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2章苗疆蠱事7(41)

抛開降頭之事,這個案子其實就是一起最簡單的買兇殺人。據馬太太交待,她是在某會所通過中介,找到的那個叫做黃一的掮客,在網上經過一番交談之後,她約了黃一在現實中見面。黃一是一個很好的推銷員,将他以前的一些案例吹得天花亂墜,在得知馬太太“生不如死”的要求,以及她丈夫即将攜帶者小三前往東南亞之後,他竭力推薦這種降頭的方法。其恐怖之處,令人發指,不過正中了心中嫉恨得發狂的馬太太下懷,馬太太當即同意了,要求分三步走賬。

她滿心怨毒地期待着那個女人陷入無盡的恐怖深淵。終于,在昨天,她得到了關于傅小喬受到降頭折磨的軀體照片,心中歡喜如同炸開了一般,然而随之而來的,卻是恐懼。看到那恐怖的圖片,她昨天晚上徹夜未眠,出了一身又一身的冷汗。

黃一卻很肯定地告訴她,事情做得很隐秘,根本不會牽扯到她頭上來的。隻要她将自己這邊的賬面弄平,就絕對不會有問題。即使有人過來盤查,一概當作不知就好。黃一這般信誓旦旦的話語,馬太太信以爲真,就等待着丈夫發現小三那恐怖的模樣之後,回心轉意。她開始憧憬起丈夫回到她身邊,各種幸福的場面,一時間卻又淡忘了擔憂。

從某種意義上來說,馬太太是一個很不錯的女人。她作爲馬炎磊背後的女人,媳婦、母親和妻子,這三個角色她飾演得很好,辛苦地操持着這個家庭,孝敬婆婆,教育孩子。她最開始的動機,隻是嚴懲一下那個讓自己丈夫迷戀的第三者,以表示自己的存在。

她憤怒爆發的臨界點,就是馬炎磊和傅小喬那一個月甜蜜而溫馨的度假計劃。當偶然得知這一個消息的時候,馬太太覺得不能夠再忍了,她必須作出反擊,讓那個第三者得到應有的懲罰。不過真正讓這件事情變得殘忍的,是那個叫做黃一的掮客,他如同一個惡魔,爲了從客戶的錢包裏掏出更多的财富,他一力主導和策劃了這場聳人聽聞的降頭事件。至于那個給傅小喬下降的降頭師是何許人,馬太太則一無所知。

馬太太要受到什麽樣的懲罰,那該是由法律去制裁,現在我們所想要知道的事情是,黃一在哪裏?

談話期間,馬太太的電話響起,是她遠在法國的丈夫馬炎磊打過來的,這是她在卧室休息的婆婆慌張通知了自家的兒子。曹彥君接的電話,将他妻子涉嫌買兇殺人的情況簡單做了說明,更多的内容,要當面才能夠知曉。馬炎磊顯然并沒有像傅小喬所說的一般,與妻子的感情破裂,他很關心妻子的事情,并表示他馬上訂最近一期航班,立刻趕回來,并通知他的律師,在此之前,他的妻子有權保持沉默。

所謂有權保持沉默,等待律師在場這些話,并不适用于我們的國情,很快,馬太太交待了她與黃一的聯絡方式,是通過QQ來完成的。

懂程序開發的朋友應該知道,這個聯絡方式并不安全,很容易被人肉到。不過我們急于找尋到黃一,并沒有多少耐心,于是讓馬太太謊稱這件單子還有一些首尾沒清,約他來見面,因爲怕财貨兩清,黃一不理,還說有朋友也很感興趣,如果合作愉快,還有新的生意。

采用這種釣魚的方法,馬太太很快就和黃一取得了聯系。這個掮客似乎很注重自己的名聲,對于售後服務這一塊兒相當重視,回複也很快。不過他終究是一個謹慎的人,提出了很多刁鑽的問題,以确定馬太太目前的情況,甚至還開了視頻,要求确認。不過道高一尺,魔高一丈,曹彥君這幫人都是玩弄人類心理的專家,一一化解,最終馬太太與黃一确定了在次日早上,于上次約見的星巴克咖啡廳見面。

好吧,黃一這個家夥還挺有小資情調的,這種隐秘的事情,居然約在那裏見面,果然奇葩。

在結束了與黃一的釣魚行動之後,馬家被正式封禁了。我們向她的家人進行了溝通,讓他們知道,如果馬太太能夠戴罪立功,在判刑方面,會從寬處理的。盡管如此,回過味來的馬炎磊母親還是把傅小喬罵了一個狗血噴頭,場面一時失控。

這裏的事情有曹彥君他們收拾,雪瑞和我便不再參與後續的過程,在威爾的帶領下,我們在附近找了一家酒店住下。一夜無話。第二日,見不得陽光的威爾留在酒店,我與雪瑞前往約定的星巴克咖啡館。在那裏,我第一次喝到藍色美人魚标志的正宗香濃拿鐵,以及松軟香甜的巧克力蛋糕。不知道爲什麽,我并不覺得像是一次抓捕行動,反而更像是一次約會。

是我想多了麽?

好吧,我想多了……

Chapter 13 文身

我之前還疑惑黃一爲何會選取星巴克作爲交易的場所,然而當雪瑞推着我來到這家位于商業中心附近的咖啡廳的時候,我才真正了解到其中的便利——人多、通暢。這家星巴克咖啡廳在一棟大廈的二樓,東西南北,加上員工出入通道,足足有五個出口,而且外面人流又密集,四通八達,熟悉這附近環境的人,很容易就能夠借助這錯綜複雜的地形,渾水摸魚,脫身而出。而且,人來人往,想要設伏于此,也十分不便利,容易暴露行蹤。

小妖平時就是一副明眸皓齒、俏麗蘿莉的模樣,出入于這種場合,似乎有些突兀,于是她分到了一項任務,去守住前往三樓購物中心通道的出口。除了我們之外,曹彥君的人也出現在這附近,各自蹲守,相比我們,他們才是真正的專業人士,駕輕就熟,往那裏一站,怎麽看怎麽像路人。不過我們倒也不錯,大風大浪都經曆過了,現在這點事情,還真的跟玩兒一樣,所以我更多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咖啡和甜品上面。

見我吃得不亦樂乎,雪瑞嘴角含笑,她攪動杯子,輕輕含了一口香濃的拿鐵,讓這香味融化在自己的唇齒之間,然後偏頭看我,說,陸左哥,問你一個問題。

我說,好,啥事兒?

她擡起手,指着我腦門子上面那個淡淡的蝙蝠印記說,你這是什麽東西?爲什麽我會覺得有種不祥和厭惡的感覺?我揉了揉腦門上面的血族詛咒,說,這個啊,我殺了一個西方傳說中的吸血鬼,然後就被詛咒了,解開這個東西有些麻煩,不過好在并不用很擔心,一則國内少有西方這些亂七八糟的東西出現,第二就是威爾通常都會守護在我的身邊,他對同類的出現十分敏感,也可以起到預警的作用——哦,你應該知道威爾崗格羅的身份吧?

雪瑞點頭,說國内确實少,但是在美國,她聽師父說過,也親眼見過,雖少,但并不稀奇。

也是閑聊,我說我也有一個問題啊。

雪瑞點頭說,你問嘛。我伸出手掌,半握,說當初苗家漢子熊明送到大其力,給你的那個咒靈娃娃呢,幾天了都沒有見那個小東西露面。她說哦,吉祥跟小青有一點兒不對路,而且它不喜歡白天,所以就扔在了現在住的賓館裏。每個像它們那樣的獨立個體,都有很強的地盤意識,彼此不相容。你是怎麽讓你的金蠶蠱、朵朵和陸夭夭和平相處的啊?

我聳了聳肩膀,說我也不知道,都說小鬼善妒,但是朵朵卻善良如雪;其實要說地盤意識最強的,應該就是金蠶蠱吧,不過它就是個傻乎乎的二愣子,又很喜歡朵朵它們,所以并不會有你的這種問題出現。

我們輕松地聊着天。清晨的星巴克裏有上班匆匆的白領,也有穿着情侶裝過暑假的大學生(或許是中學生,從身材發育上面我表示看不出來),以及其他人等。這兒生意很好,不過等過了上班高峰期之後,座位倒也還算是寬松了。

馬太太大概是八點半到的這裏,點了一杯咖啡,局促不安地坐着,也不喝,兩眼無神地看着前方。

因爲有黃一的照片,所以我總是不經意地掃量,看看那個家夥是不是早就已經到達,隻是在這附近觀察而已。雪瑞更加專注于我們之間的聊天,身懷天眼的她,能夠在任意時間,将對手看個通透,并不需要如我一般。

我們談雪瑞入緬學藝的事情。雪瑞告訴我,說她師父蚩麗妹長得極美,但是不常露面,通常都是那個垂垂老朽的蚩麗花陪伴着她。談及新認的師父,我感覺雪瑞心中畏懼的成分,似乎比崇拜、尊敬要多得多。不過我也能夠理解,一個整日把自己包裹于白繭中、又浸泡蟲池裏的女人,很多時候,我們都不能夠用人類來形容她。

粗略估計下來,蚩麗妹的年紀已經超過百歲,然而我記憶中卻隻是一個年僅雙十的絕世美女。所以說,巫蠱的神奇之處,還真的不是一般人所能夠理解的。

太多的細節,雪瑞也不太敢跟我提及。不過“士别三日,當刮目相看”,她在緬甸那些日子裏,收獲确實很大。我與她交談的過程中,也爲她豐富的巫蠱學識所折服,言之有理、言之有物,當真是學了不少。

大約九點鍾的時候,雪瑞擡起手來拍了拍我,說不要回頭,那個黃一來了,化了妝,沾了胡子,模樣改變不少,看來他還挺謹慎的。我沒有回頭,拿起桌子上面的瓷杯輕輕喝了一口。在我的餘光中,一個身型魁梧的男人從我的身側走過,正大步朝着馬太太旁邊的位置走去。

我不經意地扭頭看去,隻見馬太太露出了慌亂的表情,十分不自然,就像學生在課堂上開小差被老師抓到了一般。我心道不好,隻見那個男子開始折轉方向,朝着西邊的那個出口大步走開,很快就走到了門口。

這變故十分突然,直到那人就要出了門口,我才反應過來,而此時曹彥君已經從角落中沖出來,協同幾個同事沖向了那人。我是個傷員,本就是個看戲打醬油的角色,隻能幹着急;不過雪瑞倒是身形一扭,蝴蝶一般穿梭而過,朝着西門疾奔而去。

那個黃一也是一個練家子,身手靈敏得不像話,領先所有人一步,已然風一般地沖出了玻璃門。然而很快他又回來了,而且還是倒飛回來的,胸口上一個小小的腳印子。

在咖啡廳的顧客眼中,一個穿着素雅的馬尾少女出現在了門口,根本不作停留,前走兩步,将還在空中的黃一拽到了地上來。在她面前的是一個縮成了大蝦狀的絡腮胡中年大叔,不過馬尾少女還不依不饒,她精緻得過分的臉蛋兒上面滿是憤怒,将這個中年大叔的衣領揪起來,然後小手開始扇耳光,啪啪啪,又重又疾,沒兩下,這可憐的掮客妝容盡毀,假絡腮胡子被扇得滿地都是,一縷一縷,露出了一張醜陋的馬臉來。

我勉力推動輪椅過去,隻聽到小妖一邊扇耳光,一邊罵,壞人,打屎你……

黃一口鼻之間盡是血沫子,眼睛翻白,可見小妖并不隻是在跟他開玩笑,而是用了真力氣。曹彥君等人在旁邊勸着,卻拿這個火爆少女一點兒法子都沒有。中國人愛熱鬧的天性是永恒的,旁邊圍了一大圈閑人,看着這個馬尾少女,都覺得恐懼,曹彥君和同事不得不出示了證件,表示清白。

我上前去,拉住小妖的手說,好了,幹嗎下這麽重的手?

小妖捂着胸口,說人家和朵朵看到那東西,做了好幾天噩夢,就指着打他撒撒氣呢。我愕然,這兩個小東西還能做夢麽?夢這東西,不是純粹的潛意識大腦反應麽?我拉着她的手,說我們還要回去審他呢,留一口氣。小妖噘着嘴巴說,那我也要喝拿鐵咖啡,我也要吃巧克力蛋糕,我還要……我忙不疊地點頭答應,讓旁邊的雪瑞趕緊去給這小祖宗點過來,免得她又爆發了。

完成了這次抓捕行動,我們趕緊逃離咖啡廳,以免被人圍觀。小妖并不滿意,拿着打包的東西,說一點兒氣氛都沒有,感覺東西也變難吃了。我總感覺她是在爲我們剛才把她安排守西門而不爽,不過也不敢沖撞這小祖宗,好言相勸。

曹彥君沒有将黃一押回東莞,而是讓會州的同事就近安排了一個地點,然後開始審問。和預想當中的一樣,黃一是個十分熟悉規則的老油條,他比馬太太的心理素質,至少要高好幾個等級,他拒不承認自己所犯下的罪行,并且聲稱根本就不認識馬太太,也不知道我們爲何要抓捕他。他熟谙法律,引申各類法律條文來給自己作辯解,并且聲稱他的律師沒有到場之前,他所說的每一句話,都不會簽字畫押的。

曹彥君他們見多了這樣的家夥,并不着急,氣定神閑地慢慢消磨着,然後将手中獲得的證據,一點一點地放出,準備擊垮黃一的心理防線。

然而黃一卻洋洋得意,他指出這些偷拍的照片,跟他本人根本就不像,至于所謂錄音,這些技術還原後的聲音完全失真,這些偷偷收集的東西,哪裏能夠作爲證據去上法庭?至于銀行賬單,天啊,他的銀行賬号可不是這個,不帶這麽誣陷人的。

這家夥做得缜密之極,與馬太太會面的時候也化了妝,至于流水賬的接收賬戶,戶主叫做馮建虎,而錢早已經被轉到海外賬戶了。我們之前查過那個叫做馮建虎的人,是一個普通的外來務工者,而那個賬戶顯然是被盜用身份證給辦的。

雖然我們都可以肯定黃一的罪行,但是由于這個家夥的謹慎和油滑,證據鏈根本就形成不了,所以這個家夥有恃無恐,拒不交待所有的罪行。不過他顯然低估了我們的手段,在最後,曹彥君臉色一變,忍不住将拳頭捏得咔咔作響,而雪瑞則提出由她來想想辦法。曹彥君同意,并且開始清場,而一直在旁邊的我眉頭不由得一皺。

我看到黃一的脖子左側後,居然有一個黑色的人面蜘蛛文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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