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後的結果,第一名被西南行者趙興瑞奪得,這個似乎是個居家的道人在結束之後盤腿打坐,不悲不喜;第二名,八極拳高手陳柯,這個年輕人雖然打架沒有多少實戰經驗,但是耐力卻是一等一;而我,則是第三名,沒有依靠任何外力,一步一步地咬着牙,硬頂了過來。
後面的人陸續到達百花嶺基地,雖然時間長短不一,但是沒有誰中途退出。因爲經過這麽一段時間的培訓,大家都知道了如何運用自己的氣感,來維持如此高強度的體能消耗。我在休息了半個鍾頭之後,就被一個黑臉教官揪着,拖到了靶場,然後給我槍,讓我立刻進行速射。
長的是95式自動步槍,而手槍則是通用QSZ92式半自動手槍。這兩款是我國列裝的常用裝備,我們訓練時用的,也正是這兩款。我平日很喜歡射擊這門課程,然而現在拿起槍來,卻感覺手裏面拿着千斤鐵塊,怎麽也舉不起來。手顫抖,兩臂發酸,三點一線的對焦,總也完不成,然而旁邊的教官卻并不管這麽多,不斷地大聲叫嚷,讓你在一分鍾之内,将彈夾裏面的子彈傾瀉出去。
一瞬間,我有一種将子彈射入這個黑臉教官腦袋的暴戾感。這情緒不知從何而來,然而瞬間被我的理智給掐滅。
總共射擊四十五發,我獲得了三百環出頭的成績,不好不差,排在了所有學員的中等偏後。而後是午餐時間,飯後則開始了案情模拟推演和行爲辯論環節,這個是我的弱項,所以成績基本排尾。當綜合成績最終出來的時候,我有些羞愧,當初說好要讓慧明和尚大吃一驚的,結果自己的成績,隻能算是中等。
不過對于我所得到的那些收獲,我個人認爲還是蠻值得的。這所有的一切,比慧明和尚這個讓我并不喜歡的人的悲喜而言,更加重要,更加讓人高興。
不過王小加倒是給我們插班生掙了面子,在三項考核成績出來之後,我發現她居然排在了第三名;而白露潭因爲後面兩項的分數比我都高了好多,居然也排在了第十五名。我在集訓營結交的諸多好友裏面,成績比我差的也就隻有秦振一個,連朱晨晨都比我高了兩個名次。
當然,這跟她們之前就已經有這樣的基礎有關。比如第三項,作爲從來沒有出過特勤局正經任務的我,實在沒有什麽代入感。
考核結束之後,我們長長地舒了一口氣,不管成績如何,都有一種如釋重負的感覺在。食堂裏少了霸王、老光這一票跑去野地裏吃昆蟲的家夥,夥食也改善了許多,那天晚上居然還有桶裝黑啤,讓我們不由得慶祝了一下。當天晚上教官們也參加了飲宴,在結束的時候,慧明和尚宣布第二天休息一天,第三天開始正式的試煉過程——我們最重要的成績展現,便在這次試煉中。具體内容,明天下午的時候會有宣布,初步決定是小組對抗。
雖然知道這試煉就要來臨,但是在宣布的那一刻,我們還是都長歎了一口氣。
這情緒,似乎是期待,也似乎是失落,至今我也沒有搞清楚。
而小組,是怎麽分?自由組隊,還是抓阄,還是教官随意攤派?若是後兩者,我隻有祈禱黃鵬飛這個讓我心情郁悶的腌臜貨色,不要跟我分在一組了。
Chapter 13 走後門
吃完晚飯,我們一夥人坐在訓練場西邊的梅花樁上面發愁。
對于競賽,大家其實還是蠻期待的,畢竟是對自己實力的一種考驗,然而分組,卻着實讓我們頭疼。有一句話一直很流行,叫做“不怕神一樣的對手,就怕豬一樣的隊友”,能夠堅持到現在的,基本上都不會是弱者,但怕就怕不齊心——就如同拔河,勁兒不往一處使,到時候每個人都難受,拖累全體。
所以我們無比殷切地希望,我、秦振、滕曉、朱晨晨、白露潭和王小加六人,能夠同分在一個小組裏。
然而以目前的情況來看,這幾乎是一件不可能的事情。
于是秦振慫恿我,既然我跟集訓營的大檔頭賈團結、三檔頭林齊鳴還有那個美女教官那麽熟絡,不如去走走後門,也不要什麽特殊待遇,隻求把我們這些個平日裏常常厮混的家夥分在一起,不要自相殘殺才好。
秦振一開了這個頭,立刻得到了其餘幾人的附和,紛紛說是啊。
連本屆新科探花王小加同志都拉着我的衣角,也說,是啊,陸左,瞧瞧我們這夥人裏,就你跟教官們混得最熟,豁出臉面去,一定要給我們争取回來;要不然,我們被分到别的小組,到時候見到你就一通追殺,毫不留情。
她說得咬牙切齒,旁人深以爲然,而我則滿腦門子的汗水:這些家夥都隻是看到了表象,竟然認爲我跟慧明老和尚熟絡——天可憐見,那老大師天天恨不得給我來一個斷子絕孫腿呢!
不過看着同志們期冀的目光,我感覺如果我不做點什麽,估計要被這夥兄弟姐妹們的口水給淹沒了,于是跳下梅花樁,呸呸呸,用口水擦手,鼓足了勇氣,朝着教官辦公室走去。當然,我能找的自然隻有玉衡劍林齊鳴。這家夥既然說過要罩着我,我現在去求罩,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繞過食堂和電教室,我來到前排的教官辦公室,發現黃鵬飛和他幾個熟絡的道友,也正鬼鬼祟祟地在附近徘徊,看到我,頓時就眼神閃爍,不自然地東張西望起來。
我們像是公交車上同時伸進同一個口袋裏的兩個小偷,有一種心照不宣又不願意承認的尴尬。
于是我們對峙起來,開始欣賞路邊的花草,和草叢中爬行的小蟲子。
十分鍾、二十分鍾……半個小時悄然過去。
時間就這樣流逝,我不想給黃鵬飛留下話柄,他也不想讓我知道某些事情,于是就這樣僵着。除了我們之外,還出現了幾夥人,或者三兩個,或者四五成群,都在猶豫,都在徘徊,但最後又都遁入暗處,隐匿了身形。
我很郁悶,衆目睽睽之下,誰也拉不下這個臉來,于是等到幾個教官房間的燈相繼熄滅,也沒有見到誰能夠得逞。我垂頭喪氣地返回梅花樁,卻見人影全無,估計是這些家夥等得不耐煩,自個兒回去睡覺了。
往回走,沒幾步,就碰上了怒氣沖沖的尹悅。
因爲她的課我交出了一個相當爛的成績,所以我有些怵她,正思慮着如何解釋,結果她上來就給了我一個脆釘殼。估計這一拳是用足了氣力,我龇牙咧嘴,忍不住叫出聲來。然而我并不敢對她還手,裝孫子一般挨這小姑奶奶的一通訓斥,頭都低到了腰眼上,淚眼婆娑地表示了高度的忏悔和歉意,并且真誠地請求得到她的原諒。
或許是我表現得實在是太真誠了,尹悅心中的那口惡氣終于消解,臉上有了笑容。
她問我剛才跑哪兒去了,怎麽人也找不到?
我哪裏敢講自己是去走後門,然後跟黃鵬飛大眼對小眼地磨蹭了半天?于是心虛地說剛剛去尿尿了,結果尹悅又給了我一記老拳,差一點沒讓我把晚飯吐出來。揍完我,這個暴力女教官點着我的額頭說,林老大讓我給你帶個話,讓你安心地等着,不要出昏招,他會幫你安排試煉的事情的。
我大喜過望,連忙握着尹悅的手,一陣感激,将剛剛被揍的委屈和惱怒給抛到了後腦勺去。
朝中有人好辦事,古人誠不我欺啊!
當下我屁颠兒跑回宿舍,找到了秦振和滕曉,将這個消息告訴了他們,換來了兩人的膜拜。秦振說,要不說你老陸是俺們集訓營裏第一玲珑的學員呢,這麽快就搞定了,還說跟賈總教官沒有關系,說出來誰信啊!哈哈,不錯,到時候不用自相殘殺了。
我們懷着美好的心情睡覺,山風習習,從窗外吹進沉悶的宿舍裏,讓人感覺無比的惬意,連外面的蛐蛐蟲吟,也變得美妙了許多。
第二天清晨,沒有該死的體能訓練,也沒有讓人頭疼的各種課程,我們被允許在這基地的山谷附近自由活動。包括分組在内的具體試煉事宜,将在下午兩點鍾于電教室宣布。我的生物鍾在六點鍾的時候,準時催促我醒過來,洗漱完畢,我來到操場旁邊的健身房,發現雖然是放了小假,但是跟我一樣早起的人并不在少數,大多都在進行恢複性的鍛煉。
我來到操場邊緣的草地上,開始按照《鎮壓山巒十二法門》中的固體一節,開始了古怪的鍛煉。
經過集訓營十五天的培訓,我已然了解了這法門中的套路其實是由古瑜伽、心經、古武術以及軍中殺技等手法,融合而成,對于人體的改造是十分有用的。抄錄這法子的山閣老因爲考慮到了蠱師孱弱的體質,所以并沒有許多爲難人的套路,而是需要用心、用意志、用感悟來将其學至大成。
總體來說,《鎮壓山巒十二法門》是我需要用一生去參詳的寶典。還是那句老話,我懂得越多,便知道自己知道得越少。很拗口的一句話,但是世間至理,莫不如此。
整套動作練下來,我渾身都是汗水,熱氣騰騰,白色的霧氣從頭頂往上冒,像根蠟燭。
朱晨晨、白露潭和王小加從我旁邊路過,問我這慢騰騰像太極又像瑜伽的套路,跟老太太伸胳膊一樣的,到底好不好用?我擦一把汗水,說還行。她們又問我昨天夜裏去找教官的成果怎麽樣。我點點頭,說如果沒有意外的話,基本上沒有問題。朱晨晨、白露潭歡呼雀躍,然後沿着操場開始跑步,王小加則留了下來。
她臉色凝重地問我,你身上怎麽有一股子妖氣?
那個時候的我已然在雜毛小道處學會了隐匿氣息的法子,槐木牌也能夠将兩個朵朵的氣息遮蓋,就連林齊鳴都看不出個大概來。王小加這麽跟我說,讓我不由得心中一跳,問她,此話怎講?
她說不知道怎麽講,就是我剛才在倒立騰挪的時候,她感覺到有一絲絲黑氣,所以才出言提醒。
我想到她有那與大自然十分契合的體質,心中釋然。
我們這些人的資料,隻有幾個教官手上會有詳細的,學員之間其實并不了解底細,于是我告訴她,我其實是一個養蠱人,身邊還帶着一個小妖精,所以才會有這樣子的情況發生。她眼睛瞪得大大的,難以置信地看着我,說,養蠱人……不都是些眼睛糊滿眼屎的幹瘦老頭、老太太麽,天底下怎麽會有像你這樣強壯如牛的蠱師?
她誇張的神情讓我們都笑了起來,笑完之後,王小加含笑跟我說:“你是一個相當有領導力,讓人安心的人,能和你在一個隊裏,我想我會很安心的。陸左,一定要加油啊!”
我伸手跟她緊緊一握,說如果能和你在一個隊,我會的。
難得能休息,我自然要出去晃蕩。因爲要找尋小妖,所以我還是需要避開一些耳目的。慧明等教官對我家朵朵和小妖等寶貝兒,自然是清楚的,于是我便也任由小妖在這附近山頭的老林子裏面厮混。她也是個不錯的娃娃,在山林中找出許多茯苓、黃精和天門冬之類的吃食,非逼着金蠶蠱改吃素。
肥蟲子表示不堪其擾,四處亂逃,然後又被小妖朵朵一通追殺。
我在密林中陪着幾個小家夥好好玩了一上午,彌補一下這些天來對她們的虧欠。不過我總是忘不了行氣的法子,小妖朵朵見我練得勤快,讓我跟她打一架。我說我不欺負小女孩子,勝之不武。她不依,非鬧,于是就勉強交手,而肥蟲子和朵朵則在背陰處圍觀助威。
我和小妖朵朵交手了三個回合:第一場,她勝;第二場,我敗;第三場,我被揍得投降了。
我心灰意冷地被小妖虐待了三個回合,才知道自己和麒麟胎出身的小妖之間的距離有多大——小家夥全身剛硬如鐵,我哪裏是和一個小女孩在戰鬥,簡直是在跟一塊石頭對碰。不過完敗的我也還是很高興,因爲頗有阿Q精神的我不斷地勸慰自己:我是蠱師,我是蠱師,我是蠱師……
對啊,正如王小加所說,我在蠱師裏面是最強壯的,在肉搏者裏面是最會下毒的啊!
下午兩點,三十一名學員齊聚老樓的電教室,等待着教官們宣布分組結果。
Chapter 14 臨戰
林齊鳴果然沒有诓我,我、秦振、滕曉、朱晨晨、白露潭和王小加都被分在了同一隊。
除此之外,還有那個行者無疆的趙興瑞,也和我們分在了一起。
這次試煉被分成了五個小隊,每個小隊成員有六名。總共有三十一名學員,因爲考慮到我們隊裏有三名女性,于是就額外多了一名。這公布的分隊名單裏,有個很有意思的特點,就是大多數平日裏相處得較好的學員,或者來自同一個地方的,都被分到了同一小隊。也就是說,并非隻有我們受到了優待。
這樣子的好處,是隊員們不用經過長時間的磨合,就能夠很好地協作。
不過世事難盡如人意,總有人不滿,于是分隊名單一經宣布,台下立刻一片嘩然。鬧得最兇的便是黃鵬飛,他們隊分配到了兩個實力不是很強的女生,故而十分不滿意。然而他們似乎忘記了自己在哪裏,一直闆着臉的慧明猛然一拍桌子,全場立刻安靜了下來。
這個長相威猛的老人站起身來,掃視場中的所有學員,眼神就像高空中俯瞰羊群的雄鷹。沒有一個人,敢跟他尖銳的眼神相對視。
拍完桌子,他緩步走出主席台,看着我們這一群學員,說道:“這個名單,是我們教官這些天來根據每一個人的出身、特點、交際和表現,所決定的。任何人有意見,可以來跟我提。不過我想讓你們明白一件事情,這裏是我的地盤,我說什麽,就是什麽,不服的人,直接滾蛋兒去——懂麽?我不需要跟你們解釋什麽!”
他走到了黃鵬飛面前停下,眯着眼睛盯着這個鬧騰的小道士,黃鵬飛吓得直發抖。
我站在不遠處,用眼角的餘光去打量霸氣的老和尚。他嘴邊那深刻的法令紋,能夠讓人感受到這人身上深深的嚴厲和冷漠。這是一個内心堅硬如鐵的老男人,如同戰場上鐵血而無情的将軍,見慣了屍山血海,自然知道什麽法子是最利落幹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