虎皮貓大人讪笑,說,這樣的家夥,以前見到大人我,氣都不敢大聲喘,不過現在大人我體格不行,弄不了他,即使過來,也隻是打一壺醬油而已。閑話少說,逃命吧,我剛才瞧了一下那兩個家夥的腳程,不出幾個鍾頭,追兵便至。
李長老不說自己是如何找到我們的,這使得我們疑神疑鬼,總感覺到自己不安全了。于是我們不再久留,朝着西南方向行走。在我們繳獲的地圖中,翻過眼前的群山,我們将到達聞名已久的旅遊名城麗江。再沿着這個方向行走,我們就會到達怒江傈僳族自治州,翻過莽莽的高黎貢山,就能夠到達緬甸。在那裏,我們能夠找到去仰光的路,或者到達李家湖在仰光的分公司,或者直接去緬北的苗寨,都行。
當我們走到了下半夜的時候,寂靜而黑暗的山林中,突然傳來了一聲清脆的響聲。這是腳踩在了幹燥樹枝上面的聲響,在我們左邊不遠處的一個地方。聽到這動靜,一直在快速趕路的我和雜毛小道背脊都涼了起來,黑暗中互看一眼,然後朝着草叢中隐去,而在我們頭頂的虎皮貓大人則展翅高飛,從空中俯瞰情況。小妖朵朵揮手,有植物生長的聲音,而朵朵則深呼吸,将自己隐匿起來。
我們很自覺地各自藏了起來,雜毛小道接過我手中的遁世環,激發,然後将我們的氣息掩藏。
大家全都屏息,過了差不多十幾分鍾,有一隊穿着厚厚冬服的人,從我們來的方向,快速走來。那夜隻有半弦月,點點星光,然而因爲朵朵的緣故,我卻能夠将來人的面目打量清楚。在這一隊人裏面,我看到了茅同真,看到了徐修眉,還有好幾個生熟面孔。
不過這生面孔對于我來說算是生,但是對于雜毛小道來講,卻是老相識了。隻見他的手緊緊攥成了拳頭,似乎很激動。
又或者說是緊張。
當這支隊伍即将從我們前面經過的時候,茅同真突然舉起了手,讓所有人都停了下來。
Chapter 45 成精何首烏
這支隊伍,到了我們面前不到十米的地方,突然停了下來。
我和雜毛小道都知道如果直視對方,會給人一種聚焦的不安感,很可能就會暴露,于是隻有強忍着擡頭的想法,不看過去,隻用餘光掃描。我心中止不住地狂跳,天知道他們怎麽會來得這麽快,難道他們其實早就已經鎖定了我們的方位,在得到老君閣的通報之後,立刻趕過來的?
那個腦袋上沒有幾根頭發的老者徐修眉,望着舉手示意停下來的茅同真,問道:“老茅,爲什麽要停下來?”茅同真張望四周,鼻子抽動,然後點名問了一個人:“夏宇新,有沒有感覺到他們的存在?”
有一個穿着黑色中山裝的瘦高個兒走上前來,然後從懷裏拿出一個紅銅小風車,放在頭頂。那風車轉動,不時散發出微微的黃光。借着這黃光,我瞧得仔細。這瘦高個兒年輕人,竟然是我們在東莞灣浩廣場的地下室裏,和黃鵬飛、曹彥君一同出現的那個家夥。我大概記得,他和黃鵬飛是同門師兄弟,都是師出于實力僅次于大師兄的楊坤鵬門下,我某次聽曹彥君提起過他,好像是在那次事件不久後就回茅山宗再次修行了。沒想到在此地,又見到了他。
他大概是因爲跟我們有過交道,所以被楊知修硬塞進追捕小組來的吧?
我對他印象不深,似乎是一個很低調的人,當日所有的風頭,都被黃鵬飛給搶了。被茅同真點名,夏宇新将風車舉高,然後收回來,恭聲答道:“回禀茅長老,此地确實有妖氣停留,如果‘驗妖旋靈’所示無誤,那麽他們應該剛剛從這裏經過,隻要繼續向前,相信他們根本就逃不出我們的手掌心了。”
聽到夏宇新的話語,茅同真連說了幾個“好”字,心情大暢,回頭對着徐修眉說道:“自十二月份來,這兩個小子借助能在水中呼吸的法器,兩次逃脫。幾經周轉,竟然突破重重包圍,跑到了這裏來。如果此番再給他們跑了,隻怕我們下次抓捕的地點,就要越境,去跟那些整日玩屍體和蟲子的南洋降頭師打交道了。所以我們務必要在此次,将這二人抓捕歸案!”
徐修眉淡淡望着前方的黑暗,嘴角似乎有傲意:“我來了,他們再入水,也跑不了了!”
一個多月的時間,茅同真的臉面屢遭挫,聽到此言,頓時大喜,拱手說道:“有勞徐師弟了。”
徐修眉擺手謙讓,說,這是分内之事,師兄無需多禮。
兩人一番謙讓,志得意滿,繼續朝前追去。待這一行走了好一會兒,我和雜毛小道才從草叢中站出來。我低頭看了小妖一眼,知道此刻他們主要是通過追尋妖氣,而小妖和朵朵身上,都有草木成精的精怪氣息,所以才被追蹤查詢到。
小妖也是極爲明了的。她竟然提出,由她将氣息釋放開來,将追兵引走。
她這提議引起了我和雜毛小道的一緻反對。我笑着撓了撓她的頭發,說:“得了吧,抓不到還好,抓到了,到時候我和你蕭叔叔還不拼了老命地自投羅網啊?”話不多說,我讓小妖和朵朵各自入了六芒星精金項鏈和槐木牌中,然後與雜毛小道折向,朝着另外一個方向行去。
此地正處于橫斷山脈的腹地,山巒高聳起伏,林深茂密,路難行。脫離了茶馬古道那種現成的路和兩個朵朵的引導,深一腳淺一腳地行走,我們的速度并不快,奔行了一個多小時,才翻過三個山頭。聽到遠處有緩緩的水流聲,我們十分興奮,跑上前去,發現僅僅隻是一條剛漫過腳踝的山中小溪,并不足以将我們的氣息掩藏。不過有水便有源,我們決定朝着上遊行進,如果有山中暗流,我們或許可以在裏面,躲過風頭。
即使追兵近在咫尺,我和雜毛小道的心情倒還算平靜。要知道,在黑漆漆的夜裏,莽莽的群山中,莫說是找兩個人,便是找尋一支刻意隐藏起來的軍隊,那都是一件十分困難的事情。
我們沿着溪流往上行,走了差不多半個小時,突然雜毛小道拉着我的胳膊,朝着旁邊的草叢中拽去。我不解其意,不過依然順勢隐蔽起來。剛剛蹲下,便見到茅同真和夏宇新兩人從斜裏殺出,朝着前方追去。我的心猛然一跳,沒想到我們差不多拉出了十多裏的距離,居然又被他們給追上了——這到底是什麽原因?
寂靜的夜裏,我們也不敢說話,隻是用眼神交流,不過我從雜毛小道的眼睛中,也看到了迷茫。
難道……大師兄送的那東西,有貓膩?
我看向了雜毛小道緊握在右手的遁世環,這個青銅圈被他激發,不斷發出一種與周圍炁場相合的氣息,将我們掩蓋住,源源不斷,毫不停歇。
遁世環沒有問題,那麽到底是什麽,暴露了我們的方位呢?茅同真和夏宇新走得也快,身形飛掠,與林中的草木發出“刷刷”的聲響,朝着我們原本行進的方向追去,不一會兒就消失了。我擦了一把額頭上面的冷汗,捅了捅雜毛小道,說,那個夏宇新,到底什麽來頭,追蹤術竟然這麽厲害?
雜毛小道搖搖頭,說不知。
他離開茅山的時候,夏宇新入門不過一兩年,記憶中就是個三棍子打不出一個屁的蔫孩子。至于他手中的風車,想來是以前茅山宗一個叫做“千裏獨行”的前輩所有,是用來追尋妖氣的法器,跟孫靜她姨奶手中的那顆黑珠子,貌似差不多。
我咽了咽口水,說,那徐修眉呢?所謂的水虿長老,到底有什麽本事,會說“即使到了水裏,也能夠将他們給生擒住”的大話?
雜毛小道苦笑,說,他并沒有說大話,在我沒有離開茅山的時候,他就已經是茅山水性第一的人物了。據說已經修煉出了水肺,能夠在水裏待上三天三夜,不停歇。
我大驚,說,你莫不是在說笑話,沒有天吳珠這樣的逆天法器,人怎麽可能在水裏,待那麽久?
雜毛小道不屑地說道:“瞧你這眼皮子。所謂修行,不就是深度發掘人體的奧妙麽?人是從水裏面來的,遠古記憶裏就能深潛,天賦異禀者,如浪裏白條張順,‘水底下伏得七日七夜,水裏行得似一根白條’,便是如此。我離家多日,修眉師叔是否能比那天賦異禀者還要厲害,就不得而知。不過有一點可以肯定,那就是即使到了水裏,也是一番惡戰,免不了的!”
他說這話,我心中驚疑的同時,也在祈禱不要與那個長得像條魚的水虿長老碰面。
我們都估摸着茅同真與夏宇新離去的時間,正待起身離開,突然從他們消失的方向,又傳來了一陣急切的腳步聲,這讓我們的心,不由得又提了起來。事出反常必爲妖,這到底是怎麽一回事啊,難道我們真的被夏宇新給看了個通透,藏身無處了?
想到這一點,我和雜毛小道都不由得有些驚恐,要是如此,我們還跑個毛啊,直接跟他們拼了算。就在我們兩個咬着牙準備拼命的時候,在我們的視線盡頭,突然出現了一道淡黃色的光芒。它行進得并不算迅速,像兔子一樣蹦跶,忽明忽暗,不過在這黑夜中,還是很清晰。
那道黃光沿着溪水前進,離我們越來越近,我雖然不知道是什麽東西,但是突然想明白,有可能并不是我們暴露了,茅同真他們追逐的,是這道黃光。果然,一道黑影從視線盡頭疾掠而來,像一隻獵鷹,瞧這種速度和身形,正是那夜朝我們發動進攻的茅同真——再靠近一些,真的是他。
隻見他的臉上,露出了一種莫名的興奮,如同高速奔行中的獵豹,眼中就隻有這道黃光。兩者越來越接近,那道黃光突然一搖,準備往土裏面鑽去。
茅同真放聲大喊:“宇新……”
從他的身後突然射出一道白色的光芒,正好擊中了那塊土地。這一下,那黃光一滞,再也進入不得,吱吱叫了一聲,竟然朝着我們藏身的方向,奔逃而來。我的脊梁繃緊,緊張到了極點。突然聽到嗖的一聲響,那道黃光凝滞不定,停在了我們藏身草叢前的三米處。
聽到腳步聲傳來,我們都不敢再看了,緊緊低伏在地面上,不敢動彈。
這時前方傳來了緊急的腳步聲,接着是一陣小心的處理,茅同真似乎将那東西給收了起來,而夏宇新也走近了,有些驚喜地問道:“這可是成精了的何首烏?”
茅同真說然也,失之東隅收之桑榆,沒想到那兩個小賊沒找到,倒是碰到這寶貝。
夏宇新大聲恭喜,而茅同真也是有些志得意滿,說,“此遭真是賺了。我的烈陽焚身掌,孤陽不長,那些陰魂已然諧和不了。有了這個,我的瓶頸,又能夠突破了。”我和雜毛小道默默聽着,不過聽到成精何首烏的時候,雜毛小道的身子,突然劇烈地動了一下。
Chapter 46 天雷滾滾,棄徒終究翻臉
我認識雜毛小道的時間不算短,而且這兩年幾乎天天相處,知根知底。向來沉穩淡定的他,身子這突然反常的一動,我就知道他在想什麽。
虎皮貓大人曾經說過,我中了茅同真的烈陽焚身掌,雖然服用了五年天山雪蓮爲藥引的方子,但是也僅僅隻能暫時地壓住毒性,不讓其随時發作。普通凡藥,并不能夠解除這如同附骨之蛆的陽毒,若想真正痊愈,必須要尋找合适的靈藥。
何謂靈藥,那便是吸取天地精華,吸食日月光輝的藥草。
當日我們停在這山中,就是因爲小妖說這山裏面有靈氣,而虎皮貓大人則直接指出是一株成了精的人形何首烏,倘若能夠采摘到,我身上的陽毒,立刻可解。
雖然我表面如同常人,實則不然。要知道,茅同真所練的這門功法,十分陰毒。那陽火附于本身的真氣之内,病發時,行氣于身,便如同烈火灼燒,而且日夜蠶食,不多久,就會變成一個廢人,整日高燒。雖然沒人提及,但是大家都在爲了我的病症,在着急。
雜毛小道這幾日的主要精力,雖然都在研究飛劍的構造符文,但是在尋找虎皮貓大人口中靈藥的時候,卻是最爲認真,拿着一根木棍子,恨不得将這幾座山頭的犄角旮旯,都翻個遍。然而我們如此勤力,都找尋不到,在這逃亡的關鍵時刻,那人形何首烏竟然被對頭給抓住了,造化弄人,何等諷刺?
所以真正令雜毛小道有此異動的,是他的内心中,在天人交戰。是的,如果我想得不錯,他應該是想着趁機偷襲茅同真,然後将那人形何首烏,給搶奪下來。隻是,這茅同真可是個極端厲害的角色,我們又剛剛給老君閣的首席長老虐了一遍,身上有些傷,此刻再将自己的身形暴露,隻怕就太過危險了。想到這裏,我伸手去拉雜毛小道,想要阻止他。然而我的手拉了一個空,雜毛小道就像一頭伏地蹲守的猛獸,刹那間就露出了爪牙,從草叢中蹿出,一劍揮出。
刷的一聲,這道淩厲的劍招便在這夜空之中,如輕雷炸響。
我腦子一下就懵了,然後聽到了一聲栽地的聲響,知道雜毛小道這一擊,算是得手了。當下也不猶豫,從草叢中暴蹿出來,見到茅同真滾地葫蘆一般地往後邊滾去,而夏宇新則提着一把木劍,上前迎戰。夏宇新的劍技,不如雜毛小道五成功力,而雜毛小道又是猛然暴起,心中有着一股勁兒,劍勢兇猛而淩厲,三兩下,就将夏宇新給攪到了一邊去。
不過雜毛小道的目标,并不是這個夏宇新,而是在地上翻滾的茅同真。
要知道,茅同真着了道,一是因爲我們的氣息有遁世環遮掩,讓他的炁場感應失去了效用,而初得人形何首烏的驚喜,讓他也放松了警惕,才會被雜毛小道一劍刺中大腿,雷意激發,下身頓時一陣麻,跌倒在地。若論其實力,這位茅山長老,可是比我們要高上好幾層樓。
雜毛小道朝着地上翻滾的茅同真襲去,而我正好迎上了被雜毛小道甩開的夏宇新。回過神來的夏宇新大叫一聲:“是他們!”然後揮劍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