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人正是我集訓營的那一群隊友,老趙、秦振、王小加、白露潭,還有額外的吸血鬼,威爾崗格羅。
他們本來已經逃遠,應該在我們之前查探的退路上奔行了,然而此刻的他們卻并沒有急于逃命,反而是奮不顧身地殺了回來。看着他們身上的累累傷痕,想來在其他的方向,他們也戰鬥得極爲辛苦。我看到王小加的左臉上,甚至有一道嬰兒嘴巴般大的血口子翻起,估計是被她用秘法封住了血流,但是看上去卻是十分的猙獰可怖,已經破了相;同樣的傷勢,秦振、老趙和白露潭都有,特别是白露潭,走路都踉跄了。然而他們還是義無反顧地回來了,臉上的表情悲壯,有種慷慨赴死的凝重。
所有的成員中,隻有朱晨晨和老光沒有出現,想來他們是在安全的地方,照顧受傷的滕曉和那名昏迷不醒的戰士。
當看到這些隊友從黑暗中沖出來的時候,我的喉嚨裏突然堵住了,眼角濕潤,激蕩的情緒在胸中翻滾。
沖在最前面的,自然是以敏捷擅長的威爾。這個來自英國倫敦的吸血鬼健步如飛,幾乎如同一道影子,很快就沖到了我的面前,此刻的他早已沒有了最初那溫文爾雅的俊朗模樣,慘面獠牙,從嘴唇到下巴,皆是淋漓模糊的鮮血,比電視裏的那些反派魔王還要恐怖。
他與地上的我錯身而過,指甲尖利如刀,朝着捆住我手腳的那紅綢削去。
哧……
那紅綢并非尋常綢緞所能比,堅韌細密,上面繡有無數符文,附着許多怨鬼,繃直起來,黑氣如流水,回旋纏繞。威爾的指甲雖利,卻也割破不了這東西,隻能在紅綢上劃出一道深刻的白印來。不過威爾已然緊緊抓住了這根紅綢,往後扯動,不讓那美豔女子将我往回再拖。
那紅綢之上,鬼影缭繞,順着威爾的雙手就往他的身上蔓延開去,威爾并不懼怕,回頭往地上狂吼:陸,你這個倒黴的家夥,還不趕快起來?
後背被磨得火辣辣的我已然趁着這一停頓,右手的熱力狂湧而出,将咬得我右手血肉模糊的那具骷髅頭,給一舉震滅。在其神魂消散之後,我奮力翻身上來,然後與威爾一起,合力将那個女人往我們這邊扯動。這美豔女子一雙紅綢,所憑恃的也就是上面的那怨鬼之力,然而威爾這個所謂的血族,體質本就屬陰,而我惡魔巫手偏偏對陰靈克制,皆是不怕她的這玩意兒,故而能夠僵持。
正在與同伴圍攻那個白胡子老頭的老趙抽出空來,朝着我大喊,陸左,這個女人是鬼面袍哥會供奉團的第三号人物“十三姨”,她是坐館大哥的姘頭,手段衆多,你們務必要小心啊……
這話剛一說完,拉扯不過我們的十三姨一聲冷哼,将那兩條紅綢斷然放棄,欺身上來,雙手一翻,竟然是兩套血淋淋的桃木令牌,上面各畫着一對陰陽魚,陰面爲銀,陽面爲金,互成正反,朝着威爾拍來。
這對陰陽魚活靈活現,似乎能夠跳下來遊動,上面的銀色讓威爾十分畏懼,伸手一擋,手臂上面竟然有升騰的黑煙冒出。威爾中了一記令牌,慘叫一聲,躬身往後面疾退,而我則往前一步,伸手抓住了這截粉嫩如玉藕的胳膊。
這胳膊溫潤如玉,捏着滑滑嫩嫩像果凍,整個人都香噴噴的,如同花房。我擡起頭,隻見此女面露桃花,眼神勾人,不由得心魂又是一蕩——啪!就這一刻,我的左臉被那令牌給重重地敲擊了一下,迅速地腫了起來。十三姨臉上溫柔似水,出手卻是極端毒辣,一令牌拍在我的臉上,左膝就往我的胯間頂了過來。
又一道身影插入我們之間,王小加适時出現,擋住了這一擊。
她一邊與十三姨交手,一邊大聲告誡我,陸左,小心了,這個狐狸精深谙魅惑妖術,你務必要屏住呼吸,不然總是要被她迷死的。
我心中正有無數的兒童不宜和馬賽克狂湧而出,聽到王小加的提醒,這才知道十三姨精通媚功和誘惑之術,而我自從與黃菲春宵一刻之後,再無良辰,自然是心迷神移,集中不得注意力。此刻我的某處一片冰涼濕滑,顯然就是中了這個女人的道。如此丢臉的事情,讓我大爲惱火,使勁一搓雙手,悲憤地大喝一聲,有請金蠶蠱大人……尼瑪,今天我準你去爆菊!
如此怨毒的話語一出,享用完同類蠱毒的肥蟲子自然屁颠屁颠兒跳出來,閃電一般,朝着十三姨的身下飛去。
那女人見這貨氣勢洶洶,也吓得大叫一聲,一對令牌交錯,立刻有一道黃色的光暈出現,将她全身給籠罩在裏面,内中有無數符文顯現,威力莫名。肥蟲子沖到一半刹了車,委屈地回頭望來,怯怯不敢上前去,唯有振翅,圍繞着這女人身邊,尋找機會。
我心中暗歎,這女人到底是上面有人,随身的寶貝也忒多,讓人目不暇接,真難對付。
那一邊,老趙、秦振和白露潭對上白胡子老頭兒,卻也隻能戰成平手,根本奈何不了對手。我見戰局僵持,心憂獨自對抗白紙扇的尹悅,讓王小加、威爾、朵朵和肥蟲子纏住十三姨,自己則脫身折回,跑到潭邊去瞧。
戰鬥已持續了四五分鍾,黑水深潭邊,白紙扇與尹悅仍在糾纏,不過羅青羽威勢大盛,數十道黑色的遊魂在他的身邊纏繞,如同魔王再世;反觀尹悅,她依舊是野獸一般的臉孔,然而身型卻已然恢複了小巧玲珑的模樣,在我感應到的“炁”之場域中,之前那股磅礴滔天的氣勢,已然萎縮了一大半,被白紙扇給壓着打,一把特制精鋼折扇連天揮舞,讓人心驚膽顫。
就在我從林子中沖出來的時候,尹悅突然頭一昂,嘴裏面發出了一聲清亮的尖叫:“嗷嗷……”
叫聲一出,她身子裏那股恐怖的氣息又開始爆發出來,那頭巨大的畜生像是要從體内沖出來。白紙扇早就如臨大敵,他待尹悅一開始準備爆發,突然從懷裏掏出一張刺繡錦帕來,往天空一抛,那手絹一般大小的錦帕上有無數八卦遊離,不斷旋轉,也不落地,将尹悅的這一股氣勢,給全然吸收入内,一滴也不剩下。
尹悅被這一吸,渾身劇震,那頭畜生如同人臉的頭顱露出了恐懼之色,奮力往回縮去。
白紙扇臉上露出了一絲殘忍的獰笑,雙手結印,朝着那張錦帕抓去。他顯然是要将尹悅體内的這頭妖靈,給收入囊中。
我曾聽說,這妖靈和人魂息息相關,倘若被白紙扇給收納,等尹悅回轉過來,隻怕也就如同潭邊的那位日本睡美人一樣,再無知覺。既是如此,我怎麽能讓那個家夥得逞?于是箭步沖上前去,将震鏡摸了出來,口中高喝一聲“無量天尊”,一大蓬藍光朝着那旋轉的錦帕兜去。
白紙扇早就看到了我的出現,本來也并不在意,哪知我從懷裏掏出了這麽一個東西,本來蓄勢待發的錦帕被我這一通照,竟然停止了轉動,軟趴趴地掉落下來,頓時怒氣萬丈,從懷裏又掏出一物,随手朝我一甩。
我瞧得真切,往旁邊一躲,卻見是一個藥丸,生生砸在了我的旁邊,頓時有一大股毒霧就冒了出來。
肥蟲子還在樹林中糾纏十三姨,我雖然抵抗力強,但是也不敢嘗試這詭異不明的東西。硬着頭皮沖上前去,口中默念九字真言,右掌擊出,左手則扶住往後倒下來的尹悅。白紙扇見我有一種要肉搏拼命的節奏,嘴角抽動,一陣冷笑,大叫,好膽!既然如此,先把你弄死了,煉制成靈,也好補齊我的損失。
他的折扇往前一遞,重重地打在了我虎口處。一陣過電一般的疼痛從我的手中傳來,讓我眼睛一紅,忍不住大聲嘶吼起來,抱着回複了女性模樣的尹悅,往回退去。
白紙扇急追不舍,眼睛眯得狹長,那折扇打開來,每一根精鋼扇骨上面,都有着尖銳的金屬刀尖。
我拉着一個人,哪裏是這個家夥的對手?短短的幾步路,我的胸口就被這個家夥給劃上了三道口子,鮮血淋漓,傷口處又麻又癢,而且還火辣辣的疼,顯然是喂了毒藥。就格鬥而言,我在白紙扇面前簡直就是一個孩子,盡管我把尹悅安放在一處草叢中,然後欺身上前,與之拼鬥,我甚至發動全身的感應器官去體會集訓營中所學到的炁場反應,然而每秒鍾的持續,都代表着我身體又多了一道道血淋淋的口子。
白紙扇似乎并不急于殺死我,而像是逗我一般,貓捉老鼠,将我弄成了個血人,然後哈哈大笑。
失血過多的我感覺到有一絲冰冷。迷茫之中,暗處突然飛射出一顆澄黃可鑒的佛珠,重重敲擊在了羅青羽的折扇之上。
轟——
巨大的能量波動,驟然爆發。
Chapter 46 師徒
白紙扇羅青羽手中的那把精鋼折扇,扇面乃是用非金非絲的特殊材料制成,輕易不會損毀。故而被那破空而來的澄黃佛珠擊中,兩者相交,佛珠與金屬的扇骨發出了清越的響聲,并且有一股爆破般的壓縮能量波動,也并不能夠将其破壞,隻是那強橫的力量,将白紙扇迫得往後面飄推幾步,持扇的手也忍不住顫抖了起來。
見到援兵來襲,白紙扇再也沒有玩弄我的心思,折扇一轉,便沖将上來,想要把我給滅了。
我哪裏不知道這個家夥的狠辣心思,即使是渾身無力,也強催着胸腔中的一口氣,跌跌撞撞地往來路跑去。白紙扇後發先至,扇骨上面的鋒銳眼看就要将我給割裂,援兵已然沖出了林子,嗖嗖嗖,幾道尖銳的破空聲呼嘯而至,白紙扇手腕一轉,輕松擋落下三柄紅綢飛刀來。
一馬當先的那個使飛刀者,竟然是黑臉教官拔志剛,他後面的幾人,有在百花嶺負責後勤工作的朱轲,以及兩個生面孔的青年,最後,我看到了一臉威嚴的賈團結,右手握着一串佛珠,從黑暗的林子中大步走了出來。
當看到這一夥人魚貫而出,我重重地長舒一口氣,基地的援兵并沒有像電視上的條子一樣,永遠都是姗姗來遲,僅僅隻是過來收屍的幹活。不過見到這幾人,我便知道即使有援兵,來得也有限。看來慧明也是沒有了辦法,才不得不親自帶隊,殺到這裏來的。
白紙扇竟然并沒有立刻驚走,而是疾退至潭邊,唰的一下,将沾染着我許多鮮血的折扇給打開來,緩緩地給自己扇風。瞧這風度,這氣派,好一個濁世佳公子,翩翩美少年,配上他那精制如畫的兩撇胡子,果真是一幅武俠山水畫。
見到如同血人一般的我,朱轲幾步上前,将我扶住,急問,陸左,你沒事吧?還好麽?他一邊問,一邊從懷裏掏出止血用的粉末,朝着我身上熟練塗抹。而旁邊的拔志剛雙手倒提若幹飛刀,黑着臉問我,其他人呢,怎麽就隻有你一個了?我指着王小加、老趙他們的那個方向說,快去,他們在那裏拼命呢,也不知道怎麽樣了……
拔志剛回頭看了一下慧明,這老和尚沉着臉,不屑地罵了一聲,軟蛋,瞧瞧你們這點出息!他這話似乎在罵我,讓我心中頓時一陣火大。老和尚瞄了一眼場中的情景,冷哼說,不過就是白紙扇,我以爲是張大勇呢,你們都過去幫忙吧,這邊我來應付就是。
拔志剛等人看了一下周圍的情景,也不敢反駁,點頭稱是。朱轲扶着我,我推開他,說我沒事的。朱轲擔憂地看了我一眼,拍了拍我的肩膀,說保重。然後提劍便跟着拔志剛等人前去。
慧明從我的身邊緩慢走過,十分不客氣地看了我一眼,輕輕地罵了一聲,沒用的廢物……
這聲音輕微,但是清晰入得我的耳朵,氣得我頓時火冒三丈,感覺身體所有的疼痛都及不上這短短的幾句話——尼瑪,作爲集訓營的總教官,被敵人滲透進這試煉基地了都不知道,反應又如此遲鈍,居然還有底氣罵我是廢物?這夥人是什麽,他們可是邪靈教中最強大的分舵,你這個七八十歲的老和尚都搞不定,爲毛說我?
然而我并沒有回他半句話,作爲一個闖蕩社會多年的人,我有着足夠的閱曆和眼光,也知道什麽時候該挺身而出,什麽時候該韬光養晦,強敵面前還妄自争辯,簡直就是找死的節奏。
在黑暗的叢林中,無數的戰鬥在激烈地進行着。鬼面袍哥會和集訓營的大佬,則在這個不斷翻滾冒泡的黑水潭邊,對峙起來。
盡管看到援軍從密林中趕來,白紙扇卻并不害怕。他很潇灑地跟慧明打招呼,說師父,自從1995年在南充匆匆一别,我們倒是有十來年沒有見過面了,近來可好?
我的眼睛瞬間瞪得碩大,簡直就愣住了神,腦子裏突然就一片空白,不知道說什麽好。
慧明鐵青着臉說,羅青羽,你這個狗雜碎,自從你搞出了那一場波及整個南充、鬧得全國沸沸揚揚的僵屍事件之後,老夫就再也沒有你這個徒弟了,少跟我攀扯關系。倘若你真的念及我的授業之情,那你便束手就擒吧,反正你是逃不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