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夠将尹悅帶隊的這一群人追得狼狽逃竄的家夥,自然不是簡單角色。
看着我面前這個讓威爾都恐懼的愛德華男爵、十幾個皮膚泛着銅色光澤的黑衣人和那幾個打扮看着眼熟的東南亞人,以及黑暗中那些沒有露面的家夥,我頓時感到喘不過氣。
不過當看到我身後的這一衆夥伴,我又變得安心了許多。
并不是尹悅一行人不厲害,而是她需要照顧那兩個失魂落魄、遍體鱗傷的漏網之魚,而老光他們這些特種兵的熱兵器對這些“銅甲屍”又起不到太大的作用,所以才會顯得如此狼狽。
而我們小隊這七人的加入,使得整個實力的對比呈現逆轉,優勢反轉。不計較那些腦子不過一斤的銅甲屍,就人數而言,我們其實是處于絕對優勢的。
然而愛德華男爵卻在冷笑,他頗爲玩味地看着我,就像翺翔于天空中的雄鷹,俯瞰着地上的獵物。
整個空間的“炁”場開始變得詭異起來,有甜腥的鮮血氣味,也有掩藏不住的屍臭和香料混合的味道在飄揚。重逢的尹悅并沒有時間和我打招呼,而是緊緊握着一把造型古樸、上覆朱砂的桃木劍,緊盯着林子處。在那裏,一直有一種類似夜莺的啼叫聲,于平靜的夜空中唱響。
我知道這是敵人在向附近的同伴下召集令,然而我們卻根本無法阻止,因爲在我面前,有着沉重如山的壓力在逼近。和幾個重要成員迅速交換了眼色之後,我們決定速戰速決,并且盡快撤離。決心一下,我也顧忌不得許多,将懷中的震鏡快速祭出,當頭朝着這個厲害的愛德華男爵照射過去。
“無量天尊!”
震鏡一陣抖動,朝着愛德華以及他身旁的銅甲黑衣人,發出一道金邊藍底的光芒。
愛德華早就已經有了戰鬥準備,身形一晃,影子消散,下一刻,竟然出現在了我的身邊一米處,揮爪朝着我抓來。見這家夥誰也不管,就朝着我一陣猛攻,我這才知曉所謂的第七戒律,果然是有着很實際的副作用。不過我反應還算快速,手中的虎牙匕首已然緊緊握住,果斷朝着他的手腕削去。
我快,愛德華更快,電光火石之間,那玻璃鋼一般鋒利的指甲就在我的左臂上面劃出一道長長的口子,火辣辣的疼痛感立刻蔓延到我的神經中樞裏去。
這樣實打實的近身搏鬥,我并不如愛德華。不過在我身邊的威爾也加入了戰團,那把刺劍在他手中,就如同多了一隻手一般,靈活得不像話,總是能夠在最關鍵的時候冒出來,替我解圍。所以雖然我一開始就受了傷,但是還能夠勉強應付。
這場遭遇戰,在我“無量天尊”一喊出的時候,立刻打響,各人都找到了自己的對手,好是一通混戰。
場面一亂,我頓時就顧不上旁人,隻是咬着牙硬抗愛德華男爵這咄咄逼人的攻擊。在最開始的混亂之後,我發現愛德華男爵的攻擊似乎很有規律可循——他總是采用直線進攻的方式,這樣子雖然是容易防禦,但是他還有另外一個特點,就是快,快得讓人反應不過來,忽左忽右,意識根本就跟不上他的節奏,稍不注意,就會被他那鋒利的指甲給劃上一道。
然而讓我慶幸的事情是,不但朵朵和小妖給我策應,威爾也一直在我旁邊作應援。他的那把刺劍神出鬼沒,總是能夠及時有效地抵擋住愛德華男爵的進攻。吸血鬼永遠更能夠明白吸血鬼的戰鬥方式,所以愛德華剛才對付尹悅等人的制勝法寶,頓時被克制得牢牢的,氣得他哇哇大叫,不斷地咒罵威爾。當然,這一回他用的是正宗的倫敦腔,不過英語裏面罵人的那幾句,我還是知曉的,也算是聽懂。
相比我們這邊的僵持,其他方向的戰鬥進展似乎要好很多,那些讓老光等特種兵抓狂的“銅甲屍”由集訓營學員們對付,就顯得輕松。所謂銅甲屍,其實是一種跳屍的異種,渾身的肌肉組織受到了陰氣洗滌,僵硬如鐵,金屬敲擊上去,有清脆的響聲傳出來。這種銅甲屍是極爲厲害的,屬于跳屍之中的翹楚,有着一定的思維能力,得其一者便是幸甚,如能擁有這麽一群,自然是一方豪雄。
不過我們面前的這銅甲屍,卻并不是上述的那一種,而是有人用邪惡之法,将銅汁煉制,澆灌進活人的身體裏,并且将其口鼻封閉,魂魄拘禁,不得出來,然後用種種秘法,将那銅汁遍布全身,達到刀槍不入的效果。然而此法,與正宗養屍地裏百十年孕育而出的銅甲屍,卻有着雲泥之别。
饒是如此,這些僞銅甲屍仍然是極端厲害的東西,沒有人敢小觑。它們的衣服破破爛爛,身上也滿是洞孔,子彈和手雷的破片将其弄得殘破不堪,有的半邊頭顱都沒有了,剩下畸形的腦殼,往這邊瞧來。這些僵屍手上的指甲烏黑有毒,牙齒尖利,口鼻處皆有濃黑熏臭的漿汁,在黑夜中尤其恐怖。
老光他們這些縱橫怒江叢林的軍中精銳見慣了血腥場面,然而這等恐怖情形,卻見得不多,故而心中多少也有一些忐忑。倒是我們這些人習以爲常了,除了一部分人壓陣,防止後面有人偷襲外,大部分人都沖上了前去。這裏面表現最爲搶眼的,竟然是來自廣南百色老區的秦振。
這個絡腮胡帥哥在這次試煉中的表現并不是很出彩,這跟他一開始就被黃鵬飛小隊的福妞伏擊時大腿中了毒木箭,有很大的關系。因爲腿上有傷,而且一直處于奔波忙碌中,所以秦振就顯得有些默默無聞起來。不過在經過了一天美美的休息,全然恢複過來的他在僞銅甲屍群裏,開始踩着鼓點,跳出了一種古怪之極的舞蹈。
之所以稱爲舞蹈,是因爲他在那些撲将上來的僞銅甲屍一抓一咬的攻擊之下,扭頭、頓足、收身、蹲地……一系列的動作,幾乎是将這些僵屍的所有攻擊手段都預測到了,行雲流水,手一伸一收,不時地拍打着這些屍體的胸腹,和臍下三寸處。
随着他的一系列動作,那些僞銅甲屍的動作居然慢慢地跟上了他的節奏。滑稽的事情出現了,剛才兇猛如潮水般的僵屍群漸漸地不再攻擊人了,而是開始和秦振一般,跳起了古怪而神秘的舞蹈來,整齊劃一,讓人瞠目結舌。
你們能夠想象一群恐怖的僵屍停止了攻擊人類,而是在一個絡腮胡帥哥的帶領下,跳起了舞來麽?這舞蹈還是僵硬的機械舞,嘭擦擦、嘭擦擦……
氣氛變得古怪起來,一切都極爲戲劇,而看到這一幕的我,突然想起了秦振在最開始跟我自我介紹的時候,就曾提過“演屍舞”和“壯族癫蠱”,沒想到他剛剛使用的法子,竟然就是演屍舞。
好精彩的一門道術——不,這簡直可以稱作是藝術了。
就在秦振以一己之力,牽制了敵人最主要戰力的時候,有朵朵、小妖和威爾配合的我,已經開始對愛德華男爵取得了主動的優勢。當然,這主要還是得力于兩個小寶貝灑下的青木乙罡。雖然這東西并不是源源不斷的,她們昨天淩晨還花費了很多,用來束縛那三個來自英國曼城的吸血鬼,但是此刻齊心協力來對付這一個吸血鬼,卻還是十分輕松的。
不過比起艾瑞克、亨利和阿爾弗雷德那三人,愛德華男爵可是要厲害許多。這個曾經讓很多梵蒂岡宗教裁判所的神官铩羽而歸的另類血族有着超越同族的戰鬥意識,地上那些不斷蔓延的野草并不能夠束縛到他分毫,他永遠能夠更快地将自己的身形給移出,讓人根本就無從捕捉到他的身影。
而當他發現在我們這裏占不到便宜之後,竟然抽身回返,朝着後面歇息的老光等人襲擊而去。看得出來,他似乎還是很顧忌那些全副武裝的軍人。這些特種兵手中的槍械,才是那些一直不敢露面的家夥,所面臨的真正威脅。
見這個家夥沖來,在後方打冷槍的老光等人不敢直接用槍射擊,以免誤傷,一邊抽出匕首,一邊往後疾退,旁邊歇息的陳啓盛和方雨生則跨前一步,将其阻攔。
然而力量懸殊,兩者一撞,那名來自陳家溝的武學後進陳啓盛被一擊撞飛,朝着後面的荊棘林中跌去。
正在追趕的我伸手一抓,終于抓到了這個被反震回來的愛德華男爵,剛想将惡魔巫手擊發,突然聽到白露潭焦急地大聲預警:“陸左、尹教官,有大批來曆不明的人從北面趕了過來,怎麽辦?”
Chapter 30 退守回洞,互訴經曆
聽到這個消息,無論是我們,還是正打得暢快的愛德華男爵,都不由得一愣。
敵我不明,來的到底是我們的援軍,還是敵人的幫手,誰也不知道。因爲不知道,雙方都害怕被前後夾擊,有所顧忌,所以都不由自主地拉開了距離,朝着後面退去。
白露潭湊到了我的耳朵邊,告訴我來的是敵人,一律蒙面鬼臉,應該是鬼面袍哥會的高手。
我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愛德華已經和那幾個東南亞的黑巫師退入了林間,樹影搖動,那個瘦小的黑袍人開始吟唱起了悠揚的咒文。那些被秦振演屍舞所控制的僞銅甲屍,開始緩慢地恢複了意識,扭動頭顱,朝着兀自跳得歡暢的秦振瞧來。
威爾聽到了白露潭在我耳朵邊的話語,眉頭猛地一跳,四處張望了一下,連忙跟我建議,說逃無可逃,讓大家先退回地洞中躲避吧,後面過來的幾個朋友,似乎受了一些傷。
的确如此,倘若我們接着往南邊奔逃,就會被這些邪靈教從各處抽調過來的高手銜尾追擊,到時候隻會不斷減員、直至崩潰。而如果我們躲入洞中,一夫當關,自然能夠争取到一些時間。當下也顧不了太多,猶豫不得,我招呼老趙他們帶陳啓盛、方雨生等人先爬進洞裏,大家分批撤離。
緊急時刻,自然隻能有一個聲音,聽到我的命令,幾乎沒有人質疑,不一會,外面就隻剩下了尹悅、老趙、老光、威爾、我和勉力控制屍群的秦振。
眼見秦振的演屍舞在那個女聲黑袍人的咒文中持續不下去,我讓他趕緊往回跑,然後催促着外面這些家夥往裏鑽,我來斷後。尹悅、老趙幾人堅持了一會兒,見我發怒,也不廢話,快速爬了進去,而老光則把手上的95式自動步槍留給了我,自己跟着老趙等人爬了進去。
我撿起地上的槍,目光越過了僞銅甲屍群,朝着林間的黑影點射。當所有人都跑進荊棘叢中,爬進了洞子裏面的時候,我望着跌跌撞撞沖過來的僞銅甲屍群,也準備返身爬入,突然從遠方有一道黑影,呈抛物線砸來。我二話不說,擡手就是一槍。
平日裏槍法很臭的我意外地将這東西給一槍擊中,然而那個籃球大的黑影在爆裂之後,體積瞬間變得大了好幾倍,嗡嗡一陣響,化作成百上千的小黑點,朝着我撲來。是馬蜂,還是别的什麽?我夷然不懼,朝着甩蜂房的那個黑影方向又射了一梭子,然後溝通體内的金蠶蠱,一道薄朦金光臨體,肥蟲子的氣息朝外面噴出來,那千百道細小的黑影頓時一滞,仿佛遭受到莫大危機一般,四下散去。
趁機,我像個老鼠一樣,在兩個朵朵的掩護下,繞過荊棘叢,往土洞子裏奮力爬去。
很快我就爬到了深處的岩石層,老趙、威爾幾個人拿着強力手電,蹲守在那裏等我,見我爬過來,七手八腳地把我給拉了進來,問後面的情況怎麽樣。
我說被堵住了,那些僵屍應該就要爬過來了,怎麽辦?要不要把這洞口炸塌?
事已至此,我們自投死路以自保,若留了出路,隻會給敵人留下進攻的路線,既然後門的空氣可以流通,我們也不用擔心會窒息而死,不如将這個土洞子炸塌。情況緊急,我聽到從洞口處有窸窸窣窣的聲音傳來,想來那些僞銅甲屍已經在那個瘦小趕屍匠的控制下,爬進來了。來不得猶豫,我們幾個一經決定後,立刻開始找尋能夠弄塌這洞子的方法。
這個時候,老光擠了過來。這個老兵油子臉色慘白,身背後鮮血淋漓,似乎被什麽猛地抓了一下。
他手上拿着一包東西說,讓我來吧,對付外面那玩意兒,我自愧不如,但是搞爆破,你們所有人都不如我。嘿嘿,是不是隻是把土洞子那一截給炸塌了?
我欣喜地拍着他的肩膀說,是的,要快,那些家夥應該快要爬過來了,我讓人給你掩護。
說完,小妖朵朵返身折轉,帶着老光朝外面的土洞子裏爬去。
見老光又摸回洞子裏去,我将手上的自動步槍遞給老趙,然後跟旁邊的這些人說道:“一會兒爆破起來,這裏封閉的環境肯定會受到很大的沖擊,你們趕緊到下面的大廳去,然後找東西,随時封住洞口,免得大家被二次震傷。快下去吧,這裏我來盯着。”
旁邊這些人都是各地的精英,甚至還有我們的教官,然而或許是尊敬我斷後的行爲,竟然如同我以前開飾品店時手下的那些店員一般,沒有多說什麽,皆返身朝着裏面繼續前行,沒有留在這裏堵塞通道。
我拿着他們留下來的強光手電,往着回路瞧,隻見四五米處,老光正在忍痛布置炸點,而更前方,小妖這個暴力女則在砰砰地捶打着爬進來的僵屍。可憐的僞銅甲屍聲帶早已僵硬,發不出聲音,隻是無力地撞着泥洞的兩壁,轟隆作響,滿洞子裏皆是小妖興奮的聲音:“打死你,打死你……歐耶!”
她哈哈大笑,讓我身邊的朵朵也摩拳擦掌,忍不住想要上前去大展身手。
見這小乖乖想要沖上去,我連忙拉住她,不讓她上前去搗亂。大概相隔了兩分鍾,老光牽着一根引爆線,爬了下來,讓我把上面那個小妹妹叫回來,我們準備下去引爆了。我點頭表示理解,一邊往回爬,一邊喊小妖回轉,爲了避免朵朵受到震蕩波的沖擊,我讓她直接回到槐木牌中。
洞子裏的光線并不亮,然而老光卻是清清楚楚地瞧見了這一幕,他頓時瞠目結舌,吓愣了神,結結巴巴地問我,陸左,你、你這是什麽玩意兒?
我說别管,線夠不夠長?他回答說差不多,繼而咽了咽口水說,當初的那場比武,我到現在都還不服氣,覺得隻是一場意外,不過這會兒當真是心服口服了,娘希匹,你這個家夥真厲害。
我們兩個一前一後爬到了大廳口,這個時候小妖飛奔而來說,快點,那些家夥又爬進來了。當下老光也不猶豫,朝着裏面喊,我啓動了。三秒鍾之後,他引爆了炸藥,和我一同滾進了石廳中,而立刻有人将疊加在一起的厚毯子緊緊堵住了我們來的洞口。
轟隆隆——
整個空間都爲之一震,天搖地晃了一番,終于穩定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