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穩穩地将矮騾子踩于腳下,它用手、腳上的爪子奮力地抓着我的腿,甚至張開嘴巴,露出密密麻麻的牙齒來咬我的鞋子。我穿的是大頭皮鞋,這種鞋子的前面墊有一層鋼闆,沉重,通常是工廠用來作勞保鞋的,防砸防穿刺,被這家夥一咬之下,竟然咯吱作響。
我沒有半分驚慌,淡定無比地俯身看着它,腳上的力量緩緩增加。
它的眼睛是紅中帶紫,有一種将人心神吸引的詭異力量。
然後,它昏了過去。
這時候一個剛認識的領導跑過來,問我怎麽回事。我指着地上這個毛猴一樣的矮騾子,将事情的緣由告知,然後問有沒有紅線以及能裝這家夥的東西?他說他們這裏有養狼狗的鐵籠子,行不行?我說可以。不一會兒紅線和鐵籠子就被找過來,我俯身下去,用紅線打結,将這矮騾子纏好,放入鐵籠子中。這才有時間來到吳剛等人面前,快速念“金剛薩降魔咒”,結内獅子印,一人腦門敲一下。
“洽——”
此聲棒喝爲複原,傳遞自由支配自己軀體和别人軀體的力量。吳剛和小劉、小張相繼醒轉,頭昏眼花,當得知了緣由,皆瞠目結舌,紛紛驚歎。吳剛清醒一點,立刻下了禁口令,讓大家不要外傳,然後和領導一起去辦公室向上級彙報。
我的事情并沒完,出了營房,來到圍牆外部,在一個陰溝處找到了另外一個矮騾子。
它已經死了,屍身血肉模糊,朵朵和肥蟲子在旁邊圍繞,看樣子是經過了一場搏殺。我伸出手摸了摸朵朵的臉蛋,然後拎起矮騾子的屍體返回了營房。
爲了防止又出現上次李德财被迷惑的情況,我讓吳剛找了一個房間,爲死去的矮騾子超度亡魂,又親自鎮守鐵籠子,一夜無事。
第二日下午兩點,一輛汽車徑直開進了部隊大院,停在大樓前面。
吳剛一群人在樓前迎接。
車門開,走下來一個軍人和兩個穿着灰白色中山裝的男子。
Chapter 8 死神來了
這兩個中山裝打扮的人,中年男子老成穩重,稍微年輕的相貌普通,表情平淡。當我以爲就隻來了三個人的時候,後車門又鑽出一個女人來。這個女的四十來歲,穿着政府工作人員那種嚴謹的灰色套裙,帶着黑框眼鏡,雖然模樣徐娘半老,風韻猶存,但是讓人看着沉悶。
一群領導彙在一起,緊緊握手,相互介紹。
中年男人叫胡文飛,年輕一點的叫楊操,一臉嚴肅的中年女人叫賈微,都是上面派下來的。那個叫老葉的尉官則充當雙方的聯絡員。吳剛介紹我的時候,隆重地說:“這是我們州最有名、最厲害的大師,陸左,昨天也就是他出手抓住的矮騾子。要不是他,隻怕我的命都沒有咯。”
這幾位都是從省城派過來的,聽到吳剛說的兩個“最”,兩個男的淡定自若,倒是那個叫賈微的女人,一臉的愠色,用一種懷疑的目光看着我,出聲試探說:“小兄弟,敢問師出何門何派,你的師父是哪一位?”
見她一副倨傲、不相信的模樣,我笑了笑,說小子無門無派,所學一靠家傳,二爲運氣,當不得吳隊長的盛譽,見笑了,見笑了。見我這般謙虛,賈微的臉色好了一些,說年輕人,能夠這般謙虛有度的,也是值得培養。爲了表示贊賞,她用大老闆見新員工的眼神,欣慰地看着我。倒是胡文飛伸手跟我緊緊握在一起,說,陸左,既是同道中人,便莫要謙虛,一會兒還要勞煩你幫我們介紹一下情況才是。
我點頭說好,莫得問題。
老葉、楊操和賈微紛紛和我握手,前兩者還好,一副公事公辦的熱情,而賈微,言語之間,卻能夠讓人感覺到一種居高臨下的優越感,就像武俠小說裏名門正派看見跑江湖的小雜魚一般,讓我不喜。
當然,我已經過了以自身的好惡去決定事情的年齡。所謂男兒,要銳氣藏于胸,和氣浮于臉,才氣見于事,義氣施于人,方能成就大事。所以我也并不計較,把他們帶到了關押矮騾子的房間,不卑不亢地将情況給他們做了介紹。
整個過程中,胡文飛和賈微不斷提問,楊操則不怎麽說話,眼睛不斷地四處掃量。
賈微對那隻死去的矮騾子十分感興趣,蹲下來,戴上橡膠手套翻看屍體,反複查詢,然後問我是怎麽弄死它的。我含笑不語,并不作回答。她覺得我有些無禮,眉頭蹙起來,而我卻覺得可笑:老子的手段,需要跟你報備麽?簡直當自己是太平洋警察了。
因爲這個,我甚至連藏在内兜的那本證件都懶得拿出來,跟她叙一下同事情誼。
胡文飛呵呵地笑,爲我們打了圓場,然後轉過頭來問楊操怎麽看?
楊操看了下我,又看了下吳剛,緩緩地說道:“不好。據我觀察,你們這一批進入到矮騾子聚居溶洞裏面的人,應該是被某種東西下了念頭,也就是通常所說的詛咒。這種詛咒,就像死神的請帖,随時将你們拖入死亡的深淵。也正是它,讓矮騾子這種鬼物找到你們。同樣的詛咒,還發生過在薩卡拉金字塔中,但凡是進入内殿中的人,無一幸免。”
他停頓了一下,語氣有些遲緩:“我……我懷疑不但是你們幾個,其他離開的人,也很有可能會遭遇不測,所以,還請你們盡快聯系另外五個離開這個部隊的人。最後,我看見,你,身上所受到的詛咒,是他們三人集合的幾十倍……很難想象,你是怎麽逃脫這噩運的。”
我無所謂地聳了聳肩,說,很簡單。來一個殺一個,來兩個殺一雙,殺多了,身上的兇焰就盛,就沒有邪物敢惹了。哈哈……他們幾個也跟着我笑,說你的膽量倒是大得很。也有不以爲然的,不過大家都沒有表露出來。這邊的事情由胡文飛等人接手之後,我便向吳剛告辭,準備離開。
他緊緊握着我的手說,好兄弟,這是你救我第二次了,兩條命!以後有什麽兄弟幫得上忙的,盡管說話,甭客氣。吳剛目前在跟州武裝部領導的女兒談戀愛,是和楊宇一般的優質股,能量确實還是有一些。
我點點頭說,要得,絕對不廢話。
胡文飛留我,說,事情還未結束,能夠留在這裏最好,出去了,危險。雖然陸左你一身好本事,但是好漢還怕群狼,現在已經不是單打獨鬥的時代了。我說,我最近不會離開這兒,有事情,随時聯系便是。
他緊緊握着我的手,說好,我們随時保持聯系。
我開着楊宇的越野車離開,從後視鏡裏面,看到這三個人在望着我這邊談論,對象應該是我。我笑了笑,沒有說什麽,而是将車開回晉平,不想在此逗留。路上,我打電話給馬海波,說了昨天的事情,也講了那個楊操的判斷。我看得出,楊操的眼睛有一些特别,眸子裏有一種十字形的星芒在閃動,顯然是個有着天生機緣的人。我告訴馬海波,讓他小心一點,别被矮騾子找到了。
馬海波笑着說他現在嚼着甘草槟榔,随身帶槍,恨不得矮騾子早點出現呢。
從市裏面到達晉平,需要五個多小時,從這個時間,也能夠看出我們家鄉的交通有多麽不發達。爲何?山太多了,層巒疊嶂,連綿不絕,所以說晉平是十萬大山的門戶,一點也不假。我趕到了晉平縣城的時候,已經是九點多鍾。我打電話給楊宇,把車還給他。他拉了我到他家,讓他女朋友給我們做了一點菜,兩個人喝酒聊天,一直到了十一點。
期間談到了他的表弟張海洋。他苦笑說,他那舅舅也是個蠻橫的人,就是不松口,準備讓那家夥入了外籍,逃避這場禍事。我說你老舅家真有錢。他搖了搖頭,說不談這些,他也不想,可是沒辦法,社會就是這個樣子,你要麽阻擋得粉身碎骨,要麽就默默接受。
楊宇問我在家裏待多久,我說不知道,可能要些日子,畢竟要把矮騾子的事情了結,我才能放心離開。他說車子你先用着呗,着急還什麽?我搖頭說算了,喪事辦完,我頂多就是宅在家裏,用不着的。
楊宇似乎有話想跟我說,應該是關于黃菲,然而欲言又止,最終歎了氣。
喝到最後,楊宇醉了,拉着我哭,說老子才不是靠老子混上位的呢……他說得結結巴巴,邏輯混亂,楊宇的女朋友趕緊過來扶着他。我起身告辭,一臉的歉意。他女朋友倒是個和善的人,将我送到了門口。有了肥蟲子在,我倒是不會醉,不但沒醉,頭腦反而清醒得很。
這時候街道上冷冷清清的,行人也少得可憐。十月份天氣轉涼,有風從北邊刮來,呼呼的,我穿着白色長袖襯衫,突然感覺有些冷。走在這既陌生又熟悉的街頭,路燈将我的身影拉得長長的。我蹲在馬路牙子旁發了一會兒呆,不知道自己接下來該去哪兒。
酒精被體内的那個小酒鬼緩慢地吸收了,酒意消退,我反而有些迷茫了。
我将何去何從?
腦袋暫時空白了一會兒,我伸手入懷,掏出一串晶亮的鑰匙來。記憶湧上心頭,某個日子裏,我和一個女孩一起去買房子,然後我将房門鑰匙交給她,委托她幫我裝修,布置一個屬于我們共同的家。那個家,我從來都沒有去過,但是在我心中,卻一直是一個很神聖的地方。
它代表着我心中很認真的一段感情。
隻可惜,那個女孩後來托人,經過幾道手,最終将鑰匙交還給了我。我端詳着這串鑰匙很久,然後站起身,朝着新街大步走去。在那裏,有一個曾經屬于我和黃菲的家。以後,它将成爲我在縣城的一個落腳處。累了、困了、倦了,我都可以在那個港灣歇息。
雖然,裏面的女主人已經沒有了。
從楊宇住處一直走到新街市,足足用了十來分鍾,當我來到那棟樓房的時候,看着四樓處的窗戶露出來的燈光,我突然有一些發愣,第一反應是我找錯地方了。翻騰了一會兒塵封的記憶,我發現自己沒來錯地方,那個從窗簾處透着溫暖燈光的房間,就是我的房子。
不知道怎麽的,我的心在一瞬間就熱了起來。
懷着顫抖的心,我忐忑地來到樓下,緩步走上了樓道,一直來到了大三居的房門口。棕紅色的防盜門緊緊關着,我掏出了鑰匙,每一把上面都有黃菲用娟秀字迹作的标簽。我找到了大門鑰匙,然後将它捅進鎖孔裏面,輕輕一擰。
“嗒”的一聲,門鎖開了。
我将房門輕輕推開,聽到一陣悠揚的音樂聲傳來:“Every night in my dreams,I see you,Ifeel you,That is how I know you go on…”
Chapter 9 天亮之後
房間裏一股熱流撲面,在悠揚恬靜的音樂聲中,我緩慢鎖上大門,穿過門廊,看到一個女孩子側卧在客廳黃白色的布藝沙發上,已經睡着。客廳正中的水晶吊燈沒開,角落和牆壁上有三盞微黃的藝術燈,在散發着橘黃色的溫暖光芒。
這如同夕陽一般的燈光,照在女孩圓潤柔美的臉蛋上,讓她秀直的鼻梁、小巧飽滿的紅唇在這淡淺的昏暗中,有一種浮于清澈湖水之上的明豔。
黃菲身段高挑,大腿修長,臀的伏線有着難以言說的美妙,杏黃色的蝙蝠衫兜不住胸前飽滿的玉兔,襯托出一種讓人心動的挺拔。她以手枕頭,雲鬓散亂,青絲遮攔,反而将整個臉蛋襯托得分外的嬌豔欲滴。
我緩慢地走到她的跟前,蹲下來,靜靜地看着她這張讓我魂牽夢萦的臉,感受着她的美麗。
黃菲的呼吸中,有一股香甜的氣息。
過了一會兒,她長長的睫毛顫動着,然後,睜開了眼睛,那雙璀璨得如同天空最美麗繁星的眸子,靜靜地看着我,接着,有紅墨水一樣的顔色在她的臉頰上出現。她輕輕地說:“你來了……”
我點點頭,扶她起來,問你怎麽在這裏?
黃菲剛剛醒轉,有一種女性特有的慵懶,她橫了我一眼說,聽馬隊長說你回來了,所以特意跑到這房子來,想給你一個驚喜的。結果,沒想到到了十點多你還沒有回來,結果就睡着了。
說到這裏,黃菲伸手掐了我一把,說,跑哪裏去鬼混了啊?
看着面前這個女孩子嬌蠻地跟我說着話,我腦海裏一瞬間就有些迷失了:黃菲把鑰匙交給我母親,而楊宇又跟我說了那一段話,讓我以爲與黃菲已經放手了。但是黃菲這親密地一擰,我才想起來,時至如今,我和黃菲依然還是男女朋友關系,所有的臆想和猜測,都隻是我主觀的“想當然”而已。
看着笑靥如花的黃菲,我将她攬入懷中,緊緊地抱着:“菲菲,我好想你啊……”
我抱得是如此的用力,以至于黃菲很快就喘不過氣來,使勁用拳頭捶我:“你這個死人,想我也不知道打個電話給我?你不知道追女生是要主動的麽?笨蛋啦……放開我,疼!”
聽到黃菲呼痛,我趕緊放開她。然而當她挺拔的酥胸離開了我的胸口時,我心裏又莫名地失落了一下,忍不住地去瞧她那渾圓豐滿的胸。黃菲見我這不懷好意的目光,啐了一口,說你這個流氓。我嘿嘿地笑,不好意思地站了起來,撓撓頭。
黃菲整了整衣襟,指着房間裏面的布置,說作爲這房子的主人,你可是第一次來這裏哦,要不要我帶你參觀一下啊?
我說好,便在她的陪同下,拉着手,一同參觀客廳、卧室、客房、兒童房和廚房浴室。房子裝修得很不錯,整體風格明快,色調偏暖,特别是主卧,更是以粉紅色的基調爲主,輕裝修、重裝飾,看得出來黃菲不但用了心,而且還投入了很多花費。
最後來到客廳,黃菲一本正經地跟我算賬,花了多少錢,并将單據給我,讓我報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