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種燃燒生命力的方式讓我和雜毛小道都很受傷,所以留下的後遺症也很重。
我和雜毛小道都還算是好的。一直被我們視爲定海神針的虎皮貓大人,出了問題。
事情的經過是這樣的:我和雜毛小道、小妖、肥蟲子和虎皮貓大人在租住的度假木屋裏圍着長桌吃晚餐,朵朵在屋角幫我和雜毛小道煨苦得讓人想吐的中藥。虎皮貓大人在木桌子上走來走,不時吃一些松子、瓜子和青菜,突然它渾身一陣哆嗦,一頭栽進了餐盤裏。這餐盤是山莊的特色菜爆炒蠍子,裏面許多油,弄了一身。
一開始我們隻以爲大人在逗肥蟲子和小妖,便催促它不要耽誤大夥兒吃飯。但見它半天沒有動靜,便慌了神,趕緊把它身子擦幹,由雜毛小道幫着“号脈”,無果。最後肥蟲子眼睛一眨,給肥母雞通了一下。
虎皮貓大人帶着悲憤的慘叫聲蘇醒過來,哇哇大叫。
見到我們聚齊圍攏過來,都看着它,它嘿嘿笑,說你們都怎麽了?雜毛小道便疑惑地問,說:“大人你是不是有什麽事情在瞞着我們?”虎皮貓大人沉默了一會兒,抖了抖身子,灑落一身水,然後問:你們可知道幽府的來曆?我們搖頭,說不知。這世上有幾個人,能夠如你這般大拿一樣,去了又回?
虎皮貓大人歎氣,說世人皆知有幽府,然而幽府如何,又有幾人知曉?這天地之間的奧妙,實在難以用人類的語言來說明清楚,便是我這去了又回的人,也很難跟你說明……不說也罷。我這情況,具體不跟你們說,反正就是因爲從幽府返回的緣故,十二年一次輪回,會變得無比衰弱,整日昏昏沉沉的,多則小半年,少則三四月,而且我最近耗力過甚,估計情況會更加惡劣。
我歎息,說都是我們拖累了你,才讓你變得如此模樣——上一次在青山界溶洞之中,你召喚那不死鹍雞,耗盡心神。而後并沒有怎麽休養,帶傷作戰……
朵朵眼睛裏面湧出了淚水,嗚嗚地邊哭邊抹鼻子,說:“臭屁貓大人,嗚嗚,你怎麽了啊……”
她這哭聲就如同虎皮貓大人光榮犧牲了一般,我們又都是一臉悲戚加内疚的神情,弄得大人一陣郁悶,嘎嘎地叫喚:“你們這些個傻波伊,瞎嚷嚷啥呢?大人我這情況,跟熊瞎子冬眠是一個道理,并不妨事的,就是怕你們這些家夥想多了,所以才不曾提起,既然這回說開了,我便說兩句:第一,最近我要加餐,保證沉眠的體能;第二,你們兩個小子,少給大人我惹麻煩,到時候我未必有精力顧得了你們,以免污了我‘及時雨’的名頭。”
我和雜毛小道狂點頭,說是極是極,我們一定乖乖的,不亂來,好好在這裏修身養性即是。
虎皮貓大人把嘴裏面的瓜子殼吐出來,然後振翅一飛,朝着我們每個人打完招呼,飛到了給它專門準備的小窩裏面,拱了拱身子,眯着眼睛,不一會兒就睡得跟死母雞一般了。我問雜毛小道它以前真的這樣嗎?雜毛小道搖搖頭,說不記得了,他離家太久,記得不是很清楚了。
我們後來商量着要不要把虎皮貓大人送回句容蕭家去,免得在這裏跟我們東奔西跑的,讓大人奔波勞累。
然而虎皮貓大人似乎很喜歡跟我們在一起的日子。它在蕭家,平日裏大家都是把它當做神龛上的神佛,高高供着,這樣子一天兩天固然很爽,然而日子久了,實在膩味。而跟着我們,就如同哥們兒朋友一般,雖然老是喊它肥母雞什麽的,但卻是親密無間,十分快活。後來我們想了很久,還是依着大人的想法吧。
就某種意義上來說,虎皮貓大人,當之無愧它這自号的稱謂。
隻可惜,陷入冬眠怪圈的它,估計要有很久幫不了我們的忙了。
萬事都需要靠自己了。
我們在這度假山莊待了足足一個多星期。平日裏就是在山莊裏走走,在植物園和附近的山林中呼吸呼吸新鮮空氣,然後在晚上的時候,去山莊的酒吧裏泡着。一月初南方的天氣并不是很好,來山莊旅遊休閑的人不是很多,但總有幾個倩麗的身影在酒吧出現,惹得雜毛小道心中癢癢,撺掇着一同去搭讪。
然而每到這個時候,小妖朵朵就出現在我們的旁邊,微笑地盯着我。
我便怯了,任憑雜毛小道對我無端鄙視的眼神,端着架子裝正人君子樣——小妖朵朵依然是那個性格火暴、牙尖嘴利的小狐媚子。除了糖糖不在的那幾日情緒不高之外,便仿佛一個流氓大姐頭,天天帶着朵朵在我面前嚣張示威。我這個時候才知道,朵朵之所以在乎自己的身材,都是這個小狐媚子灌輸的。
糖糖化身的那片葉子,被小妖風幹做成了書簽,夾在一本《道德經》之中,隻有在讀這本書的時候,她才會有一絲淑女形象。
在一月中旬的時候,顧老闆終于等不及了,帶着他的司機兼助理阿洪,跑到山莊來找我們。
顧老闆告訴我,他已經将經營風水咨詢公司的相關手續和上下關系都疏通完畢了,這次過來是跟我們再進行最後一次溝通,把這件事情敲定下來。我之前說過,顧老闆是個相當會做生意的商人,自從在香港和緬甸那一次見到商機之後,便一直惦記這件事情。
後來他好多香港商界的朋友,都通過他想聯絡到我們,于是便上了心,十分積極地籌辦。
既然上門了,便談吧,我需要問雜毛小道是什麽意見,有沒有興趣合夥搞這玩意兒?
Chapter 2 茅晉事務所的那些人
對于成立風水咨詢公司(或者事務所)一事,雜毛小道一開始也并不是很樂意。
他是一個習慣了漂泊的男人,很樂意現在這種浪子生活方式。離開茅山之後的八年裏,除了少數地方,幾乎逛遍了祖國的名山勝水,精力總是沉浸在路上的風景,或者沿途大姑娘裙底的風光裏,從未有駐足停留在某一個地方的想法。然而現在虎皮貓大人得有一個相對較長的沉眠期,長期的漂泊,對于它來說實在不是一件好事,所以便勉強答應了。
老蕭唯一的意見,便是若開,便開在東莞這地界——雖然相較而言,南方市屬于一線大城市,鵬市是改革開放的門戶,江城乃風景極佳的所在,洪山則是日益蓬勃的新興城市,但終究不如東莞來得方便。
所謂方便,這僅僅是指他個人的特殊愛好,這……我便不好多做評價了。
這都是小事,顧老闆提到了關于風水咨詢公司的股份問題:由他負責整個公司的架構、運營、場所、大部分資金和客戶的來源,但是他隻要四成;而我和蕭道長以技術入股,平分那六成股份。這個是一個相對合理的股權結構,因爲這類公司倘若能夠出名和賺錢,技術和人才,才是最重要、最根本的。
當然,新手上路,所謂的經營和客戶來源,也是十分重要的一部分。
顧老闆常年在兩岸三地、東南亞一帶跑,關系不少,其中出手闊綽的老闆數不勝數,在一開始名氣還沒有打響之前,這些都是咨詢公司穩定收入的保障。我之前就已經把城郊那套房子挂到了房産中介去,這幾天都有電話打進來,如果真的确認的話,我可以将那套房子賣了,把這筆錢和手裏的餘錢投進來——既然是股份制公司,自然沒有讓顧老闆一個人出資的道理。
談到經營項目,這跟雜毛小道金陵那個朋友郭瞎子所辦的公司相似,又有所不同。
最開始自然是扯起虎皮做大旗,弄幾個什麽“全球著名職業風水學家”、“世界易學百強精英”、“環球人居環境風水高級策劃師”之類的金字牌匾,然後搞些中國周易學院的榮譽教授證書。這些軟實力搞完之後,再開辦一些陰陽宅風水布局、擇吉選日、八字算命等和雜毛小道擺攤算命一般的項目。隻不過遊擊隊變成了正規軍,而且還在工商局注冊,成爲了有執照的忽悠大師。
這些自然是雜毛小道所擅長的。除此之外,還可以承接一些比較特殊的項目,比如辟邪驅鬼、兇宅異靈、開光祈福、破妖解降之類,這些都是可以發展而我又能夠勝任的。
再有一些易學培訓項目,這些都是需要成名之後,再慢慢開始進行的。
所謂項目,都是我和雜毛小道擅長的,而且我們也算是經曆過風雨的人,談起這個來,滔滔不絕,頭頭是道。再不濟,我們還有時睡時醒的虎皮貓大人坐鎮,更有吉祥三寶相伴,跟組織的關系也還算是親密,自然也不會出什麽問題。我們和顧老闆聊得投機,時不時發出一聲聲大笑來。
顧老闆新任的助理阿洪是東北人,三十來歲,我聽顧老闆提過,曾經在拱衛京畿的萬歲軍中當過兵,具體什麽兵種不知曉。阿洪這個人嘴嚴實得很,而且拳腳功夫實在不錯,平常一個人對付六七個古惑仔,是十分輕松的事情。就因爲如此,秦立走後,便提拔成助理,随時跟着他辦事。
萬歲軍是我軍戰鬥序列中第一支機械化部隊,裏面出來的人,自然不是大老粗,所以他也能夠勝任文職工作。
不過聽到我們這些封建迷信的東西,飽受熔爐鍛煉的他忍不住流露出了一絲鄙夷的神色。
當然,他也是個知道輕重的人,這神色一閃即逝。
當晚我們相談甚歡,一直到半夜兩點多才散去。顧老闆在山莊租了一棟木屋住下,離開的時候阿洪忍不住地感歎,說:“老闆,你這兩個朋友精力充沛就算了,那兩個小孩子鬧了大半晚上,還沒有睡覺,倒是讓人覺得奇怪啊……”
聽到這話,顧老闆臉上的肌肉一陣跳動,不解釋,隻是呵呵、呵呵地笑着。
與顧老闆最終敲定了整個方案,我們這個即将成型的風水咨詢公司正式命名爲“茅晉風水咨詢事務所”,以工作室的形式成立。顧老闆出大部分資金和人員,我投入少部分資金意思意思,事務所挂靠到顧老闆名下的貿易公司。股權爲顧老闆四成,我和雜毛小道各三成。駐地租用了東莞南城第一CBD中的一處剛剛倒閉的小外貿公司,人員構成除了我和雜毛小道之外,還有工作前台一名,事務助理兩到三名,公共事務專員一名,财務一名。
小公司,人也就隻有這麽多了。
在得到我們的準确答複之後,顧老闆動用起他的人脈關系開始辦理公司的注冊登記。按理說他多少也是一個身家不錯的大老闆了,然而對這件事情的熱心程度,着實有些超出他的身份。不過我和雜毛小道有傷在身,也不樂意多動,自然也便樂得自在。
我們在休閑山莊足足待到了二十幾号,感覺身上行氣不再滞澀,通體舒透,而兩個朵朵受到的創傷也舒緩過來的時候,終于在阿東的催促下出了山門。
跟往日一樣,樂不思蜀的肥蟲子讓我們好是一通找,最後還是小妖朵朵親自出馬,揪着這家夥腫脹的尾巴,回到了車子裏來。看着自由行走于陽光之下的小妖朵朵,我心中那讓朵朵重見光明的心思便如野草一般蔓延起來——雖然有大師兄贈予的伏蛟道符隐匿氣息,但是小妖這模樣實在太過紮眼,所以她早在影潭的時候便在我們要求下,變成了一個八九歲的漂亮女孩子,對外便稱是我的小表妹。
依舊精緻妩媚,隻是那波濤洶湧變成了可停可落的飛機場。
盡管她一番改變,卻依舊是讓人覺得眩目,而且這般美豔妩媚的蘿莉模樣,似乎更加……可人?
阿根帶着新女友回老家過年了,而我則和阿東、孔陽、阿培以及苗疆餐房的一衆工作人員在洪山過了春節,2008年的除夕雖然沒有在家中,但是過得還算熱鬧。我們這些在異鄉漂泊的人在餐房裏推杯換盞,不少人喝得酩酊大醉。酒宴過後,許多人圍在一起看春節聯歡晚會,而我則一個人坐在餐房門口,給家裏打完電話之後,望着滿城絢麗的煙花,突然間就想起了某個女生來。
不知道她在哪裏,不知道她過得怎麽樣……開心嗎?快樂嗎?還是如我一般,黯然神傷?
我們的愛情便如那絢爛而又易冷的煙花,如此美麗,如此短暫。
感傷隻是暫時的,它總發生在你寂寞的時候;回到現實,依舊還有着大把的事情需要去做。
年後,我每天都收到許多聯系、不聯系的朋友的短信電話,家鄉的朋友一切安好,那些同學依舊忙碌,萍水相逢的工友們早已杳無音訊,而最近認識的生死朋友卻熱烈了許多。因爲同城的緣故,我和掌櫃的走得很近,隔個把星期就要聚一下。大師兄也在百忙之中打電話過來,告訴我集訓營的事情,大概集中在三月末,他已經幫我填交申請了,到時候通知我過去。
還有件值得一提的事情,是雪瑞打電話給我,說她考慮了很久,決定在翻年過後,去一趟緬甸黎寨苗村,去見一見蟲池繭人蚩麗妹,将她的眼睛治好,問我意見怎麽樣?我自然說好,問要不要我陪着去一趟?雪瑞沉默了一會兒,說不用了,她師父會陪她一起去的。
我想了想,說如有可能,還是不要帶你師父去的好。
雪瑞冰雪聰明,知道我話裏面的意思,說她會仔細考慮的。
日子一天天過去,以雜毛小道和我的籍貫爲名的“茅晉風水咨詢事務所”,終于在正月初八悄然開張,财務、公共事務專員和前台都由顧老闆負責招聘,而跟我們跑腿打雜的三個事務助理,則是由我們親自找的。
聽說我自立門戶,以前飾品店的老萬(萬全勇)立馬過來投奔。都是老手下,而且他跟雜毛小道又臭味相投,于是便算了一個;豫北十七羅漢剩下的獨苗苗的小俊在影潭接受了幾天調查之後,回到家鄉,無事可做,因爲跟我們有聯系,便過來幫襯一二,算是第二個;最後還有一個,是雜毛小道去街頭拉來的一個四十多歲的算命女先生,叫做張艾妮,算是擴充一下主要業務。
隊伍算是拉起來了,就等着開門做生意了。然而當顧老闆帶着他招聘的三個人過來的時候,卻是讓我大吃一驚——财務名叫簡四,是個綽号叫作貓兒的萌妹子;公共事務專員是個三十多歲的精幹男子,叫做蘇夢麟,是顧老闆以前身邊的馬仔;而讓我驚訝的,是那個漂亮的前台美眉——居然是我之前的房客張君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