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老太見這白光,頓時吓了一跳,這才看到在黃鵬飛和白露潭身後,還有一個形如鬼怪的小矮個兒,面目猙獰、氣勢強悍,然而相當靜默地站着,一看便知十分了不得。她心虛了,便扯線,厲聲說道:“陸左,你再敢讓它動一下,信不信老婆子我直接用這九尾束妖索,将你家小妖精的心脈,給扯斷?”
“九尾束妖索?好大的來頭啊……”
我聽着小妖壓抑不住的驚叫聲,心中雖然痛得滴血,表面上卻是雲淡風輕,說,後面這位大哥,是這個洞穴的地主,跟我們倒是沒有什麽關系,我的話,它不一定聽,到時候它若是發起狂來,别說是你,隻怕我們這些同行的,也說不定跟着一塊兒倒黴。
客老太抽了抽鼻子,看着面前被制的小妖,說,你這小子,花言巧語、詭計多端,老婆子才不會上你的當呢。你或許不知道我這繩索的厲害,直接告訴你吧,這是我家那死老頭子年輕的時候,在天山神池宮裏面求來的,裏面摻雜了兩束九尾妖狐的毛發,專門震懾群妖。你這小妖精超脫不得物外,也受我這束妖索管制。我若想她死,她便得死,若想她活,她也是可以活的。
她獰笑着,說,至于是死是活,這個由你來決定。
我也摸了摸鼻子,說,老太太,你是不是電視劇看多了,你以爲你一威脅,我們就會跪地求饒,任你處置?是你太天真了,還是以爲我很天真?
客老太不笑了,右手如同彈棉花一般,開始不斷抖動,小妖先是緊咬銀牙,然而終究是忍耐不住,慘叫起來。這小丫頭聲音清脆,不過叫喚起來,讓我如同刀割一般難受。過了幾秒鍾,我無奈,說,好吧,我天真、是我天真,你赢了。說吧,你想要我做什麽?
客老太不扯線了,而是咬牙切齒地看着我,面目猙獰地說,我不想幹什麽,隻是要你給我女兒償命而已!
我擺出一副哭喪臉,說,老太太,我跟賈微姐,好得跟一個人兒似的,怎麽會害她呢?她最後死的時候,你都不知道我有多傷心,當時眼睛都差點哭瞎了,甭提有多難過了。當時我死活都想着把賈微姐的香體搶回來,要不是那裏的鬼物太厲害,哪裏會讓她一個人,孤獨地留在那個潮濕陰冷的地方呢?不過你放心,那裏面,有一個我朋友很熟悉的小妹妹,她一定會給賈微姐找一個向陽的坡地,好生安葬的……
說着說着,我擠出兩滴眼淚來,而客老太則冷聲笑着,淡淡地說道:“我可聽人說了,我女兒是你殺的!”
我驟然想起了被客老太逼得亡命天涯的小周,知道定是有人洩了密,知道了當時的情形。爲了配合這節奏,我沉重地搖了搖頭說,老太太,你可能不知道,殺你女兒的,是那個叫小周的戰士。狗日的心好狠啊,那一把三棱軍刺,竟然将賈微姐捅了個對穿,太慘了!當時我要不是被楊操和胡文飛那兩個家夥攔着,早就弄死丫的了!
客老太冷笑着,說,别人可說是你和小周,兩個人配合着,殺了我家女兒的。
我斷然搖頭說,不是,絕對不是。
客老太說,是你,别裝了。
我說,不是……
我倆你來我往,說了好一通轱辘話兒。客老太的情緒越加激動起來,大聲說道:“你既然敢殺我家女兒,你就要償命!你可知道,微微這孩子,她從小受了多大的罪?她是八個月就出生的,早産,從小身體就不好,磕磕絆絆長大了,還不好看,爲了這個,挨了多少委屈,她……”和天底下所有的母親一樣,一唠叨起自家女兒來,客老太就說個沒完,而被她用九尾束妖索束縛住的小妖,則一直在輕微晃蕩,嘗試着了解這九尾束妖索的運作原理。她動得很輕微,如同風在輕輕擺動,所以這正如同祥林嫂般叙述的客老太并未察覺,而是繼續說道:“……沒承想,她不但沒有好好活下來,還讓我們白發人送黑發人,我的個天啊……”
她的“啊”字還沒有講完,小妖朝我擠了擠眼睛,突然朝着地上一滾,将這束妖索給卷起來。就在這一刻,我雙足用力,使勁兒一蹬,朝着五米處的客老太急速撲去。
這突然的變故,讓客老太有些意外,她本來還待訴說痛苦的革命家史,結果我們不但沒有配合着傾聽,而且還果然出手,将她打斷,頓時惱羞成怒,大叫一聲“好膽”,右手攥成拳頭,使勁兒一拉。一道白色的冷芒出現在了那繩索上,客老太拉扯一番,發現自己的法力被封凍,竟然根本就使不出來。這時候,她才發現,一直在我們後面的那位醜陋的矮個兒,還真的是個大有來頭的主兒。
見慣了僵屍,但是三隻眼的,卻實在是少見。
客老太也是個狠角色,她一見自家制衡的手段沒了效果,于是閃開我的攻擊,斷然扭身就走。她走便走了,還将她身後的那一群信衆,給轉手一賣,讓他們給她堵住追兵。這地方說小不小,說大也不大,被這一幫無知愚昧的群衆堵住了路口,便很難追擊。我再恨客老太,更加心憂的卻是飽受折磨的小妖,于是幾步沖上前來,扶起這個小狐媚子,隻見她臉色蒼白,眼睛緊閉,似乎受了很重的傷害。
我慌忙将她身上的九尾束妖索給解開收起來,一摸她的鼻息,似乎是損耗過度,趕緊拍拍她的肩膀。她睜開眼睛,露出一雙明亮若星辰的眸子來。看到我關切緊張的表情,她開心地笑了,說,臭陸左,自己保重,我去睡覺了。說罷,她化作一道白光,飛進了我胸口的槐木牌中。
我站起身,隻見那冰屍龍哥早已不見了蹤影,便問旁邊的黃鵬飛,人呢?黃鵬飛瞥了一眼前面的黑洞子,說:“你說的,是那頭僵屍吧?它見你那麽在意客海玲,就幫你追去了。”我點頭,看了渾身都是别人鮮血的二人,說:“走吧,我們跟上去,不然遇到張大勇這些人,肯定全部都得挂。”
黃鵬飛本來還想反駁,結果似乎是想到了張大勇出手便束人的鬼霧繩索,看起來深感不安,緊緊跟着我前行。
然而客海玲和冰屍走得太快,根本就趕不上,我們追了幾步,見人影無蹤,黃鵬飛拉住一個山民,審問道:“你們是怎麽進來的?如何出去?”那個白發蒼蒼的老婦人吓得直哭泣,手足無措地用方言,颠來倒去地說:“我不曉得咯,我們是老祖用法力帶進來的,我真的不曉得……”黃鵬飛一把将老婦人推倒在地,吐了一口唾沫,說喪氣,然後在我的招呼下,不理這些愚昧的信徒,朝着前方追擊。
沒有冰屍的顧看,我們心中都有些忐忑。在黑暗的通道中我們的呼吸,像拉風箱一樣,呼啦呼啦,越來越沉重。不多時,我們沖到了一個轉角處,那裏有三個岔口,隻見一個穿着褂衫的老頭子,我隻以爲是剛才跑散的山民,便沖上前,大聲喊道:“老鄉,你見到你們老祖,還有一頭僵屍,從這邊向哪裏走了?”
那個老頭子轉過身來,我頓時一驚。
這是一個戴着惡鬼面具的家夥。
這老頭子在轉過來的同時,左手往空中一畫,右手袖裏藏刀,朝着我的心髒捅來。
也許是太過于關心前面的追逐,或許是這個老頭子手腳實在利落,使得我并沒有能在第一時間閃避,隻能微微避開,胸腔中刀,劇痛襲來,接着又被踢了一腳,倒頭就跌落地下。中刀的那一瞬間,我劇痛纏身,天地昏暗,然後聽到一聲巨大的槍響,又一具屍體倒地。
接着有腳步聲走近,然後有一個黑影子蹲下來,我聽到了白露潭的聲音,說他死了麽?
“許是吧,不死,也差不多了……”我感到一雙手在我身上摸索,最後摸到了震鏡上面來:“這個狗日的,全身也就這東西值錢,收了!”
Chapter 41 鵬飛的死亡
我勒個去,這什麽節奏?
老子都還沒有挂球呢,怎麽就開始發起死人财來了?我表示我不能夠忍了,于是伸出手,緊緊抓住在我衣服兜裏掏弄的那隻手,不讓他再摸。黃鵬飛見我睜開眼睛來,說,哎喲,你居然還沒死?這個家夥的手藝太潮了啊,怎麽就沒有一刀把你給捅死呢?
我聽他這輕佻的語氣,突然感到有一些不對勁兒來,左手抓着插在胸口的那把刀子,問,你什麽意思?
黃鵬飛站起身來,居高臨下地看着我,說:“什麽意思?陸左,你剛才是不是對我們很不滿意?你覺得我們在濫殺無辜了?現在你看到了吧,沒有濫殺無辜的人,就像你這樣,躺在地上,默默地流血,然後死去。這個世界太混亂,你裝純來給誰看?坦白跟你說吧,老子一直看你不順眼,不但因爲你跟蕭克明那個狗雜種要好,還因爲你明明隻是一個來自鄉下的窮小子,卻進步得比我還要快。你一定是開挂了。這樣的人生,實在沒有什麽好期待的,所以呢,你現在最好的結局,就是被人暗算在這裏,死了,然後我黃鵬飛幫你報仇了,大家各取所需,何樂而不爲呢?”
聽到黃鵬飛這一番話,我不由得擡起眼皮,看向了在旁邊的白露潭。
白露潭看到我的眼神,頓時一陣亂,走上前來,跟黃鵬飛勸說道:“黃隊長,陸左其實傷勢不重,我可以背他走的……”她的話沒有說完,便被一把霰彈槍給指住了眉心。黃鵬飛死死地盯着我,然後獰笑,說:“小白,給你做一個選擇題,你到底是想幫我呢,還是要幫地上這個快要死的鄉下小子呢?”
白露潭面對着充滿火藥味的槍筒,張了張嘴巴,想要說什麽,結果最後還是沒有迸出一個字來。
她沉默了。
黃鵬飛獰笑起來,說:“陸左,你死了,死得其所。你爲了人民的幸福安康,國家的繁榮穩定,做出了一定的成績,奉獻出了你年輕的生命。你的一生,是短暫的一生,也是輝煌的一生,所有認識你的人,都爲你而驕傲。因爲你是一個烈士,在秘密戰線上,與罪惡勢力鬥争時犧牲的勇士。放心,你的家人,會爲你自豪的。”
他這般說着,右手持槍對準了白露潭,緩緩低下身子,左手則朝着還插在我胸口處的尖刀摸去。他準備補刀,讓我永久地長眠在這個寒冷陰森的岩洞裏。
我的頭貼着地,感覺根本就沒有任何人會路過此地,小妖剛剛進入深度睡眠,呼喚不過來,至于肥蟲子——這吃貨,簡直就是坑爹啊。我淚流滿面,人一輩子小心,臨了臨了,卻栽在了這個小陰溝裏面,而且還給黃鵬飛這個牲口撿了個大便宜。
我咬牙切齒,說,黃鵬飛,你狗日的還有良心麽?要不是老子救了你,你早就被鬼面袍哥會的人給宰了呢!
黃鵬飛的手已經握在了我胸口的尖刀上,一搖晃,我便疼得冷汗直冒出來。
他呵呵冷笑,說:“救了我?陸左,你這個狗日的,你還好意思說?你知不知道,我腰上的那玩意,隻有曹礫那個沒用的老家夥,才有獨門解藥。結果呢?你指使那個矮子,将曹礫給殺了?你什麽意思?你不就是變相地想讓我死麽?你知道麽,我當時就下了決心,我若治好了,那就不說,若治不好,第一個,就拉着你陪葬……”
我無力吐槽了,唯有說最後一句:“那哥們,真的跟我沒什麽關系,我也指使不了……”
黃鵬飛哈哈大笑,握在我胸口刀柄上的手顫動,弄得我疼痛非常。他凝視着我,說,陸左,你當我是個瓜皮是不?這麽多人,唯有你的血能夠打開那扇石門,這是沒有關系?若沒有關系,那麽厲害的一頭僵屍,他媽的居然給你跪下?你是欺負我的智商,對吧?
說完這些,黃鵬飛将我胸口的尖刀,猛然拔起來。
按理說,當尖刀入體,一旦拔出,胸腔裏面的血壓會瞬間失去平衡,迸射出鮮血來。然而我這裏卻沒有。當黃鵬飛拔出尖刀的時候,我的傷口處,不但沒有一絲血迹,居然還出現了愈合的迹象。在刀子拔出來的一瞬間,我能夠感受到一物,迅速地填充到了我的傷口,開始促進所有的新陳代謝。原來肥蟲子并沒有睡去,它一直都在,隻不過因爲某些緣故,也許和在上次神農架的北祭殿一樣,所以并沒有出來。
有這家夥在,我瞬間就有一種無比的安全感湧上心頭。趁黃鵬飛愣神的一瞬間,我翻身一滾,将這個家夥給掀了下來,忍着疼痛,去奪他手上的槍。我們兩個搶奪,結果一摟火,那鐵砂便打在了岩壁上,有的深嵌入石壁中,有的則反彈回來,變成跳彈。
這槍一啞火,我便往後急退兩步,撿起跌落在地上的彎刀。彎刀是撿自剛才的山民,而黃鵬飛手上的,則是從三狗子身上搜出來的,論質量,自然是他的好,不過所謂一寸長,一寸強,我倒是并不怕他。
我胸口剛剛受傷,雖然肥蟲子在幫我堵傷口,但仍舊是一陣疼過一陣。不過與黃鵬飛拼鬥起來,卻也不是很吃力。因爲這小子,也是傷痕累累。欺負一個手無寸鐵的傷殘人士他在行,欺負像我這樣的,卻有點兒心虛。當然,心虛歸心虛,既然翻了臉,他倒也十分光棍,攻擊淩厲,招招緻命,頗有種軍人一擊必殺的狠厲。
黃鵬飛到底是家學淵源,使起匕首來,十分靈活厲害,我拿那弧度頗大的彎刀,倒是有些處處不便,受制于人,一來二往,我又被黃鵬飛一腳踹倒,跌落到地上去。
倒地的我看到白露潭手持着那把霰彈槍,大叫說,小白,你拿着把槍晃來晃去幹嗎?他可是謀殺罪啊,你還不趕緊開槍?我死了,他一定會把你滅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