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8章苗疆蠱事5(37)

Chapter 5 同鎮壓,惡魔巫手現淵源

萬三爺對王麻子最後的處理,是将他那條煉制了三年的青蛇蠱給沒收,并且将其好好地教訓了一通,至于其他的東西,他也沒有再做評判,畢竟除了這次高昂被咬傷之外,王麻子并沒有做出什麽傷害别人的事情。萬三爺久走江湖,自然知道“做人留一線,日後好相見”的道理,并沒有太過爲難他。

對于萬三爺的決定,王麻子自然是憤憤不平的——在他的想法裏,他将涼床上這小孩子給救活了,便沒有什麽罪過了,爲何還要将他的心血給收走?隻是他老娘似乎十分敬畏萬三爺,并不敢質疑,拉着他的手,不讓他說話。

趙中華做足了弟子的派頭,用那布袋收走小青蛇後,又将地上那些粉紅肉塊給拾起,一個不漏。

萬三爺沒有說話了,扭頭離開,而萬老爺子則留在屋内,對着屋子裏的娘兒倆苦口婆心地勸說。

走出房子,高昂他母親對着萬三爺和我們這些人千恩萬謝,然後帶着自家的孩子離開,而小屁股則高興地拉着萬三爺的手,說:“太姥爺,你們怎麽過來了?”萬三爺笑而不答,反問說:“小屁股你怎麽過來了?”小屁股指着我們,說:“帶他們過來的,姥姥說這個伯伯是你的弟子,是不是跟小叔公一樣啊?”

她的話語一出,我們都笑了:這孩子,說話間就差了輩分。

萬三爺跟小屁股魏梅梅聊着天,在前面的土路上等了一會兒,萬老爺子才背着手,和自家大兒子一起走了過來。兩位老人對王麻子的事情交換了一下看法,都有些擔憂:這個家夥已經入了魔道,整日不思進取,隻怕還會鬧事兒,以後可得要小心提防才是。

萬老爺子回過頭來,看着那破房子,歎氣,說柱子他娘也是個苦命人,男人早年養蠱,也做的是這營生,結果給人查到了,直接就給打死在了黑竹溝裏。沒承想上梁不正下梁歪,辛辛苦苦把兩歲大的孩子拉扯成人,到了她兒子這裏,又出這檔子事兒,真不讓人省心啊。

萬三爺說養蠱一道,本來就有傷天和,受人唾棄,這又怪得了誰呢?

他說這話的時候,頗有深意地看了我一眼。

我心無愧意地迎上去,與他對視。

趙中華舉着手上的布袋子,問他師父怎麽處理?萬三爺說回去之後挖個火窯坑子,将這東西燒了,一直燒成灰燼之後,埋到墳地裏。我擺了擺手,說不用這麽麻煩,我來處理吧。說完我接過趙中華手上的布袋子,一拍胸口,金蠶蠱立刻出現,餓鬼投胎一般直接鑽了進去。

它屬于半靈體,透布而過,然後裏面傳來了那小青蛇驚悸的叫聲,以及那些粉紅色肉塊的猛烈跳動。

同屬爲蠱,那青蛇蠱顯然是金蠶蠱的菜。

瞧它那狼狽的吃相,我心中感歎:“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

當看到了金蠶蠱的出現,萬三爺那波瀾不驚的臉上露出了動容的神情,說小哥,你這可是金蠶蠱?我說然也。他又問,你這可是本命金蠶蠱?我點頭說是。他這才想起問我叫什麽。趙中華立刻湊過來,給我們雙方作了介紹,并且将此次過來的目的也作了說明。

萬三爺摸了摸颔下的白色胡須,點頭說好,沒得問題,回去談。

萬老爺子家在村子正中,好大的一排房子,進到裏面堂屋坐下。我這事先不談,萬老爺子忙着問他孫子萬朝安的情況。萬三爺搖頭歎息,而萬勇則跟他父親說明緣由,講朝安那小子就是個傻大膽,他們一路追尋,足迹一直到了黑竹溝的邊緣,就沒有再見到,應該是進溝子裏了。他們這趟沒準備,見一時半會是沒有結果的,于是便回來取些東西,然後明天直接進溝去。

萬老爺子那匆匆趕過來的小兒媳婦一聽這消息,兩眼就有些發暈,說她孩子昨天就丢了,再耽擱一天,那找到的希望不是更加渺茫了?

萬老爺子聽這話,便氣得吹胡子瞪眼,大發脾氣,說:“你現在擔心你家兒子啦?那黑竹溝一到晚上濃霧翻滾,鬼嚎聲聲,你兒子危險,你三叔就不危險了?你大哥就不危險了?早知道這麽危險,怎麽不把自家兒子給管住了,大家都得安生了!”

他老人家發起脾氣來,頗爲吓人,這小兒媳婦四五十歲的人,在他面前也是不敢大喘一口氣,不再說話。

我們來得并不是時候,于是便等待着這家子人在此商談營救那個攆羊進山的小子。足足半個小時過後,萬三爺才有空招呼在一旁等待的我們,問我這手是怎麽回事兒?病不諱醫,既然要找人瞧問題,我自然也不敢有所隐瞞,于是便将這手上符文鬼臉的來曆,給萬三爺一一講清。這過程各種詭異,峰回路轉,光怪陸離,便是趙中華也沒有聽過,居然如同聽故事一般,一群人皆聽得津津有味。

當我把被羅聾子的詛咒激發出來的病情講完,萬三爺摸着胡子,眉頭皺起,然後讓我把手伸給他看。

看着這古怪的手,他沉默了良久,五分鍾、十分鍾……

我的心情越來越低落,心想着莫非萬三爺也不曾知曉?不過想來也是,這東西詭異之極,莫說雜毛小道以及蕭家,便是在我心中無所不能的百事通及時雨虎皮貓大人,也表示了愛莫能助,這萬三爺不知道也在常理。哪知他過了很久,居然問起了我們在青山界的詳細過程。

我自然知無不言,言無不盡,他側耳聽了一會兒,一隻溫熱的手搭在了我的左手手腕上,三指輕點。

這勁道奇怪,如同蜻蜓點水,卻有一股子暖流進了我的手上去。

十息之後,他放開了我的手,笑了,說:“陸左,你這病情若問别人,自然不知曉,但是你找到我,算是找對人了。我祖上曾有一本殘卷,名曰《鎮壓巫山七字訣》,正好有講解。此術并非病症,而是古代巫術的一種:古人曾經借用靈界來客的鮮血祭釀手掌,以獲取制服鬼怪妖物的能力,名曰惡魔巫手;然而此術既能使得普通人獲取力量,也容易招惹仇恨,過早夭折;更有甚者,殺伐太多,爆體而亡。到了漢晉之後,那血引子也越發稀少,于是便逐漸沒落了。

我祖上流傳下來一個配方,即是将其中的怨力化解中和,不讓其沖撞本體修爲,而成爲一種純粹的外力。”

我聽得心中歡喜,拱手爲禮,說既是如此,那小子鬥膽請求老前輩,若能夠将這配方告知在下,但凡有事,萬死不辭。他擺擺手,說:“這方子也不是什麽緊要的東西,你既然是中華我徒兒的好友,告知你也無妨……隻是裏面的藥材皆是些稀奇之物,有的甚至聞所未聞,很難找尋,所以即使說予你知曉,隻怕你也很難将其湊全啊。”

我說這配方中莫非有什麽天材地寶不成?

他笑了笑,說:“兜鈴、麻黃、麻仁、落葵、栗殼、硫黃、雄黃這等東西,巴東縣城的中藥房裏便有得賣,我自然不提,但是那靛藍僵蠶、蒿荻雪膽和龍蕨草之類的,隻怕你是未曾聽聞的。”我苦笑,說前兩者我在家傳著作中也有聽聞,而後者,我卻是實打實地見到過。

那戴在矮騾子頭上的草帽,以及最初制服我體内金蠶蠱的那一碗小功德湯的主要原料,皆是龍蕨草。

這事情鬧得,原來說來說去,最終又繞了回來。

隻是現在風聲鶴唳的,矮騾子早就沒了蹤影,哪裏去找尋那龍蕨草呢?我腸子都悔青了,在一線天洞穴的時候,到處都是矮騾子的屍體,随便拿一頂,我現在也不用爲此發愁啊?

龍蕨草如此,那個什麽靛藍僵蠶和蒿荻雪膽,想來也是十分難以找尋的。

我心中正沮喪呢,旁邊的雜毛小道卻看出了問題,拱手爲禮,說:“三爺您老人家既然有配方,方才又言之鑿鑿,想來自然是有法子的,還請賜教。”萬三爺驚訝地瞧了雜毛小道一眼,說:“呀!你這個後生仔倒是個明白人,确實,這靛藍僵蠶老漢倒是有些存貨,但是那蒿荻雪膽和龍蕨草,卻實在沒有,不過我這裏沒有,大山裏面,卻多的是。”

雜毛小道眉頭一挑,說可是在那神秘的黑竹溝中?

萬三爺臉上浮現出了笑容,說:“是的,那黑竹溝乃神農架神奇之地,氣候跟這山外遠遠不同,許多絕迹的草藥,那裏皆有生長,隻是進去的人少,所以不識而已。老漢我年輕之時曾經數次進入其中,記下了不少,隻是這五十多年過去了,不知道還在不在……”

我明白了萬三爺的意思,若想治手,還得跟他一同進溝中采藥,要不然也是沒轍。

孟老漢之前在竹林中跟我們說過黑竹溝的恐怖之處,我心中還在猶豫,而雜毛小道卻是哈哈一笑,說如此說來,明日進山一事,算上我兄弟二人即是。趙中華也在旁邊說道:“師有事,弟子服其勞。我趙中華蒙師父恩情,哪裏能夠讓您老人家去冒險,此行自然是要算上我一個的。”

萬三爺哈哈大笑,拍了拍趙中華的肩膀,說:“中華,你的朋友和你一樣,皆是悟性不錯、行爲果敢的人,爲師确實需要人手,那就不再矯情了。”

Chapter 6 腌酸菜,一行七人進群山

确定好進山的事情,萬三爺自然也沒有瞞着我們,将明天進山的一些注意事項,一一告知。

黑竹溝确實是一個古戰場,不過這已經是兩千多年前的事情了。千年歲月變遷,至如今的影響已經微乎其微,要幻想着在裏面撿到個啥子文物寶藏的,基本沒有希望;那是個奇怪而神秘的地方,大概也是其地勢使然:黑竹溝北有大巴山餘脈盤踞,主脈沿着與神農架林區的交界由西向東延伸,中有巫山、南有武陵,諸般山脈彙聚,龍走蛇行,使得其兩側山體雄偉、崇山峻嶺、高峰林立、溝深林密、溶洞伏流,地形複雜之極。

更加古怪的是,這黑竹溝中常年霧霭彌漫,人迹罕至,内裏落葉累積,有許多“桃花瘴”之類的有毒氣體,使得某些地方成了動物絕迹的無人區,貿然闖入的話,隻會無端送了小命——1991年6月24日黃昏,鄂南林業局設計工程小隊的七名隊員、十七名民工集體失蹤于黑竹溝,事後僅有半數逃生,便是誤入此區域。

所以在入溝之前,務必将準備工作做足了,而且要将最壞的情況都預計到,這樣子,才不會人沒救着,反而枉自送去了小命——類似的事情,其實我經曆得不少,自然會更加注意。

所有的一切,都是以自己能夠活下來爲前提。

萬三爺年輕的時候曾經去過黑竹溝,但是沒有深入,行至一半就知難而退了,當下便将所知曉的一部分地形圖畫出來,供我們參詳。之後便是準備行囊,商議人員構成,這般忙碌到了傍晚,萬老爺子的大媳婦到堂屋裏來喊我們吃飯,這才暫歇。

晚餐很豐盛,頗具土家族的特點,臘肉、豆皮、腌酸菜……跟我們那裏的飲食習慣很相似,特别是那一碗酸辣子炒折耳根,幾乎被我一個人給包圓兒了。野三關的白酒很有特點,而且慣例是要客人不醉不歸的,但是因爲明天要進山,便沒有拿出來,而是弄了些用糯米釀制的甜酒,度數不高,味道純正,剛開始喝着跟飲料一樣,過一會兒,便有些酒意湧上來了。

小屁股十分喜歡喝這甜酒,但是大人卻不讓,死纏爛打要了半碗,飛快地喝完了,然後眼巴巴地瞧着我們大口地飲,小小的眼珠子裏面流露出了滿滿的可憐。

萬三爺拗不過這小丫頭的可憐勁兒,又饒了她半碗。

她興奮極了,一邊小心翼翼地抿了一口,一邊乖巧地喊:“太姥爺,你真好,梅梅愛死你了……”我們都笑了,萬三爺此刻臉上也露出了一絲惬意的笑容。我有些奇怪,這好端端的一個小女孩子,爲何大家都叫她“小屁股”呢?不知道這裏面有着怎樣的故事?小屁股喝了兩口甜酒,湊過來問我,說:“大哥哥,你家的那條小肥蟲子在哪裏,它要不要吃飯啊?叫出來一起吃呗?”

我還沒怎麽說話,這個小女孩便一大堆問題抛了出來,我苦着臉,裝作不知道,說:“哪有什麽肥蟲子?小屁股,你是不是看錯了?”

見着我一副确定一定以及肯定的嚴肅樣兒,她又迷糊了,撓了撓腦袋,左右找人打聽确認,又惹得旁人一陣笑話。雜毛小道問她爲什麽叫作小屁股啊?有人便說這是萬三爺給取的——這小孩兒當初生下來的時候,三爺瞧了一眼,覺得頗爲喜愛,認爲是個根骨絕佳的苗子,但是三爺當時卻說了另外一句話:“咦,這孩子的屁股怎麽啷個小呢?”于是魏梅梅的這個小名兒,就這般流傳下來了。

見着活潑可愛的小屁股,我心想能夠得到萬三爺“根骨絕佳”這四個字的評價,想來不出二十年,這個如同開心果的小家夥,必然也是一方人物了吧?

雖然人們的願望是生而平等,但是因爲家庭、體制、天賦、教育以及其他的原因,這個願望就如同烏托邦一樣虛幻。這原則引申到修行也是如此,比如我,若不是出生于陰曆七月十五,自然鎮不住那金蠶蠱;比如萬三爺,上面的萬老爺子和死去的二哥,皆是平凡之人;反倒是蕭家這一門中如此多的傑出之士,實屬難得——即是如此,雜毛小道的老爹也就是個普通的農民。

這種話說來喪氣,但卻是現實,不過,命運并非掌握在别人手中,我們隻有不斷奮鬥,才可彌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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