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2章苗疆蠱事9(25)

場面一時混亂不堪。慌亂中,小喇嘛扭到了腳,被那頭巨鳄瘋狂追咬。老和尚手持嘎巴拉碗,從裏面抹弄出油膏狀的液體,抹在自己的額頭上,口中還在念念有詞。我見小喇嘛眼看就要被巨鳄咬到,連忙伸出手,抓住這個清秀少年的紅袍,朝我這邊拽過來。

喀……

劇烈的咬合聲出現,小喇嘛差一點就被這張開足有一米的巨嘴咬到。

突然,雜毛小道口中呼出一聲:“咄!”雷罰出手,一道藍色的雷光透劍十幾公分,直擊在了巨鳄的脊梁骨上。那畜生渾身一震,似乎有些麻痹。老喇嘛也完成了加持儀式,口中含着藏傳佛教的六字真言“唵、嘛、呢、叭、咪、吽”,渾身金光,佛陀的威嚴從他的身上傳出,雙拳一展,朝着巨鳄的脊梁骨錘去。

那巨鳄也是極其聰明,感覺到危機來臨,形勢不利于自己,立刻回轉身,朝着湖面退去。

老喇嘛見狀,大喊:“攔住它!”然而這畜生五米多長,回返的沖勢如重型卡車一般,我并不敢攔,隻是出了一劍,将其背脊上面的角質化鋸齒,給削了一塊下來。不過,我不敢攔還真有敢攔的,小喇嘛竟然出現在前方,雙手合圓,觀想出一道不動明王印來,結果還沒有功成,便被一撞飛出,跌倒在了湖邊的灘石上。

見那條巨鳄以迅猛的威勢沖回水中,雜毛小道連忙沖到湖邊,将小喇嘛拉離岸邊,以防那畜生殺一個回馬槍,将小喇嘛給吃了。

看着湖面上的水紋漸漸變淺,繼而無形,我們都長松了一口氣,而巴桑則跪在了地上,嚎啕大哭,悼念自己的孩兒起來。

雜毛小道走到他身前,淡淡說道:“也許,你兒子還沒有死呢……”

Chapter 5 湖祭,入水

看到如此兇猛的怪物出現,巴桑本來都已經哭哭啼啼,在旁人的議論之下,好不容易收斂情緒,準備接受這個現實。然而雜毛小道的話語,又讓他生起了希望,慌忙跪起身來,抱着雜毛小道的大腿,說,你說的,可是真的?

雜毛小道并不言語,而是轉頭瞧向那長眉老喇嘛。

這個臉上滿是皺紋和愁苦之色的老喇嘛走上前來,說,是的,那頭劍脊鳄龍的身體裏,有兩條生靈的生命圓輪,不過他并不确定那是被吞下去的人,還是這條劍脊鳄龍已然懷了孕。

老喇嘛上前與我們兩個施禮,盯着我們,說,想不到,兩位不但是修煉真義的同道中人,而且還是拔了尖的高手。不過,你是怎麽确定他兒子在裏面的呢?

雜毛小道聳了聳肩,說他看到那頭畜生的肚子裏,有一個人頭的印子。

我略感奇怪,說,這活人進入那條大鳄魚的肚子,進去的過程,免不了要被咬上幾口,在胃袋裏,又會被胃液腐蝕融化,巴桑家的二小子昨天就已經失蹤了,這麽久的時間,人哪裏還能夠活下來呢?雜毛小道搖頭說不知道,他隻能夠感覺到那腹中尚存氣息,但是爲什麽,他也沒見過這等古怪的鳄魚,不知習性。它不會是上古留下來的兇獸吧?

我們兩個議論,那老喇嘛則上前來,跟我們解釋說,這巨鳄,在佛經上記載的名字叫做迦羅陀,是八部天龍裏迦樓羅的食物,又喚作劍脊鳄龍,狡詐如狐。它本是大江大湖深處水眼的鎮守兇獸,是上古遺種,也屬于龍種,初生時隻有小拇指大,每過五十年就長一米,這一頭,應該有兩百五十年到三百年的壽齡。

這種兇獸有一個習慣,就是它從來不吃死物,隻吃帶血尖叫的生靈。如果獵物太多,一時吃不完,也會将其吞噬至體内腹腔中溫養存留,等到餓了,再反刍出來,将其活活咬殺。所以,那孩子有可能還沒死。

我歎息,說,真的是長知識了,天底下,竟然還有這等奇怪的物種。

那老喇那眉頭一掀,卻說道:“這兇獸并不是我們高原上的土著,它隻是一個迷路的客人而已。”

聽他這麽說,我知道他想提及天湖的傳說。天下水脈皆通透,這是風水之說裏,常常提及的事情,這我也能夠理解。小時候學習《自然》課的時候,書裏面講到,水蒸氣升空,然後在全球循環,所以是流動的。然而從地質學來講,這顯然是不可能的。不過我也不好反駁他。

小喇嘛将手掌撫摸在巴桑的頭頂,神聖而莊嚴,然後目光望着遠方的湖面,平靜地說道:“它沒有走遠,就在水裏面,窺探着我們。”

南卡嘉措上前問,現在該怎麽辦?

他指着身後的那些藏民,說,要不要祭祀湖神,請求它的原諒,将可憐的莫赤給放出來?

這劍脊鳄龍的名字裏,既然沾了一個“龍”字,自然是極有靈性的東西,換句話說也就是狡猾。它在岸上,我們尚且奈何不了它,更何況在水裏?那個小喇嘛聽到南卡嘉措的提議,想了一下,然後望向老喇嘛,老喇嘛瞧了一眼,然後沉吟着說,好吧,先祭奠湖神。

我發現一件很奇怪的事情,那就是我本來覺得這老喇嘛和小喇嘛是師徒關系,但現在看來,老喇嘛似乎十分尊重小喇嘛,兩人在一起,反而隐隐以小喇嘛爲尊。

得到了上師肯定,人們紛紛将背負過來的祭物,擺在湖邊的草地上,然後開始誦經祈禱。我和雜毛小道在旁邊抱劍而立,看着這些虔誠的信民,感覺到有些不可思議。要知道,在我的家鄉,倘若是看到這樣的怪物,早就一哄而散了,就如同在羅聾子的墳頭上一樣,分分鍾渺無人煙,哪裏還會如現在這般,虔誠地伏地祈禱?

我想大概是他們相信自己信仰的神佛不會抛棄他們不管,所以才會如此安定吧?信仰這東西,有人可以從裏面獲得安詳和勇氣,有人卻通過它求取錢财和地位,如何看待?各憑自己吧。

祭祀,誦經,引導儀式,兩個喇嘛引領着這些藏民,開始了莊嚴肅穆的湖神祭拜。

這是一種難以言傳的感覺,每一個人都将自己的心神沉浸進來,然後那些微薄的念力經過一種古怪的方式,投影到了喇嘛身上,然後喇嘛再通過藏密六字真言“唵嘛呢叭咪吽”,激蕩到空氣中,将意念行灑于天地間,溝通萬物。

這樣的方式,讓人稱奇,難怪大師兄再三建議我們一定要往藏區一行,原來此處高手的法子,竟然是如此神奇,而且能夠讓人有所思,有所悟,可以從裏面,得到自己的收獲。

如此祭祀,差不多有大半個小時,我和雜毛小道并沒有參與,隻是遠遠地望着,同時警戒着湖裏。所謂藝高人膽大,那巨鳄雖然恐怖,我們卻并沒有太多的懼怕之心,頭疼的也僅僅是如何将其擒獲,将巴桑家的那個二兒子給救出來。這裏面本來沒有我們的事情,不過正所謂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我外婆也曾對我有言,要積德行善,我們雖然跟那個藏族小夥子沒有見過幾次面,不過既然撞上了,自然還是要管的。

完了之後,老喇嘛告訴巴桑,說想要救他的兒子,有可能需要血祭。

何謂血祭?就是把有生魂的大型牲口,驅趕到湖邊,然後與湖神溝通,置換回他家兒子。巴桑滿口答應,問需要羊,還是牦牛?老喇嘛告訴他,保險一些,還是牦牛吧,不一定能夠成功,得先試試。

巴桑咬着牙說行,他這就回去,趕在晌午口過來。

老喇嘛驅趕周圍的藏民,既然湖神已經祭拜過了,就讓他們一同回去。在藏地,喇嘛說的話很有權威,于是大家都紛紛上來告别,準備回返。南卡嘉措叫我們同回,我搖了搖頭,說不,這邊還需要我們。自從剛才與兩位紅衣喇嘛一起鬥了那恐怖的劍脊鳄龍,周圍的人看我們的眼神中,便多了一些敬意,南卡嘉措也是如此,于是沒有堅持,與我們揮手告别。

衆人離開,背影越來越小,湖邊恢複了平靜,我望着這一塊如同藍色鏡子的湖面,默默不語。有誰能夠想到,在一個小時以前,這樣美麗的湖水深處,會突然蹿出一條聞所未聞的怪物呢?

老喇嘛走到了我們面前,指着遠處草叢裏的那一堆魚骨頭說,這魚兒,是你們吃的吧?

我摸着鼻子說,何以見得?

老喇嘛笑了,一張滿是皺紋的老臉笑成了燦爛的菊花,說,這裏所有的人,都不吃魚,因爲我們認爲,這魚,是湖神的分身。雜毛小道也是一個光棍貨色,點頭說,是我們吃的,不過那條大鳄魚,你不要說是因爲我們吃魚,才把它引出來的。

老喇嘛搖頭說,不是,這劍脊鳄龍剛來沒多久,與你們無關。不過我有一個問題,剛才那劍脊鳄龍渾身濕漉漉,我們多少都沾到一些湖水,爲何你——他指着我——身上卻連一點兒水,都沒有呢?

我感覺不到老喇嘛的敵意,于是笑了笑,說,你覺得呢?

老喇嘛眼睛裏面有着敬畏,說,在你身上,我感受到了江河湖海中生靈的力量。年輕人,你的身份是一個謎,我能夠感覺到你身上有好多種力量彙集、幾世交疊,讓人看不透。不過,我也能夠感覺到你表達的善意。我想,你或許有解開目前困局的法子,對麽?

我笑了,說,是的,如你所見,我可以入水,如同行于地上,不過這劍脊鳄龍實在太過厲害,如果沒有絕對的把握,我并不敢輕易下水。

“果真?”

老喇嘛大喜過望,回頭看了一下小喇嘛,小喇嘛點了點頭,然後接下我的話茬,說道:“其實我們有可以降服那頭兇獸的方法,隻不過當時情況太過于緊急,而且當着普通教民,不好施展。如果你能夠帶我下去,那麽接下來的事情,就全部都交給我吧。”

我看了一眼這個清秀的少年喇嘛,他的眼中透露出自信,便點頭說,既然如此,那我們便下水吧。

這天湖不大,我們商議了一番之後,慢慢地朝着水下走去。

因爲天吳珠所形成的水肺範圍不大,所以雜毛小道和老喇嘛便在岸邊看着。我左手反扣天吳珠,右手拿着鬼劍,小喇嘛則提着金剛降魔杵,在我身邊緊緊跟随,好奇地看着身邊的湖水被排斥,形成一個兩米見方的水泡來。

往前走了四米多,水已然漫過我們的頭頂,周圍的景色發暗,碧水幽幽,而腳下,則是堆積的泥土和沙石、水草。走了幾分鍾,我們到了湖心。下面甯靜,靜寂無聲。突然,一道黑影,乘風破浪,從前方遊弋而來。

Chapter 6 舍利,遺迹

若在地上,行動方便,可戰可逃,我并不懼這貨。然而入了水底,行動多少都受那水力的影響,我心中就有些不踏實了。瞥見一道颀長的黑影,從我們頭頂滑過,我頓時身子一弓,準備迎接這貨的雷霆襲擊。然而它似乎對剛才我們圍毆它的情形,心有餘悸,并沒有直接撲上來,而是恍若遊魚一般,無聲行過,遁入黑暗中。

這貨身軀足有五米多長,倘若是果斷來襲,隻怕我們兩個根本就頂不住。無他,純粹肉體力量的對比,就不在一個層次上。

那劍脊鳄龍潛藏在黑暗中,不時地遊弋東西,靜靜不作聲,讓人心中壓抑。不過我這邊一驚一乍,死死防守。小喇嘛卻是不慌不忙,手上的金剛降魔杵,根本就沒動一下,與我形成了鮮明的對比。他一開始還與我一般,四處張望,過了一會兒,居然仰頭四十五度角朝上,眼睛輕輕眯起,嘴角洋溢着燦爛的笑容,似乎在享受這種陌生而美好的感覺。

看到他這種文藝範十足的動作,我就有些火大,像這種人,火燒上房都不急的慢性子,讓我一陣無語。

我往四周瞧去,黑壓壓的水底,除了青綠色的水草還在随水漂蕩外,連那些懵懂無知的遊魚,都不見了蹤影,顯然都是被這突然闖入的兇獸,吓得四處逃散了。我容忍了這個清秀小喇嘛兩分鍾,終于不能再忍了,推了一把他,說,唉,你不是說你來搞定這條鳄魚麽?趕緊的啊……這湖底裏,好玩麽?

“好玩!”

小喇嘛睜開眼睛來,陡然間,宛若天上的星辰般璀璨奪目,有說不出來的美麗。這種美麗,不是男女之間的異性相吸,而是人類對于美的那種單純而執着的贊歎。

這個清秀小喇嘛望着頭頂上的粼粼波光,嘴角噙笑,用他那并不标準的普通話,激動地說道:“我自從有意識以來,便一直夢想着,攀上最皎潔的雪峰、潛下最寬闊的湖底、飛上我們目力所不及的天空……我師傅說,如果我能夠練至虹化,這些願望便能夠實現了。所以我從懂事起,便一直都在努力用功。沒想到,今天竟然能夠提前實現。這種感覺,就像走了捷徑,我佛在頭頂眷顧,有一種神聖的感動。”

我苦笑,說,小弟弟,現在咱們可是在救人,什麽感悟啊、修心的話語,能不能以後再說?

小喇嘛一本正經地回答,可以。不過話音一轉,又跟我說道:“生活中的一點一滴,都有讓我們感動的東西在,隻有善于發現這些感動,我們的心境才會逐漸地靠近佛陀,成爲覺者,足自覺、覺他、覺行圓滿,如實知見一切法之性相,成就無上正等正覺之大聖者……”

我聽得頭大,咬着牙,看着這個随時傳道的小光頭,問道:“幹不幹活?不幹活,我就上去了!”

見我擺出一副撂挑子的架勢,這小喇嘛終于不再啰嗦,道了一聲:“現在就開始。”

他雙手合十,從懷中取出一串佛珠,盤坐在地,口中念起經文來。這串佛珠,大部分是藏紅色的琉璃珠,在最下端,有三顆規則不一、形态各異的白色骨粒。這骨粒瑩白透亮,最中間的一顆,上面天然的黑色紋垢,竟然形成了一張威嚴的佛陀臉孔來,栩栩如生。小喇嘛念着經文,整個人都仿佛沉睡過去,唯有一陣又一陣的能量磁場鼓蕩,磅礴至極,顯示着他的存在。

我心中震撼,倘若我猜得沒錯,這白色骨粒,便是被外界傳得沸沸揚揚的舍利子。

何謂舍利子?它的印度語叫做馱都,也叫設利羅,譯成中文叫靈骨、身骨、遺身,是一個人往生,經過火葬後留下的結晶體。當然,不是人人皆可結成舍利,這玩意,最早單指佛教祖師釋迦牟尼佛,圓寂火化後留下的遺骨,而後才泛指有大功德、大造化的高僧,一定是成就果位的覺者火化的遺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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