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止是道教,每一個流派、宗教都有着類似的說法,或是意識,或是神力,或者是玄之又玄的東西。
如何導引或者馭使這無處不在的能量,前人中有無數大智慧者都已經在觀察、臨摹、頓悟和思考中,挖掘出了無數的法門;在座的每一個人都有着自己的傳承,也有了自己固定的套路和軌迹,故而不明細詳說,免得多有幹擾——這便是道,便是法,便是諸位強大的根基所在。
炁無處不在,卻又捉摸不定:有的人感受到了空間中的能量,視野便寬闊如海;有的人僅僅能夠感受到自身的變化,所有的感悟就變得狹隘和頓澀。
道家将炁形容爲先天,在《素問·六元正紀大論》中有言:“凡此太陽司天之政,氣化運行先天。”它代表了一切生命與事物的來源;而将氣形容爲後天,乃經曆了天時應至洗滌過後的俗物,不複清明,難有大成就……如何形容空間中的道家将炁呢?它不同于我們認知中的氮氣氧氣,它不是物質,甚至沒有所謂的質子中子,它或許是電子,更或者是一種純能量的暗物質,如同精神,以及意志力。
講完了這些晦澀而枯燥的東西,林齊鳴擡起頭,朝着一個高高坐着的幹瘦男子說道,趙興瑞,談一談你第一次感受到炁的場景。
頭挽發髻的趙興瑞一振,似乎對林齊鳴一眼瞧出他已達先天的事情有些意外,不過他情緒很快便穩定了,閉目回憶,然後用緩慢的語速開始講述起來:“那是在一個夜雨敲打芭蕉的深秋,我在青衣江口、樂山大佛下的一個岩壁孔洞中靜坐。我已經在川藏青三省行走了快一年,然後在那裏餐風飲露地守候了一個星期,然後,突然就感受到了,仿佛嫩芽伸出了泥土,小雞啄破了蛋殼,黑暗的大地迎來了朝陽的照射……無法形容,我仿佛‘看見’了一個美麗紛繁的地方,不是空間上的,也不是時間上的,而是意念之間的,很快,轉瞬即逝!”
“不是空間上的,也不是時間上的……莫非看到了另外一個維度的宇宙?”我金雞獨立在木樁上,喃喃自語。回想起自己在從湘西鳳凰回來的汽車上,感受到炁之場域,怎麽就沒有這麽瑰麗和複雜呢?
“不錯!”林齊鳴大聲地說道,“很多人,在開始用意念真正感受這個世界的時候,會在覺醒的那一刹那,感受到這空間的狹小,以及外面世界的偉大,有一種重生的感覺。這是一種比人原始的欲望,還要舒爽的快感,也讓我們領悟到那奇妙的天地,宇宙玄黃,是紛繁多彩而秩序俨然的,我們或許并不孤單,然而卻也并不安全。賈總教官曾經說過這件事,但是我仍然要跟你們提及一下——越來越多的有道之士,開始推測到一場莫名的大災難,它針對的不僅僅是我們,而是全人類,是整個地球上的所有生命!”
林齊鳴用嚴厲的眼神看着我們,那眼神讓我感覺自己反倒是在仰視他。“所以說,諸位,努力啊!也許有一天,我們會爲全人類而奮戰——這不是美國大片,而是即将要來臨的事實,它也許在幾年後,也許在幾十年後,也許就在明天!”
說完這些話語,林齊鳴用抑揚頓挫的聲音,開始講解起來:“靜心,凝神,控制呼吸,深長、細勻、緩慢,舌抵上腭,将産生的津液吞咽入喉,按照你們自家習慣的法門,開始運氣……宇宙、空間、此起彼伏的草原、蔓延無盡的綠野,還有那甯靜悠遠的深海藍地,世間的萬物都在你我的心中,也在我們的眼裏……”
林齊鳴是個不錯的教官,擅長把握每個人的情緒。他在我們的耳邊開始講着一些毫無關聯的詞語,或者是某些景物的描繪,或者是一些人生中樸實而深刻的道理,或者是一小段佛教抑或道教的經文,乃至叽裏咕噜說着誰也聽不懂的話。
但是所有的一切,都将我們帶入了一個讓内心沉靜的狀态中去。
他用言語,給我們描繪了這世間的本質:一個點,可以在無盡的空間維度中相投射,抛開物理學上複雜晦澀的二十六弦或者十一弦理論,用宗教和我們自己體感的狀态,傳遞着某種玄之又玄的東西,到達我們的心中來——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世界就是這麽複雜,也是這麽簡單。
我無法表達出林齊鳴的這一堂課有多麽精彩,沒有經曆的人是無法感受那種氛圍的。當然并不是說林齊鳴有多麽厲害,他所表達的,應該是作爲特勤局整體的理論研究水平,而不是他作爲個人的領悟程度。他的每一句話都寓意深刻,講述了天地、人物和自然之間的真谛,講到了修行路上的方向和未來,講到了很多很多我從來沒有考慮和注意到的東西。
境界,這便是境界,做人的境界,修行的境界!
第一天的集訓幾乎沒有肉體上的修行,我們頂着烈日,在梅花樁上或坐或站,或倒立朝天,待了一天,卻得到了精神上面的升華。因爲來自不同的地方,林齊鳴并沒有給我們指導太多運氣修行之中的法門,但是他卻給我們傳達了一種難以企及的境界和念頭,播撒下了一顆種子。
我很開心,終于明白了大師兄費力把我弄進這裏來的原因。
或許我和林齊鳴平日會常見,但是這些信息和境界的共享,卻需要通過這種形式來傳播。我看到林齊鳴的腰側挂着一個雕工精美的法螺,法螺發出的微微黃光,使得他在我們心中的形象變得無比偉岸,也十分值得信服。當太陽落山的時候,那法螺開始變得暗淡,上面所有奇異的波動都消失了,一點兒都不存留,僅僅如同一件工藝品。
後來林齊鳴告訴我,這傳功法螺是用從喜馬拉雅山斷岩層中挖掘出來的阿斯特來亞史前星螺爲素材,由布達拉宮的高僧大德耗損法力,精心制成,有讓人的心境能夠在某一個時間段達到難以企及的高度的力量,“曾經滄海難爲水,除卻巫山不是雲”,如此這般,方能有所大成就。
可惜的是這玩意兒整個特勤局隻有三件,每一件都獨一無二,用過即損,不可續用。
我有些好奇,說,這麽寶貴的機會,爲何慧明不親自來?
他搖頭笑了笑,說其一是慧明大師拙于言語,其二……他的心不甯靜。
心不甯靜,是因爲我麽?
不過讓我遺憾的是,第二天的集訓便沒有了這種玄妙的傳授,道理依舊在,而境界全然沒有。而且,道巫之術本來就是不傳之秘,很多玄之又玄,是需要自己來體會頓悟的東西,所以沒有提及太多。
我們開始迎來了真正的集訓——負重長跑、武裝穿越、搏擊訓練、實彈射擊訓練以及團隊協作配合等項目,占用了我們大部分的時間。汗水在揮發,身體在打熬,反應力也在逐步地上升。五天之後,集訓營開始了第一次比試,而比試的對象,則是同營地總參下屬的紅龍特種中隊。
Chapter 7 友誼對抗賽,開始
特種部隊在普通民衆的認知中,一直是個神秘的存在。
他們是百裏挑一的兵王,人員精幹、裝備精良、機動快速、訓練有素、戰鬥力強,他們負責襲擾破壞、暗殺綁架、敵後偵察、竊取情報、心戰宣傳、特種警衛……在和平時期,他們每天進行着超越人體極限的體能訓練,并且還要學習射擊、格鬥、刺殺和爆破技術,學會照相、竊聽、通信、泅渡、滑雪、攀登和跳傘技術,學會警戒、偵察、搜索、捕俘、營救等戰術技能,還要掌握外語……
和我們這些特勤局挑選出來的、體制内外的精幹人員一樣,他們也是國之利刃,是最值得國家和上級領導所信任的人。
他們普遍掌握老一輩投身軍伍的高人留下來的硬氣功和格鬥術。戰争中,也許能夠決定一場戰役的勝負,和平時期,則要與某些勢力進行生死對決。在不爲人知的地方,奉獻年輕而寶貴的生命。
在影視劇以及真實的外媒介紹中,他們是絕對的強者。
我們所要面對的這三十多人的特種兵,并不是“東北虎”、“西南獵鷹”、“老虎團”這類軍區直屬的特種部隊,而是直屬總參的精銳中隊,外号“紅龍”的王牌特種部隊。王牌是什麽概念,不是百裏挑一,而是萬裏挑一!他們每天承受的體能訓練,普遍是一般特種兵的一點五倍。無論從文化水平還是人員素質,都是全國頂尖的水平,可以說,他們是兵王之王。
而我們是什麽?說句不好聽的話,我們就是一群有些特殊能力的平民而已。
當這個消息經過雙方的教官一宣布之後,立刻就産生了軒然大波,除了少數變态洋洋自得、自認爲要出人頭地了之外,便即使是我,也不由得心中忐忑——人有所短,亦有所長,那些射擊、爆破之類的,我這輩子估計都趕不上人家,而下蠱什麽的,他們估計也頭疼我——但是格鬥,這還真的就是兩說了。
特種兵的格鬥訓練,就如同每天的吃飯拉翔一樣,如同呼吸一樣,是自然到了極點的事情。每一個特種部隊的成員,都是格鬥方面的專家。
而我,雖然跟雜毛小道、趙中華等人學過一些傳統的武術套路和格鬥技法,雖然有金蠶蠱改造,雖然也經曆過許多生死關頭,但若對上特種兵,輸赢還真的說不準。
一件事情的結果若是懸疑未定,就會變得十分有趣起來。
對抗的頭天晚上,我們一天的訓練結束了,精疲力竭地來到食堂吃飯。
深山的食堂,不要指望它有多好,但是爲了跟上訓練的強度,油水十分大,也算得上是科學調配。訓練營的教官,除了慧明、僵屍臉拔志剛和讓人如沐春風的林齊鳴之外,還有包括尹悅在内的五個助教以及朱科長等一系列的後勤保障人員。五個助教的主要職責,就是給每一個學員建立一個訓練檔案,然後根據每人的體能和長處,來制定相應的訓練計劃,交給主教官。
有了這計劃,我們每個人的所有精力,都被榨得一滴都不剩。
因爲體能消耗過度,所以我們的食量普遍偏大,我在東莞曾經十分羨慕鎮虎門張伯那驚人的胃口,然而現在卻發現自己已經有過之而無不及了。連一開始吃得最少的朱晨晨和白露潭兩人,現在吃飯的時候也隻有用“風卷殘雲”這四個字,才能夠形容她們恐怖的吃相。
我們在食堂裏邊往口中倒食物,邊談及第二天的友誼對抗賽,均表示了不同程度的擔憂。
我們被要求不能夠動用除格鬥以外的任何手法,包括巫術、請神以及其他的東西,純粹憑借着肉體的力量去對抗,這簡直就是被束縛着手腳來作戰。
雖然說是友誼對抗賽,但倘若是輸了,我們定然要被慧明那個老和尚嘲笑到羞憤而死的。
别人輸得起,我和白露潭、王小加,可真的輸不起。
我們曾經發誓要讓慧明刮目相看的!
說到這裏,白露潭就忍不住地發愁,年紀輕輕的她可是一名落花洞女,是神的女人——什麽是落花洞女?這是指湘西一些美貌而年輕的少女,被所謂的山神看上了,然後整日收拾妝容,幻想着山神來娶她,如癡如迷,到了臨死的時候,她會穿上漂亮而鮮豔的嫁妝,面如桃花、眸如星子,渾身透出一股怡人的清香,絕食而死。
作爲湘西三怪之一的落花洞女,宿命本來應是死亡的,然而白露潭不但沒死,而且還擁有了一種神秘的力量,來自山神的力量。
以上便是這個插班生所有的底細。
然而讓她困惑的是,若不進入那種狀态,她就隻是一個弱女子而已。
這世間的修行者分兩種,有的是兼容并蓄,有的則是單有所長。
便如同有的能夠走陰、神算的先生,本身就隻是一個枯瘦的老頭兒或者老婆子,别說是這些生龍活虎的特種兵了,便是一個普通的小年輕,一把水果刀,也能夠将其捅死——由此可見,這樣的對抗賽有多麽無理。
與白露潭一樣的還有朱晨晨和滕曉,他們本來并不擅長體能格鬥的技藝,這幾天的訓練幾乎都要欲死欲仙,要不是硬拼着心中那股絕不認輸的信念,和胸腹中的一口火氣,定然是支撐不了這拿人當作牲口一般操持的訓練的。然而明天又要搞什麽所謂的友誼對抗賽,更加是讓人頭疼。
一片愁雲慘淡的氣氛中,食堂門口走進一群身材魁梧的彪形大漢來。
因爲不是選國旗儀仗隊,所以這些人自然也是有高有低。不過因爲長期的訓練和精神凝聚所緻,他們給人的感覺,氣場十分強大。
這些是剛剛野外拉練回來的士兵,洗過澡後的他們穿着緊繃的小背心,肌肉恨不得把衣服給撐爆。
看着這些軍中漢子,我們的心中又不由得長歎了一口氣。
又吃了一會兒,一個眼睛靈活的小個子軍人端着盤子走過來,跟我們打招呼。
因爲同處一個營地,而且又共用食堂,所以我們和這個部隊的成員也多少有些認識,這個叫做老光的軍人,則是我比較熟的一個。他将堆滿食物的餐盤往桌子上一放,然後問我,陸左,聽說明天你們集訓營,和我們中隊有一場友誼對抗賽啊?
我苦着臉說,你丫的早就知道了,還跑過來這裏問個啥?
老光嘿嘿地笑,我莫名其妙地感覺有一些猥瑣。果然,他眼睛一轉,看向了我身邊的這幾個女生,說,你們是不是也要上場啊?我們中隊沒有女孩子,到時候不是要我們跟女孩子打了啊?那樣子……嘿嘿!他笑得古怪,短發王小加是個火辣的性子,杏眼一瞪,說,女的怎麽了?女的照樣能夠把你打得哭爹喊娘,哼!
老光聳了聳肩膀,拿起勺子往嘴裏刨了幾口飯,說,我倒不用,到時候你喊聲情哥哥,我立刻趴在地上,任你處置了!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