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一場實力懸殊的戰鬥,我面前的是六個可敵十數條蛟龍陣靈的封神榜上客,而那個老母既狡猾又厲害,黑暗中還不知道潛伏着他們多少人。至于我們這邊,小姑昏迷,小妖爲了救人實力大損,包子小女孩兒一個,勉強能夠指揮那幾條傷痕累累的蛟龍陣靈,真正保持了戰鬥狀态的,也就隻有我和朵朵兩人。
瞧見我們這殘勢,那個老女人走上前來,眼睛裏有毒蛇的光芒,死死地盯着我,肆意地笑道:“小子,知道我剛才爲什麽會放你們進來嗎?我以前也想不通,隻是聽命令行事而已,萬萬沒想到,你進來的結果竟然是給我們掃平障礙。天啊,我到底有沒有記錯啊,難道你是我們自己人?”
事情既然已經發生,我也不再多言,免得讓内疚和自責影響到我戰鬥力的發揮。見我不答話,這老女人又說道:“陸左,你終于有了今天,現在再也沒有人能夠救你了,我也不會将你從我的手裏放走了。既然今天你來了,那麽就留下命來吧,千刀萬剮,也算是給我兒報了仇了!”
這個女人真的是不可理喻,我不由得生起了好奇心,說:“你的兒子,到底是誰?”
老女人見我一副莫名其妙的樣子,氣得青筋直冒,盯住我,一字一句地說道:“那好,你且記住了,不然黃泉之下,你都不知道是誰殺了你。我夫家姓黃,老身姓楊,長居于西川岷山,人送了匪号一個,名爲岷山老母!”
岷山老母,岷山老母……我在腦海裏面默念了兩遍,難以置信地說道:“你的兒子,就是黃鵬飛?”
岷山老母點了點頭,眼角竟然流下了眼淚來。
Chapter 40 黑蓮業火
原來如此。難怪她對這茅山暗道以及陣法如此熟稔,她竟然就是茅山話事人楊知修的姐姐。這老女人一開始還是滿面冰霜,談及自家的兒子黃鵬飛,頓時就激動了,流了淚,眼角紅紅的。
這種感情換位思考的話,我也能夠理解。畢竟這兒子生下來的時候才巴掌大,慢慢地長大,養育成人,他的每一次成長都牽動着母親的心。在黃鵬飛身上,這個女人應該灌注了太多濃厚的感情。現如今白發人送黑發人,而且連屍骨都沒有找到,她心中對于殺死自己兒子的兇手,十分怨恨,是再平常不過的事情。雖然能夠理解,但是我不會坐以待斃,畢竟我和黃鵬飛的事情,早在祁福大會上就已經講得很清楚了,起歹意動殺心的是她兒子,最後被我反殺,實在是罪有應得。對于黃鵬飛,我一點歉疚之意都沒有,所有的一切,都是這家夥自找的。
但黃鵬飛他老娘岷山老母卻并不是一個肯講理的人,當我将先前已經得到證實的話語都講完的時候,她仍然無動于衷地看着我,冷冷地笑道:“任你說得天花亂墜,我隻知道殺人便要償命,自古都是這個道理;今天你遇到了我,你居然還想通過如簧巧舌來逃過這一劫,是你太天真了,還是你以爲我太幼稚了?”
聽到這個女人說出這種話,我頓時覺得自己真的就是虎皮貓大人口中常常念叨的傻波伊。這女人既然都已經跟邪靈教勾搭在一起了,我居然還試圖通過道理來說服她,真的是腦子壞了。
想到這裏,我不由得想起一件事,既然楊知修是這個女人的弟弟,岷山老母與邪靈教勾結了,楊知修會不會也……想到這個可能,我的心不由得一陣狂跳,當下按捺住心中的緊張,故意裝作痛心疾首的樣子,開始套岷山老母的話來:“你弟弟就是那茅山話事人,掌管這頂級道門,爲何你竟然會做出這樣讓人不齒的事情?”
“話事人?呵呵,他這個話事人有個毛用?連殺害自己外甥的兇手都不敢捉拿懲辦,長老會的那些老不死又鬧這鬧那,整日裏像哄小孩兒一樣哄來哄去,你說他這話事人當得有什麽意思?”
岷山老母用讓我渾身都要長雞皮疙瘩的怨毒目光看着我,緩緩說道:
“有時候我也覺得我這麽做不可思議,不過有一句話說得很對,‘人活在這個世界上就是要肆意妄爲,倘若一直小心翼翼地看着别人眼色過日子,這樣的生活還不如直接死去呢’。我家鵬飛死了,根就斷了,什麽都沒有了,我還有什麽好怕的?”
我瞧她情緒激動,趁機問道:“那邪靈教許諾你什麽好處?”
“整個西川,我将接手鬼面袍哥會的所有勢力!”岷山老母斬釘截鐵地說道,而我則在歎氣,這女人還真的是見識短淺啊,趙承風既然能夠與大師兄齊名,并稱特勤局雙雄,又豈是易與之輩?這個袖手雙城早就借力打力,在這一年的時間裏,将鬼面袍哥會在西川的大部分勢力都給連根鏟除了,哪兒有什麽好果子來給她接收?爲了那虛無缥缈的利益來冒這麽大的險,除了對我的仇恨,想必也是權力欲望在作怪吧?
更加讓人覺得諷刺的是,黃鵬飛死于剿滅鬼面袍哥會的任務中,而他老媽則轉身就成了他以前想要立功鏟除的對象,真是可笑啊!
不過從談話中能夠知道,楊知修或許默許了他姐姐的行爲,但是并沒有真正撸起袖子加入邪靈教,這便是最好的結果。此前因後果叙述完畢,岷山老母也算是盡了讓我死個明白的承諾,臉上一陣抽動,朝着旁邊厲喝道:“上!”
那些一直靜立不動的惡鬼修羅聽到命令,朝前跨了一步,化作六道虛煙,向我們這邊沖來。
瞧見茅同真等人氣勢洶洶,我這邊也做好了破釜沉舟的準備,冷靜地大聲喊道:“包子,照顧好你姑姑,小妖,護住我左翼,朵朵,護住我右翼!蛟龍,圍攻後方!”
話剛說完,我便與六道虛影迎面撞上,首先便是實力最厲害的茅同真。
此老雖然剛死不久,然而此番被人制住了神魂,似乎更加無畏而厲害了,舉起雙手朝着我拍來,強風撲面。我右手執劍,左手惡魔巫手祭起,先是一劍挑向茅同真,刺了個空,左手便與茅同真硬拼在了一起。
烈火真人死後,依然火力十足,我的左手像伸進了炭火裏面,燙得驚人。在我旁邊的朵朵小手一挑,弄出一團清新的水汽團,将我的左手泡了一下,不至于造成傷害,而小妖則在左翼與對手交上了手,我們三人配合極爲默契,左右前後都能照顧周全,一時間打得好不熱鬧。
我們這邊戰得正酣,包子那裏卻被蜂擁而至的惡鬼修羅給驚擾到,那些家夥似乎并不管什麽風度羞恥,越是老弱病殘,越喜歡招惹。包子年紀太小,對抗能力并不強,小姑又在昏迷,所以本來應該支援我們的九條蛟龍陣靈,也隻分出了兩條來,其餘的則在勉強護衛他們。如此一來,我的壓力就變得十分沉重,被四個實力強勁的惡鬼修羅給圍上,實在是應接不暇。正僵持中,一直沒有動的岷山老母終于有了動作,她仿佛受到了催促,将手中皮鞭一抖,甩出了一個炸響,指着我說道:“快些讓路,我或許可以饒你不死!”
以岷山老母對我的仇恨,這話兒隻能哄小孩子,恐怕連她自己都不信。隻見她身形一縱,人便沖到了我的身前,手中皮鞭劃出一個詭異的造型,朝着我的下身抽來。
瞧着這老婦人下手的目标,我便知道她心中藏得有多大的仇恨,下意識地往後一退,避開了這一記帶着炸響的皮鞭,然而我此刻正處于圍攻當中,這一躲,恰恰迎上了一個惡鬼修羅遞上來的劍。這種惡鬼修羅在幡上養了多年,自然可以跨越實體傷人,當下我後腰一熱,被這陰劍割裂,鮮血便迸射出來。好在天空突然沖下來一條鱗片破爛的蛟龍陣靈,将岷山老母的一鞭給扛過,并且張嘴去攻擊她,逼得岷山老母改變了進攻策略,這才使得我有精力回顧,沒有被接踵而來的攻擊砍成碎片。
這鬥法一事,很多時候都是生死一線間,小妖吓出了一身冷汗,先是幫我托住了一記殺招,而後便口中大喊:“幹活兒了,二毛!”此話一出,憑空便出現了一頭龐大的貔貅怪獸,碩大的鼻孔噴着熱氣,朝着我前面的岷山老母一頭撞去。岷山老母本來在拿皮鞭抽那條蛟龍陣靈,見貔貅猛獸沖了過來,吓了一跳,朝後躍開,冷聲笑道:“陸左,你的本事挺多的嘛!不過,有什麽用呢?”
她一抖衣袖,一朵黑色雪蓮便從空中生出來,遊離不動,散發着恐怖的氣息。二毛似乎聞到了危險,下意識地停頓了一下,那條蛟龍陣靈卻懵懂無知,直接撞了上去,黑蓮附着在那蛟身之上,化作了無邊的業火,仿佛火星掉進了汽油桶,那條渾身黑鱗,冒着金光的蛟龍陣靈在瞬間變成了純粹的黑色,恐怖至極,便是與岷山老母同一陣營的茅同真以及其餘惡鬼修羅,也都下意識地紛紛避開去。
難怪岷山老母如此自信爆棚,有了這能燃燒靈體的黑色雪蓮,她确實有威脅到我的強大實力。二毛經虎皮貓大人點化,神志漸開,也有了恐懼,它倒也不敢鑽回去,隻是躍到了包子和小姑的身前,一聲嘶啞的“吼哇”,做起了看門的衛士來。
黑蓮業火一出,小妖和朵朵便沒來由地心慌,不敢上前,隻得在旁邊牽制着茅同真這些惡鬼修羅。此時岷山老母也憑恃着這恐怖的黑蓮業火,沖到我身前來,不管我,專門攻擊朵朵和小妖,有一次朵朵差點就給燒着了。我心中害怕極了,顧不得兩人反對,将她們給送回了槐木牌中。
兩個朵朵是我的左膀右臂,失去了她們的支持,很快我就又被割了幾劍,還讓茅同真當胸劈中一掌,人飛了起來,所幸被二毛給騰空跳起接住,才沒有二次受傷。
瞧着我們這些老弱病殘,岷山老母十分惬意,她的右手上,一直翻騰着那朵黑色雪蓮,緩緩地逼近:“看來我從天山神池宮求來的這黑蓮業火,還真的是有效啊。失去了法陣支持的蛟龍陣靈,也真的是太弱了!殺了你們,再找到在裏面當烏龜的陶晉鴻,我們就可以回家了啊……”
她将黑蓮業火高高舉起,腦袋朝着圍繞在空中遊離不定的蛟龍陣靈看去,正欲将其誅殺,突然從角落傳來了一陣咳嗽聲,岷山老母扭頭看去,卻見一個形容猥瑣的糟老頭子,拄着拐杖朝着這邊緩緩走來。
Chapter 41 拐杖化龍,業火燒身
這個老頭兒看着還真的是不起眼,塌鼻梁、金魚眼、一臉的褶子肉憔悴不堪,蠟黃蠟黃的像個痨病鬼,身上一件青色道袍早就被磨得髒兮兮的,到處都是洞,腦袋上面的頭發也是灰撲撲的,打結得厲害,還有些泥土和草屑裹挾。這邋遢道人全身上下無一奇異之處,不過當他顫顫巍巍地走到了近前來的時候,猖狂的岷山老母卻小心收起了攻勢,緩步後移,不動聲色地隐沒在了茅同真的身後。她手中的黑蓮業火讓茅同真和周遭幾個惡鬼修羅感到一陣不适,然而在她的強行拉扯下,也隻得給她作了人牆。
瞧見這老頭,一直咬着牙操縱蛟龍陣靈的包子嘴一撇,清亮的眼淚滾滾地流了出來,朝着那個老頭兒無限委屈地大喊道:“師父,他們欺負我,嗚嗚……”
聽到包子的叫聲,我的心頭一震,朝着老頭兒看去,有些難以置信。這個邋裏邋遢、蔫不啦叽的老頭兒,竟然是茅山宗裏有數的頂尖高手之一,傳功長老、塵清真人鄧震東?
我在打量這老頭,老頭兒也在看我,眼睛裏似乎還冒着精光,刺人眼痛,僅僅是一瞥,仿佛就看到了我的靈魂中去。
塵清真人拄着拐杖從黑暗中走出來,并沒有與自己的寶貝女徒弟叙話,而是平靜地看着面前六個做出防禦姿勢的惡鬼修羅以及隐藏在人群中的岷山老母,輕輕歎了一聲:“同真啊同真,你到底是一個不谙世事的人,與虎謀皮,能有什麽好果子吃?幼稚啊!你前半輩子是個武癡,在你們這輩師兄弟裏和我最像。倘若能守這一輩子的山,說不定得窺大道。可惜最終還是不甘寂寞啊,被人指使做了這等事情,反而被無情抛棄,最後還被弄成這修羅傀儡,惜哉惜哉!”
他說得痛心疾首,然而傀儡茅同真卻面無表情,根本就不知道面前這個邋遢道人說的便是他,而躲在人群後面的岷山老母則厲聲說道:“鄧震東你這個老不死的,你不是中了蠱毒麽,不好生休養,跑來這裏幹嗎呢?”
塵清真人下颌輕輕擡起,目光越過衆人,盯在了岷山老母的身上,語氣十分低沉:“休養?呵呵,這茅山都要被你們給拆了,我這把老骨頭還留着作甚?”
岷山老母臉色一變,又好生規勸道:“鄧震東,不管這茅山宗如何變化,終究少不了你這傳功長老的位置,你既然已經中了小佛爺的蠱毒,明哲保身便是,何必要與陶晉鴻陪葬呢?不值當,不值當的!”
“甯死,不可退!”塵清真人語氣輕輕,然而卻無比堅定,他凝神盯着岷山老母,臉色開始沉重起來:“楊小懶,你弟弟就是這茅山話事人,你這行爲,又是什麽意思呢?”
這問題是最讓人疑惑的,果然不單是我,就連塵清真人也覺得奇怪。岷山老母卻懶得再費唇舌,獰笑道:“你這個老頑固,果然是這樣,我好言相勸,最終換得你一番明志之言。你若問我爲何要殺陶晉鴻,爲何要與厄德勒勾結,這需得問問你們自己。知修在茅山話事這麽多年,可曾真正的輕松快活過?八年前,倘若不是你們這些糾纏不清的老不死,我又何必變成這般模樣呢?”
塵清真人搖頭歎氣,說:“即使當年我們插手阻止了你的做法,你最終還是煉成了現在的鬼妖之體,成就如此厲害的法身,可謂塞翁失馬,焉知非福,你又還有什麽好怨恨的呢?”
什麽,鬼妖之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