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我把這個消息告訴大家時,又是一陣惶恐。沒有退路了,現在是關門打狗。
馮排長通過步話機聯絡外面的戰士,結果聽筒中傳來的是一陣“滋滋”的聲響。我和雜毛小道、朵朵、小妖朵朵和虎皮貓大人來到角落,看着惶然失措的衆人,心中也是一陣焦急。我問虎皮貓大人,說:“老大,我們現在怎麽辦,到底怎麽逃出去?”
虎皮貓大人抖抖身子,甩落好多幹枯的碎屑和絨毛,說:“這一堆傻波伊,腦袋都轉不過彎,順着鬼面袍哥會的思路走,最後的結局,不過就是死亡而已。”
雜毛小道點點頭,說“是”,然後環顧四周,語氣低沉地說:“吳臨一有問題。”
我眉毛一挑,說:“你也看出來了?”
雜毛小道點頭,說:“是啊。看看這裏,這麽多人都死了,很多屍體都被補過刀。然而,吳臨一這麽一個重要人物,雖然也是身受重傷,但是卻沒有死,光憑這一點,都不由得讓人懷疑了。我在想,楊操等人心中也有所疑慮,之所以沒有說出來,隻是因爲太熟了,慣性思維而已。不過我們不一樣,大家本就是路人,何必假惺惺地不肯面對現實呢?”
小妖冷哼,說:“早就對那個怪老頭不滿了,要不要我去把他揍一頓?”
我趕緊攔住這個暴脾氣的小狐媚子,這周圍,可不都是我們的兄弟,真當馮排長帶的那些戰士,拿的是燒火棍兒呢?
又見岩壁畫
就在我們幾個窩在一旁,小聲商議時,吳臨一在楊操的攙扶下,踉跄地站了起來。他悲憤地舉起雙手,大聲喊道:“同志們,兄弟們。我知道你們心裏都在害怕,都在猶豫,都在想着如何退回地面。不過,現在我們沒有退路了。相逢狹路間,道隘不容車。唯有勇者,才能獲得最後的勝利!看看我們身上的衣服,看看我們手中的武器,國家供養了我們這麽多年,不就是期望我們殺光藏在暗處的敵人,保一方平安嗎?有種的,跟我一起沖,救出洪隊長,殺他娘個片甲不留!”
吳臨一的話很有煽動性,頓時,所有人的情緒都被挑動起來了,喊了兩輪口号後,紛紛要求前去解救被追殺的同志們。
看着大部隊準備開拔了,雜毛小道問我,說:“小毒物,怎麽辦?”
我看着那十幾把武器,冷笑,說:“跟上去,盯着他,有什麽異動,立刻出手。”雜毛小道點頭,說:“好嘞。”這時吳臨一捂着胸口,看向我們,皮笑肉不笑地說道:“陸左,你們幾個要不要一起走?”
我含着笑,說:“這當然,還請吳老師在前面領路,我們一定要把洪老大他們解救出來。”
吳臨一說:“好,我們現在就走吧。”
說完話,他在楊操的攙扶之下,帶着衆人沿小溪,朝下遊走去。站在雜毛小道肩頭的虎皮貓大人環顧四周,說:“我先去四周查探一番,一會兒再來找你們。”我不由得暗罵:這肥母雞,每逢有事,總是及時開溜,然後到緊要關頭再出現,以體現其重要性。這到底是什麽心态?
這一回,我們并沒有領頭,而是跟着大部隊緩慢行走,越過了幾個石筍,小溪蜿蜒入洞口。
這時出現了一個隧道式的長洞,從岩壁的形狀看,有人工開鑿的痕迹。我們行了十多分鍾,洞内寂靜,沒有見到人或者屍體。不過有血,新鮮的血液,成噴濺狀灑落在地上或牆壁上,觸目驚心。而就是這些血,讓我們開始注意到岩壁。
突然間,我的背部一陣發麻,在手電筒的照耀下,一幅幅明暗斑駁的壁畫,上面的技法十分熟悉,無數線條勾勒的圖形中,有着數不清的三眼小人。
Chapter 22 南羌黑瘿
我聽過一個傳說:神秘的耶朗古國最繁盛的時候,在東西南北中五個地方,都有一個耗盡民力修築的大祭殿。這些祭殿,就如同我們現在的道觀和寺廟一樣,是古巫祭祀修行和參研自然的地方,也叫做神壇;這五個祭殿,還封印着地獄深淵的出口,無數的祭殿祭祀和護殿武士,在此夜以繼日地修煉和祈禱,鎮壓邪惡,并讓古老而神秘的耶朗大聯盟,永世長存。這些祭殿全都修築在地下,在山巒裏。
現在史書上面的記載是:河平二年(公元前27年),牂柯太守陳立殺夜郎王興,夜郎國滅。
中仰苗蠱的傳人羅聾子曾經跟我提及:耶朗大聯盟之所以滅亡,并不是國力太弱,而是因爲在南方,出現了大量的矮人,與耶朗國的精銳作戰,最後将其整個文明覆滅了。覆滅之後的耶朗大聯盟,土崩瓦解,苟延千年。那些祭殿祭祀和護殿武士們的後裔,便形成了三十六峒苗蠱以及各種不同民族的巫蠱。
這是史書上面沒有記載的。但是一直有很多資料或者口口相授,使真相秘密流傳至今。便是楊操等人,也了解一二,并跟我說,這些資料,其實就存在他們局的圖書館裏。
然而我沒有跟楊操提及的事情是,這所謂的東西南北中五大祭殿,我已經去過了三處:北祭殿,位于神農架爬窩溝子的一處洞穴中,在那裏我們碰到了枭陽,也碰到了十香蟲,曆經生死幾輪回,最後整個山洞都塌陷了,使得三叔神神叨叨地以爲三個月後的那場災難,是我們的緣故;南祭殿,位于緬甸薩庫朗的基地總部,先後被日本人和薩庫朗占據,因爲藏得太深,便是我,也隻是在幻境之中見過一次,隻以爲當不得真,後來大師兄從裏面搜出金磚,才使我相信,所謂的人彘幻境是現實的投射;中祭殿,這最爲神秘的中央祭殿,便是在我的家鄉青山界中,那裏有《山海經》中記載的#魚、有恐怖的頂級飛屍、有耶朗遺族、有恐怖的惡鬼,還有以矮騾子爲首的深淵生物,更有讓人摸不着頭腦的、詭異的時間和空間法則。
這三處,我們每一次都是九死一生,午夜夢回,都忍不住打哆嗦。
人,并不是經曆得越多,就越不知道恐懼;而是隻有敬畏這天地,才會有勇氣和力量,來戰勝自己。我有時候總是感歎自己實在太幸運了,死了那麽多的人,我卻依然活着。我以前一直以爲這是上蒼在眷顧我,然而到了此刻,我不由得猛吸了一口冷氣。
尼瑪,這哪裏是在眷顧我,分明是老天爺沒玩夠,準備讓我把所有的耶朗祭殿都經曆一遍,方才罷休。看到這岩壁上熟悉的壁畫和人物,我和雜毛小道異口同聲:“靠,這賊老天!”
壁畫并不隻我們看到,楊操等人也注意到了,停了下來,議論紛紛。我們在隊伍後面,聽得不很真切。突然聽到楊操在前面叫我,說:“陸左、蕭道長,過來一下。”我們撥開人群,走上前,隻見楊操指着我們頭頂,說你們看,這個東西,是不是跟我們在青山界榕樹山洞裏面的,幾乎一樣?
我抱着胳膊,說:“是的,幾乎沒有什麽差别。”
得到我的肯定,楊操有些欣喜,說:“難道這裏就是耶朗古國的西祭殿嗎?”
我點頭,說:“是,應該是。不過這個并沒有什麽好開心的,我們現在不是科學探秘,而是生死曆險。如果這裏真的是耶朗祭殿,是古巫術傳承下來的遺迹,那麽得到了這些傳承的鬼面袍哥會,會更加強大,更加難以對付。對于我們來說,這其實是一場災難。”
我們這六個修行者都不由得發起愁來。白露潭歎氣,說:“是啊,敵人的強大,是我們的悲哀,這确實不是一件讓人高興的事情。”
這壁畫描繪的是一個繁榮的部落,生活、勞動、祭典、打獵,以及與許多怪獸戰鬥的事迹。這樣的内容讓我們摸不着頭腦,按理說,既然是耶朗大聯盟祭奠神靈的地方,那麽不應該描繪一些耶朗人的生活往事嗎?怎麽會扯到三眼小人呢?難道這些小人,便是耶朗人所崇拜的神靈?
看到三眼小人打敗了巨人,在山河的五個地方設立祭壇,鎮壓深淵,我們似乎明白了些什麽。
繼續走,我們的心情開始變得沉重起來,這樣詭異的壁畫,不但沒有給我們增添曆史的厚重感,反而讓我們開始恐懼。一路行,小心翼翼,沒有遇到伏擊,我們甚至懷疑自己走錯了路。不過,吳臨一卻說應該沒錯,他能夠查别方向。
然而此話剛一落下,我們便聽到潺潺的水流聲,從這淺溪黝黑處緩慢傳來。甯靜的洞穴中,突然出現的聲音,不由得讓人心中膽寒,幾束手電筒一齊照過去,隻見離我們四五米的地方,浮現出一排光溜溜的腦袋,似人似猴,天靈蓋稍稍突出一點兒,猩紅的眼睛在水中上下浮動,手電筒的光打在上面,波光粼粼間,有着詭異的邪惡和恐怖。
溪水裏,是奈河冥猿。
這種亦幻亦真的生物,我們之前已交過兩次手,不過第一次是直接用車撞死的,第二次不知真假虛幻,全被雜毛小道用雷罰引雷術給轟滅,而在這洞穴中,它們又一次出現。不過依然還是有人不認識這些東西,馮排長一臉茫然的旁顧四問:“這是啥東西?這個……”
想到了這熊玩意個個都跟拉登大叔培訓出來的一樣,我就忍不住狂喊道:“射擊,全部殺光!”我的話,對這些戰士影響不大,但吳臨一和楊操卻也在我之後紛紛叫道:“射擊,不要讓它們靠近!”
戰士們聽到這個命令,又見馮排長第一個擡起了槍,紛紛不甘示弱,舉槍、瞄準、扣動扳機,動作一氣呵成。他們用的是八一杠,這種制式自動步槍通過了嚴寒、酷暑、風沙、泅渡江河、浸泡海水等嚴格考驗,雖然比不上九五式精細,但是勝在火力兇猛。瞬間,十多條火舌舔進溪水,将這些冒頭的奈河冥猿,有一個算一個,悉數射殺。
奈河冥猿跟矮騾子是差不多的生物,神秘,但終究還是血肉之軀,挨上一顆子彈,照樣會流血、會死亡,在震耳欲聾的槍聲中,溪面浮現出一團團血花,然後蔓延開來。
這些奈河冥猿本來伏在我們的前方,等待襲擊,結果沒做好隐蔽工作,飽受現代化火器的蹂躏,頓時有些發懵。很多驟然死去,也有的剩下最後一口氣,沉入水中時自爆,咕嘟嘟,爆出一大蓬骨血,水花四濺。
在此之前,我們早就往後狂退了,沒有沾染到什麽,有幽幽的陰火附着在那些散落的骨肉上,緩慢燃燒,整個空間頓時陰寒了許多。然而就在這一刻,水中突然沖出三頭青灰色的奈河冥猿,冒着槍林彈雨,朝我們沖過來。
子彈在前,我們這些修行者隻能躲在後面,沖不上去。水猴子眼看就要沖到面前了,黃鵬飛突然前刺一劍,然後有一暗紅色的石塊飛到了戰士們的前面。
奈河冥猿不出意外地自爆了,漫天的血肉附着陰火,朝四周飛揚,然而黃鵬飛的這塊暗紅色石頭,竟在此刻,爆發出一道紅色的光芒,呈半圓形,将我們所有人都籠罩。
雜毛小道在我旁邊驚呼道:“绛血石符?”
看老蕭這副震驚中挾含着羨慕嫉妒恨的表情,我便知道,尼瑪,又是一件寶貝。不過黃鵬飛舍得拿這寶貝來救人,倒是讓我對他的看法好了一些。奈河冥猿自爆的骨血拍打在這紅光之上,如雨打芭蕉一般,噼裏啪啦,沒多大威脅。戰士們繼續射擊,将水中輪番清除了一遍。
然而,在前方的黑暗中,突然抛過來一個蜂窩般的東西,輕飄飄地砸在了我們前方。這東西剛一落地,立刻有一大團黑霧出現在我們的面前,一秒鍾後,前方的整個空間,都被這密密麻麻蠕動的黑霧占據。見到這玩意,吳臨一像被人摸了屁股一樣,驚聲尖叫起來:“天啊,這是南羌黑瘿,我們死定了!”
Chapter 23 肥蟲子逞威
吳臨一叫得恐怖,而我卻開始盤算這東西究竟有多厲害。
南羌黑瘿,我确實沒有聽說過,但是這種密密麻麻,可以組成一片黑霧紅雲的蠹蟲,我倒是在緬甸善藏法師那兒看到過類似的帶翅蟲瘿。這種東西,一般是用一種特殊的尤蚊屬類節肢昆蟲,叩拜五瘟神像煉制而成。不過這種東西的使用思路,跟毒蠱的精益求精不同,采用“人海戰術”,主要是通過類似蜜蜂與蜂王的關系控制。認真說起來,确實是一種很厲害的手段。但是也僅此而已,對于擁有金蠶蠱的我來說,并不算什麽,不知道吳臨一爲何會這麽恐懼。
黃鵬飛的绛血石符十分厲害,不但能将奈河冥猿的血肉全部屏蔽,便是黑麻麻的南羌黑瘿,鋪天蓋地而來,但是面對這紅色光芒,卻進不得分毫,隻在外面遊弋。黃鵬飛滿不在乎,說:“這東西,一把火就燒掉了,能有多厲害?”
吳臨一的臉色陰晴不定,顯得十分古怪,似乎被人戴了綠帽子一般。他一字一句地說道:“這些南羌黑瘿,是古羌族南遷之時,獨有的一門技藝,曾經憑此,在西川掙紮生存下來。這種蟲瘿,常年在最陰寒的地下築巢,吸收了鬼靈的怨氣,十分邪門,如此一番培植,使它們具有一種古怪的特性,那就是除了具有一般蟲瘿都有的毒性之外,對于我們修行者,還有一種腐蝕能力,重則當場身死,輕則此生永無精進!”
此生永無精進!
這六個字猶如一座大山壓在了我的心頭。
作爲一個修行者,看慣了這個世間另類的風景,而自己卻失去了再攀高峰的機會,實在是讓人無法釋懷。黃鵬飛、白露潭、楊操、我和雜毛小道聽了吳臨一的話,都擔憂起來。突然,黃鵬飛大叫一聲:“不好,我的绛血石符頂不住了,這種黑霧,能夠侵蝕石符的力量。”
他這一聲惶急的叫喚,使我們擡起了頭,隻見那些南羌黑瘿,化成好幾個又黑又粗的箭頭,朝着我們這邊猛力撞來。每撞一次,绛血石符的紅芒就劇烈抖動一陣,越發地黯淡無光。
“怎麽辦?怎麽辦?我們要被這些家夥咬死了嗎?我們若是被沾染上,是不是再也用不了道力了,溝通不了三清師祖了?”黃鵬飛不知道爲什麽,突然如台灣劇裏面的景濤哥一般,歇斯底裏地咆哮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