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5章苗疆蠱事7(44)

這個來自馬來西亞的黑巫僧人辦的是來華旅遊簽證,和他同行的便是青伢子。兩人于南方市白雲機場落地之後,青伢子告訴巴達西,說帶他先在南方省玩一圈,開開眼界,再去找那個黃老闆,掙那一百萬。巴達西雖有本事,但是人生地不熟,而且從南亞小城瓜拉丁加奴,來到南方市這國際化大都市,頓時有一種看花了眼的興奮感,所以也有心到處逛一逛。拖延一點時間,也可以讓那個黃老闆上點心,更加重視。

他們在幾天的時間裏,到過南方市,也去過東莞、鵬市和江城,以及洪山市,巴達西發現青伢子也沒有來過這邊,所以也有些迷路。不過那個小家夥,整日拿着地圖研究,似乎早就知道此行危險。

以上都是巴達西說的,他對于這些事情并不介意,有問就答,但是當說到來這裏的目的時,他隻說是給人治病,其他的一概不知。作爲一個厲害的降頭師,他自然也是極聰明之輩,知道什麽該說,什麽不該說,油滑得很。

我給曹彥君準備了一些問題,比如青伢子爲什麽會跟巴達西一同來華,青伢子在馬來西亞做什麽,巴達西知不知道青伢子以前是幹什麽的,諸如此類的問題,巴達西一概不知,直推說青伢子是旅行社的翻譯,陪着他一同過來,以免他口語不佳,不知道如何行路。

巴達西在審訊的時候一再明确表示,他是一名醫生,也是一名侍奉佛祖的僧人。雖然佛教在馬來西亞式微,伊斯蘭教肆行,但是他師父達圖上師卻是當地宗教界鼎鼎有名的人物,如果他被中國有關部門抓捕的消息傳到了他師父耳朵裏,我們就等着收外交抗議吧。

不愧是能夠做上百萬生意的降頭師,他倒是蠻懂得遊戲規則的,水潑不進,針紮不穿。

審訊完第一回合,曹彥君打電話往上級彙報後,換了一副笑容,說巴達西大師既然是過來治病的,我們這裏正好有兩位病人,懇請幫忙先行治療,至于酬勞,也是一百萬,妥妥的人民币。聽到自己一提外交抗議,對方的态度就軟了下來,巴達西表示很滿意,表示在保證他自由以及人身安全的情況下,他可以考慮給我們的病人,提供醫療。

當談判進行到這裏的時候,塵埃落定,我便沒有了再參與下去的想法,與曹彥君商量了一番,與雪瑞一同返回了東莞。

路上,我打電話給洪山的阿東,問他上次跟我提起的那個年輕人,到底長得是啥樣的。阿東告訴我,不高,矮矮瘦瘦的一個,講的也是晉平話,不過有青蒙那邊的口音,苗話很重。我這才想起來,那個年輕人,說不定就是青伢子。隻是就連晉平的熟人都很少有知道我在洪山開了餐廳,那個早就逃亡海外的少年,究竟是怎麽找到那裏去的呢?

不過這對我也是提了一個醒兒,我出道這麽久,仇家無數,他們來對付我還好說,要是對付我的家人,隻怕我就真的無力了。雖然這世界上很少有這種禍及家人的無節操之輩,但是把希望寄托于敵人的仁慈,這本身就是一件幼稚和愚蠢的事情,我要提早想辦法,讓我的父母隐姓埋名才行。

我撥通了馬海波的電話,把我的擔憂說給他聽。他沉默了一會兒,告訴我,最近黔陽的樓市在上揚,但是大體還好,如果我有意,他可以幫我張羅一下,搬到黔陽去住得了。這些事情簡單,不過主要還是怕老人住得不習慣,故土難離。

我請他幫我看看,到時候我把父母勸好了,就直接搬過去。

我那幾天都是心神不安,想着青伢子的事情,也不知道自己爲何害怕。

不過日子一天一天過去,并沒有任何消息傳來,那個少年仿佛消失了一般。我那幾天打了好多次電話回家,說我準備在黔陽買套房子,以後準備回來發展,讓我父母先過去住着,适應适應。我父親還好說,他本身就沒什麽主意,也無所謂,我母親卻舍不得自家的小店和房子,總是下不定決心,我也隻是好言相勸,然後暗地裏湊買房子的錢。

曹彥君那邊依然在聯系,他們搞這一塊的,整個南方省都跑,不存在跨區辦案的弊端。七月中旬,他打電話告訴我,說巴達西已經給傅小喬和馬炎磊解了蠱毒。至于是什麽法子,他依舊不告訴别人,偷摸着解的。不過雖然解了蠱毒,那些蠱蟲不再附身,各自脫落死亡,但是它們原來對受降者造成的危害,卻并不能夠消除。傅小喬的胸脯肌肉已經全部爛死,即使沒有蠱毒,大範圍的發炎潰爛,使得她即使能夠容忍自己那滿是黑洞的蜂巢,也不得不将這一對乳房給割掉,不然就會有性命危險。至于馬炎磊就更加慘了,他的十根手指中,六根空心,一根潰爛,勉強完好的隻有三根……那些空心潰爛的手指,割不割倒可以随意,隻是手部神經已然全部萎縮,根本就沒有任何知覺。而且據說馬炎磊感染的并不隻有手指……

不過不管怎麽說,性命總算是保住了,這是萬幸的事情。傅小喬的咨詢費用很及時地到達了茅晉事務所的賬戶裏。雖然此件事情因爲事主的隐私,并不可能廣泛流傳,但是在小圈子裏并不是秘密,所以茅晉事務所在這方面的業務,定然會成爲衆人傳頌的精品。

說到這裏,順便提一句那個馬來西亞黑巫僧巴達西的後續,他并沒有得到所謂的一百萬。他雖然在降頭術上面有着一定的成就,但到底還是太年輕了,裝出來的油滑,完全不是老奸巨猾的有關部門所能夠看在眼裏的。現在的中國并不是百年前的風雨境況,有着足夠的底氣,不是誰敢撂臉子,就得捧臭腳的時候。

至于他最後到底去哪裏了,也許我會講,也許不會。我在想,某年某月某一天,某一個光頭和尚大汗淋漓地搬着磚頭,會不會感歎自己太年輕,然後痛哭流涕呢?

七月末,我通過馬海波在黔陽買了一套房,精裝修,然後慫恿我父母過去幫我看一看,說是我用來準備新房的,讓二老幫我參謀一下。聽到這善意的謊言,我老娘終于心動了,多年沒有出過遠門的她,在馬海波的護送下,和我父親先行去了黔陽。

不過我的壓力也很大,因爲我母親給我下了死命令:到2009年春節的時候,一定要領一個可以結婚的女朋友回來,不然以後不要進這個家門。

我的天啊,我可是自己挖坑自己埋,到年關了可該怎麽辦啊?

Chapter 18 浴室

經過我持之以恒地行氣、食療藥補,以及配合療養院的康複治療,到了七月末,我下半身的神經系統終于有了恢複的迹象,麻、酸、癢——每次電擊治療的時候,我已經開始能夠有很明顯的感覺了。進入八月,我的泌尿系統也恢複了正常,終于擺脫了紙尿布的困擾。

呃,沒提過紙尿布麽?算了,你們跳過吧,這麽有損自尊的事情,我是不會告訴你們的。

總之,正如我以前所說,所有的一切,都在往着更好的方向發展。

事務所方面,蘇夢麟的商業化進程一直在進行,新的風水師還在招,而小俊和老萬的培養工作,也開始慢慢地接近尾聲了。其實并不是要他們學究天人、能掐會算,能夠有張艾妮那樣的成就,隻是旁門及類地都知道一些,懂一點兒,然後就是破邪應鬼的事務、現場的調查報告和整理觀察等這些“粗活兒”,可以給我們省一些不必要的麻煩事而已。

雪瑞的名氣已經開始打響起來,作爲留學歸來的高人,她不但精通天師道的五煉之道,而且對塔羅牌也頗有研究。當然,這主要得益于羅恩平老先生的融彙東西。她的主要客戶群,便是那些所謂的豪門貴婦,也就是富商權要的太太和小姐。

說完這些,不得不提起事務所的外籍員工威爾崗格羅。這位國際友人不遠萬裏而來,不但要給我當保镖,定期給我掩蓋血族詛咒,還要給我賣苦力——作爲牛津大學的MBA和多家企業幕後領導者的威爾崗格羅,在經過我和雜毛小道的一次次慫恿之後,不得不重拾舊業,補充起事務所的短闆,當起了高級經濟咨詢師。

自從叛出秘黨之後就沒有搞過管理的威爾對于國際經濟形勢并不算陌生,精益生産和改善計劃等管理措施,也讓人眼前一亮,很多隻是過來看看風水運勢的商人聽到這個大鼻子老外一頓亂侃,頓時如獲珍寶,恨不得将這尊大神,給請回自家公司裏供着。威爾自然不會答應,不過卻幫我們赢得了不少高質量的合同。

時光匆匆,八月中旬的一天下午,臨近下班,我在茶水休息間裏面飲茶,老萬在門外徘徊了好久,然後走進來支支吾吾地打招呼。這家夥表情奇怪,我就知道有事發生,問他怎麽了,有事說事,不要搞那種虛頭巴腦的事情——是預支工資,還是中镖了?

老萬搖頭說都不是,不過倒是有一件事情,可能要找陸哥你來幫忙。

我放下杯子說,你講講。

老萬坐在我對面,咽了下口水,說,陸哥,我有一個遠房表妹,胡蔚,就是萬江汽車總站的那個,你還記得吧?是這樣的,我表妹兩公婆在萬江買了一套小三居的二手房,翻修過後,在一個月前住了進去。他們兩公婆在東莞這裏打拼了十來年,按理說住進了自己的房子,是一件很高興的事情,但是我表妹就是高興不起來。

爲什麽呢?他們那房子是西北朝向,背陰,光線不足,然後晚上的時候總感覺陰森森的,我表妹老是做噩夢,我表妹夫也做。兩個人提心吊膽住了大半個月,在上個星期天,我表妹在浴室裏面昏倒,被我表妹夫送到了醫院裏,醒來就說有鬼,不肯回家了。

老萬告訴我,他表妹夫知道他在我們這裏上班,便找他去看了一下。他去那房子裏走了一圈,果然很陰,有一種很壓抑的感覺,瘆得慌,不過他學藝未精,也說不出個所以然來。

說到這裏,他結結巴巴地說道:“陸哥,我這個表妹跟我很親。你也知道我一直都很混蛋,手裏面也留不住錢,總是喜歡往酒店跑,這些年也受過他們不少的接濟。作爲事務所的員工,按理說我應該知道我們這兒規矩的,不過咱們事務所的咨詢費用實在太高了,我表妹她家剛交完首付,裝修的錢也都是借的,所以才厚着臉皮,過來找你……”老萬說完,有些局促不安地搓手,完全不像在酒店裏面的灑脫和爽利。

我笑了,說老萬,雖說你這個家夥一直在我手下混事,當我是老闆,不過咱們相處都這麽久了,多少也算是朋友,既然你都開口了,哪裏有爲難的道理?這樣吧,你去買一束看病人的鮮花,我們等太陽下山了,便去看看你表妹。她還在醫院麽?

老萬苦笑說,是呢,賴着不肯走,說是死都不敢回去了,要再去租房子呢。

到了差不多晚上七點半,天色稍暗,我與老萬一起出發,同行的隻有小妖——威爾需要去覓食,所以沒有跟随。開的是我的那輛藍色帕薩特,差不多半個小時,到了老萬表妹住的醫院。老萬停好車,又去附近的花店買了一束康乃馨,然後到門口與我會合。

在六人病房裏面,我見到了老萬的表妹和表妹夫。老萬給我介紹過,他表妹叫胡蔚,是汽車站的檢票員,他表妹夫叫朱洪翔,是一個普通的小學老師。狹窄而擁擠的病房裏,老萬興奮地跟自家愁眉苦臉的表妹、表妹夫介紹我,說這是他老闆,茅晉風水事務所的話事人,有真本事的高人。

老萬顯然跟他們吹噓過我的某些事迹,所以這對夫婦對我顯得格外熱情,可以說誠惶誠恐了。朱洪翔是個帶着厚瓶子底眼鏡的男人,緊緊握着我的手,哽咽地道謝。

小妖把我推到床前來,我打量這個躺坐在床上的胡蔚。她是一個臉色蒼白的女人,年紀有三十多了,姿色平平,眉目間倒是和老萬依稀相似。我跟她說放松,我過來看看,如果真的有你說的那些東西,破了就是,不用留下什麽心理陰影的。

旁邊病床上有一個婦人取笑胡蔚,說,哎喲,祥林嫂,你講的鬼故事都是真的啊,還真的請人來看?

老萬扭過頭去,虎着臉說,大姐,别人家的事情,你少管,萬一你哪天背時運,就不會這樣取笑人家了。那婦人嘻嘻笑,說,我閉嘴,我閉嘴,不過你家表妹逢人就講,她不覺得煩厭,我們倒是被吓得廁所都不敢上呢……哦,我閉嘴。

胡蔚和朱洪翔兩人臉上雖然有不快之色,但是并沒有跟這婦人争執,顯然都是不太愛惹事的人。

其實這病房裏并不是什麽談話的好地方,六個床位,再加上照顧病人的家屬,将小小的病房塞得滿滿當當,騰挪不開,而且人一多就吵鬧,容易分散注意力。不過條件便是如此,我也不挑,隻讓胡蔚把當天的情形給我好好說一說,我也好知道如何下手。

胡蔚回憶起當日的狀況,深呼吸好幾次,都忍不住發顫。她丈夫伸出寬厚的手掌,緊緊握着她的手,這溫暖給了她一些安慰,終于心安了,然後開始講述起自己的經曆來。

胡蔚和朱洪翔都是很普通的工薪階層,因爲都不是什麽高福利的單位,所以這些年來,一直都是租房子住。拼搏多年,終于買了一套二手房,是六樓,隻有四十多年産權的老房子,簡單翻新了一下之後,興高采烈地住了進去。

然而住進去沒多久,胡蔚就總感覺房子裏面除了她和她老公,好像還有第三個人一樣——在餐廳裏面吃飯,就聽到卧室裏面有響動;而睡覺的時候,總是聽到廚房或者衛生間的水嘀嗒嘀嗒響,起床去看呢,又發現水龍頭鎖得死死,根本沒有漏水的迹象。

這種事情多了,人也就會變得疑神疑鬼起來,所謂日有所思,夜有所夢,最直接的表現就是總做噩夢。這噩夢的内容有些單一,要不然就是夢到自己的床下面躺着一個白衣服的死人,披頭散發,目光呆滞;要麽就是夢到門後面有一麻袋的東西,解開來一看,全部都是剁爛的手腳。有一回她老公做夢,吓醒了,發現床頭櫃上面放着一個女人的腦袋,臉色慘白,對着他笑,咧開一口森森白牙,吓得他哇哇大叫,後來才發現,還是一個夢。

朱洪翔是個男人,他還好一點兒,胡蔚卻是有些神經衰弱,搞得白天上班的時候,精神不集中,總是犯錯誤。

上個星期天,正好是她輪休。她老公晚上要幫學生補課,早早地出了門,她有些害怕,于是想早點洗澡睡覺。他們買的房子小,而且格局是1990年代的那種,廁所和浴室在一起,有些狹窄。不過相對于以前的出租房,卻是好了很多。胡蔚向來喜歡洗澡,很享受泡沫在身上滑過的感覺,有的時候甚至能夠洗一個多小時。隻可惜家裏面太小,沒有搞浴缸。

那天洗澡的時候,她依然是先洗頭,将頭發揉得滿是泡沫,然後拿花灑沖淋,結果沒洗到一半水就停住了。她的眼睛外面都是泡沫和水,根本睜不開來,摸索着弄了好幾分鍾,終于又來了水。然而她沖着沖着,就感覺有一些不對勁兒,總感覺聞到一股很腥膻的味道,連忙扯了條幹毛巾,将眼睛擦幹,往浴室的鏡子裏面一看。這一看不要緊,吓得她半死:那鏡子裏面,居然是一個血淋淋的女人,正在表情猙獰地沖着她,怪笑。

而那花灑往外面噴出來的,居然是鮮紅的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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