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飛雨一聲輕歎,說:“唉,小北,我知道你對教内很多人、很多事情看不慣,你覺得隻有打破這些東西,重新樹立規矩,才能夠将我們厄德勒發揚光大。但是你可知道,上溯至沈老總,再到外公,曆屆先賢劃下來的圈子就是這樣,哪怕是掌教元帥,都跳不出這個圈子。你這丫頭,果真如小佛爺所說的,是一個自我毀滅的性格,真真就是一個作死的命,總有一天,你會自己作死的!
她知道自己勸也無用,于是一聲長歎之後,不再說話。
兩人在崖邊待着,彼此都生對方的悶氣,也沒有上到這懸空浮島的意思。我趴在石碑後面,與旁邊的雜毛小道面面相觑,沒想到這姐妹兩人彼此的觀念,竟然會有這麽大的區别。沉默啊沉默,沉默了好一會兒,洛飛雨才開口說道:“蓮竹老和尚的加入,使得陸左等人實力大增,讓這次行動變得詭異莫測了,我們不要再牽挂東夷人留下來的财産,離開吧。你知道如何離開這大陣麽?”
洛小北的情緒有些恹恹,不過還是答道:“簡單,那懸空浮島就是一個電梯模型,倘若想要離開,隻須驅使下面的符文水汽,就可以很快脫離此處……”
這邊兩人說着話,從東手邊的通道裏又跑出兩人來,正是之前消失無蹤的周林,他旁邊還跟着渾身大汗淋漓的老羅。
瞧見這兩人急忙沖來,洛飛雨眉頭一皺,急聲問,王宇辰、丁道人他們人呢?
周林的左臂纏着繃帶,臉色有些陰沉,沒有說話,反而是老羅喘着粗氣答道:“王宇辰被蓮竹那老和尚刷中,陣破人亡,而丁道人剛才引人的時候落了單,結果被一群遊走的狼人盯上,我們趕到的時候,已經被撕扯得隻剩下一個頭顱了……”洛飛雨的臉色陰沉,喃喃說道:“死了三個、三個!”
洛小北才不管究竟死了幾個呢,直接問周林道:“黑蝠,陸左和蕭克明他們的情況怎麽樣?”
周林眉頭皺得緊緊,他陰着臉說道:“剛才按照你的計劃,我把他們引入了那面積屍之牆,然後将口給封堵上,本以爲能夠兩面夾擊,将他們幾人弄死,結果沒想到那突然出現的老和尚壞了大事。他有一種五彩霞雲的法器,在我這陣腳上面刷了幾記,結果那結界法陣就動搖了,最後負責支援的王宇辰給那老和尚弄死了。我的真影分身是有冷卻時間的,幸虧他們爲了應付暴露在空氣中的屍牆詭物而沒有追來,不然說不定你們就見不着我了!”
聽到周林的這番話語,洛小北不由得有些詫異,說,你黑蝠不是自誇厲害非凡麽?爲何此番又這麽低調?
周林盯着這個漂亮非凡的平胸妹子,臉色難掩陰霾,一字一句地說道:“倘若是陸左和蕭克明,我自然手到擒來,隻是旁邊還有那個修了一甲子佛法的蓮竹老家夥,我雖然自信,但是沒有到完全沒有腦子的地步,也知道什麽叫做進退!你再想想辦法,看看如何将陸左、蕭克明與那幾個和尚分開來,不然我完全找不到機會下手!”
洛小北聳了聳肩膀,說,沒有辦法了,我老姐剛才說了,我們準備撤離此處,回到地面上去了。
聽到洛小北的話語,周林的眼睛頓時一鼓,那帥氣俊朗的面容頓時變得有些扭曲,死死盯着洛飛雨那美得如鮮花綻放的臉,一字一句說道:“爲何?”
洛飛雨沒有瞧他,而是将目光瞧向了黑黢黢的懸崖下方,緩緩說道:“沒有爲什麽,隻是此番人死得太多了,而且蓮竹和尚的出現,也代表着特勤局插手此事,如果我們再不走,說不定就給官方包圍,堵在這裏了。我不能拿自己和别人的命,來做賭注!”
聽到洛飛雨的解釋,周林大聲叱喝道:“人死都死了,還能活過來麽?既然死了,爲什麽不讓他們死得有價值一點?這裏是東夷人曾經的據點,裏面一定會有大量的法器,一定會有很多秘密,可以滿足我們厄德勒需要。我們不能走,在這樣的大陣中,即使特勤局來人又如何?填一千個人來,照樣還不是一個死字?”
洛飛雨并沒有理會周林的嘶喊,她的眉頭越發緊皺,耳朵不停地動,害得我們都不敢看過去,緊緊低伏着身子。不過她所關注的顯然不是我們這兒。這個時候,空間裏開始彌漫着難聞的屍氣,還有古怪的聲音從下方傳了上來。
這聲音是……我心中一動,視線朝着水瀑下方瞧去,隻見之前一直跟在我們背後的屍群已經出現在那洞口,推推擠擠,有的已經跌落黑暗深淵中,接着那頭五米屍怪出現了,正順着懸崖的岩壁,努力朝上面攀登。
Chapter 39 周林啊周林,你在作死咩?
瞧見這副場面,洛飛雨不由得大爲驚訝:“這屍群怎麽被引到這裏來了?難道那些家夥也順着原路,跑回中樞來了?”
屍怪仰頭瞧見活人的氣息,興奮不已,不由得發出“嘤嘤”的叫聲,叫人耳膜發麻,朝上攀登的勁頭更加足了,巨手将岩壁震得一陣抖動。
洛飛雨、洛小北和老羅的心思都被這懸崖之下攀爬上來的巨大屍怪和無頭屍群所牽絆,然而周林卻并不理會這些即将降臨的威脅,拉着洛小北問道:“你跟我說過,這懸空浮島之上,可以了解到身處大陣之中所有人的蹤迹,對不對?你趕緊查一下,蕭克明、陸左那兩個雜毛到底在哪兒?”
洛小北對周林本來就觀感不佳,又值此危急時刻,見周林隻爲私恨,對眼前的危急根本就不管不顧,不由得氣憤地說道:“理論上是可以。隻要你上得了那懸空浮島,心裏面強烈地想着對方的形象,就會出現。不過也做不得準,什麽樣的程度叫強烈?你的腦電波能否被這法陣運轉的意志所吸收?這都是沒明确标準的,你若有那本事,我倒是想看看……”
洛小北語氣模糊,話帶嘲諷,然而周林卻如禀聖旨,嘴角流露出一絲邪異的微笑:“别人不行,我卻是可以的!”
話語未落,他身子便朝後緩緩退了幾步,頭揚起,蓄勢,然後一個箭步,朝着比崖邊高出好幾米的懸空浮島飛躍上來。周林這個家夥的身體素質好得出奇,我看着沒有半分把握的那種高度,他根本一點兒安全措施都不用,身形如同翔于天空的蒼鷹,飛騰而來,來勢又急又猛。
眼看着就要輕松躍上懸空浮島,一道身影出現在他落腳的地方,刷,刺出一劍。這身影自然是對周林恨之入骨的雜毛小道,這家夥見有便宜可占,也顧不得暴露身形,青鋒寶劍刺出,淩厲得發出尖嘯之聲,瞧那軌迹,在下一秒鍾周林的喉骨就要被雜毛小道刺穿。
然而周林居然在這千鈞一發之際,将身形強行扭轉,伸手拍在了這淩厲的劍勢之上。他雖然躲閃及時,然而受傷包紮起來的左臂衣袖卻化作碎片飛揚。周林落于懸空浮島邊緣,腳步未穩,沖到跟前的我便是一招絕殺——黃狗撒尿:蹲身在地,右腳朝後上方,如狗兒撒尿一般,将腿高高踢出!
周林胸口中了這一腳,本身就立足未穩,此刻更是整個身子都失去了平衡,“啊”的一聲慘叫,便朝着懸空浮島旁邊的深淵跌落下去。瞧着這狗日的跌落深淵,我心中不由得一陣狂喜,這家夥,終于要死了麽?我有些難以置信,雜毛小道也沖到了浮島旁邊,往下瞧去,并沒有見到什麽東西。
然而此刻的他,似乎并沒有大仇得報的快感,反而是一陣摸不着頭腦的迷茫。
周林就這般死去了麽?怎麽可能?
事出反常必爲妖。我們都不敢相信周林就這般死去,于是均戒備着四處找尋。我們的出現使得洛飛雨和洛小北吓了一大跳,洛小北大聲叫道:“原來他們上了浮島,太過分了,他們是怎麽過來的?啊,對了,他們将那頭護陣獸靈給降服了!”
她抖着洛飛雨還給她的靈寶馭獸環,大聲吟唱起來,試圖将護陣獸靈給反正,殊不知此刻的獸靈已經改名二毛,而且還凝固成了石雕貔貅狀态。
就在洛氏姐妹準備沖上來的時候,一隻青墨色的巨手帶着濃烈的屍臭味,攀上了懸崖。我們都幸災樂禍起來,那屍怪可是她們留給我們的敵人,結果現在卻盯上了她們,可謂天理昭昭,報應不爽啊。然而我們在這兒幸災樂禍,後方卻傳來了釋永空的一聲驚叫。
“啊……”
釋永空的驚叫聲讓我們吓了一大跳,回過頭去,卻見周林那狗日的從斜邊處攀着底部重新躍了上來,伸手一抓,竟然将離得最近的小和尚半件僧袍都撕扯下來,露出了白色的内袍。此刻的周林似乎有些發狠,之前還說對付有幾個和尚在旁邊的我們,不可力敵,現在卻是不管不顧,那一股子蠻勁兒騰升而出,身形如鬼魅,在蓮竹禅師救徒的當口,朝着我們這邊撲來。
身形提升到了極緻的周林還真的就如同一隻黑色蝙蝠,在高速行進中還保持強大的反應力,避開蓮竹禅師的攻擊,舞動雙拳,朝着最爲痛恨的雜毛小道當胸砸來。
雜毛小道手中鋒利的青鋒寶劍挽動一朵劍花,朝着周林的喉間抹去。周林的手臂上面有鐵質護臂,與劍交擊,頓時一陣铮然鳴聲響起,身懷本命血玉的雜毛小道竟然不敵,朝着後方疾退幾步,終于在即将掉下浮島的時候穩住了身形。
雜毛小道退後,自然是我上前抵禦,鬼劍遊繞,我一劍劃破了周林的小腹,衣袂翻飛,卻感覺這一劍竟然像砍中了木頭,沒有鮮血迸發,反而是劍止在了肉裏。
雜毛小道在我身後急聲提醒:“小毒物,這個家夥已經将玉靈凝練于身,氣力和體質都已經不似人類了,你小心!”周林嘴角露出了邪魅的微笑:“提醒晚了,你們這兩個小雜種,明年的今天,就是你們的忌日!去死吧……”
周林的身上突然升起了巨大的黑色陰影,如霧搖曳,幻化成一隻巨大而猙獰的豬嘴蝙蝠,那蝙蝠一如之前的那種小蝙蝠一般模樣,不過在經過成倍放大之後,根根毛發豎起,就顯得恐怖了。周林的雙手瞬間繃大幾分,五指皆有長長的指甲,黑色、尖銳、含着黏稠的毒漿,朝着我當胸抓來。
我将鬼劍松開,朝後疾退數步,大聲喝道:“齊!”一股曠達平和的心境湧入靈台之中,再次看向外表柔美、猙獰的周林,我感覺沒有那麽恐怖了。此刻,反應過來的諸人也都沒有了一開始的驚慌,我與雜毛小道兄弟聯手,迎戰周林,即使是硬碰硬,也步步爲營,不畏半分;朵朵在照料昏迷的釋方,小妖将那塊石雕納入懷裏,沖上來,對着冒着森森妖氣的周林就是一陣亂打。
場面太亂,蓮竹禅師和釋永空并沒有沖上來交手,蓮竹禅師在周林的退路上站定,一邊遙遙控制場面,一邊防備着下方正在與屍怪火拼的洛氏姐妹和老羅過來援手。
被周林剝去半邊僧袍的小和尚釋永空踞住東南一角,手中佛珠陡現,不時一顆飛來,勁道大得厲害,總能夠破解掉周林的一次淩厲進攻。
與周林戰鬥,我的心越發驚奇。初遇周林之時,感覺此人不過是有些道行的世家子弟,身懷金蠶蠱的我随時能夠讓他跪倒在地;經過神農架耶朗祭壇變故之後,這個家夥已然入魔,在巴東黑竹溝臘制人肉,當時就變得十分強悍了;至此,已經成就了讓很多人一輩子都無法企及的高度。此刻的周林,真的已經有了繼承李子坤的實力,成就一方人物了。
然而我這邊心驚,身處圍攻中的周林卻更加着急。他本待借助着仇恨的怒火将我或者雜毛小道速殺,不料陷入這番泥潭一般的圍攻當中,優勢不再,便有了遁去之意。騰身而起,跳到空中,衣袖一卷,一陣煙霧朝着後方的兩個和尚撲去,然後身子竟然能夠在空中借到力量,像一隻巨大蝙蝠,朝着懸崖下方滑翔而去。
這家夥騰空足有三四米,我根本夠不着,心中惱恨,難道就這樣,又讓他逃脫了嗎?
然而當周林滑到懸空浮島的邊緣時,卻被一股無形力量擋住,緩緩地落下來。驚詫莫名的他回轉過頭來,看見手放在石碑之上的雜毛小道嘿然說道:“周林,你别忘了,虎皮貓大人的半部《金篆玉函》,我可沒有白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