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突然的變故讓所有人欣喜若狂,身處絕境中,這簡直比福利彩票中了五百萬還要讓人高興。
楊操這個家夥頓時迷信了,不斷地唠叨着,命中注定,命中注定啊……
随着這扇大門的緩緩移動,在我們面前,出現了一個恢宏的大廳:是的,我隻能夠用恢宏來形容心中的感受。這就像古代皇帝議政的大廳,當然,并不是電視劇中的清宮戲、大唐戲的風格,而是更接近漢武時期的樣子,有藍黑色的布幔從上而下垂落,石桌石凳、石鼎石釜、石制的燈台、正中的王座,以及牆壁上那十來盞安靜燃燒的暖黃色燈光,都讓人覺得威嚴肅立。
更奇妙的是這大廳之中,一根柱子都沒有。
我心中一跳,這地方跟神農架的耶朗祭殿,果真是十分相像啊。雜毛小道俯身,以耳貼地,過了一會兒,對着驚詫的人們說地下沒問題。我們這才緩步地跨進門,小心翼翼地踩過那一米見方的石條地闆,一步一步,來到了大殿内。
這大殿被石牆所隔,分成了三個部分:正中的是議事廳,有王座、石桌和燈台等物,左邊是一個很大的朝拜之地,上面有一個高約三米、天然形成的石像,正中獨眼,臉上恐怖莫名,一副兇神惡煞模樣,應該是古代耶朗崇拜的一個自然神靈。在石像下面,伏卧着一個三頭六臂的惡鬼石像,全身青黑,既小又猥瑣,沒有威嚴,卻讓我們渾身一震——這東西,我見過了太多次,好多與邪靈教有關聯的人家,都供奉着它……
而在右邊的地區,是一個連綿的坑群。
與神農架那裏不同的是,在我們面前的這空地上面,伏卧着森森白骨,有人類的,也有動物的。白骨很多,人類完整的骨架就有差不多四十多架,還有人形但是要矮上一截的,密密麻麻一百多具,其餘獸骨若幹,最大的骨架有三米多高,似乎是大象的,也有一具十幾米長的巨型骨架,橫貫東西,讓人猜測不出是什麽東西——看這樣子,莫非是巨大的蜥蜴?
這個地方,說是骨冢,似乎更确切一些。
除了骨架,還有好多鐵器在這些骨頭堆裏,牆壁上面也有各種刀砍斧劈的痕迹,排除了殉葬的可能,我們能夠想象在一千年或者兩千年以前,這裏發生了怎樣的戰鬥和征伐。不過,戰争再偉大,也隻是默默無聞。除了賈微饒有興緻地不斷拍照之外,我們都紛紛小心前行,試圖找一條通道出來。
大殿低垂的黑色幔巾原本還是結實的,然而我們跨門而進,觸摸到時,立即化作飛灰,紛紛揚揚地灑下來。
有了周林的前車之鑒,雜毛小道肅聲對所有人說,不要拿這裏面的任何東西,以免大家性命不保。楊操在旁邊贊同,也厲聲警告大家,這裏面的氣氛十分詭異,似乎潛藏着某種讓人心驚肉跳的東西,最好不要亂動,擾亂這裏的布置;更不能拿,若拿了東西,小心命都沒有。
大家都點頭稱是,這些古董,似乎能值不少錢,但終究不如性命來得珍貴,這點衡量,我們還是懂的。
賈微放下懷中的食蟻獸,讓她的小黑四處找尋通道,而我們也四處分散找尋。
因爲斷定是宗教使用的大廳,而不是恐怖的墓葬,所以不用擔心太多千奇百怪的機關。我躲開灑下來的幔布渣子,來到右邊,這是一個由石牆隔斷出來的獨立房間,一水兒的石坑,大坑小坑相連,一開始是畜生的屍骨,然後是幼兒童子的,接着是矮腳馬、山豬以及猴子的,接着是成人,一直到正中間,是一個巨大的黑曜石棺柩。
我心中駭然,剛才還說不是墓葬,結果一下子,裝人的棺材盒子就出現了。
黑曜石是一種常見的黑色中低檔寶石,又名天然琉璃,在所有晶石之中,它吸納性最強,可以很快将附近的雜質或負性能量,吸進它内在的無形空間裏,普通人經常佩戴,強身健體。在中國古代的佛教文物中,就有相當多關于鎮宅或避邪的黑曜石聖物或佛像。黑曜石也是現在供佛修持布施的最佳寶石,隻是……這麽一整塊用作棺柩,着實少見。
要知道,此物雖極度辟邪,能強力化解負能量,但是它隻能吸納,不能化解,需要不斷地淨化。
不然,它就會變成聚陰彙邪的恐怖法陣,魔盒潘多拉一般的存在。
不知道,這裏面到底裝着什麽人,或者,是否裝着人?
我對這東西有一種莫名的厭惡和畏懼,打量了一會兒,也沒有打開這棺材觀察一番的想法。沿着牆壁走了一圈,沒有發現有什麽機關在。正想看看這棺材地下是否中空呢,突然聽到“啊……”的一聲慘叫,是小周,我立刻一陣焦急,循聲而去。
匆匆來到了小周出事的地方,是大殿左邊的石像旁邊。
隻見已經圍了好幾個人,而小周則是因爲腳滑,掉進了一個隐藏的石槽中。
這石槽有兩米多深,嵌入地下,好像是下水道之類的東西,小周伸出手,楊操一下子把他給拽了上來。隻見小周渾身腥臭,腿部有一層黑色黏稠的油質,有一種讓人惡心想吐的味道。雜毛小道皺着眉頭聞了一下,對旁邊的我說:“是屍油……”
小周看自己這一身狗都嫌棄的肮髒模樣,哭喪着臉,跟吳剛和我們說:“剛剛就是想檢查一下,過啷個久(這麽久),怎麽這牆壁上的燈還在燃燒,是不是一直有人在。所以想爬上去瞧個仔細,結果一時失足,竟然掉進這坑裏面……啊,臭死了,你們不會嫌棄我吧?我要回去洗澡。”
楊操伸出手,想拉他,卻停在了半空中,指着牆上的燈火解釋。說這蠟油估計是用古時黑鱗鲛人熬制的油膏做成的,這種長生燭因爲燃點低,一滴就可以燃燒好幾個月,所以到兩晉時期,淡水鲛人就差不多絕迹了,隻有在東海一帶的珊瑚礁中才有得見。此長生燭在古代,一根可抵金珠三千,可見這裏主人的财富,有多麽的豐厚。
不知道的人紛紛啧啧生歎,說真算是長見識了。
小周抱怨一會兒,便沒有再提及——他們到現在還穿着笨重的防化服,隻是将頭罩給拿了下來,所以即使掉進屍油坑中,也隻是自己惡心一下,除了雙手,身上倒沒有多髒。
我們在這裏聚集,唯一一直在忙碌的就是賈微。除了解除我們這些倒黴蛋身上的印記,她和楊操最主要的任務便是調查這個溶洞子裏面所藏納的秘密,如今見到這個讓人歎爲觀止的祭殿,她自然又是拿着相機一陣猛拍。這個地下建築群落除了大廳外,自然還有其他的地方,馬海波和羅福安繞過王座,發現後面有一個很長的通道,而長道兩側皆是房間,見我們這裏無事,便叫人過去看看。
因爲遠離了洞中的魔眼,我們已經把羅福安的雙手給松開了。
我們踩着一地的白骨,朝着王座後面的通道走去。
沿途的幾個房間,都被人從裏面鎖住,怎麽推都推不開,我們隻有直走,一直來到了尾端的又一個石廳中。
熊熊的火焰燃燒,五米高的巨大石鼎坐落在高出平地的台子上,周圍全部都是風格簡樸的獸紋雕石、座燈、石像以及許多已經腐朽、看不出原來模樣的木器、布幔,讓我們可以确定,這裏是一個祭壇。如同壁畫中所畫,納于室内的祭壇。
我們繞着石廳找了一周,還是沒有看到通道在哪裏。
我十分頭疼,如果朵朵沒有舍身救我而原神大傷,此時我便可以将她放出來,由預感以及對陰陽之氣判斷最強烈的她帶領找尋出口,定能夠事半功倍。隻是……我心中沉痛,不知道朵朵受了這回傷,要多久才能夠恢複如常。
唉,都怪我啊!
我們來到祭台上面石鼎前面,裏面有藍色的火焰在燃燒着,映照着整個大廳明亮如白晝。我仔細地端詳着這石鼎,款式跟神農架的耶朗祭殿,如出一轍。賈微拿着相機依然在拍,仿佛她是來考古的,而不是在逃命。不過,我看到她的臉色突然變得慘白,然後緊張地把手中的相機拿給旁邊的楊操看。
這個漢子的臉色在瞬間就變得無比的嚴肅。
這一點我和雜毛小道都瞧見了,湊過頭去瞧,隻見那相機的屏幕正好停留在浏覽界面,這是一張拍攝正中王座的圖片。隻見在那石制王座的上面,有一個偉岸而朦胧的黑影,如同人間的帝王,端坐在上面,俯瞰着我們這些盲目的闖入者。這圖片十分傳神,我甚至能夠從那陰影的輪廓中,看到它嘴角勾勒的嘲諷和微笑。
相機留影,這得有多大的能量磁場啊?在這一瞬間,我的後背就滲出了一顆顆的小米汗。
Chapter 26 矮騾子粉墨登場
當下我們幾個紛紛四處張望,掐訣念咒,試圖發現這相片上的黑影,是否跟在我們的身後,伺機攻擊。
我的背包裏面浸透了水,裏面的紙符都變成了一坨紙漿,不過雜毛小道的百寶囊乾坤袋是防水的,便在瞬間燃起了兩道紙符,驅馭現身。不過那詭異的黑影并沒有出現,倒是惹得吳剛、馬海波等人一陣驚慌,連忙問到底怎麽了?羅福安也是眉頭蹙起,一副惶恐的表情。
楊操将右手呈劍指,抵在太陽穴中,閉目觀察了一番,睜開眼睛,跟我們确認說,沒有?我們點頭,通過我們各自的手段,并沒有發現什麽異常。那麽這數碼相機的屏幕到底是怎麽回事呢?
我們再低頭一看,哪裏有什麽黑影,明明就隻有一個造型古樸厚重的石頭座椅嘛。
然而越是如此,我們的心情越是糟糕:這裏的古怪,并不比之前洞中的那魔眼差啊。
在雜毛小道的催促下,賈微又連着翻了好幾頁,也沒有再見到什麽王座上的黑影。她的小黑是個機靈的小獸,四處嗅聞,最後停留在角落的一個地方,啾啾地叫着。我們正準備過去瞧,突然聽到大門那邊傳來了骨頭輕微滾動的聲音。我們都是耳朵尖的人,一聽到有情況,楊操立刻打出手勢,說有人。毫不猶豫,讓馬海波帶着羅福安守在這裏,而我們其他人則飛快地往大廳跑去。
賈微跑得最快,她一馬當先,如同一道風,而我與楊操、雜毛小道都在後面追趕,不用十秒便跑到了大廳。繞過高大的王座,我們看清楚了這動靜的發出者,十幾個戴着紅草帽的家夥。
矮騾子,我們一直尋找的小東西,它們竟然一直跟在我們後面,并且進入了這石殿。
它們似乎也沒有來過這裏,各自分散着,在這大廳中又鬧又叫,有的還往石鼎上撒着尿,一股臊氣遠遠飄來。不過我們跑動的聲音,它們顯然已經察覺到,視線都朝向了這邊。一确認目标,所有人紛紛口嚼甘草,扣動扳機,朝着這些面目猙獰醜惡的小東西開槍射擊。
我和雜毛小道雖然不是軍人,但是臨行前也帶上了一把手槍,此刻也是拔槍就射。
槍聲大噪,剛才還歡喜得上蹿下跳的矮騾子一下子被打蒙了,瞬間留下了四五具血肉模糊的屍體,而其他的則憑着自身的敏捷,迅速地找到了掩體躲藏起來。不過這并不要緊,我們進洞之前,别的或許欠考慮,對付矮騾子卻有着整整一套方案,除了小張和他的觀察手持槍掩護外,我們所有人都從兜裏面掏出了一大把糯米,朝着矮騾子躲藏的地方抛灑出去。
糯米噼裏啪啦地落在地上,有陣陣黑煙冒出,接着一聲聲的慘嚎聲響了起來,聽在我們的耳朵邊,如同仙樂。
自從來到青山界的後亭崖子,就不斷地死人,而進入這個黑乎乎的幽閉溶洞之中,每一個人的心情都很沉重。這沉甸甸的壓力在心頭,讓我們焦躁得近乎崩潰。沉默啊沉默,不是在沉默中死亡,就是在沉默中爆發。在這一刻,看到一切問題的根源,這些可惡的矮騾子躺在血泊之中,聽到它們哭泣的呐喊,每一個人的心頭,都充滿了報複的快意。
一把又一把的糯米灑下,終于有幾個矮騾子忍受不住,從掩藏物後面蹦出來,發狂一般朝這裏沖過來。當然,迎接它們的,是無情的子彈。特别是被狙擊槍打中的,巨大的動能砸到頭顱或者身體上,矮小的身子被帶着,往反方向重重跌去。
就在兩分鍾内,襲進殿中的矮騾子就損失了一半左右。
正面交鋒,這些小東西哪裏是現代兵器的對手?
然而我心中卻并沒有半分的放松,凝神靜氣,總感覺被什麽東西給盯上了。正用“炁”之場域在查探着,我身邊五米處蹲地射擊的狙擊手小張突然抱着頭倒地翻滾。我定目看去,見他頭上包裹着一層與空氣不同的介質。在那一瞬間,他的臉色變得青紫,沒有呼吸。我心念一動,便想起來,這東西便是我剛剛回家時,在羅福安病房中所見到過的害鸹。這種東西隐匿起身形來,氣息難以找尋,是挖坑敲悶棍的高手。
我當下也不猶豫,空着的左手立刻掏出了懷裏的震鏡,兜頭就是一照:“無量天尊!”
金光一耀,那害鸹立刻現形,一塊桌布一般包裹着小張的頭部,粉紅色的腳死死勒住了這個戰士的脖子和五官。小張翻滾掙紮着,我和雜毛小道立刻沖過去,我瞬間收起右手的手槍和左手的震鏡,雙手灼熱幽藍,扳住了害鸹的邊緣,而雜毛小道的桃木劍上面倏然出現了一張黃色符箓,直接點在了這隻害鸹的心門之處。
我和雜毛小道雙雙出手,它的附着力頓時就有等若無,松開了小張的頭顱。
這個年輕的戰士大口大口地呼吸空氣,而我則手上更加地用勁,将詛咒之手的威力驅動得更加厲害。我受了重傷,雖然肥蟲子在我體内提供了源源不斷的動力,但是跟平日裏的實力還是有着很大的差距,對這害鸹暫時構不成威脅。不過雜毛小道那燃符之劍的威力卻甚是厲害,火焰在幾秒鍾之後,将這介于靈體和實體之間的害鸹,給吞滅殆盡。
就在我和雜毛小道出手救人的時候,楊操從懷中掏出一把東西,往空中一撒,金燦燦的碎屑在整個空間都彌漫着,在我眼前,出現了十多朵浮空的惡鬼水母,這些東西如同在水中一般,一蕩一蕩的,天山地下,四面八方地朝着我們撲來。
那個一直很讨人厭的賈微突然掏出一束赤紅色的綢帶,上面有十來個金色鈴铛,叮鈴鈴作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