。曹彥君去了江城,坐鎮對刑黑虎的調查;秦振留在市局,養精蓄銳,并且時不時審問那兩個窮途末路的吸血鬼;掌櫃的居中調度,統管協調各路信息;而我們則屬于意識流,整日開着車到處閑逛。
一開始雜毛小道還有些興緻,把持着方向盤練車技,到了第二天下午,他就有些疲累了,叫老陽來開,自己則縮在後面的座位上打盹。偶爾路過洗浴城和美容店,他就醒過來,忍不住朝着那裏望過去,看着那些穿着清涼的漂亮妹子,不住地咽着口水,仿佛午飯菜裏放多了鹽。
至于威爾,臉上的表情則越來越嚴肅,跟我小時候上政治課的那個秃頂兒老師一般苦大仇深。虎皮貓大人陪了一天,到了晚上罵了一聲傻波伊,展翅不見。
逛到第三天傍晚的時候,威爾終于忍耐不住了,找到我,說:“陸,我們這樣漫無目的地走下去,估計永遠也找不到他們。我覺得,實在不行就用我來當誘餌,化被動爲主動,讓他們來找尋我們,而不是我們找尋他們。”
我思考了一下,搖頭否定,說不可行,不确定因素實在是太多了,我到時候無法保證你的生命安全。
威爾痛苦地抱着頭,說安吉列娜如果出事了,我活着還有什麽意思?
他這般痛苦地表白着,一旁打瞌睡的雜毛小道來了興緻,說威爾,你的安吉列娜,跟我們前幾天碰到的那個奧黛麗比起來,誰更漂亮?
說起那個漂亮的大洋馬,雜毛小道兩眼放光,完全不複之前惺忪困倦的模樣。威爾苦笑,搖着頭不說話。突然,我的心一動,盯着從我們身邊經過的一輛出租車猛瞧。
瞧見我一副若有所思的表情,威爾眼睛睜得滾圓,期待地問道:“陸,怎麽了?”
我搖了搖頭,也不解釋,讓老陽跟着那輛出租車走。老陽說好嘞,熟練地上擋,跟上了那輛出租車。不多時,出租車停到了一家醫院前,車裏下來了一個戴着棒球帽的年輕人,穿着廉價的西褲和白襯衫,戴着眼鏡,模樣斯文,左右打量了一會兒,朝着醫院裏面走去。
雜毛小道瞧見是個中國人,疑惑地問我,說有問題麽?
我笑了一下,說有大問題,跟着就下了車,快速跟蹤過去,威爾和雜毛小道也随後跟來。
那個年輕人進了醫院,七拐八拐,來到住院部的一個角落裏,打了個電話,裏面有一個白衣護士匆匆跑出來,遞了一個紙袋子給他,他慌張地收起來,然後遞了一沓錢給那白衣護士。兩人似乎推托了一下,然後各自将東西收起來,年輕人行色匆匆出了醫院,朝着附近一處僻靜的公園跑去。
我們一直在後面遠遠綴着,威爾焦急地問我怎麽回事?
我瞧他這焦急模樣,也不打啞謎,輕聲說道:“這個年輕人身上有我所下的靈蠱印記,他應該是跟王豆腐有所接觸,或許是代理人,或許是剛剛發展的後裔!”
威爾皺了一下鼻子,然後很确定地說道:“他手裏的紙袋子裏,應該是血袋!”
磨蹭了幾天,終于接近真相了,我們所有人都是精神一振。悄然跟着,想通過這個年輕人,找到王豆腐以及他同黨的藏身之處。然而當我們跟到了公園僻靜之處,卻見那個年輕人将紙袋撕開,一下子就咬開裏面的血袋,咕嘟咕嘟地暢口喝了起來。
Chapter 18 小老鄉
我們看向威爾,威爾隻瞧了一眼,便輕聲說道:“初擁者!”
得,看來就是一個被王豆腐侵犯的倒黴蛋兒。我們沒有再多等,呈散兵陣形,朝着那個年輕人圍了上去。那個家夥顯然就是個菜鳥,蹲在景觀叢中,撅着屁股,咕嘟咕嘟地喝着血,一邊喝還一邊做出嘔吐狀,顯然是在跟自己内心中那固有的道德底線在作鬥争,對我們的靠近根本就沒有提防。
當他喝完最後一口、心滿意足地擡起頭來的時候,終于發現了我、雜毛小道和威爾三人,下意識地将血袋扔進了草叢,慌裏慌張地擦着自己的嘴巴,結結巴巴地問道:“你、你們幹嗎?”
這人一開腔,我的眉頭就皺了起來,咦,聽這口音怎麽好熟悉呢?
旁邊的雜毛小道嘿嘿笑,将雷罰抽出來,說小朋友,我們是傳說中降妖除魔,保衛人間正道的超級英雄,瞧你似乎有些麻煩,特來送你歸西的。那年輕人失魂落魄地罵了一聲有病啊,轉身想要離開。剛走兩步,威爾悄無聲息地擋在了他的前面,那張冰冷的臉顯得格外可怖:“卑微的初擁者,你想跑到哪裏去?”
我不知道威爾屬于什麽爵位,不過吸食了好幾個吸血鬼、擁有特殊體質的他顯然對這個年輕人有着天然的壓制效果。那個家夥瞧見威爾,一臉震撼的模樣,退了幾步,臉上露出了糾結的表情,顫抖地說道:“你、你,是吸血鬼?”
威爾傲然地點頭,旁邊的雜毛小道裝腔作勢地說道:“是比你厲害無數倍的吸血鬼,怕了吧!”
那人臉上的肌肉不住抖動,本來還算清秀斯文的臉扭曲得不成樣子,幾秒鍾之後,他啪地一下跪倒在地,情緒完全就崩潰了,大聲哭嚎道:“大爺,給跪了,求留一條活路啊!我老娘病了,妹子才讀初中,我聞銘來東莞打工好幾年,一個人扛起我家裏面所有的負擔,我要是死了,她們也沒有活路了啊。你們不知道,我們家窮得很,我真的是死都不敢死啊。”
這人哭得傷心,情真意切,威爾和雜毛小道都有些詫異。而我則越聽越古怪,攔住他的哭訴,詢問道:“嘿,嘿,别哭了,哪裏人啊?”
他擡起頭來,淚眼婆娑地說道:“我們那裏是國家級貧困縣,講起來你可能也沒有聽說過。”
我已經将鬼劍收了起來,抱着胳膊說你講嘛,聽沒聽說是我的事情。
他抽抽噎噎地揩着鼻涕,顯然剛才是這幾天驚惶狀态的突然爆發,情緒還沒有和緩過來,吭哧半天說了兩個字:“晉平。”一聽這話我笑了,用家鄉話問:“你是晉平哪裏的?”
他一聽,頓時就停住了哭泣,直起身來,說:“晉平大墩子鎮,我是亮司的。”
亮司在大墩子鎮是個大村,跟敦寨這種小苗寨不能比,那裏的人特别團結,打群架特别厲害。不管怎麽說,親不親家鄉人。我笑了,将他給扶起來,說:“我也是大墩子鎮的,就在鎮上,豬場街最靠裏的雜貨鋪就是我家開的。行了,别哭了,像個娘們一樣,丢不丢臉啊?”
聞銘被我扶起來,聽到我的話,十分意外地瞧了我幾眼,口中喃喃念着我的話語,突然眼睛一亮,說大哥,你是不是有一個老弟叫做陸言?
啊,都說這本鄉本土,掰扯一下,關系立刻就近了。我跟聞銘聊了一下,才知道他竟然跟我堂弟陸言是初中同學,以前在大敦子鎮中學讀書的時候還去我家裏吃過飯。不過那個時候我已經出門打工了,所以沒遇見過。
關系扯到這裏,我便不吓唬他了,說我們就是有關部門的,不過并不是來抓他的,是來抓咬他的那個吸血鬼的,問那個家夥在哪裏?
聞銘苦着臉,說他哪裏知道啊。那天失戀了,喝醉酒在巷子裏面吐,結果感覺脖子上被咬了一口,跟打飛機一樣爽,然後就趴倒在地上了。第二天醒來的時候渾身發冷,也畏光,躲在出租屋裏面好幾天,想喝血想得厲害,就在網上聯絡了熟悉的網友,剛剛拿到血,就被抓到了。
他一副擔憂的表情,問:“這病是不是治不了了?陸左哥,你不會要拿我去坐牢,或者是燒死我吧?”
我笑了笑,說怎麽會。正想安慰幾句,旁邊的威爾走上前來,将手放在了聞銘脖子的傷口上,閉上眼睛沉思了一會兒,低頭過來跟我商量:“陸,血族對于自己的初擁者有着絕對的支配權力,我不知道你的老鄉是否在撒謊。不過既然是你老鄉,爲了他好,我可以給他二次初擁麽?”
我皺眉,說什麽是二次初擁,會不會有什麽副作用?
說句實話,當聽聞銘說起他是我老鄉,而且跟我堂弟陸言是同學的時候,我就有了維護他的心思。畢竟每一個在外面闖蕩的家鄉人都不容易,能夠幫一點忙,就幫一點。
威爾瞧出了我的顧慮,斟酌了一下語言,說道:“是這樣的,初擁對于血族來說是一件極爲重要的儀式,需要在他的脖子上劃出十字形的口子,将血放盡,再讓其吸食長親的血液,通過換血,完成初擁;然而顯然莫利多卡不會那麽好心,他當初應該隻是想把你的這小老鄉吸食幹淨,用來舒緩傷勢,結果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情,血液回流了。種種巧合,才使得他也成爲了血族。血族發展後裔是一件極爲嚴格的事情,需要得到自己族長,也就是親王的認可才行。而中國人,是沒有機會的!”
我點點頭,說繼續。威爾接着說道:“事已至此,長親,也就是莫利多卡對他有着絕對的威壓支配權,此刻的他即使與你是至親,也會對你說謊話,背叛你,除非比莫利多卡等階高上許多的另一個血族,在不超過三天的時間裏,對他進行二次初擁,吸出原來的血,确定主導地位,他才能夠擁有自己的意志。”
我盯着威爾,說你行麽?威爾點頭,說這正是我打算的,經過我的初擁,你的小老鄉雖然還會有許多毛病,但是至少應該不畏懼陽光,能夠像正常人一樣生活。
我緊緊握着威爾的手,說拜托了。
我們詢問完聞銘的住處之後,将他帶回車裏,由他指路,朝着附近的一個城中村行去。車速很快,不多時我們就來到了一處建築擁擠、人流密集的區域,對面是一個工業園,而這裏的房子高低錯落,一個個恨不能挨到一塊兒去,地攤、夜市以及各色各式的違章建築、擁擠的人群、五光十色的招牌以及小巷裏面流露出來的粉色燈光,就像一幅幅世俗的浮世繪,将夜幕下的東莞城中村,給勾勒得格外動人。
聞銘租住的出租樓在靠裏的地方,車子擠不進去。沒辦法,我讓老陽将車停在路邊,然後與雜毛小道、威爾陪同他步行前往,走了幾分鍾,終于到了一處五層小樓前。
聞銘住在四樓。他領我們進去,樓道裏面有一股發黴的臭味,還時不時有女性呻吟聲傳來,他尴尬地解釋,說是住在這裏的小姐帶客人來做生意。雜毛小道便壞壞地笑。
我知道他在笑什麽,在這樣一個處處誘惑的地方,他還能保持童貞,端的是一個有趣的人呢。不過這好印象到了他的房間截止。角落裏一堆散發着濃重氣味的衛生紙團讓我們都笑了起來,也難怪,天天聽這實況直播,鐵打的漢子都受不了啊。進了房間,閑話不多說,威爾讓聞銘躺好,将他脖子裏的傷口用水洗淨,然後讓他閉上眼睛,将心靈放松,完全舒展開來。
聞銘也特别可笑,他帶着哭腔問我,說陸左哥,你們不會是要對我進行人道毀滅吧?如果是的話,我先把我家地址給你,到時候你幫我照顧一下我妹好不?她才讀初中,學習成績好極了,老師說她以後一定能上重點大學的。
我們幾個都笑了,我給他吃定心丸,說行了,不會有事的,你是陸言的同學,我就是你哥,怎麽會害你呢?閉上眼睛,放松些!
聽我再三肯定,聞銘方才閉上了眼睛,威爾跪在床前,虔誠地向始祖祈禱。這儀式繁複,其間牽涉到許多秘法,我和雜毛小道都下意識地回避到陽台上,任由威爾施展。聞銘租住的房子是單間,陽台上有一個小小的廚房,外面是嘈雜的市場,地上還有一隻死去的公雞,鮮血幹涸,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氣,目光漫無目的地巡視着。
就這般瞧着,我心中突然一動,擡頭瞧向了不遠處一個挂着“無痛人流”招牌的小診所,閉上眼睛與肥蟲子溝通了一下,然後捅了捅身邊的雜毛小道,說道:“在那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