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1 戰後風波平
我們并沒有一開始就去指揮部,而是直接到了附近的一個鄉鎮醫院。畢竟我們這些家夥,身上或多或少都有些傷,如果一路颠簸回到縣城,那麽估計在半路上可能就要挂上一兩個了。鄉鎮醫院的條件,自然不是很好,而且很多醫生都被從被窩裏面揪了出來,前往地震發生的第一線。我們這裏,隻有一個讀了幾年醫專的毛頭小子,在幫忙處理。看到他那笨手笨腳的模樣,我們自己都覺得不靠譜,心中膽寒。
不過做我們這一行的,都是刀口舔血的混日子,哪個敢說自己沒有受過傷?久病成醫,而且巫醫不分家,有了藥品,我們便抛開這個毛手毛腳的值班醫生,開始相互之間,施起藥來。虎皮貓大人在旁邊唉聲歎氣,說大人我也受傷了,有沒有人過來關心我一下?
這肥母雞一賣萌,立刻湊過來好幾個。秀雲和尚與楊操擠在最前面,各種吹捧,阿谀奉承,說前輩,前輩,哪裏受傷了?讓我來給你處理,一定好好的。肥母雞看着這兩個家夥,特别是爲老不尊的秀雲和尚,用翅膀撓了撓頭,說:“這裏。”秀雲和尚一摸,“哎喲,還真的有一個小包包,是被石子給砸的吧?”
不過他這一番摸弄,肥母雞頓時嘎嘎叫,說:“得得得,癢死了,騙你們的,這是大人我消化不良,在這裏腫起了。”
肥母雞在這一役中,生生吸食了一整頭鬼王的陰魂,不知道有多暢快。故而在一時之間,有些癫狂,我們都表示理解,隻是看它調戲秀雲和尚。不過秀雲這肥和尚倒也是火眼金睛,或者是同病相憐的緣故,能夠瞧得出在這肥母雞的軀體裏,裝載着太多的智慧和能量,所以也是小心伺候着,不做他言。
在此期間,我一直都在小心地注視着吳臨一,我和雜毛小道都懷疑此人即是鬼面袍哥會那個一直沒有露面的四号人物。盡管這裏的大部分人,都在爲鬼面袍哥會的覆滅而歡欣鼓舞,但是我卻感覺,這個組織,又陷入了神秘的迷霧中。如果那個四号人物,也就是研制出傳播範圍如此之廣的病蛆柑橘的幕後真兇,還存在的話,鬼面袍哥會必然是野火燒不盡,春風吹又生的。到了那個時候,估計所有人,肯定又會遭到一次報複性的打擊。
畢竟,盤踞西南數十年的鬼面袍哥會,那是一隻龐大的力量。冰山之下的勢力,絕不僅僅是我們在那岩洞中,所見到的那些。
然而吳臨一并沒有什麽異常,别人笑,他也笑,别人罵,他罵得更兇。因爲曾經是醫科大學的教授,吳臨一在這短短的時間裏,幫着做了好幾起快速縫合的手術,讓人好生感激,而他自己身上的傷勢,除了打幾針,倒是沒怎麽理會,讓傷者感激得流淚。吳臨一問我要不要縫合一下傷口,我笑了笑,說不用了。
其實我是怕他用手術刀,直接紮進我的心髒裏。這種笑裏藏刀的人,實在可怕。
在這醫院裏醫治了差不多一個小時,終于有從縣城出發的急救車,過來這裏。我們上了急救車,而洪安中和白露潭、楊操三人,算是這裏面傷勢最輕的,由一輛黑色奧迪接走,去指揮部彙報。我扛了這麽久,其實也隻是憑着意志和肥蟲子的堅持。上了急救車,當醫生把氧氣呼吸罩放在了我的臉上時,我讓雜毛小道在旁邊照看一二,他點頭,我便安心了。閉上了眼睛,感覺這輩子,都沒有睡過覺一般。
太困了,我真的是太困了。
果真應了那句我們曾經彼此調侃的話,每逢大戰,都是從醫院裏醒過來。由此可見其中的兇危。
經過肥蟲子一天治療之後,我胸口的刀傷已經有了明顯好轉,不過在岩洞中消耗的力量,卻将我打回了原型。我身子的幾處經脈,之前就沒有怎麽恢複完整,此番又耗損過度,使自己差一點就下不來床。參與的時候,隻以爲有高手庇護,沒想到鬼面袍哥會的分割切斷,讓我們每一個人,都直面了死亡。拼命的時候,根本沒有想太多,結果這一番折騰,松弛下來,才知道自己的身體根本就扛不住了。要不是體内的本命金蠶蠱,我估計自己早就死了八回了。
雜毛小道屁股中了一記,然後内傷無數,不過這哥們也是一個打不死的小強,今個兒淩晨剛剛做完傷口處理,睡了一覺,下午就拽着虎皮貓大人,溜達過來看我。豐都的醫療條件自然不如市裏面的好,不過因爲特勤局大批成員都來了指揮部,上面想知道昨天晚上發生的事情,自然不會兩頭都跑,除了傷勢頗重的轉了院,其餘的人都停留在了醫院裏,等待着上面的問詢。
在病房裏,我把我所有的經曆,一五一十,都告訴了雜毛小道和虎皮貓大人。
虎皮貓大人調侃我,說:“陸左,你這個來自窮鄉僻壤的鄉下小子,難道還真的是貴族血統?不然那個厲害到沒譜的冰屍龍剌,怎麽會上杆子幫你?你知不知道,像它們這些守護神殿墓陵的老古董,一般的做法,都是将闖入者活活弄死,然後再次陷入沉眠,哪裏會管你這些鳥事?”
我哈哈笑,說難道我是小王子?你知道麽,我小時候我們家窮得,一雙涼鞋從春天穿到冬天,爛得不成樣子,補一補又穿——王子小時候的生活,就是這待遇?
雜毛小道按着鼻子,說陸左,說實話,你身上有很多謎團,你自己不知道,我們也不知道。什麽時候揭開來呢?也沒有人知曉,隻希望一切,都朝着好的方向走,不要到了最後,變成一場悲劇才是。
我們談了一陣,說起小妖在耶朗祭殿收服的焱騾蜈蠱,雜毛小道很稀奇,說什麽蠱蟲,竟然敢拿“閻羅老子”的字号,來命名?我溝通槐木牌,喚醒了小妖。經過一夜休整,小妖踏着小舞步走出來,聽我們要見一見她新得的寶貝兒,先是不願,矯情了一番,在我們幾個的強烈懇求加花言巧語之下,這個沒有心機的小狐媚子喜滋滋地伸出手。白嫩的手上,有一隻模樣醜陋的小黑甲殼蟲兒,一雙觸須胡亂動着,張牙舞爪地,好奇地朝我們張望而來。
我看着這隻起初張狂,如今在小妖手裏如同乖寶寶的小蟲兒,想起了冰屍龍哥最後的話語。
善待火娃!
原來它就是龍哥口中的火娃啊?
龍哥在那耶朗祭殿中,千年孤寂,唯一能夠陪着它的生物,也就是這個小蟲子。而如今,小妖将它給帶了出來,此番下去,龍哥又不知道要孤單多久。我感歎了一下,問小妖:“昨個兒沒事吧?”
說道昨天,小妖一肚子火,說客老太那老妖婆,一身的寶貝,還沒有交什麽手,便被那繩子給捆住了,什麽氣力都施展不得,最後拼力一搏,倒把自己給傷了,所以才不得不回到槐木牌中休養……這小妮子不停叨叨,心中不服。看着她紅潤的嘴唇,我不由得想起在寒潭底下發生的一切,耳朵邊有些熱,覺得自己好邪惡。
爲了分心,我說,捆你的那根繩子,我好像帶回來了,扔哪兒去了?
雜毛小道從衣服裏掏出一截白色繩子來,約一米五長,小拇指粗細,裏面混雜着很多白色的銀絲,煥發着光澤,顯得很漂亮。他說他之前研究了一下,這繩子是被人祭煉過的,要找高人将印記抹除,然後用“開經玄蘊咒”祭煉一番才可使用。
小妖蠻橫地一把搶過來,說這個歸我了,你們可有意見?
這小祖宗發話了,我們能夠說什麽,唯有搖頭苦笑,談到焱騾蜈蠱,也就是火娃,我們問這個小東西,算不算是大殺器啊?有了它,我們豈不是可以橫着走了?
小妖撇了撇嘴巴,說哪有啊。原以爲厲害得要死,結果把玩了一番,一天也用不了幾次。對付高手,破不了氣場,欺負小雜魚還差不多。而且腦子容量小,是個白癡,誰要有點手段,都可以迷惑它,立馬調轉槍頭。還要總啃骨頭,一個吃貨,難伺候得要死,早知道扔在那兒不管了……
那火娃一雙觸須不停轉動。我們哈哈大笑,說不少這一個,多少也算是一種手段吧。
這時肥蟲子飛出來了,瞪着眼睛,看這個新加入的小夥伴。結果它那金蠶蠱王的風範,把火娃吓得吱吱叫喚,要不是小妖極力控制着,說不定就飛跑了。肥蟲子這個家夥也是個拉風貨兒,在火娃上空飛來飛去,不停地轉,散發着黯淡的金光,淡淡地裝波伊,使得那火娃最後失去了反抗,一雙觸須點地,表示臣服。
肥蟲子确定了自己的老大地位之後,指揮小弟過來跟我示好,火娃就範,飛抵到我手上。我吓了一跳,卻發現自己并沒有什麽事情發生,想來火娃是可以控制自己火焰燃點的。如此最好,可以避免誤傷。
我們好是一番喧鬧,到了下午六點半,病房的門被敲響,楊操和另外一個陌生的面孔,走了進來。
Chapter 2 靜待慶功會
楊操這個家夥也是走狗屎運,一番大戰下來,除了受點小傷之外,并沒有什麽事情。走進房門,楊操熱情地跟我寒暄,問身體狀況。我苦着臉,說這一戰,人變成了半殘廢,估計又要休養好一段時間了。
楊操很自責,說:“你在集訓營的事情,我已經知道了,真不該讓你來蹚這渾水。不過話又說回來,如果這次沒有你在,說不定我們就全軍覆滅了。所以說得失之間,一飲一啄,莫非天定。”
旁邊那個白面陌生人接腔,說是啊,陸左,這次鬼面袍哥會被剿滅,你居功至偉。趙副局長當着好多指揮部同志的面前說了,一定要把你樹立爲特勤局的典型,讓宣傳部門好好宣揚一番呢。這一回,你立的功勞,足足可以直接升成正科級了……
楊操在旁邊給我介紹,說這是趙副局長的秘書,朱國志同志。
我看着這個白臉年輕人,他長得很帥氣,就是有些陰柔,金絲眼鏡裏面的眼睛狹長,讓人感覺這人城府太深。聽到他的這一番話,我心中發恨。升官發财的事情,我真不指望,而前面所說的大肆宣揚,尼瑪,搞我們這秘密戰線的,若真的這麽高調起來,這不是很明顯地在給我招仇恨麽?隻是這家夥看着精明聰慧,城府至深,爲何會一開始,就跟我打官腔,理由冠冕堂皇,讓我明白自己被陰呢?
我轉念一想,頓時明白了。原來,趙承風是通過他來威脅我,讓我明白,如果我不知進退,即使我一點兒錯都沒有,人家想要拿捏我,也是分分秒秒的事情。接下來,我去指揮部,面見趙承風,這裏面有很多彎繞子,都需要跟這個老狐狸慢慢掰扯了。
楊操在特勤局厮混了許久,也是個精明人物,自然知道這裏面的調調。立刻出來打圓場,調節氣氛。告訴我,如果身體暫時無礙,那麽就去指揮部走一趟吧,将此次事件的經過,做一份報告出來。
我胸口中了一刀,而且拼得精疲力竭,自然算是個重傷員,不過有肥蟲子在,氣色看起來倒還不錯。有的事情,解決得越早,越容易。宜早不宜遲,我便點頭同意。楊操叫來護士,給我準備了一個輪椅,就這般推着我去。雜毛小道不屬于這個系統,根本不用給趙承風面子,所以指揮部也沒有讓他一起過去,隻是由楊操代爲轉達謝意。
楊操和朱國志去找醫生,而雜毛小道則說他要去找一把斧頭。我問他你是要劈誰,趙承風還是你大師兄?
雜毛小道笑了笑,說你别怕趙承風那個龜蛋兒,凡事皆有大師兄罩着呢,其他的不用管。去找斧頭,自然是爲了伐木,昨個兒不是說,要給你做一把趁手的兵器麽?那棵槐樹長在墳頭後面,失去了孟老太的看護,便是無主之物,要是被哪個王八蛋提前順走了,到時候你說有多憋屈?得,你先去受點委屈,老蕭我給你做把鬼劍,也算是代我那瞎雞巴忙的大師兄,給你賠罪了。
小妖聽到這裏,立刻也叫喚起來,說同去、同去。捏着火娃,便拉着雜毛小道的衣角向外走。
我心中一暖,雜毛小道這個家夥,真的是一個極重承諾的人。有這麽一堆我在意、在意我的朋友,那還有什麽委屈,是我扛不過去的呢?再說了,我之前制出了病蛆柑橘的解藥和防治方子,後來又剿滅鬼面袍哥會,立了頭功,同行的一幹人等,皆受我的救命之恩,他趙承風又不是一手遮天的人物,哪裏能夠壓制住洪安中、青城二老這些高手的意願?
作爲“袖手雙城”,若是不識時務,隻怕他也坐不到這個位置的。如此說來,我倒也不必太過于擔心。二十分鍾之後,我在一個辦公室裏,再次見到了趙承風。
他依舊春風滿面、精力充沛,拉着我的手猛搖,然後推着我的輪椅到沙發區。給我斟茶,親切地問候我的傷情,絲毫不提昨夜發生的事情。如此寒暄,差不多過了十幾分鍾,他才飽含深情地拉着我的手,說是他們考慮不周,讓我受驚了,差點讓這麽一個天才的蠱師,葬身山腹,實在是太不應該了,他首先會給我做檢讨,然後讓此次案件的負責人董處長,向我道歉。
趙承風有一個本事,就是,一件事,别的人說起來很假,然而他表達出來,卻是情真意切,讓人忍不住感動起來。不過我并不是剛剛畢業的毛頭小子,在社會大學裏摸爬滾打這麽些年的我,自然知道哪些人對我好,哪些人在假惺惺。不過我也不揭穿,配合着他,眼圈兒通紅,說不必了,感謝組織對我的關懷。
我們兩個人閑扯半天,然後趙承風開始盤問起了昨夜發生的事情,在場的,除了他的秘書朱國志之外,還有一個戴黑框眼鏡的記錄員。
一問一答,我們一直很平靜地進行着。趙承風是個老狐狸,所以我能夠隐瞞的東西并沒有多少。當然,龍哥我是絕對不會說出去的,而其他,則似真似假,都摻了一些水,習慣性地保護自己。當時的氣氛很好,趙承風很懂得詢問的技巧,每當我說到驚險之時,他總會很配合地說着話,或者感歎一下,或者贊揚我,表現得讓人十分舒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