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找的完全沒有。李騰飛急了,一把沖到我面前,揪住我的脖子,然後将我的上衣給撕開——也沒有。我很無奈地抵抗着,說,師傅,師傅,适可而止,注意節操。李騰飛顯得十分奇怪,然後将目光盯向了雜毛小道肩上的背包。我的心一緊,所有的有可能導緻我們身份曝光的東西,包括李騰飛的飛劍,可都在那裏啊。
這一下,我的心髒終于驟然收縮,不知道如何是好。
李騰飛指着雜毛小道的肩膀,一字一句地說道:“放下它,打開來,給我看!”
他說了九個字,我緊張到不行,雜毛小道的臉色也有些怪。李騰飛等不及,一把把包搶過來,然後往裏面看去。這一瞧,他居然大聲地叫了起來。
Chapter 40 黑夜的希望
這李騰飛到底看到了什麽呢?
其實李騰飛真正驚訝的,恰恰就是,他什麽也沒有看着。
一臉頹廢的李騰飛道長望着滿是換洗衣物和草藥的背包,腦袋裏面嗡嗡響,有些反應不過來。他剛才之所以會有這般蠻橫的表現,就是有七成乃至八成的把握,認爲面前這個臉色黧黑的老實男人以及馬尾辮帥哥,就是他要追捕的兩個通緝犯。結果兩個背包一翻開,什麽證據都沒有,頓時就傻了眼,蒙了。
之後的李騰飛,便有了賭徒的心态,不肯服輸,抓着雜毛小道的臂膀,使勁撸開,口中叨叨道:“不對,不對——你們一定騙我的!你這個棄徒,你手上中了我一劍,我的除魔飛劍!一定還會有疤的!”然而當他把雜毛小道的兩隻袖管都卷上,看着雜毛小道一雙光潔白皙、跟大姑娘兒似的胳膊,頓時就瘋癫了。接着居然還想去扒這個雜毛的衣服:“不對,不對。一定是我記錯了,應該劃到身上了,對!”
雜毛小道裝得很無辜,像個柔弱無助的小姑娘,雙手抱胸,眼圈一紅,滾滾眼淚就流了下來:“大哥,這大冷天的,别鬧了!我真的不好那一口,嗚嗚……”
說話間,幾乎陷入癫狂的李騰飛,已然将雜毛小道的外套扒下,掀開保暖内衣,露出了半邊背膀來。看着毫無疤痕的一片白,李騰飛終于崩潰了,一屁股坐在地上,仰天長嚎:“我的除魔啊……”
我看着垂淚欲滴的雜毛小道以及坐在地上像個孩子般哭泣的李騰飛,就忍不住想笑。雖然我不知道這到底是怎麽回事,不過多少也估計得到,剛才雜毛小道尿遁,就是爲了處理背包裏面的黑貨。而李騰飛之所以有這樣的表現,無外乎是因爲他将老君閣飛劍重寶丢了,心中的壓力,比山還大。
說實話,李騰飛的實力比我和雜毛小道都強,而且還不是一點半點。裝備上飛劍的他,帶給我們的壓迫感,比縱橫西南幾十年的慧明還沉重。不過李騰飛之所以會有如此成就,是因爲他被老君閣重點照顧,是拿丹藥喂出來的。他常年在山中修煉,暢想着和武俠小說裏的少俠一樣,一出山則名動天下。然而沒有經過社會曆練,遇事時的能力和處理手段,到底還是差了些,人情世故也不周全,所以才會變得如此極端。
見這個家夥發了癔症,我們都歡喜起來,被一掌擊飛的汪濤從荊棘叢中爬起來,檢查身體。除了被樹枝劃了些小傷之外,并沒有受到多大的傷害。看來李騰飛之前腦子還是清楚的,手下留了情。汪濤也不敢跟這癫狂道人較勁,小心翼翼地越過他,然後用做賊的聲音輕聲叫道:“走,我們走!”
我們連忙着将背包和擔子收拾好,挑起擔子,快步越過李騰飛,朝着山下行去。大概是确定自己找錯人了,李騰飛并沒有阻攔,隻是在口中呢喃道:“除魔,除魔……”
因爲李騰飛這半路攔截的事件,我們的腳程也越發地快了,足足走了好幾裏地,才停歇下來喘氣。雜毛小道故作關心地問汪濤,汪老闆你還行吧?汪濤狐疑,又摸了摸自己身上的零件,然後跳了跳,這才長長舒了一口氣,氣急敗壞地說道:“這狗雜毛,真是練功練瘋了。不敢惹,像他們這種人,最是厲害,我們快走!”
一路急走,也不叙話,到了中午的時候,我們就來到了孫靜她們村子。
這裏有一條土路,也有手機信号了。汪濤早已聯系好了車子,讓我們把貨物放到車子後面,給那兩個彜家漢子結了錢,然後問我們,要不要去縣城?雜毛小道說去,汪濤揮手,說不嫌冷的話,上貨車的後車廂,幫忙看下貨。這車是輛綠色皮卡,雙座加長的那種,我們也不客氣,翻身上了後車廂。
車開起來,寒風陣陣,冷得人發抖。我見前面的汪濤和司機并不注意我們,又隔着車廂,便捅了捅雜毛小道,說東西呢?他展顔一笑,露出一口雪白的牙齒,說小妖拿着呢,約好了地方,有肥母雞照應着,放心,比你我還安全。
我又問,你怎麽知道李騰飛會在半路冒出來?雜毛小道哈哈大笑,說,你忘記了,那孫子的飛劍,可不是有個預警功能麽?
想到這一茬,我也不禁莞爾,心情愉快。
從孫靜她們村子到達縣城裏汪濤開的門市,坐了差不多三個半小時的車。到了地方,我們跳下後車廂,已經是下午了。雖然一路上幹糧充饑,但還是有些餓。汪濤招呼我們去吃飯,雜毛小道很禮貌地拒絕了,說,汪老闆,你這裏一堆貨,我們就不便打擾了。
汪濤把工錢分别遞給我和雜毛小道,就在我們轉身離開的時候,汪濤突然喊了一聲:“茅克明!”
我一驚,不過并沒有回頭。雜毛小道更是波瀾不驚,與我緩慢朝街邊走去。剛走幾步,又聽到汪濤喊道:“林森兄弟……”
雜毛小道這才回過頭,問汪濤有什麽事情?他臉上那表情,簡直就可以上好萊塢星光大道了。
汪濤歎了一口氣,說,沒什麽,隻是感覺你的背影,跟我以前的一個朋友很像,以爲你是他而已。我笑了,說,咱們十四億人口,自然有相像的,不稀奇,汪老闆倒是個念舊的人。汪濤接着我的話茬說道:“我那個朋友現如今落了難,不知所蹤,想幫他都幫不了。唉,兩位若是沒去處,倒是可以去我那裏待幾天,難得這麽投緣。”
雜毛小道卻表現得很淡然,揮揮手說不用了,我們也出來這麽多天,想家了,着急趕車呢。
聽到他這麽說,汪濤這才作罷,揮手告别。走出老遠,我才問雜毛小道,這汪濤什麽意思?是想幫你,還是想點你?
他搖頭,說不曉得,人心難測。與其用這種生死抉擇來考驗他,還不如以後身份清白了,喝一頓酒,來的好。我點頭,覺得确實是這麽一個道理,問我們接下來幹嘛去?李騰飛既然到了那山裏,我們的身份,可就不安全了。雜毛小道思慮了一會兒,說,打個電話吧。
我一驚,說,這可不行吧,雖然已經過了一個月,但是咱們案情特殊,說不定還有人盯着呢?雜毛小道笑了,說,放心,沒人敢監聽他的。我明白了,他是要給大師兄打電話。大師兄自從調到東南局,聯絡方式就變了。我們在街角一家IP電話門面裏,撥通了大師兄秘書董仲明的号碼,很快,雜毛小道就聯絡到了大師兄。
大師兄在電話那頭的嗓音顯得很滄桑,有些疲憊,不過得到我們的消息,十分高興。在大概了解了我們的情況之後,他沉吟了一番,說他會通過門派裏面的渠道,找到茅同真烈陽焚身掌的解法,到時候,會想辦法通知我們的。
他将我們逃亡之後的事情告知我們,說楊知修那個老家夥發了瘋,拼命給局裏施加壓力,而趙承風又樂于見到茅山内鬥,于是推波助瀾,才會讓我們蒙冤。前期是鬧得很兇,不過他這裏的工作依然在做,局裏面出現了好多不同的聲音,而最重要的,是蕭家大伯旗幟鮮明地站了出來。對于穩定邊疆的重臣,上面不得不表示出姿态,所以負責追捕的部隊開始撤了,關于黃鵬飛死因的調查也在重啓,隻不過白露潭的失蹤,又給這件事情蒙上了迷霧。
現在西南局除了一個五人專案小組之外,其餘的人手已經撤了回來。不過楊知修沒有罷休,不但從茅山宗抽調了長老級别的高手,而且還聯絡西南與他交好的門派,出了重寶,廣發英雄帖,參與圍剿我們。所以形勢依然危險。
大師兄告訴我們,再堅持兩個月,明年開春,他和雜毛小道的師傅,茅山宗真正的領袖陶晉鴻就會蘇醒。到時候,楊知修一定會完蛋,而我們身上的冤屈,才能洗脫。現在的重點,已經不是我到底有沒有自衛殺人,而是楊知修不倒,我們就不能行走于陽光之下。
末了,大師兄問我們扛不扛得住,如果不行,他讓林齊鳴過來接應我們。
雜毛小道看了看我,我搖頭。他便告訴大師兄,說還行,先不用,好鋼用在刀刃上。這一次,就當作是一次生死試煉了。
整個談話過程,我們都沒有告訴大師兄我們在哪裏,也沒有說明準備去何方,大師兄也沒有問。聰明人之間,不用說太多廢話。我們知道了,逃亡的日子,要持續到明年開春去了。不過對于曾經将自己逐出師門的師父,會不會出手幫自己,雜毛小道并沒有把握,很是患得患失。
我倒是沒有什麽好擔心的,第一次見大師兄的時候,還不是陶晉鴻吩咐過來救我們的?雜毛小道是當局者迷,我卻能夠感受到,這一對師徒之間,那濃烈的感情。
打完電話,我們剛準備起身,身子不由得僵住了——在我們對面的街上,久違的茅同真,正在和那個叫李東洋的警官,說着話。
Chapter 41 山中苦行,頓悟反遭伏擊
茅同真這個人,其實長得很有特點。之前說他精神矍铄,消瘦有力,這是擡舉他,其實用一個成語形容最貼切,那就是“尖嘴猴腮”。
這種模樣的老頭兒,天生就帶有些猥瑣。臉上的痦子上長着幾根稀疏的黑毛,眼睛習慣性地眯着,像一道狹長的縫,裏面閃動着淩厲的光芒,一動,就如毒蛇。而跟他說話的,正是我們前些天在甯南的時候碰到的那個李警官。他跟我們僞裝的身份熟悉,這兩人走到一起,在路邊交談,我的第一反應便是我們的這個身份暴露了。不說暴露,至少也是被人懷疑了,所以他們才會走到一起。
其實早在李騰飛出現在半山道,我就知道我們情況不妙。要知道,涼山州一市十六縣,這兩個重要人物能夠出現于此,說明他們确實已經掌握到了一定的線索。
對手的嗅覺實在太靈了,必須馬上撤離!
我見到茅同真與李警官說着話,然後朝這邊望來,趕忙後退幾步,避開了他的視線。這種人的眼力,最毒辣,瞧到這裏,也許從身形就能夠聯想得到。我和雜毛小道窩在那打電話的小店裏好一會兒,見茅同真與李警官一起離開,漸行漸遠了,才敢出來。
在店子旁邊的巷道裏,我和雜毛小道決定,趕緊乘坐汽車離開,然後中途下車,進山。到了山裏,離開了行政的力量,荒郊野嶺的,到時候大家可以盡施手段,估計也會安全許多。無論對方多強大,我們不是還有天吳珠麽?到時候,水遁便是。
商量完畢,我們在附近找了一家超市,買了些補給之物,然後小心翼翼地打了個車去長途汽車站。還沒到車站,雜毛小道就捅了捅我,指着在車站門口一個頭發稀疏的老頭,低聲說道:“水虿長老,司職刑罰,本名徐修眉,聽他的匪号,你應該知道他的專長是什麽了吧?”話音一轉,他朝着司機喊道:“出城,去城外五裏橋!”
出租車不跑長途,所以我們也沒讓他載我們下鄉。茅同真他們雖然提前在車站布置了人手,但是卻不能沿路堵個遍。一般小縣城的班車,你在城外的路上一揚手,試圖賺盡每一分錢的司機都會停下來,問你去哪裏。
很快,我們在城外搭上了一班車,坐了兩個多小時,在甯南東邊的一個鄉鎮下車,又轉乘另一班車,到了隔壁縣的一個鎮子。如此折騰到了晚上,又避開人群,往人煙稀少的地方行去。
我們雖然如此周折,但是跟虎皮貓大人的聯系卻不間斷,這方面的事宜,由雜毛小道來完成。他們倆之間,自有辦法,不勞我操心。
我們在一個叫不出名字的小鎮住了一晚,大清早天蒙蒙亮,我們便起來。溜出鎮子,朝着山裏面行去。因爲之前我們一直對照着軍用地圖推演,又找過凱敏給我們講解,所以倒也沒有迷路。中午,小妖帶着小夥伴們過來與我們彙合。
離開了我們,這個團夥其實過得更愉快。小妖是當之無愧的大姐頭,不但火娃對她馬首是瞻,肥蟲子也是畢恭畢敬——畢竟屁股已經被彈腫了無數回;天陰陰,朵朵也出來湊趣,歡樂極了。
彙合之後,我們繼續往南行走。一個人背着包,在崎岖山路裏前行,叫做苦難;兩個人,再加上一群可愛的小夥伴們在山裏面跑路,卻有些幸福。我的腦子很空,似乎能夠放下所有的東西,将怨恨、榮辱以及思念,統統都抛下,專注于腳下的路,将體力合理分配。我行氣,不斷地運行山閣老留下的功法,特别是第三條。走得久了,腳步輕快,似乎練就了神足通一樣,意念所達,身形如飛,而并不費多少氣力。
當然,雜毛小道的速度,并不比我慢,似乎還要稍勝一籌。
正如他所言,這一番逃亡,對于我們來說,其實就是一次劫難,一次試練。因爲生死攸關,我們并不敢有半點懈怠,所有的精力,都集中在了如何讓自己變得更強大。毛主席曾經說過,凡事就怕認真。人一旦較起勁來,就會迸發出巨大的潛力,這話說得不假。
群山秀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