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話間,黃鵬飛健步如飛,越過我們,絲毫不停留,朝車子跑去。
白露潭跑得稍慢,被老妪僵屍糾纏着,跌跌撞撞地跑到我們面前,大喊“走”。她雖有神力附身,但神志清醒。我笑了一下,祭起震鏡,一聲“無量天尊”,将追上來的老妪僵屍定住。周圍不斷有手冒出,眼前的敵人便有幾十個,天知道這地下怎麽會有這麽多沒有完全腐爛的屍體,我們不敢力敵,隻是小心腳下,邊打邊退。
退到車子旁邊,老姚正坐在駕駛室緊張啓動,然而不知道爲什麽,就是點不着火。
我們都跑回來,圍在車子旁,看着上百号白僵、黑僵級别的腐爛僵屍,在老妪僵屍的帶領下,從樹林、草叢、公路盡頭……四面八方圍将上來,不由得心煩意亂。這裏沒有一個平庸之輩,但是蟻多咬死象,這麽多的腐屍,但凡被咬上一口,就麻煩了。
我與雜毛小道肩并肩,打量着這些恐怖惡心的僵屍,問他剛才那雷陣還能不能布置,再打一通?
雜毛小道呸了一口,說:“你以爲引天雷布陣,說來就能來啊?沒個十天半月的累積,這雷擊桃木劍裏能有多少雷電啊?就是剛才,那讓我控制不住的雷網,也是托了空間環境和氣候的福,跟我的實力,沒有多少關系。”
我們沒說兩句,老妪僵屍已然嘶嚎起來,不知死了多少歲月,它的聲帶早就壞了,這嚎聲像指甲刮玻璃一樣刺耳。車外五人,這老東西誰也不管,就朝我沖過來。雙手高揚,十指尖銳,由上而下地刮過來,像兩道飓風。
在它身後、我們周圍,至少圍上來兩百多号僵屍,相互擠壓,像搶救濟糧的災民,朝我們洶湧而來。
這麽大的場面,跑不掉,唯有戰了!
這個時候,誰也藏不了私。我捏緊雙手,前踏三步,惡魔巫手瞬間點燃,與老妪兇猛地對撞在一起。我的右手錘在了它的胸口,它的指甲則劃破了我的胳膊。接着,一道磅礴之力從它的雙掌上湧來,我腳步不穩、騰空而起,越過汽車,朝對面的屍群跌落而去。
Chapter 15 絕境的希望
肥蟲子蘇醒,才恢複一個多月,我果然還是太脆弱了。被這僵屍老妪一掌拍飛,騰空而起的我不由得歎了一口氣,心中沮喪。
身體由空中跌落,下面是密密麻麻的手掌,将我托起,然後往下面拽。當我的背部挨到泥地之後,頓時有好多手腳和熏臭的頭顱,朝着我撲來。我就地滾動,避開這些,不過那些蜂擁而上的僵屍,讓人根本就無法防備,頓時,死亡的陰影爬上了我的心頭。
就在此刻,我感覺腳踝被人緊緊一拉,接着身子就被人往前面拖去,穿過無數屍水淋漓的胯下,我眼前一亮,看到白露潭正拖着我的雙腳,往車子這邊跑。我半坐而起,示意她可以了,白露潭點頭,回手一掌,拍在旁邊一頭僵屍的腦門頂上。那僵屍身子一震,竟然什麽反抗都沒有,便癱軟在地。
好厲害的掌法,這勁氣、這力道、這技巧,竟能将支撐僵屍的那一縷惡魄迅速辨識,并且一舉消滅,請神之後的白露潭,果真讓人刮目相看。
我還沒翻身起來,小妖便攔在了我旁邊,素手翻轉,與四五頭僵屍對峙,朵朵也踏着白光,從我的胸口冒出,小丫頭懸浮半空,雙手結印飛舞,在我對面的那幾頭僵屍頓時就停住了前進的腳步,遲疑了一會,竟回過身,朝身邊的同類一陣猛掐撕咬。
我大喜,這些僵屍全憑體内的一縷殘魄支撐活動,腦容量有限,其實是極其容易控制的,這也就是肥蟲子當初爲什麽能夠一舉控制湘西王家那頭跳屍的緣故。朵朵出身小鬼,天生便會迷惑,這幾年來逐步成長,一旦爆發,便讓人另眼相看。
這些小家夥各顯神通,我自然也不甘示弱,雙手凝聚,一手通紅如烙鐵,一手寒冷似結霜,往前撲去,與兩個朵朵一起與僵屍厮殺。酣戰半晌,我渾身汗出如漿,呼吸逐漸粗重,而那些僵屍卻并沒有減少,殺死一個,右面的草叢中又爬出一雙,數量逐漸增多,蜂擁而來,使得我連騰挪轉移的地方都越來越小了。
“刷——”
我聽到身後一聲炸雷般的響動,回過頭去,隻見剛才那頭實力卓絕的老妪僵屍被雜毛小道一劍砍中左側,半邊臂膀如遭雷擊,全部都成了碳狀。即使如此,面對着蜂擁沖上前來的僵屍群,雜毛小道也面臨巨大的壓力。楊操在車頭,他身旁是黃鵬飛和石超兩人,這兩個家夥位于側面,壓力并不是很大。
雜毛小道從來不是肯吃虧的人,他見黃鵬飛表情輕松,心中頓時有些不爽,一個箭步,沖上車頂,然後高聲叫道:“小毒物,我來救你……”
看吧,他竟然不管黃鵬飛,跳到了我的這邊。
而雜毛小道這一撤,黃鵬飛立刻遇到了巨大的壓力。面對着十幾雙抓過來的手,他揮劍如遊魚,斬落了兩頭僵屍。但見這些東西越發地多了,他一時就有些驚慌,從懷裏掏出一張火紅色的符紙,燃燒,口念咒文,接着朝前面扔去。
這符紙飄飄,朝着前方落下,正好沾在了那頭斷臂老妪的另一隻胳膊上面。
我眼前頓時蹿出三四丈高的火焰來,以這老妪爲中心擴散,幽藍的火苗沿着地上青草,朝周圍的僵屍燃燒去,近十米範圍内,那些僵屍腐爛的肌肉和皮膚頓時像澆上了熱油,熊熊燃燒起來,發出了讓人眩暈熱浪。
看這無數僵屍在火焰中翻滾,我心中感歎。僅僅是一張符紙,黃鵬飛便一舉焚燒掉了近二十頭僵屍,真可謂是大手筆。十分鍾不到,黃鵬飛就用掉了兩張價值不菲的符箓。這家夥,一等一的高富帥啊——呃,帥……我保留意見。
不過即便如此,也隻是一時安甯。
我擡起頭,看着那滿地的頭顱和揮舞的腐爛手臂,層層堆疊,心中越發憂愁。這地下,怎麽會來這麽多死屍呢?人力有盡時,當我們将最後一口氣給耗光,力量全無,隻怕到時候,即便是躲進車子裏,也走脫不得。
雜毛小道與我并肩作戰數分鍾,臉色開始嚴肅起來,說:“小毒物,這樣下去可不行,這裏面定然有人在搗鬼,不然怎麽可能會出現這麽多的僵屍?指揮這些家夥進攻的幕後黑手,應該就在這附近,我們隻有把他給找出來,才能夠解脫,不然,大家都要耗死在這裏的了。”
此時的我,滿腦門子都是汗水,身體裏的隐患發作,疲憊欲死,聽到雜毛小道的話,我轉身跳上車頂,舉目遙望,果然漫山遍野都是那些行動遲緩的僵屍,黑暗中視野模糊,不過能夠看清的,大緻也有兩三百頭。兩三百頭啊。這什麽概念?小爺出道這麽久,也就隻在青山界一線天之下,見過幾十頭僵屍蠱控制的活死人。妥妥的大場面啊!
僵屍越來越多了,殺之不盡,死去複來,這可怎麽好啊?
射人先射馬,擒賊先擒王。我從車中叫出金蠶蠱,讓它去揪出那個藏在暗處陰人的家夥來。肥蟲子與我心意相通,不作停留,黑豆子眼睛掃量一圈,突然朝着西南方的那片林子射去。
我正舉目追視,左邊突然傳來一聲驚叫,隻見白露潭被四五個長得格外粗壯的僵屍給捉住,朝天舉起,正準備将她給撕成幾塊。我來不及思慮,擡起手,一聲無量天尊,驅動人妻鏡靈,将這幾個僵屍好是一通照射。它們頓時動彈不得,而我則飛身撲下,将白露潭救出來。
剛一回轉,心還沒有落定,我又聽到石超在身後大聲喊叫,回過頭,隻見他被僵屍一口咬住了大腿。黃鵬飛及時救援,一劍将那頭僵屍的腦袋捅了個對穿。經過這一變故,黃鵬飛也抗不住了,放棄車子右邊的戰線,扶着石超,朝我們這邊擠過來。老姚、向導在車子裏照顧傷重的田師傅,瑟瑟發抖,不敢動彈。黃鵬飛一放棄,頓時就有三四頭僵屍領頭,朝着車玻璃一陣猛撞。車窗玻璃一陣呻吟和顫抖,巨大的輻射碎片呈現出來。
我催動震鏡,然而人妻鏡靈卻告知我元氣未複。望着如潮水般湧上來的僵屍群,我不由得有些悲哀。頂級飛屍咱都見過了,難道要在這小河溝裏面栽跟頭了嗎?
天空突然一聲炸響,從遙遠的天際傳來了一聲宏大而悠遠的佛号:“阿彌陀佛!”
虛脫出汗的黃鵬飛立刻驚喜地高聲叫嚷着:“是秀雲大師嗎?”沒人回答他,然而片刻之後,又一聲更加宏大而慷慨激昂的佛号響起:“阿彌陀佛……”
我看向了西南,就是肥蟲子飛去的那個方向。隻見那裏出現了四五個黑影子,打成一團。瞬間,有七彩佛光乍現,佛光中,我見到身穿灰色僧袍的秀雲和尚和一身邋遢道袍的王正一,出現在了林子中。而他們的對手,卻是幾個花衣棉襖的女流之輩。見到有援軍,我們的精神又振奮許多,新力複生,将圍堵上來的這些僵屍,給堅定而果決地打擊回去。
車廂裏傳來了一聲恐懼的喊叫,接着砰砰砰三聲槍響,我扭頭,隻見車窗玻璃已然被捶碎,那些僵屍正朝裏面抓去。
雜毛小道一個縱身翻過車頂,落到了車子的右邊,落地之時,他衣袖一抖,一團紅光拂面的古怪猛虎伸頭擺尾,将這周遭的僵屍給撞得飛去。
在樹林那一邊,不愧是青城二老,那一僧一道須臾之間,便将埋伏在密林子中的三個女人給制服。兩人似乎說了什麽,然而那三個潛伏的女人并不買賬,結果秀雲和尚并不是憐香惜玉的陳腐之人,一人一巴掌,挨個将這三人拍暈,手上托出瓦缽,朝着天空扔去。那周身金字經文的瓦缽,朝這邊飛,竟然懸停在了我們頭頂上空,反扣住,裏面發出黃色的光芒,将我們給籠罩。
沐浴在這溫暖的光芒之下,我們的呼吸和心跳開始變緩,汗水不再滲出,肌酸分解,感覺有力量融入體内,讓人精神一振,神清氣爽。就連被僵屍咬腿,身中屍毒的石超,也展開了緊皺的眉頭。
相反,那些僵屍猶如見到了太陽光一樣,紛紛後撤,空出好大一塊地方來。
秀雲和尚和王正一飛步前來,一人持青銅禅杖,一人持白色拂塵,外圍那些遊走的僵屍被随意一抽,便如同一截木頭般栽倒。兩人橫沖直撞,一路過來,竟無一合之将,那手法之利落,竟讓我感覺有慧明的實力。
兩人須臾間,便已沖到了我們面前,一路上竟有四十多頭僵屍滅于青城二老之手。然而我們面前的對手,樹林間、草地上、小河邊、荒野地上……密密麻麻,竟然已經爬出了三百多頭僵屍。
我看到青城二老的眉頭,也是緊鎖着。
這時候天邊斜斜掠過一道矯健的黑影,肥母雞總算從黑暗的天空中鑽了出來,大聲呱噪着:“我操,果真是聞名已久的鬼城,見識了,見識了。布置這百鬼夜行迷蹤大陣的家夥,真他媽的是個天才啊!”
Chapter 16 破滅的大陣
肥母雞并沒有朝我們這邊飛來,而是如閃電一般,一出現便朝着這地界的邊緣四周,振翅飛去。這是我第一次見到虎皮貓大人,以這般讓人目力所不能及的速度在空飛行。往日它總是慢悠悠地拍打着翅膀,仿佛根本撐不住它日益肥碩的身體一般。然而此刻,便是那最犀利的鷹,最兇猛的雕,都及不了它半分。秀雲和尚與王正一沖到我們面前,也不言語,一人一面,對上圍攻上來的僵屍群,翻手覆掌之間,便将那些讓我們壓力山大的家夥,給一舉擊退。十幾秒鍾之後,那些心思“單純”,面相醜惡的腐爛僵屍,便被二老逼退到了五米之外。
我發現秀雲和尚的瓦缽,真是一件好法器,表面上看着黑黢黢的,但是内裏外在,卻有着諸多金色符文,如同蝌蚪一般蜿蜒遊動,在它的開口處,則有夕陽般溫馨的黃色光芒透出來。那些腐屍一旦遇到,便頓時身冒黑煙,散發出難聞的味道來,痛苦極了。這玩意似乎比我的震鏡要好使,兩者的差别在于,一個是白熾燈,一個是手電筒。
而王正一的拂塵就比較簡單,這拂塵并不是青虛等人的那種鋼絲内置,而單純是某種白色獸毛制作,那拂塵柄也隻是普通的黃梨木。不過從那白色獸毛上散發出來的灼灼能量,我便知道這東西,想來也是一件讓人敬畏的法器。
然而好漢怕群狼,這些僵屍殺之不盡,如鄉間野草,春風複生,倒是讓人頭疼得厲害。我看到王正一幾次将手摸到懷裏,然而又猶豫地掏出來,想來他定是有什麽一次性的殺手锏,但是太過于珍貴,用于此處,實在有些舍不得,故而心中一直煎熬。
我特意找了一下那個斷了半邊臂膀的老妪僵屍,發現那個家夥已被火符燒得隻剩下骨架子。
正在我們拼力僵持的時候,突然聽到東西南北四個方向,噼裏啪啦一陣爆響。這響聲,如同我們家鄉死人時放的那種鐵炮,接着有一種我們習以爲常的力量從身邊拂過,被風吹走。天地一震,随着這天搖地晃的震動,我的小腦瞬間失衡,頓覺天旋地轉,也不知道怎麽回事,人就撲倒在了堆滿腐屍的地上。
并不僅僅是我,所有人,包括秀雲和尚和王正一道長,居然都失去平衡,趴在了地上。唯一沒有受到這震動影響的,便是晃晃悠悠飛到我們面前的虎皮貓大人,還有兩個朵朵。
隻見這肥母雞停在了越野車的後視鏡上,抖了抖身子,然後在鏡子裏欣賞了一下自己的音容笑貌,嘎嘎地笑,說:“好多年都沒有練過這破陣的功夫了,手藝潮得厲害。這般天才布置的道場,倒是讓大人我好一通忙活。怎麽樣,大人我的活兒,還不錯吧?”
我勉強爬起來,隻見四周那潮水一般的僵屍,全部都變成了真正的屍體,不再動彈——有的手前伸,有的佝偻着腰,有的咧開發黑泛黃的牙齒,露出猙獰的面容……世界都變得靜止了,仿佛這些僵屍,被“時間停止器”給定住了,任我們處置。
這世界一定,我不由得精神松弛,癱坐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