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雙手緊緊扣住窗棂,那李晴似乎在跟人打電話。他坐在了床上,然後開始說起來:“是,萬事需小心。但是現在事實證明,你所有的猜測,都是假的。嗯,後天晚上的事情,我會和你一起張羅的,正事我有分寸……信号屏蔽的事情,老牛昨天在我們走的時候測試過了,可以,到明天直接開啓就好了……那個小妖精還活着嗎?好好玩,下次我還能過去看一下嗎?太有趣了……哦,你準備賣完符就有錢買材料煉丹了啊?那個漢王赤足雙耳鼎沒有找到,你拿什麽煉?哦,你師父望月那老東西出山了啊,那就好辦了……”
兩人說完正事,然後卿卿我我地說了一些體己的情話兒,十分肉麻,在此就不加轉述。
李晴挂了電話,然後開始招呼他的小貓,“金寶,金寶……”這聲音漸遠,然後在門口處傳來了一聲輕笑聲,他呵呵笑,說這懶貓怎麽跑沙發上睡了?接着電話鈴聲響起,李晴接通電話,然後說:“哎喲,小明哥,我知道了啦,你别催,我馬上過來……”
接着房間大門傳來了一陣輕輕的關閉聲,那李晴挽着包出去。
我怕他再次折回,索性多等了一會兒,反正我體力還算不錯,雙手抓着這窗棂也不是很吃力。等了好幾分鍾,我看到他上了那輛奔馳小跑,驅車離開了,正準備翻身回屋,突然下方傳來了一個老太太的怒吼聲:“那個爬窗戶的!你下來……說你呢!”
我一聽,渾身一震——這老太太若鬧将起來,李晴肯定會知道啊?
完了,完了……
Chapter 12 我來了,你在哪?
我這人天不怕地不怕,就怕不講道理、而且脾氣死硬的居委會老太太。
這種人就是一根筋,打也打不得,罵也罵不得,特别有原則,想到自己暴露之後的結果……我回頭看到那輛紅色奔馳小跑已經消失在了路的盡頭,害怕這老太太招來更多的人,隻有硬着頭皮,往下爬去。這棟樓是1990年代建的,我在五層,下面有好多外置的空調和遮陽棚,還有一些排水管道。我這一年以來進步非常大,身手跟猴兒一樣,幾跳幾蹦,哧溜一下就爬了下來。
我這矯健的身手,倒是把這帶着紅袖章的老太太吓得不輕,看到這電影上才有的效果,她忍不住連着後退了幾步,然後準備大聲呼叫。
就在這千鈞一發之際,我的手往懷裏面一摸,掏出一本帶着國徽的證件。
這是我在領到這本工作證之後,第一次用到它。我沉聲說道:“老太太,先别張揚,我在執行任務,不要胡亂聲張,免得打草驚蛇!”我這個人雖然臉有刀疤,但是嚴肅起來一身正氣,跟郭天甯這個國字臉有得一拼。不知道是我的身手,還是這耀眼的國徽,老太太果然被我唬住了。她疑惑地接過我手中的證件,逐字逐句地費力念道:“南方省東莞市特勤局二處科員……陸左?”
她對着這照片和我瞄了又瞄,突然伸手抓住了我,滿是皺紋和老人斑的臉上露出了氣憤的表情,說:“小夥子你敢騙我!你一個南方省什麽特勤局的人員,跑到我們影潭來爬窗戶,鬼才信你咧,走,跟我去派出所走一趟!”
老太太抓得十分緊,揪着我大衣的領子就是不肯放松,她個兒矮,搞得我這個大小夥子不得不躬下身來。
這時間大樓附近并沒有多少人,但是也不乏打醬油的,雖然沒有看到我火速降落的場面,但是這會兒卻準備圍上來,我頭皮發麻。正糾結間,小戚跑了過來,他過來拉住了這個小老太太,說:“大娘,您先等一下,派出所的謝警官馬上到了,三分鍾,我們出去說,這裏人多眼雜。”
我愣了神,不知道小戚在這短暫時間裏,去請了哪路的神靈來。
老太太将信将疑,把圍将上來的人群驅散,然後跟着我們走到了門衛室那邊。過了一會兒,一輛警車匆匆而來,下來一個大肚腩的中年警察,徑直走過來跟這老太太說了幾句話。到底是穿制服的,說話很有信服力,老太太疑惑地看了我們一眼,然後過來跟我道歉,說:“不好意思啊,真的是大水沖了龍王廟,一家人不認識一家人,抱歉,抱歉,我一會兒去跟他們解釋。”
這責任心超強的老太太搓着手離開,那個謝警官跟我握手,說:“謝宇軒,老曹的朋友。”
我這才想起來,原來他就是老曹那個在派出所管戶籍的警察朋友,連忙跟他握手。謝宇軒跟我說,他已經跟那個孫承茹孫老太太說了,不會讓李晴知道你曾經到過他家的。“你們走吧,我走不開,能夠幫助的也隻有這些了。”
我跟他再次握手,連聲感謝之後,與小戚返回車子内。
小戚一臉崇拜地看着我,說:“陸左,沒想到你的身手這麽厲害,五樓那麽高的地方,你就像電視上的特種兵一樣,刷刷兩下就攀了下來,簡直帥呆了。”我苦笑,說:“誰承想那老太太神出鬼沒,居然還着了道,要不是你請來了救兵,估計我們就暴露了。一旦暴露,那個青虛肯定就躲着不出來,所有的努力都白費了。”
小戚打轉方向盤,朝着我們住的那家酒店行去。
我坐在副駕駛座上,掏出自己的手機來。2008年末我用的是剛買的諾基亞N95,像素爲五百萬,将保險櫃中那麒麟胎項鏈給清晰照出,看得我心中一陣又一陣地難過,回憶起跟小妖朵朵相處的點點滴滴,她那嬌蠻霸道、偶爾小溫柔的性子,刀子嘴豆腐心的可愛模樣,回想起好多好多事情,而如今,她身陷囹圄,正等待着我去解救她……
我從來沒有這麽強烈的緊迫感,恨不得立馬找到青虛,然後将我的小妖朵朵給解救出來。
這小惹禍精,以後再也不放她離開我了,要不然,都不知道又能闖下什麽禍事。
回到賓館,易文和老五在房間裏補覺,老丁和曹彥君還沒有回來,而一直昏昏沉沉睡覺的虎皮貓大人卻沒有見到蹤影。過了大半個小時,曹彥君返回來了,拿着一個牛皮紙公文袋,放在桌子上,跟我講起那溫泉山莊的背景:這官面上的背景自然深究不到,單說具體的經營者,本來是一個早年間做香火生意的個體戶,後來得到投資,就建起了這麽個地方來,老闆叫何君棟,是個大胖子,但是他還有一個朋友,叫做……
他故意賣了一下關子,環顧着我們。我并不給他賣弄的機會,說是青虛吧?
他點頭,說是,是青虛,他們兩個從小就是玩伴。可以說,這溫泉山莊,除了上面抽成的幹股,其他的,至少有一半以上都是青虛的股份,而且這溫泉的建築格局,也是這個家夥給監造出來的。我深吸了一口冷氣,說這麽大一個場子,倒是要投資很多錢啊!不是說他最近很窮,所以才會變賣手中的珍貴符箓嗎?
曹彥君搖搖頭,說這就不知道了,反正他是幕後老闆,這溫泉山莊倘若真如你那貓大人所言,那麽其中必有蹊跷。難怪這個家夥道法越來越厲害,竟然是吸收了這麽多顧客的氣運。
他停了一下,問我,說:“你想知道十年前青虛長什麽樣嗎?”
我一愣神,說咋了?他從文件袋中找出一張老照片,上面是一個尖嘴猴腮,獐頭鼠目的道人。曹彥君冷笑,說他現在一副老帥哥的模樣,風度翩翩,你卻想象不出他當年有多猥瑣。
我們在房間裏商量了很久關于明天晚上所謂的符箓交易會,因爲都沒有參加過,所以覺得有些棘手,不知道以什麽爲突破口。即使遇見青虛,衆目睽睽之下也不好下手,即使将他擒住,也未必能夠逼問出小妖朵朵的下落,最關鍵的一點在于:青虛的老窩在哪裏?
大概下午三點多的時候,雜毛小道返回了賓館,拿出兩塊雕工精美的碧綠色竹籌,說:“獲得入場券了,我們明天下午六點,準時參加。這是我和他的,曹彥君與青虛彼此認識,自然不好加入,還是在幕後策應好一些。”
我看着手上這竹籌,抛了抛,說這狗日的雕工倒是不錯,不混道士了,去做一個工藝品雕刻師傅,也能有活路。
旁邊剛剛醒轉過來的老五出言譏諷,說這厮好大的排場,不就是賣幾張符嗎?還搞什麽交易會?賤人就是矯情!易文搖頭,說:“老五你錯了,青虛的符文十分管用,莫說整個贛北,周邊好幾個省的好多富豪都慕名而來,連香港、台灣都知道有這麽一個人。這個家夥也機靈,交易的兩成份額,雷打不動地上繳,這才讓龍虎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的。”
萬物皆遵守能量守恒定律,玄學也不例外。我之前還在好奇青虛批量性制符的奧妙,但是看到這溫泉山莊的布置,似乎能夠猜到一些。
我将今天在李晴家中的見聞說與雜毛小道知曉,他咬得牙齒癢癢,說果然,小妖真的被抓了。
雖然他在小妖眼裏是個怪叔叔,但是這并不能夠阻擋大叔對蘿莉的熱愛。
我們要反擊了,管他什麽龍虎山,管他什麽黑後台,我們誓要将小妖朵朵救出。當天下午我們開始籌謀着第二天晚上的計劃,逐步推敲,調集人手。我在傍晚的時候找來了被我晾到一邊的國字臉,給他分配了任務:在明天晚上的時候,潛入溫泉山莊,搜查類似于符文木盒、布袋或者其他的東西,如果沒有,聽我們的暗号,伺機引發混亂。
雖然對我的這個指示十分不解,但是國字臉依然選擇了堅決執行。
我告訴他,這件事情,在明天晚上行動之前,千萬不要透露給他隊伍裏面其他人知道,要是萬一提前走漏了消息,我敢保證,他身上的蠱毒,天下間都沒有人會解,我發誓,“不得好死”這個詞,真的不是造出來吓唬人的。國字臉連連點頭,說:“你一定要信守承諾,不然我們就白忙活了。”
我點頭說你放心,這事情我不騙你。談完這些,我讓他離去。
當天晚上我有些失眠,但強制自己閉上眼睛睡覺,養足精神。而朵朵知道明天就是要去解救小妖姐姐的日子了,更加勤奮地盤坐練功。寒冬夜裏,月半彎。
次日,我們返回了上清古鎮,将落在那邊賓館的行李收拾一番,挑了些有用的東西。籌措一番之後,到了下午,我開着曹彥君的黑色SUV,載着雜毛小道從貴溪趕往溫泉山莊。遠遠看到牌坊處有燈籠亮起,雖大門緊閉,但偶爾有豪華車輛停在坪子上,有工作人員引導着,從側門進入。
我深吸一口氣,将車沿着坡路駛上去。
小妖朵朵,我來了,你在哪?
請符會小樓
Chapter 13 請符會
居酒屋是一個舶來詞,原意是指具有日本特色的飲食店,通常會提供一些比較有質量的飯菜,并作爲小酒館存在。被譽爲“溫泉王國”的日本,溫泉文化十分成熟。溫泉山莊在當初建設的時候,爲了吸引跟風的消費者,便直接借鑒過來,大量裝飾皆以日式爲主,連提供衍生消費的餐廳,都被附庸風雅地命名爲居酒屋。
相較而言,這木結構的小樓要比尋常居酒屋,顯得更加高檔精緻一些。
說是交易會,其實參與的人并不多。
當我們出示了與會資格的青色竹籌,跟着衣冠楚楚的侍者,繞過那煙霧缭繞的溫泉區,走進那特意布置過的居酒屋時,才發現到場的不過三十幾人,而且大多數人都還帶着花枝招展的漂亮情人。這近一百五十坪面積的居酒屋,顯得十分寬松。爲了怕亂喊價,導緻交易失敗,所以我們昨天就已經提前給李晴指定的賬戶裏彙去了二十萬的保證金,這些錢,将在交易會結束之後,要麽抵扣貨款,要麽原數奉還。
同樣出于安全的考慮,我們進來之前被進行了嚴格的搜身,所有武器都嚴禁入内。
所幸之前受到李晴的提示,所以我們除了用得上的符紙器具之外,并沒有犯任何忌諱。
我們進場之前已經試過了,手機信号已經被屏蔽或者幹擾了,跟曹彥君以及國字臉等人已經失去了聯系。想到我們那天還能夠在更衣間打通老曹的電話,應該是對方啓用了某種設備,時停時開。
因爲是飯點,組織方準備得十分妥帖,在雪白的長桌上提供了自助餐式的酒品糕點以及一些看上去很高檔的吃食,比如魚子醬和紅通通的大龍蝦,供人随意取食。客戶們三三兩兩地坐在沙發圈中,舉着酒杯,相互交談,而在正中心有一個小舞台,前面擺放着一個小展台,上面沒有任何東西。
跟所有的大人物一樣,青虛依舊沒有出面。負責接待的都是溫泉山莊的工作人員,沒見到老闆何胖子,有一個滿面和氣的青袍道士在門口迎賓。李晴在我們落座十分鍾之後,走了進來。
他顯然并沒有把我們當作真正的肥羊,隻當是兩個因爲好奇而過來玩耍的朋友,微微點頭,并沒有過來招呼。我們也樂得清閑,端了一杯酒,坐着打量這些來到會場的客戶。我也算是一個見多識廣的人,閱人無數,大緻能夠從穿着舉止中,看出人的身份。
這些人裏面,最多的就是精明的富商,還有一些專業掮客、跑腿的馬仔和據說有一定級别的領導,各色各樣,身邊的情人衣着華貴,争奇鬥豔,萬紫千紅。
這是一次财富與勢力的盛宴,我和雜毛小道這樣兩手空空的人,算是罕見。
說實話,青虛算得上一個十分厲害的人才,竟能夠把這制符産業化,實在是了不得。要知道,聚氣鎮宅的這些符箓不說,但凡要有一些攻擊性的符紙,都是需要有些道力才能夠驅使的。他能夠讓這麽多衣着光鮮的人趨之若鹜,祁福、聚運、消災、鎮宅之類的符箓,定然是很有口碑的。就比如李湯成他們購買的那種挂于脖間,祛鬼避邪的玉符。
然而,這一切都是依托于這逆北鬥奪煞沖陣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