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罰怕這穢物,然而我的鬼劍本來就能引鬼,自然無所忌諱,也不受影響。不過我珍愛的鬼劍被這玩意給沾到,而且還飛濺出許多汁水來,讓人惡心,一時間腳程加快了幾分。
然而雜毛小道卻看到了别的東西,在前面小聲說道:“小毒物,你可小心了,這個家夥能夠将這軟綿綿的東西甩得如此飛速,手腕上面的力量,一定超乎常人,是個高手呢!”
我不管這些,問他能不能沖出這陣?他點頭,說應該可以,這隻是小陣,跟後山那個讓無數人差點殒命的大陣相比,實在是小兒科,他往日也曾經在這裏主持過,不過那天跟包子走,發現許多變動,所以還有些陌生,等熟悉完了之後,必定可以離開……
他的話音還未落,一聲冷哼從旁邊傳來,黑袍道人終于趕上來了。被我們抽空逃脫,對他打擊頗大,此刻也不再多言,手一揮,立刻有山風一陣,從黑暗的密林深處刮過來,風力頗大,讓人搖搖欲墜。随着這股妖風而來的,是一塊巨大的岩石,瞧着足有數噸重,又攜着兇猛的來勢,幾乎能夠将我們給當場砸扁。
雜毛小道也不含糊,一摸胸口,二話不說直接上狠招:“出來吧,血虎!”
說時遲,那時快,一頭比尋常老虎要大上一倍的巨大紅虎出現,流光四溢,撲向了那石頭。兩物一撞,這一虛一實,竟然發出了巨大的聲響。轟的一聲,血虎倒飛回來,那塊巨大岩石也碎裂四散開去,化作了漫天的石雨,将前面的景色拍打得一陣顫抖、恍惚。當血虎滾落在我們身後的草地時,我們身前的法陣障眼法終于被破除,先前隐身的黑袍道人,身形立顯。
雜毛小道哈哈一笑,說不過如此,看劍!話音一落,雷罰疾如流光,朝着黑袍道人射去。
那人倒也厲害,一個鐵闆橋躲開,滾落在地。他本事自然是有的,不過驟然現身卻也有些驚慌,一邊躲閃,一邊朝着旁邊大聲喊道:“老母,這兩人着實難纏,我一個人對付不來,快來助我!”
這個人不知道朝着哪裏說話,就在雜毛小道準備将其戳死的時候,雷罰突然有些失控,一陣晃蕩。在我們的身後,傳來了一個蒼老的聲音:“好的,這兩個小畜生,就交由老身來對付吧……”
Chapter 28 第一個内應者
本來漆黑的天空此時更加凝重,仿佛又刮來了一股風,這風并不剛猛強烈風,而是陰絲絲的,讓人心底發寒。雜毛小道皺着眉頭,将停滞在空中的雷罰召回手中,橫劍胸前,然後與我背貼背,小心防備着。我們都不知道那個什麽老母到底是什麽來頭,不過瞧她口氣如此托大,倒也有些好奇她到底是何方神聖?其實我們見過的老太太,厲害的不少,腿腳飛快的客老太,慈祥甯靜的鬼妖婆婆,遠在緬北山林的蚩麗花、蚩麗妹姐妹——後者在我看來甚至隻是一位二八年華的少女,還有我從小到大從不察覺有何厲害但是卻改變了我整個人生的外婆龍老蘭,然而卻沒有一個人的聲音,有這個蒼老聲音裏面蘊含的戾氣。
即使是讓我痛恨非常的客老太,都沒有這麽濃厚的煞氣。
來人似緩實快,瞬間到了近前,也是個蒙頭蒙臉的家夥,身上罩着一個偌大的黑色翻毛皮麾,好像一頭巨大的鳥兒。她一出現,幾乎一秒也不停留,刷的一下,從我的左邊、雜毛小道的右邊經過,甩了一條黑色的東西過來,速度奇快,不過還是被我們給躲開了,但聽到“啪”的一聲炸響,耳朵轟鳴,好像頭被人打了一拳。是皮鞭,而且還是上好材料制成,我能夠從上面感受到法力的波紋,如水一般蕩漾開來。
僅僅是一鞭,便甩得我眼前一黑,失去平衡。我掙紮了幾下,方才站穩腳跟,瞧見那個什麽老母已經站在黑袍道人的旁邊。我和雜毛小道并肩而立,血虎在我們身後刨着泥土,悶聲嘶吼着,發出“吼吼”的磨牙聲。雜毛小道不待我停定,上前一步沉聲質問道:“你是何人?竟敢在茅山境内開啓法陣,胡亂截殺我茅山宗門弟子,速速報上名來!”
那什麽老母臉上蒙着厚厚的黑紗,跟準備慷慨赴義的黑寡婦一樣裝扮。她的眼睛并沒有遮住,閃露精光,蘊含秋水,好似一個二十年華的少女。不過她一開口,卻是六七十歲老妪的聲音:“嗬?你們茅山?這茅山被我當做後花園一般走的時候,你還不知道在哪兒呢。當年即使是李道子守這後山,見到我也不會多吱半句,何況是你這嘴上沒毛的小家夥?”
雜毛小道下意識地摸了把嘴唇,好久沒刮胡子了,一層厚厚青茬,嘿嘿笑道:“這不是毛麽?”
他的話讓什麽老母一陣無語,原本都到了嘴邊的話,此刻也都咽在了肚子裏。回頭瞧了黑衣道人一眼,大喊一聲上,身形便朝着我們撲來。她這一撲,結果地也在顫動。我剛要沖上前去,卻感覺腳下一滞,低頭一看,隻見雙腳在不知不覺間,竟然已經被藤蔓纏住,移動不得,唯有随着地皮一塊兒起伏抖動。
跟小妖和朵朵相處久矣,我一眼就瞧出這藤蔓裏被灌注的正是青木乙罡,而且比起兩個朵朵來,更加濃郁。當下我也有些惱了,一邊揮劍斬藤蔓,一邊央求小妖這小姑奶奶,再次登場。
關鍵時刻小妖從來不掉鏈子,就連十分不喜茅山環境的朵朵也激動了,兩個小女孩立刻沖了出來。小妖火急火燎地斬斷了地上蔓延上來的藤蔓根蕨,而朵朵則朝着正與雜毛小道拼鬥的那黑衣老母釋放了一擊癸水彈,将這家夥的身形給凝滞。不過這凝滞也僅僅隻持續了一秒。瞧見了朵朵耍的這花活兒,黑衣老母頓時就興奮得尖叫起來:“哇,早就聽說陸左身邊跟着一個鬼娃娃,此番我要将她帶走,好好調養,保管過不了幾年,比你還要厲害……”
雜毛小道手持雷罰,正在跟這個老母拼鬥。終日與雷罰爲伍,雜毛小道劍法自然是犀利之極,然而這個老母也沒有疲于應付的姿态,反而真的如同走進了自家花園一般的惬意,皮鞭揮舞三兩下,接着将雜毛小道暗藏的好幾擊殺招給破解掉了。接着虛晃一招,将雜毛小道給逼開,朝着朵朵這邊伸手抓來。
這個老女人手上十分奇怪,有點兒像電視上慈禧的打扮,指甲比手指還長,又彎又黑又尖銳,仿佛冷兵器中的鐵貓爪一樣。朵朵瞧見了,不由得吓了一大跳,說:“吓,這是什麽怪物?”
一個能夠讓鬼妖都感到害怕的老女人,絕對是一個恐怖的存在。不過我渾身精力充沛,并不怕她,當下迎風頂上,管她是人是鬼,惡魔巫手已經點燃,左手成抓,右手握劍,雙管齊下,劍作掩護,而左手則朝着這老女人的胸口抓去,又狠又疾。
我這猥瑣一抓,正好與那個女人嫌惡的揮手對上,本來我以爲這輕飄飄的女人,力量也不過如是,然而一對拼,向後騰空飛起的,竟然是我自己。
騰空而起的我這才發現,我對面的這個老女人之所以有着那樣的自信,是因爲有着足夠的力量。她能夠将力量處于巅峰狀态的我拼飛,想來在修爲一途,走得比我們更遠。不過我并非一個人在作戰,已經處理完地上纏人藤蔓的小妖在空中便将我扶起,而朵朵則雙手揮舞如蝴蝶紛飛,口中念着藏邊密言,一大股藍黑相間的光芒産生,朝着這個女人的頭上甩去。
誰也未曾預想到朵朵會有這麽一招,黑袍老母自然也不作提防,頭上的面巾被一下子吹飛,露出了一張徐娘半老的臉。這所謂老母頂多也就四十來歲,風韻猶存。歲月還是在她臉上留下了痕迹,魚尾紋和擡頭紋明顯,眼睛下面也有浮腫的水泡。不過這臉看不真切,朦朦胧胧,似乎戴了面具一般。我自然不認識這人,雜毛小道也一臉茫然的樣子,她應該不是茅山故人。
戰鬥繼續,被一下打中了腦袋,這半老徐娘顯得有些惱恨,五指一并攏,立刻便有紅芒在她的手間生成,嗞溜一聲,似雷電之音。朵朵皺着眉頭,似乎對這種東西十分不适。那邊,雜毛小道被黑袍道士纏住,那人是個一流高手,用的是刑堂的制式長劍,不過技藝并不如雜毛小道精湛,所以暫時落于下風。不過他并不僅僅止技于此,不時放一下暗器,比那染血“面包”速度快了許多,讓雜毛小道難以應付。
讓人氣憤的事情是,有這半老徐娘在此,雜毛小道的雷罰完全失去了飛劍功能,實打實地受克制。他惱了,在擋住了黑袍道人一輪暴風驟雨式的攻擊之後,單劍指天,大聲叫道:“三清祖師在上,三茅祖師返世……”他這口訣乃是神劍引雷術的咒文,往日被茅山長老追殺的時候,念出來吓人得緊,黑袍道士和那個老母也都吓了一跳,顧不得攻擊我們,抽身後撤。
其實雜毛小道剛剛用完雷罰,桃木劍中的雷意都還沒有回轉,是引不來雷的,也就是吓唬吓唬人而已,所幸他們都吓到了,連連後撤。見吓到了人,雜毛小道拉了我一把,說:“小毒物,這個老女人似乎很難纏,估計一時半會弄不死她,反而被她開啓的陣法磨去性子,我們先跑路!”
本來,有兩個朵朵和血虎在旁,我自信滿滿,然而那個半老徐娘指間的紅色光芒,卻讓她們都感到了不安。我知道再這樣拼鬥下去無意義,于是點頭,與雜毛小道朝着歸路跑去。
我們忽打忽跑,完全将對手的節奏給搞亂了,半老徐娘氣憤地大叫,說:“休走。”大步便朝着這裏追來。此番倘若再次接觸,肯定又是一番苦鬥,鹿死誰手,誰勝誰負還不知曉,我也不怕打架,心中還在興奮,卻聽到朱睿的聲音從後方遠遠傳來:“蕭師弟,陸居士,你們在哪裏?我們已經和劉長老彙合了……”
雜毛小道聽到有援兵,頓時高聲應承,我回過頭去,見那個婦人咬着銀牙,恨聲說道:“且留你人頭數日,過幾天再來取!”
她話一說完,顧不得旁邊黑袍道士,倏然就不見了蹤影,顯然是對朱睿口中的刑堂長老劉學道有所顧忌。黑袍道士見有援兵,也轉身想走,雜毛小道冷冷一笑,說:“你也想走?”
他已經可以操縱雷罰,一劍過去,就将黑袍道士給釘在了地上,動彈不得。我也不猶豫,沖上前去,先将這人一頓老拳撂倒,然後手探入他的脖子處,使勁兒一撕,露出一張俊美的臉孔來。雜毛小道大訝,失聲叫道:“竟然是他?”
我低頭一看,竟然是梅浪長老的愛徒孫小勤。
Chapter 29 烈火真人再現身
在我們面前這個黑衣道人,便是前幾日在震靈殿前伏擊我們的杏黃袍道人孫小勤。他是梅浪長老最得意的弟子,也是茅山近年來風頭最盛的新生代高手之一。被我揭穿面皮的孫小勤一陣惱怒,即使被揍得暈暈乎乎,也死命揮拳還手。這家夥頂着茅山新生代扛旗高手的名頭,實力自然不弱,然而我又豈是好惹之輩?當下也是不管三七二十一,再次劈頭蓋臉一陣暴打,拳頭雨點般落下,這長相英俊的年輕道人立刻變成了豬頭。
見孫小勤被我揍得奄奄一息,雜毛小道伸出手,托住我的拳頭,輕聲說道:“行了,再打就真的沒氣了。”
我見有人已經從身後趕來,這才不情不願地放開手,将孫小勤推倒在地上。雜毛小道爲了防止這個家夥拼死逃脫,将沾滿孫小勤鮮血的劍刃抵在他的脖子上,不敢放松。
至于朵朵、小妖和血虎這些小家夥,對茅山這些穿着道袍的家夥有着天然的反感,于是在穩定住場面之後,各自返回,不再出現。
第一個趕來的并不是預想中的刑堂長老劉學道,而是黃臉漢子朱睿,身後還有幾個不認識的茅山弟子。瞧見了我們眼中的驚異,他也有些緊張,說:“你們沒事吧,我到了震靈殿,左想右想還是不對勁,那個潘嘉威看起來怪怪的,跟平時不一樣,語氣也細了幾分,這裏面蹊跷很大,于是我就跟聞訊而來的雒洋長老說了,他也覺得有問題。便尋着痕迹,趕了過來……”
瞧着朱睿氣喘籲籲的模樣,我不由得爲他剛才喊話的急智喝彩。雜毛小道的手紋絲不動,給朱睿看地上躺着的這位,說:“瞧瞧這位是誰?”
朱睿一看,大爲驚訝,說:“這到底是怎麽回事,孫小勤怎麽會在這裏?”
我撿起地上揉成一團的人皮面具,給朱睿看,說:“你剛才覺得奇怪的潘嘉威,就是這個小子裝的,剛才他将我們引入陣中,配合一個叫什麽老母的女人,想要碾殺我們,結果被我們拖住。剛剛你一聲喊,将攻擊我們的那個老女人給驚走了,而這個小子卻被老蕭給留了下來。”
旁邊的幾人啧啧稱奇,不過事涉梅浪長老,也不敢多言。這時執禮長老雒洋帶着門下幾個弟子也趕了過來,看着這一地碎石,眉頭緊鎖。走近了,他沉聲問道:“這到底是怎麽回事,怎麽連活岩石都用上了?”
“還好沒有把那塔林中的蛟龍弄出來,要不然我們還真的難以對付呢。”
雜毛小道右手在用劍,所以也施不了禮,隻是朝着雒洋長老半躬身子,以示敬意。雒洋長老揮揮手,說不用多禮,然後看見了被按在地上的孫小勤,沉聲問是怎麽回事?雜毛小道如實回答,末了還詢問,說雒師叔,那個老母到底是何方神聖,竟然能夠熟悉并且操縱這通往後山的九霄慈航陣?
聽了雜毛小道的描述,雒洋長老似乎想到了什麽,不過礙于面前這麽多弟子,他也不便多說,含糊地說此事牽扯甚大,需要在長老團裏面溝通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