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常來說,外國人看中國人瞧不出年紀,四十歲女人愣看成十八歲少女,而我瞧着面前這個長相英俊的外國帥哥,也看不出來多大。隻感覺是人到了中年,兩腮的胡楂被刮得鐵青,臉慘白得不像話,一雙眼睛深藍如海,嘴角緊緊抿着,有着詭異的笑容,整體來說有點像後來熱播美劇《行屍走肉》裏面的弩哥達裏爾。
這老外有錢,西裝革履的穿着像華爾街的金融精英,妥妥的高大上。雖然不明來意,但我還是站起來與他握手,然後讓跟着進來的老萬将王鐵軍叫過來,給我們當翻譯。
這老外搖了搖頭,說不用了,我可以說中文的。
将這老外帶到會客區坐下,我問怎麽稱呼?他說他叫做莫利多卡,莫利多卡·勒森布拉,中文名字叫做王豆腐。
這名字聽得我忍不住笑,問:“王先生,你有什麽事呢?爲什麽一定要見我?”
王豆腐語氣遲緩地問道:“陸老闆,我這次過來呢,是想跟你打聽一個人,他的名字叫做威爾,威爾崗格羅,不知道你認識不認識?”
王豆腐的眼睛眯着,稍微有點兒狹長,嘴唇上面有着古怪的深紅,我有點不是很喜歡。聽他問起威爾,我心中咯噔一下,警戒心起,然而表面卻故作漫不經心地說道:“威爾?哦,不知道你是他的客戶,還是他的朋友?”
王豆腐用他古怪的腔調說道:“朋友。對的,我是他曾經在英國靈學會的朋友,聽說他在你這兒,所以就找過來了。不知道他現在在哪裏呢,我能見見他麽?”
我的腦子裏快速地思考着,嘴上勉強應付道:“我想你不能。對不起,王豆腐先生,威爾雖然曾經短暫供職于我們事務所,并且在業内也有一定的名聲,但很遺憾的是,去年十月的時候他就離開了我們這裏,回到他魂牽夢萦的故鄉了。之後我們就一直沒有聯系了,威爾先生是一個很不錯的員工,如果你能夠聯系到他,請幫我轉告,說如果他想回到我們事務所,我願意開兩倍、不,我會開三倍的價錢聘請他。”
聽着我在這兒滿嘴跑馬,王豆腐的臉色瞬間變得有些兇狠,不過很快,他立馬轉換過來,微微地笑了一下,搖搖頭說不對,我們的談話不應該是這樣子的。
我一愣,說怎麽了,那應該怎麽樣?他沒有說話,而是将右手輕輕打了一個漂亮的響指,啪!
這聲音出現後,整個房間的燈突然就熄滅了。空間驟暗之後,在我的左前方出現了一盞歐式的宮廷古燈,憑空懸浮着,燈裏面的火焰不斷地跳動。那火焰時而幽藍,時而金黃,時而青色迷蒙,流露出夢幻一般的光芒,将我的臉龐照耀得光怪陸離,變幻萬千。随着這光的不斷跳躍,我的心也被一種莫名的力量牽引,仿佛有一個十分舒服的女聲在我耳邊輕輕說道:“睡吧,孩子,你需要沉眠,好好睡一覺,當你醒過來的時候,你會發現所有的一切都變得更加美好,更加……”
這聲音明明就是英語,但奇怪的是,英文還給老師不知道多少年的我,竟然能夠明白其中的含義。我知道自己被催眠了,心中不由得一陣怒意:這簡直就是魯班門前弄大斧,真當老子是泥捏的嗎?
不過因爲不明白這家夥的來意,我便按捺住自己心頭的怒火,裝作迷迷糊糊的樣子,任其催眠。差不多過了一分多鍾,一直盯着我的王豆腐站起來,雙手在我的面前舞動如花。過了一會兒,又坐了下去,瞧着我迷離的樣子,用充滿魔力的聲音和緩問道:“年輕人,告訴我,威爾到底有沒有來找過你啊?”
同樣的把戲,當年我審訊王寶松的時候就玩過了,大緻回想了一遍當日王寶松那副迷離的癡呆模樣,揣摩着回聲問道:“威爾爲什麽要來找我啊?”
見我即使被“催眠”,也還沒有卸下防備,王豆腐不由得暗自罵一聲Shit,然後用引導式的方法詢問:“威爾打破了上帝的詛咒,能夠自由行走在陽光之下,他找到了安吉利娜,并且賜予她同樣的能力,無論密黨還是魔黨,或者獨立氏族,這十三氏族的所有血族都在找他,讓他将這一秘密公之于衆,奉獻出來,可是,”王豆腐咬牙切齒地說道:“可是他卻無情地拒絕了!他被魔黨列爲第一号敵人,比梵蒂岡裁判所那些肮髒的膽小鬼還要靠前,整個魔黨都在找他。我們抓住了他的摯愛,安吉利娜告訴我們,威爾手上有一份叫做‘該隐的祝福’的藥劑。我們從英吉利海峽一直追遍了大半個歐洲,最後在阿爾卑斯山南麓伏擊了他,隻可惜又讓他跑了。有消息說他逃往了中國,而在那裏,正是他獲得‘偉大先祖的祝福’的地方,所以我們來了。他認識的人不多,而你是最有可能的一個,所以你需要告訴我,他的行蹤。因爲,我們是自己人!”
我緩緩搖頭,語氣低沉地糾正道:“不對,我們不是自己人。”
王豆腐慘白的臉上突然露出了十分詭異的獰笑,嘴巴大大裂開,露出一對雪白的尖牙,慢慢延伸,幾乎蔓延到了自己的下巴:“很快,你就是了。”我依然還是搖了搖頭,說還是不行,我又不是處男,童貞早沒了,被你咬一口,頂多變成個肮髒的食屍鬼,而不是你們這種“自己人”。
聽到我這理智的話,逐漸嚴肅起來的表情,王豆腐獰笑收斂,眼神變得無端嚴厲起來,厲聲說道:“你,竟然沒有被鬼燈催眠?”
我長長地伸了一個懶腰,打着呵欠抱怨道:“誰說不是呢,最近家裏面的幾個小家夥精力過剩,總是鬧得很晚,搞得我睡眠都有些不足,白天瞌睡得要死,又忙得直跳腳,有時候還真的想睡上一覺呢,隻可惜就怕這眼睛一閉,我就成爲了别人的食物。基于這一點,我隻得忍一忍了。”
王豆腐霍地站起來,捏着雙手,拳骨喀喀作響,手指尖的指甲也開始變長變黑,聲音越發地嚴厲了:“你,到底是誰?”
我本想深藏功與名,但是裝波伊的本性還是忍不住問了一下:“哎呀,你都找上門來了,居然不知道我是誰?難道勒森布拉的人腦子裏面都裝着水泥麽,你也不動腦子想一想,能夠請得起威爾這樣的家夥來當打工小弟的,他的老闆是這麽好惹的麽?”
我将手一揮,那盞歐式宮廷古燈就被我抓在了手裏,瞧了一眼,往地上狠狠一扔,大聲罵道:“我操,就你還敢孤身一人跑這裏來瞎咧咧,我還以爲是你們的十三聖器呢,結果就一山寨貨,完完全全的試用閹割版,你也好意思拿出來?”
我這一番羞辱将号稱“優雅與殘忍并存,高貴與頹廢同在”的勒森布拉成員王豆腐先生給徹底惹惱了,他嘶吼一聲,惱羞成怒地叫道:“愚蠢的人類,不可饒恕!你會死得很慘的。”
我朝着門外看了一下,雜毛小道出外勤了,跑到了會州去,估計到夜裏才會回來,指望他是不行了。不過練了沒多久的巫力大周天行氣法門,讓我的心中信心滿滿。我面前的這個家夥,并沒有讓我産生恐懼感,瞧着他臉色越發慘白,牙尖爪利,驚聲尖叫着朝我撲來,我大叫一聲來得好,氣形于身,伸手便将他給接住。
到底是有信心隻身而來的家夥,這個王豆腐可比之前的威爾要厲害,尤其是蠻力驚人,我坐在沙發上吃了點虧。人沒事,結果沙發一聲痛苦的吱呀響,直接朝着後面翻開去。
我栽倒在了沙發後面,心中也有些惱恨,翻身而起,讓過王豆腐一連串的拳腳攻擊,趁着他一味強攻的當口,伸手将他如同鋼鐵爪套的雙手給擒住,放力一扳,這個有着強健體質的吸血鬼立刻一聲慘叫,啊的一聲喊,張開雪白的獠牙,朝着我的脖子咬來。隻可惜他的嘴巴并沒有咬到我的脖子,憑空伸出了一隻粉嫩的胳膊,王豆腐使勁兒一咬,喀嚓,牙齒差一點都碎了,而麒麟胎身的小妖則被逗得哈哈直笑。
聽到辦公室裏面的打鬥和吵鬧聲,在外面的老萬敲門,見沒有被理會,将門使勁推開,瞧見慘面獠牙、指甲尖長的王豆腐,不由得一聲大叫:“鬧鬼啦!”
Chapter 7 悲催的子爵大人
在茅晉風水咨詢事務所這樣的部門幹了這麽久,對于這些東西都有知曉,按理說老萬也不會這麽驚恐,怪隻怪這王豆腐先生此刻的外貌實在過于恐怖。他爪子硬長,而牙齒雪白,又尖又利,那如同深藍色大海一般的迷人眼眸此刻也呈現出積年黑血,因爲憤怒而發出來的嘶吼聲在辦公室裏面回蕩,在這樣天色黯淡的傍晚,确實是十分吓人。
老萬一聲喊,還沒有下班的幾個風水師和助理就都跑到門口來看,也皆訝然尖叫。
這老外的實力很突出,我雖不怵,就怕他失去理智,對這老萬這些普通人下殺手,于是我朝着門口大聲喊道:“出去,關門!”
老萬這個人平日裏老油條一個,滑不溜手,唯一的優點就是聽話,得了我的命令,當下就推開衆人,将門使勁一關。我與王豆腐在地上翻滾,上下交替着,将會客區的沙發茶幾弄得亂作一團。
小妖精心布置的辦公室被搞得一團糟,氣得這小妮子哇哇大叫,瞅準了這家夥的腦袋,沖上去就是一拳,那柔嫩的小拳頭砸在王豆腐的腮幫子上面,可憐的吸血鬼大人一口老血吐出來,半邊臉都是青腫。
王豆腐本待依靠着自己敏捷的身手和強悍的力量,速戰速決,然而雙手被我給死死制住,鐵箍一般,而後腦勺被一雙小手抓着,咬又咬不得,接着又被這個看着清新素雅的蘿莉少女一頓胖揍,頭昏昏沉沉,所有的高傲都被抛到了腦後,老淚縱橫,縮着頭大喊:“你到底是誰?”
我一聲冷笑,罵了一句“傻波伊”,提起膝蓋,朝着這個家夥的下身頂去,弄得這家夥又是一陣大叫:“卑鄙的中國人,你怎麽能……啊!”
王豆腐被一陣暴打。沉默啊沉默,不在沉默中爆發,就在沉默中死亡。陷入群毆中的王豆腐終于将自己的憤怒積蓄到臨界值,他青白的皮膚下面,仿佛有無數個小老鼠在跑動,血管腫大,突出的青筋将他整個人都勾勒得立體了幾分。吐了幾口鮮血之後,他一聲大叫,從身上傳來一陣巨大的力量,将我和他脖子之後的朵朵給震到了一邊兒去。立起的王豆腐頭發根根豎起,一雙眼睛紅如血海,氣勢驚人,用極端憤怒的聲音低吼道:“肮髒的爬蟲,你居然敢挑釁偉大的莫利多卡·勒森布拉子爵,你死定了!”
他的渾身上下,都有濃郁的血氣在翻滾,一雙眼睛幾乎都要凸了出來,話音剛落,一股無形的恐怖波紋就從他的足尖出現,朝着四處蔓延。下一秒,他就出現在了我的面前,尖銳的右爪呼的一聲響,朝着我的脖子處劃來。
瞧這動靜,看來他是氣壞了,早就已經忘記了将我也變成同類的大話。不愧是與威爾一般的同類,王豆腐的速度快得簡直難以用肉眼去捕捉。然而見識過楊知修這樣頂級大佬的戰鬥方式,我卻并不會畏懼,而是擯棄了視覺上面的幻影,直接用炁場的觸摸來感應軌迹,當下也是深吸一口氣,口吐真言,曰:“镖!”此言一出,我身子先往後一縮,然後騎馬蹲裆,以極細微的角度錯開王豆腐的攻擊,一記民間流傳甚廣、最爲樸實的“黑虎掏心”,真真切切地印在了他的胸口上。
砰!王豆腐的胸口可不是豆腐,這一拳擊在他的胸膛,我的拳骨上立刻傳來了一陣枯樹般的觸感。前文有言,這九字真言中以“镖”最富攻擊性,又譯作“兵”,表達行動快速如镖,降三世羯摩會之意。這王豆腐或許是位極厲害的家夥,但是他畢竟還比不上與我曾經交過手的密黨傳奇愛德華男爵,故而在這一擊之下,他痛苦地一聲大叫,整個身子都砸在了靠窗的那一面牆上,砸得攀附在上面的墨綠藤蔓汁水四濺,而他則軟軟地滑落了下來。
看着對他隐隐呈現圍攻之勢的我們,又看着自己塌陷下去一大塊的胸口,王豆腐背靠着牆,勉力支撐着身子坐起來,蒼白可怖的臉上露出了難以置信的神情,皺着眉頭質問道:“怎麽可能,平凡的你,怎麽可能會有這麽大的力量?難道、難道你是中國古老而神秘的門派成員?”
我緩緩走近這個完全不複之前紳士模樣的男人,冷冷地說道:“一個陌生人跑到我的公司裏,質問我前員工的行蹤,并且襲擊了我,損壞我的辦公用品若幹,王豆腐先生,你是願意賠償我的經濟以及精神損失,還是願意被我扭送到有關部門,享受一下法律的威力?”
王豆腐并沒有聽明白我話裏面的含義,而是喃喃地在嘴裏念叨道:“克拉克伯爵曾經提醒我,在中國不要太肆意妄爲了,因爲這片神奇的土地上,有太多讓人看不清楚的恐怖。我現在終于明白了他的話。”
我盯着這個被我一拳擂成重傷的可憐蟲,厲聲問道:“好了,是時候做選擇了,我親愛的王豆腐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