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3章苗疆蠱事11(25)

說完他蹲下身來,訊問了孫小勤幾句話,然而這小子閉着眼睛緘口不言,一副水潑不進的死鴨子狀态,惹得衆人無奈。因爲事涉梅浪長老,所以常見的小手段也不好使出來,雒洋長老考慮了一下,對我和雜毛小道征求意見,說:“既然你們兩個沒有危險,且先随我一起,返回震靈殿吧。敵人藏于暗處,我們不可自亂了陣腳,小心防備便是。”

此處天色黑暗,昏昏沉沉,在敵我未明的狀态下,自然不宜久留,而雒洋長老說的也是老成之言,所以我們都同意返回震靈殿。雒洋長老身後走來兩個弟子,拿出粗粗的繩子,将孫小勤給捆得結結實實,押着在前面走。

回程的路上,大家心裏面藏着事,都沒有什麽話好講。沒走多遠,飛來一隻如同雜毛小道之前用來指路的紙鶴,似流星,停留在了雒洋長老的肩膀上。他将紙鶴拆開一看,臉容一變,說劉長老已經跟對手交上了手,來人十分厲害,而且還油滑得很,他那裏人手不夠,需要有人去支援。

我們的臉上不由得都露出了驚容,要知道劉學道的本事,我們可都是領教過的,那無影箭吓人得緊,能夠位列茅山前三,可不隻是說說而已。就連他都說難纏的家夥,到底是什麽樣的變态啊?

情況危急,思考了幾秒鍾,雒洋長老直接分配任務道:“這樣吧,陸左你是客人,就不用管這些亂七八糟的事情了,你且随朱睿先返回震靈殿去,安靜守候。其餘人等,都随我前往後山去支援!”

雜毛小道已經回返山門,自然要聽從雒洋長老的指揮,雖然極不情願,但也隻得與我告别,随着大部隊匆匆離去。朱睿也有跟随大部隊的想法,不過職責所在,不得不跟我一起回去。

兩人押解不便,他就将孫小勤的雙腳解開,讓這家夥在前面行走,而我們則在後面跟着。爲了防止孫小勤起異心,他厲聲警告道:“安生一點,你倘若有任何可疑和不對勁的地方,小心我一劍捅你一個透心涼!”

孫小勤左腹受了劍傷,被朱睿推搡得跌跌撞撞,十分難堪,不過人少了,他倒也有了話:“我不跑。嘿嘿,到時候誰勝誰負,還不一定呢……”他這意味深長的話語和态度讓朱睿十分不滿,一腳踢中他的屁股,牽扯前面的傷口,疼痛得很,不住地抽涼氣。

我問他到底想說些什麽,孫小勤又不說話了。朱睿氣憤地在他身後指着腦袋罵道:“你這個家夥,平日裏嚣張跋扈,死到臨頭還不知悔改。這一回又與人伏擊我茅山子弟和貴客,如果查到你和殺害茅長老的人有所勾連,到時候你便是千刀萬剮,也難辭其咎!”

孫小勤在前面不說話,不過似乎冷哼了一聲,不以爲意。

其實在回程的路上,我挺擔心被那什麽老母殺個回馬槍的,然而一直快走到山谷平原處,都沒有任何異象。瞧着遠處山峰上的燈火,我和一直高度緊張的朱睿都不由得松了一口氣。正待加緊腳程,前往震靈殿,走在前面的孫小勤突然“哎喲”一聲叫,人便摔倒在地上。

我們當時走的是山路,兩旁是斜坡,孫小勤骨碌往下滾,朱睿也是看得緊,當下就跟着跑下去。我在後面踮足看,見孫小勤去勢不減,竟然跌入了路旁草叢。這時才覺察不妙,也跟在朱睿身後追下去,結果發現在這路旁竟然有一個半人高的黑色洞穴,孫小勤趁我們不注意,已經滾進了裏面去。

朱睿将遮掩洞口的草叢斬開,二話不說,從懷裏掏出一個枯黃的竹筒,一捏,立刻有一道紅色焰火沖天而起。他回過頭來與我交代,說:“陸居士,你且在這裏等待,我進去,将他給捉拿出來。”

我見這洞口黝黑,不知道有多深多長,而孫小勤先前又是一副淡定無所謂的模樣,知道他早已謀算好退路,心中不安,恐有詐,于是不肯讓朱睿一人冒險,便執意跟他一同進洞。

洞中黑暗,所幸我們都帶有強光手電,往前一照,發現這洞子外面看着雖然小,裏面卻幽深,爬了十來米,裏面就變得寬闊了,另有一番天地。孫小勤上半身被反綁着,時間又短,所以并沒有跑出多遠。電筒一照,便見到穿着黑色道袍的他掙紮着站起來,似乎還往裏面喊着什麽。

難道在這裏,還有内應?

朱睿看見孫小勤正奮力往前面的黑暗中奔跑,狠下心來,暗扣飛刀一柄,口中咒文飛快念誦,然後朝前一甩。

前面洞子并非筆直,孫小勤繞過一個彎,消失在我們的視線中,然而那飛刀卻也能夠随着跟過去。黑暗中聽到孫小勤一聲慘叫,似乎撲通一聲,跌倒在地。朱睿心喜,快步朝着轉彎處跑去,我緊随其後,還沒有轉過去,結果突然聽到朱睿一聲大叫:“茅長老?”

這尖叫聲還未落,朱睿整個人的身子便騰空飛起,朝着我這邊摔來,我伸手,運用柔勁,将朱睿給一下子拉住,左手上的強光手電朝着前方照去。卻見孫小勤整個人都伏在地上,不停地咳着血,而在他的身前,則有一個黑色身影,幽幽而立。瞧這青蒙蒙的臉上幾縷山羊胡子,個兒不高,身穿髒不拉叽的青色道袍,不就是今早遇害身亡的烈火真人茅同真麽?

Chapter 30 師父救我

朱睿中了一掌,受的傷并不重,但是人卻給吓了一跳——他可是親眼見過茅同真的屍體,身上那嬰兒嘴巴大小的口子也瞧見過,親自檢驗來着。這會兒陡然見到這活着的長老,自然是愣住了神,即便是我将他給扶了起來,渾身也止不住地哆嗦。

朱睿從小就在十大長老的陰影下生活,積威日久,所以才會失神,我卻不會。茅同真雖然站在我們面前,但是一雙眼睛隻有眼白,沒有黑眼珠,幾乎沒有什麽神采,身形又恍惚,便知道它應該是茅同真被拘走的神魂煉化。

即使如此,也讓人不可理解。衆所周知,這所謂厲魄鬼魂,必定是靈魂離體之後,用各種法子、儀式,使其承受巨大的苦痛,然後飽受陰風洗滌,最後才能夠真正轉化爲厲鬼,斷沒有這昨日剛死,次日淩晨就能夠成就這番模樣來的。

不過雖然難以置信,事實卻擺在眼前。茅同真在擊出一掌之後,也沒有了動作,隻是用那白色的眼仁兒看着我們,木然不動。

朱睿在茅山上修行,自然也能夠明白個中原因,在穩定住情緒之後,他凝神朝着地上的孫小勤厲聲喝道:“孫小勤,你這畜生,沒有想到茅長老竟然是被你所殺害的!”

孫小勤後背心中了朱睿一記飛刀,正伏在地上吐血,聽到朱睿的話,不由得慘笑出來:“你這可真的是冤枉我了!天可憐見,倘若我能夠将茅同真這不識時務的老犟驢給殺掉,又何必在此處受你們這些家夥的咒罵,早就一巴掌拍死你們了。不過話說回來,君子仇,當日報,今天你們既然進了此處,就别想活着出去了……嘎嘎嘎!”

朱睿站穩身子,将手中長劍前指,哈哈笑道:“你中了我一記法刀,人都快要死了,還敢說這等大話,是不是流血太多了,人也跟着糊塗了?你憑什麽說出這話兒?”

孫小勤爬不起來,半坐在岩地上,指着自己身前木然僵立的茅同真說道:“就憑它!”

我将鬼劍緩緩拔出來,指着茅同真說道:“區區一靈魂鬼體,别說他現在死了,就是活着,我也不會怕!你居然還以爲憑着他,就能夠擋住我們,是不是太幼稚了?”

孫小勤口中溢出血來,流到下巴,人卻哈哈直笑,露出了得意的笑容:“從封神榜上面走下來的,難道也入不了你的法眼嗎?”

封神榜?我當下心中一愣,不知道這玩意是啥——是許仲琳的曆史名著《封神演義》,還是我們在青山界中瞧見的那獨眼巨石?然而朱睿聽到了卻驚聲尖叫起來:“天啊,你們到底都有誰,竟然跟邪靈教的小佛爺有關系?難道動手殺茅長老的,是小佛爺本人嗎?”

孫小勤笑而不答,我不明白狀況,問朱睿怎麽回事,怎麽又跟邪靈教小佛爺惹上關系了?

朱睿瞧了孫小勤一眼,低聲快速回答道:“這事情隐秘,我原先也是不知道的,後來聽刑堂的老前輩提及方才得知。這邪靈教當年盛極一時,據坊間傳聞那沈浩波沈老總有兩面旗幡,一曰封魔幡,裏面能夠勾連神秘的靈界,召喚魔物;一曰封神榜,乃仿效古典名著之名。這東西能夠吸收死人生魂,到那榜上走過一番,立刻化爲惡鬼傀儡,實力倍增。這兩樣都是了不得的東西,在他離開之後,留下了這兩物,教内爲此紛争不休。後來到了上個世紀八九十年代,邪靈教的掌教元帥小佛爺崛起,有人傳言那封神榜就在他的手上……”

朱睿這般說着,我卻想起了另外一件事,當日我在藏邊遇到邪靈教右使,那會兒她憑借手中被喚作惡鬼墓的旗幡,以一人之力敵住八位喇嘛高僧以及那一頭頂級飛屍,如此厲害的寶貝,莫非便是沈老總留下來的封魔幡?

朱睿在這邊介紹着,聲音便有些顫抖。要知道,小佛爺之名在一定圈子裏流傳,那是極爲恐怖的招牌,如同陶晉鴻之于茅山一般。倘若是小佛爺親臨,并且在有内應的情況下潛入茅山,隻怕很多同門都要慘死于他手了。

孫小勤身體一直在流血,堅持不了多久,不待我們反應,他拍拍手,那一直凝立如石的茅同真便動了,他畫出一連串鬼影,朝我們這邊襲來。

按照朱睿的說法,在那封神榜上走一遭的鬼魂,似乎要比生前厲害許多,但我并不同意這說法。須知萬物都是遵循能量守恒的規則,隻有循序漸進,斷沒有無故提升的道理,而且我的鬼劍并不懼怕面前這鬼魂爲體的茅同真,于是便将鬼劍激發,挺身向前,一劍刺去。

這鬼劍是去年十一月,雜毛小道給我專門定制的,至今也有了大半年時光,握着這紅線捆就的劍柄,劍感應手而生,這讓我信心滿滿。然而,鬼劍穿過茅同真的身體,竟然毫無阻礙,而且劍上一點兒反饋都沒有傳來。我暗叫一聲不好,果然,茅同真已然遁入虛無,留在我劍上的,則是一道虛影;與此同時,我身旁的朱睿一聲尖叫,雙手掐住了脖子,口鼻處都有血流了出來,眼角也有血淚,眼睛凸出,吓人得緊。

我心道不好,這茅同真竟然隐去了實體,遁入朱睿身體裏翻雲覆雨。這一番攪動,隻怕朱睿是扛不住的。當下我也來不及多做什麽動作,将先前破開的手指頭再次弄破,然後點在了他的額頭上,一聲真言:“洽!”

真言一震,朱睿的眼神頓時清明許多,而他的體内則傳出一聲如同野獸的嘶吼。

是個厲鬼,我嘿嘿一笑,想起在藏區白居寺學到的密宗佛法,在朱睿的額頭上面畫了一個卍字,一拍他的額頭,大聲喊道:“朱睿,回來!”

朱睿聽我這般喊起,答話道:“好的!”

口中開言,立刻精神一振,人也清醒了,當下将雙手擺于胸前,作了一個道家驅邪的姿勢,口中開始念起符咒來,準備将侵入自己體内的那東西煉化。雜毛小道離開之後,我便感覺有些形單影隻,畢竟我向來都習慣群毆,于是一拍胸口,将朵朵和小妖一起喚出來,免得讓這茅同真給跑了。

茅同真這個家夥生前厲害,死後也難纏,他的不走尋常路,讓我和朱睿一陣手忙腳亂。不過好在我們都是有經驗的人,在度過了一開始的驚恐之後,處理這種鬼事都是得心應手。而我血液裏洗髓伐骨金丹的滾滾熱意并沒有消退,使得畫在朱睿額頭之上的符文有着絕佳的效果。

不一會兒,那鬼物熬不住了,朱睿肚子一陣響,“噗噗”的臭屁聲便傳了出來,我感覺到茅同真已經随着這屁溜出,大聲叫道:“朵朵,找出它來!”

剛剛從槐木牌中出來的朵朵,一出來便聽到這腌臜聲響,本來還在皺眉,聽得我的吩咐,“哎”的一聲應下,然後小手一抖,這黑黢黢的通道頓時就明亮了幾分。在這光明中,在我們來的那條路口,浮現了茅同真近乎隐形的靈體。

“不好!”瞧見茅同真出現在那裏,我的心中一跳,知道不對勁,剛準備沖過去,隻見茅同真雙手一拍,那條狹長的通道轟然垮塌,卷起的塵土朝着我們這邊呼呼吹來,迷住了我的眼睛。

我閉上眼睛,口中大叫道:“别讓它給跑了!”旁邊的小妖應聲說道:“朵朵,你留在這裏,我去追它!”

情形緊張,我沒有待塵埃落定便睜開眼睛。灰蒙蒙的前方,通道早已經被堵死,而茅同真和小妖都不見了蹤影,我拉了一把朱睿,問他沒事吧。他搖搖頭,然後問我孫小勤呢?

我一驚,回過頭去,剛才坐在地上的孫小勤竟然趁着一片混亂,消失無蹤了。

在那一瞬間我的心中充滿了怒火,感覺被人耍了,郁悶得緊。不過朱睿倒是恢複了鎮定,在灰塵蒙蒙的環境中朝我大聲喊道:“不用怕,他受了傷,又被綁着身子,能跑多遠?我們這就追上去,将那狗日的拿下,再有歹意,宰了便是。”

聽得朱睿的提醒,我點了點頭。的确,這裏塵煙四起,退路又轟塌了,一時半會出不去,不如硬着頭皮往前沖,于是與朱睿、朵朵一齊朝着前方沖。果然如朱睿所說,孫小勤身上有傷,根本就跑不了多遠,而這裏一開始就是個狹長通道,沒追多遠,便見到他一瘸一拐地在前面奮力走着。他回頭看了一眼,瞧見我們殺氣騰騰的模樣,吓得魂飛魄散,大聲叫道:“師父救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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