闵魔将大師兄黑得翔都出來之後,停下了話語,扭頭吩咐了一句,王姗情立刻從身後摸出一個太空杯來,倒了一杯黃色的液體,服侍着闵魔喝下。
闵魔說了這麽多,雜毛小道不爲所動,隻是平淡地說道:“閣下諄諄教誨,不知道想表達什麽?”
老頭兒本來昏黃渾濁的眼球在這一刻,陡然爆發出了閃爍的精芒,他直勾勾地盯着雜毛小道,仿佛在看一個身材火爆的全裸美女,好一會兒,他才收回目光,緩緩說道:“很多人都會有這樣的誤會,認爲我們走歪路了,證不了道,見不了自己的信仰。然而你是這行内的人,自然知道‘大道萬千、殊途同歸’的道理……”
雜毛小道接茬說道:“那麽,然後呢?”
闵魔盯着雜毛小道,一字一句地說道:“你現在的身份還是通緝犯,而且還是在逃,他們如此待你,你心中應該已經郁積了很多的怨氣,不如……加入我們邪靈教吧?”他見雜毛小道沒有說話,沉吟了一番,下定決心之後開口說道:“你倘若入我門中,當我百年過後,這闵魔的名頭和地位,便可由你繼承!”
他的這句話讓我大吃了一驚,不了解邪靈教的人自然是不知道這裏面所蘊含得有多大的魔力。要知道,這邪靈教十二魔星可是邪靈教内的高層,個個都是一方人物,手上掌握的資源、财力和權力,那可都是一筆讓人瘋狂的東西。沒有人知道邪靈教的産業究竟有多大,但是我們所知道的是,它與洪門比起來,就如同一個大人和嬰孩一般,無比強大,無所不在,潛伏在社會各階層裏。當日在龍虎山的時候,青虛這個家夥之所以會做出醜惡之事,也就是因爲黑魔孫承茹孫老太(前任黑魔的遺孀)答應他,會将他推薦給邪靈教總壇,接任黑魔的名頭——可見其吸引力有多大。
然而闵魔此言一出,我們都還沒有來得及反應呢,他身後的那些人不由得都炸開了鍋,議論紛紛。我看到王姗情的臉上擠露出了一絲古怪的微笑,似哭一般,而人群中最爲激憤的,要屬大猛子。身爲闵魔首徒的他,其實是最有希望繼承闵魔衣缽的,就等着闵魔早日歸西,他好繼承位置,哪裏會料到半路殺出一個程咬金,竟然将他的期待化作了水中月、鏡中花,這哪裏肯罷休?
他自恃一身好本領,忍耐不住心中的失落,壯了壯膽,昂起頭來大喊道:“師父,不可啊!這個小子心懷鬼胎,像那牆頭稻草,随風飄蕩,你怎麽能夠讓他來繼承你的衣缽,成就闵魔之聲譽呢?”
有人帶頭,自然便有打醬油的随聲附和,說了好幾句。我看到闵魔本來平淡如水的臉上開始扭曲起來,一瞬間,無比猙獰,終于發作了。正在喋喋不休的大猛子突然覺得嘴巴一腥,伸手一抓,隻見嘴裏面已經塞着一大坨人肉,瞧這部位,應該是來源于一位男性的臀部,或者小腹位置。
大猛子的嘴巴被堵,闵魔緩緩地坐起身來,一股龐大而恐怖的氣息将那些站起身來,試圖走上前來理論的門徒給全部壓垮,根本就動彈不得。那些家夥也是有了經驗,知道自家師父生氣了,頓時紛紛跪在地上,大聲喊道:“師父饒命,我們隻是建議而已,一切都依着師父的指令行事,但有所指,無不服從!”
這樣的話三呼完畢,闵魔似乎覺得這些個徒弟還算是誠懇,揮揮手,緩緩說道:“我說過的話,落地便是一口唾沫釘!我的指令,誰贊同,誰反對?”
他的話語頗有馬龍白蘭度的教父風範,一切都恢複了平靜。闵魔掀開了眼簾子,瞧了一眼我們,緩緩說道:“怎麽樣,考慮清楚沒有?要麽死,那麽投入我門下,沒有第三條路可選。依你的本事,倘若小佛爺的計劃成功,新世界必定會有你的一席之地,到時候所有的尊崇、榮華和巅峰感受,你都是可以擁有的……”
雜毛小道無語,而躺在朵朵懷中的虎皮貓大人則打着呵欠,頗爲無聊地說道:“一百年過去了,幾百年過去了,到現在還是那老一套的東西,什麽破而後立啊,什麽改天換地啊,爲毛總要用這樣的手段呢?而且每次一提起來,都跟打雞血了一般!一群傻波伊,呸!”
雜毛小道與我對視一樣,心裏面都感覺到自去年與鎮虎門張伯一戰,兩敗俱傷之後的闵魔,似乎變得有些啰嗦了,而且交鋒的時候都是在背後陰人,要麽控魂,要麽就利用機關險境,現在又這麽好說話,肯定是實力并沒有完全恢複。如此的話,我們不是有機會收拾這丫的?
我和雜毛小道配合多年,早已心意相通,一個眼色,立刻下了殺心,當虎皮貓大人這一聲“呸”落了音,我和雜毛小道都緊繃着身子,如同猛虎出了籠,朝着池子裏面的闵魔沖過去:“受死吧,你這賤人!”
見我們二話不說,沖上前來,闵魔極爲失望,身子從池子中站了起來,沖向水池的我看到他腰部以下的部位,差一點兒吓得魂都飛散。
Chapter 34 人身魔體,觸腳怪獸
此刻的闵魔根本就不是一個人類,完全就是一頭披着人類皮囊的恐怖魔怪。在他腹部以下,有着細膩如嬰兒皮膚一般的軟體組織,粉紅色,再之下,便是十來根手臂般粗細、三兩米長度的章魚觸腳,柔軟如緞。
闵魔一浮出池面,十來根遊繞滑膩的觸腳分出數根,朝着我席卷過來。因爲身在空中,我根本就來不及閃避,剛剛點燃激發的惡魔巫手,準備朝着他的腦殼抓去,還沒觸及,便發現腰間驟然一緊,一股軟中帶硬、硬中又有軟的勁力附着在了上面。很快我就發現自己呼吸不過來,所有的血液都在往頭上聚集。
再之後,我的雙腳也被緊緊纏住,世界一片颠倒,還沒有反應過來的我被三根觸腳給死死絞住,朝着血池裏面摔去,而旁邊的雜毛小道卻劍出如電,将飛射而來的襲擊給悉數刺回。
轟——我渾身一陣溫熱潮濕,身子就浸入了血池裏面,接着重重地砸在了池子底部。我根本摸不清楚這池水有多深,也不敢睜開眼睛來瞧看,隻覺得腰間那沉重的壓力幾乎将我整個人的骨頭給弄松散了。這當然隻是一種錯覺,修煉了三年“十二法門”,我的身體比起尋常人來說,其實已經非常堅固了,這樣力度的緊箍對我來說,還構不成威脅。
我被沉溺入血池之中後,闵魔并沒有讓我出來透一口氣的想法,他的下盤不斷移動,似乎在跟雜毛小道以及其他人對抗,而那三根觸腳,卻死死地将我往池子底下壓着,試圖将我給溺死于此。
我當然沒有這般脆弱,有源源不斷的力量從小腹中生出,讓沉浸在池中的我變得沒有那麽難受,氣從無中生有,将我幾近枯竭的肺部變得舒暢。
我開始蓄力,幾秒鍾之後,大喝一聲:“統!”
大股的氣泡從口中冒出,内外宇宙共鳴,絕境中反湧出無數鬥志,那将我箍得幾乎暈過去的觸腳開始繃不住,上面的吸盤和肉芽不斷蠕動,開始朝着四周擴散,以緩解我身體給它帶來的張力。
我沒有睜開眼睛,然而炁場感應卻一刻都沒有停止,不斷地掃量着身周的力量。這血池中并沒有之前那個大廳那種恐怖的觸感隔絕,有溫度,有濕度,也有流動的水和塊狀的人肉、器官以及其他讓人毛骨悚然的零件、雜碎,而我也終于能夠毫無阻礙地操縱自己的身體,将能量已經攀至極限的惡魔巫手翻轉,抓住那有着無數肉芽的滑膩觸腳,使勁兒一捏。
下身化爲章魚魔體,此刻的闵魔成了名副其實的惡魔,他身上必然有着黑暗的力量,那麽我的惡魔巫手便能夠克制于他。
果然,當我的雙手接觸到纏在我腰間的那一條觸手時,它頓時就是一陣痙攣,下意識地抽搐,接着我腰間那股絞殺的力量開始消退。我閉上眼睛,整個世界都是黑暗的,唯有靠着炁場感應一切,知道自己的惡魔巫手有效,便緊緊抓住那條觸腳,開始持續不斷地施加壓力。
然而我的對手并不是一個光挨打不還手的老實孩子,他可是闵魔,戰鬥經驗何其豐富?他或許不怎麽适應此刻的魔體,畢竟光觸腳都有這麽多條,并不是習慣了兩條腿走路的普通人類所能夠短暫時間接受的。不過他想讓我死,方法自有千百種。就在我狠力掐觸腳的時候,感覺到身子又是一陣騰空,人便終于飛出了血池。我還沒有來得及呼吸一口空氣,“呼”的一聲,身子就重重朝着池子邊緣砸去。
那水池的邊緣,是用正宗的花崗岩石修砌,而且用的是自己人,絕對沒有普通裝修公司那般偷工減料,我倘若是撞實了,以這般迅猛的速度,估計除了屁股之外,基本上妥妥的重傷無疑。甚至可能變成一攤爛泥?
結果,我的身子觸及一片清涼,往下的去勢也陡然一滞。
我睜開眼,見朵朵出現在我的前方,雙手結了一個古怪的手印——雙手交叉,拇指反扣,尾指朝上,她精緻的小臉鼓得如同蘋果圓,口中一聲低喝:“讷銘……”此話爲藏語,接着從她柔嫩的小手出現了黑色的光芒。
這光芒迅速蔓延到了那條纏在我腰間的觸腳之上,接着我聽到“噼裏啪啦”一陣響,如同電擊一般。
朵朵單手托住了我的身子,我腰間的觸腳無力,軟軟垂下去,然而我雙腳腳踝上面的觸腳,力道卻依然兇猛,使勁兒一甩,想把我拖下池去。朵朵自然不肯,伸手抓住了我的肩膀,往回拖。朵朵和闵魔,或者說是和闵魔的觸腳,将我作爲了戰場,開始了一場激烈的争奪戰。
闵魔下盤的觸腳力量巨大,朵朵卻也不懼。火娃當日給我服用的屍丹如同石沉大海,毫無反應,我也根本察覺不到,别人也是,唯有朵朵和鬼妖婆婆,能夠感受到其中蘊含着的力量,如同夜晚的太陽,雖然看不到,卻依然散發着蓬勃的熱力,滋潤着朵朵,使得她仿佛生出無窮的力量,與闵魔對拔。
這兩股力量對抗,隻可惜苦了夾在中間的我。頓時骨頭咔咔響動,倘若不是平日裏勤練固體,這會兒妥妥的五馬分屍。就在這時,一條如同觸腳一般的東西出現了,是肥蟲子控制的有角遊蛇,或者說是條蛟,它一口咬在了我足部的觸腳上面,一股肉眼可見的黑氣,朝着觸腳蔓延而去。
我聽到一聲怒吼,仿佛耳邊炸雷,嗡嗡嗡,使得我顱腔的壓力陡增,眼前一黑,便什麽都感覺不到了。當知覺回複之時,我感覺自己的雙手觸摸到了實質的地面,這種腳踏實地的美好感覺讓我欣喜若狂,睜眼一瞧,自己身處于池子邊上,而在我旁邊,已經跌倒了幾個人。這些都是闵魔門徒,不知死活,也不知道是被誰下的手。
戰場瞬息萬變,我不敢有半點懈怠。四下一望,但見闵魔出水之後,他的徒弟們都退守到了池子東邊的通道處,任由闵魔大戰雜毛小道以及跟上來的小妖、雪瑞和吉娃娃,至于虎皮貓大人,它被朵朵甩在了對面的地上,躺在血泊中,正破口大罵。
當然它肯定是不敢罵朵朵的,于是闵魔的徒弟們就中了槍,各種尖酸刻薄的罵聲齊出,讓人聽了,恨不得沖上前去,将這頭肥母雞身上的羽毛給全部扒光,然後裹上澱粉和面包糠,扔進油鍋裏炸至焦黃——雞肉味,嘎嘣脆!
然而能夠被闵魔看上的門徒自然都不是蠢貨,都知道這頭肥碩的鳥兒是要轉移他們的注意力,并沒有沖上去,而是小心翼翼地注視着戰場。我見雜毛小道手持鬼劍,正在被闵魔那遊蛇般的繁複觸腳,暴風驟雨一般地攻擊,而雪瑞在旁邊也頗爲被動。
一夥人上前圍攻,結果反倒是被渾身黑煙滾滾的闵魔打得傷的傷,跑的跑。
我心中焦急,将腹中的力量運轉到了極緻,這才如同炸彈一般,朝背對着我的闵魔撲去。
頓時,有幾根觸腳鞭甩而來,此刻我早有準備,惡魔巫手分光捉影,将觸腳迅速撥開,沖到闵魔身前,擡手便拍。
我這蘊積了一身潛能的掌力,瘋魔起來,便是連烈陽真人茅同真也抵擋不住,然而闵魔甚至都沒有回頭,直接甩回來一巴掌,與我對拼。我貫足力量的一掌,仿佛拍在了一堵厚重的牆上,力量根本就噴發不出去,反而折沖回來,讓我氣息翻騰,一口血箭噴出,射在了他的頭頂。
我這血箭本來隻是受傷之後的應激反應,然而正在與雜毛小道等全力拼鬥的闵魔一被澆中,突然臉上露出了惶恐的表情,大聲叫道:“巫鹹遺脈?怎麽可能,你身上的血,怎麽會有巫鹹遺脈的精神印記?天啊……”
他下盤那十來根支撐其直立行走的觸腳開始變得紊亂,不斷地痙攣抽動,使得本來如同魔王返世的他,像一個恐怖片裏面的小醜鬼怪。
我捂着嘴邊的鮮血,也疑惑了:巫鹹遺脈?說的可是怒江峽谷中的那具綠毛僵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