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正想着此物甚爲眼熟,旁邊的雜毛小道卻已經大聲喊了出來:“鬧鬧……”
我心頭劇震,對,對,就是鬧鬧,曾經與我有過一段故舊的那個小男孩。
那個虎頭虎腦的小家夥,他被煉成鬼的時候我也在場,知道化身爲鬼靈的鬧鬧與風塵女王姗情以及她新拜的師父、邪靈教十二魔星中的闵魔有着一定的聯系。那麽,今天它出現在此處,是不是也代表着邪靈教參與了此事?
回想起此次事件種種的怪異情形,又想起之前我們參與傅小喬被下降頭的任務中掮客黃一的供述,我突然感覺到這一切,似乎都有了答案。
然而此刻并不是解謎的時間,無論如何,我們都要先将那小鬼鬧鬧給擒獲,并且超度之。如此,爲的是不讓它再次害人,也是給它父母一個交待,讓孩子安息于幽府。我又想起來一事,這孩子的父母,不就是在偉相力工業園區裏面工作麽?
所有的線索,都彙聚到一點上來了。雜毛小道最先啓動,身如獵豹,朝着樓邊跑去;我身邊的兩個台灣風水師也開始了行動,張靜茹從胸口摸出一張小紙鶴,瞬間燃燒,化作了一道火光,朝着樓頂飛了過去。
我跟在雜毛小道的身後跑,看到那個頭顱碩大的黑影搖晃一下,消失于樓頂,心中惱急。雜毛小道也是一陣大罵,說肥母雞這厮見色忘友,此回倘若是它在場,哪裏能容這小鬼頭嚣張?這會兒可怎麽追啊?
我也心中不爽,别說是肥母雞,便是朵朵或者小妖在,我們也能夠讓那小鬼無所遁形,哪裏會像現在,受限于身體的束縛,根本無法追蹤?我們跑到樓下,感覺那道氣息已然飄往遠處,我急紅了眼,雙手合十,開始将始終陪伴我左右、不離不棄、榮辱與共的肥蟲子,請了出來:“有請金蠶蠱大人現身!”
肥蟲子閃亮登場,牛波伊烘烘,它是個極爲懂事的小東西,知道我們要追尋的東西已然遠去,并不與我們打招呼,而是化作一道暗淡的金光,從我們頭頂飛過。
有了肥蟲子作爲定位導航,我便知曉了大緻的方向,穩住身上所攜帶的零碎物件,發足狂奔。肥蟲子速度極快,我和雜毛小道一陣猛跑,越過了宿舍樓群,朝着西邊的廠區跑去。我跑了一段時間,感覺身後除了雜毛小道,似乎有人緊緊跟随,回過頭去,卻是滿頭白發的姜大師和身材曲緻的驕傲女張靜茹。見我們回望過來,張靜茹瞪了我們一眼,說,你幹嗎跟着我們?
我眉毛忍不住地直跳,又好氣又好笑,說,小姐,好像是你們在跟着我們跑吧?
張靜茹還待再反駁些什麽,她旁邊的師父揮手阻止道:“靜茹,不要再說。這作鬼的家夥實力十分厲害,說不得我們兩個都敵不過。這兩位小兄弟神色内斂,不露真相,卻都是有真本事的人,到時候一同迎敵,并肩作戰,可不要相互惡了心思……”
這個老頭兒倒是個明事理的人。我們也不再計較,發足一陣狂奔。跑了差不多二十幾分鍾,道路兩旁都是高大的廠房,有的燈火通明,有的卻是黑沉沉的。代工企業是分淡旺兩季的,這個要看市場,倘若有的産品沒單,整棟整棟的廠房關閉這種情況也有。它們在黑暗中,如同巨獸,顯得十分吓人。
終于,我們停在了一處關閉的廠房前。肥蟲子在裏面,指引着方向,兩個台灣風水師的紙鶴也停在了這裏,我們一起緩步走到了斜對面的員工出入口。
本應該緊鎖住的門,此刻虛掩着,我感覺有一點兒不對勁,一個箭步沖上去,将門一把推開,突然頭頂上腥風驟起,一個黑色的身影朝着我撲面襲來。
Chapter 17 停用廠房恐怖記
面對這突然撲過來的黑影子,我并不着急反擊,而是往後面連退了幾大步,誰知正好和緊緊跟上來的張靜茹撞到一起。好在我們兩人的平衡感都足夠好,沒有跌倒在地。瞧這黑影子晃到我身前幾寸處停下來,然後又蕩了回去,這時我才發覺“它”是一個被吊起來的人,脖子上面有一根白色尼龍繩,所以才會這樣晃晃悠悠。
我感覺臉上冰涼含腥,摸了一把,是血,已然冷卻了的血液,有說不出來的腥臭。
員工出入口的小門洞開,黑乎乎的一個死人吊着晃蕩,這場景顯得無比詭異。待那個死人稍微停住的時候,我才發現,這個人竟然是之前陪我們一起去停屍房查探死者的江門風水師助理小雷。
此刻的他,雙目被剜,猩紅的舌頭伸出長長,四肢耷拉,有滴滴答答的血順着身子流落下來,在門口這裏彙聚成了一灘血漿,散發着濃烈的惡臭。我們是在晚上差不多十點左右分别的,不承想相隔不久,他就已然變成了一具死屍。
我們心中驚異,想找尋他的同伴。身後有燈光打來,原來是謝一凡、羅喆和四個園區保安開着園區參觀電瓶車過來了。謝一凡大喘氣說道:“姜大師,剛才的事情我已經通知了我們李經理,目前正在現場處理,這邊到底發生了什麽事情,你們這麽急過來……啊!”
他話還沒說完,看見被吊死在員工出入口前的小雷,與其猙獰鐵青的臉面對面地瞧上了一下,吓得一屁股跌坐在地上,放聲大叫起來。
不過他的叫聲隻起了一個高音,就被一雙手穩健地給捂了回去。雜毛小道死死地盯住黝黑的廠房裏,淡淡地說道:“不要鬧,将人攆跑了,到時候你們公司說不定就會一直雞犬不甯呢……怎麽樣,心情平複一點兒沒有?”
謝一凡眼睛睜得大大,深呼吸,然後猛點頭。
雜毛小道放開手,指着旁邊吓得呆住的幾個工作人員,提醒道:“有時候驚叫雖然能夠舒緩驚恐和高壓的情緒,但是也能夠引來不測。所以你們最好還是平複自己的情緒,不要将髒東西招到身上,引來橫禍。”
看着面前這一群人如同呆頭鵝一樣機械地點頭,雜毛小道歎了一口氣,沒有再理會他們,轉過頭來問我:“小毒物,還在裏面麽?”
我點點頭說,在的,我們進去瞧一瞧,到底是何方神聖,在此搗鬼吧。說完話,我将背上的鬼劍取下來,緩步朝門口走去。雜毛小道回頭問謝一凡,你們這廠房裏面燈光的總開關,在哪裏?謝一凡回過神來,慌忙回答說,爲了省電,廠房裏面除了應急開關,其他的都已經停了,他需要打電話給總控機房。
我們沒有再等,繞過門口正中吊着的小雷,緩步走進廠房裏面。進入廠房的一共四人,都是我們這些風水師,其餘人瞧着門口這屍體,惴惴不安,進退不得。員工出入口對面的房間是更衣室,我往裏面望了一眼,沒有什麽發現,便直接走進了廠房裏的長廊。整個空間昏暗,靜悄悄的,每隔十幾米有一盞幽綠的燈——那是消防應急燈。借着這幽幽的燈光,我們在廠房裏面穿行着,路過一個又一個車間,裏面都是黑乎乎的,一直走到了長廊盡頭。我憑着肥蟲子的指引往二樓的樓梯爬去,而身後則傳來一聲喊叫:“喂,在這邊啦!”
我回過頭,那個穿着藍色修身旗袍的美女叫住了我,指着左邊的一個車間說道:“在這裏,你們上樓幹嗎?”我笑了笑,說我感覺應該在樓上。說完我繼續往上走,身後傳來了那個女人氣憤的喊叫:“哎,你這個人怎麽這個樣子,一點紀律性都沒有……”
轉過樓梯,我們來到二樓,雜毛小道在我背後嘿嘿笑,說,那女人是不是有點兒害怕了啊,非要叫住你。對了,你确定真的是在二樓?
我點頭說,肥蟲子在二樓前面的一片區域,至于是不是,我就不知道了。
我話剛剛說完,從思維末端傳來一陣古怪的悸動,暗叫一聲不好,快步往前跑去。雜毛小道不明就裏,跟在我後面喊怎麽了。我閉上眼睛,能夠感覺到一股龐大的壓迫力正在施加于肥蟲子的身上,心中焦急,說有敵人,正在竭盡全力圍攻肥蟲子,我操,這個家夥很厲害啊。
肥蟲子遇伏,我心中焦急得要死,順着長廊快步往前跑。剛剛沖到拐角處,便感覺前面陰風一陣,下意識地往後一躲,但見一個臉如平闆的黑影朝着我襲來,黑暗中,一道極細的淩厲鋒芒閃過。
我幾乎是180度的鐵闆橋彎身,避開這攻擊。身後一道風聲響起,雜毛小道冷冷地喝道:“大膽邪物,敢爾!”
我翻身起來的時候,見到黑暗中一張幽黃的符火燃燒,将襲擊我的那個黑影子給整個點燃,如同焰火。沒有雷罰的雜毛小道依然兇猛。這符火甯靜安詳,然而對這凝如實質的鬼物卻有着極大的殺傷性,如同火星掉入油桶中,轟然一下,火焰大盛。熊熊火光中,我突然想起來,這張五官統統擠在了一起的平闆臉容,不就是謝一凡給我們看的資料中的一個員工麽?他們死後,竟然還被人煉成了厲鬼,這是怎麽回事?
我的腦筋還沒有轉過彎兒來,便又有三道黑影從轉角處沖了出來,張牙舞爪,形如最恐怖殘忍的鬼魅惡魔,朝着我們撲來。剛才隻是猝不及防,沒有準備,此番惡鬼撲來,經曆過大風大浪的我哪裏會怵這等小陰溝?
臉上略爲一冷笑,我點燃了惡魔巫手,力量從心髒處湧集而來,流至雙手,藍色光芒将我這一雙手給映得鬼氣森森,面對着一個矮個兒女性幽鬼,我先是退後一步,然後猛然跨步上前,一舉抓住她的雙手,緊緊握着。被我控制住,這恍惚的黑影子青面猙獰,現出古怪而邪戾的笑容,牙齒張開,朝着我的脖子處就咬了過來。
我以前說過,類似此等靈體,與人本來是兩個不同的世界,并不能夠傷人,也無交集。我的惡魔巫手可以直接抓住靈體,便是十分神奇,而這些鬼物能夠作用于物,那必定是被邪惡之人煉制過,方能夠有此效果。
我的手上傳來了巨大的反抗力道,仿佛我捉住的不是一頭女鬼,而是一匹暴烈的馬駒。我倒也不慌,惡魔巫手一激發,将這惡鬼的神魂燃燒如灰燼,再無力道,頭沖到一半,便軟軟地趴在了我的脖子邊,如同戀人一樣依偎着。
我認識這個女鬼生前的模樣,她是孔陽女友的小姐妹,在會議室裏我見過照片,不漂亮,但是長得蠻乖巧的,可惜如今竟變成如此模樣。
就在我将懷中這頭女鬼點燃魂消的時候,雜毛小道已然三下五除二地将旁邊這兩個惡鬼,給焚燒超度了。畢竟是還沒有怎麽成型的靈體,縱然是被精心煉制了一番,也并不用費我們什麽手腳。快速地将其解決完之後,我們沖進了裏面的車間。
這是一條流水生産線,術語也叫做一條“拉”,往日堆積着貨物和元件的地方此刻已經被清空了,就剩下機器,被塑料薄膜封住,等待訂單來的時候,再行開工。這條拉的空間很大,大部分都是黑乎乎的,唯有中間的一個地方,有暗淡的金光閃亮。
我的心一跳,提着鬼劍便沖了過去,半途中,一陣耀眼的金光有如太陽般閃耀,接着有破帛撕裂的聲音傳來。整個空間裏隻有肥蟲子的小小身影,除此之外,旁邊還殘留着些許陰寒之氣。
雜毛小道沖到我的旁邊,看着得意洋洋的肥蟲子,吸了吸鼻子,說,好濃重的鬼氣,看來肥肥跟此處鬼物發生了好一場惡鬥。
我皺眉說,是那頭小鬼麽?他搖頭說不知,剛要再說些什麽,突然左耳一動,眼睛左右轉動了一下,心虛地說道:“小毒物,你聽到了什麽沒?”我四處打量一番,說,沒有啊,你聽到了什麽?他緩緩地說道:“好像有一個女人在尖叫……”
我們對視一眼,異口同聲地喊道:“張靜茹!”雜毛小道拔腿就往房間的門口跑去,而我則招呼着肥蟲子,朝着樓梯口跑。
很明顯的調虎離山之計,雖然不知道這幕後之人到底在搞什麽,但是從被吊死的小雷身上,我們就知道他并不是一個和善之人。匆匆來到樓下,我們正想朝着剛才張靜茹、姜大師所在的車間跑去,突然發現路口處有人影閃動,便厲聲問道:“是誰?”
對面跑來幾個身影,領頭一個大叫:“陸先生,蕭先生,是我,謝一凡,我們怎麽出不去了,所有的門都被堵住了!”
出不去了?我沒有明白過來,突然看到他們身後出現了一個身影,緩步朝着他們走去,便高聲喊道:“小心背後!”
謝一凡等人轉過身,驚訝地喊道:“咦,李經理,你怎麽過這裏來了?現場處理好了?啊,不對……”
謝一凡話音未落,走在最後面的一個保安突然被行政部經理李皓抱着脖子,一口咬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