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妖朵朵抿着嘴說知道了,還有裂魂的時候要完全信任你、配合你嘛,安啦安啦,啰嗦!
接下來的兩天裏,我哪裏也沒去,天天在雜毛小道家待着,享受短暫的平靜。
其實真正了解了小妖朵朵,會發現這孩子懂的東西其實蠻多的。她有一個天賦,就是青木乙罡,這東西能夠增強與植物的親和力,短暫控制和妖化青草之屬,這是由于她是草木成精的緣故。她還懂很多其他的事情,譬如以前在神農架的時候,她就能一眼看出枭陽的來曆。總之,抛開刁蠻的個性,她其實是一個很不錯的人……呃,妖。
其間我家小叔打了一個電話給我,問我前一段時間怎麽老是不在服務區?
我說,我在金陵這邊,怎麽了?
我小叔告訴我,他女兒小婧高考落榜了,不肯複讀,想南下打工。他被拗得沒辦法,隻好随她,于是想打電話給我,讓我照顧一下,結果我一直不在。她跟同學已一起到了江城。我說小婧的學習不是一直都很好的麽,怎麽就落榜了?
我小叔歎氣說,那小妮子跟楊傑那個小混子好了之後,成績就一落千丈了,講她也不聽。
楊傑?我想了好一會兒,才想起是被我狂扇耳光的那個職校學生。
我歎了口氣,跟小叔要了小婧的電話号碼,說我回南方了,會立刻去找她的。
這件事情讓我郁悶了好一會兒,小婧是個好女孩,但是喜歡錯了人。誤以爲喊打喊殺的小混混很有男人氣,卻想不到這種人都不能對自己負責,哪裏能夠給别人帶來幸福?
雜毛小道也有些忐忑不安。他跟我說起一件事:他曾在極落魄的時候有緣請當代奇人鐵齒神算劉算了一卦,結果被告知十年之内不要返家,否則必會給家人帶來禍端。上次他回家,奶奶去世,小叔斷臂,現如今三叔又落下了病根……
他已經從一個朋友那裏得到了鐵齒神算劉的消息,準備前往,讓他再給算一卦。
最開始我們都不信命,然而見到的事情多了,也就信了。
我粗通一些卦解之術,雜毛小道習得《金篆玉函》半部,算得上專業人士,然而這些跟鐵齒神算劉比起來,卻是所差甚遠。據說這位奇人全中國沒有幾個比他高明的。我說好,這等奇人自然要見上一面,長長見識,等将小妖朵朵移至麒麟胎,我們便同去。
我心中有些内疚。若不是爲了朵朵,雜毛小道是不會回家的,也許,就不會發生這些事了。
9月6日淩晨一過,命書上曰“宜祭祀、解除、沐浴、移柩……”。
我在蕭家某間偏房之中,點燃香燭,在八仙桌上放一盆水,盆是銅盆,水是無根水。早前我已經沐浴更衣,穿上寬松舒适的長袍,然後靜立桌前,屏息甯神。房間裏沒有一個人,四角燃起檀香,青煙袅袅。九月初正是秋老虎發威的時節,然而在子時,卻是陰涼得很,有嗖嗖的涼風,從某處生,又從某處落。
我的右手按在胸口的槐木牌處,然後小妖朵朵從裏面浮現出來,伸着懶腰,發出慵懶的聲音:“小娘我等這一天太久了,快一點喔!”
我将裝有麒麟胎的翡翠項鏈放置在銅盆中,在紅燭的映照下,那玉石立刻将整個盆子渲染得綠茵茵的,十分美麗。伸手在盆中劃出一道太極符,我說,開始了?小妖朵朵眼睛直勾勾地看着麒麟胎,說,陸左,你會把這串項鏈送給我吧?
我點頭說,是,它歸你了。
小狐媚子眼睛裏面含着秋水,忽閃忽閃,說,這可是雪瑞送給你的,你舍得給我?
我口中已經念完一遍安魂咒了,接口說道:“說給你,就給你,好像我很小氣一樣。”
小妖朵朵不依不饒地問:“這項鏈這麽貴,雪瑞幹嘛要送給你啊?她是不是喜歡你啊,你喜不喜歡她呢?你到底是喜歡朵朵的堂姐多一點,還是喜歡雪瑞多一點……”
我不理她,自顧念着:“天地清明,本自無心;涵虛塵寂,百樸歸一。離合驟散,緣情歸盞;我似菩提,縱化歸虛……”見我隻顧念安魂咒,不搭理她的話語,小妖朵朵的嘴嘟了起來,十分不爽,朝我呸了一口,閉上了眼睛,接受我的安魂催眠。
随着我的咒文念至第三個回合,我面前這個身材火爆的小美女突然靈體一陣晃動,接着我的眼睛仿佛出了問題,這靈體出現了重影,開始高頻率地抖動着。我知道這是小妖朵朵在憑着一口氣脫離朵朵的靈體。如果此時沒有寄托,她必定如同孤魂野鬼一般,消散無蹤——這便是找尋麒麟胎的用處了。
我按照蕭老爺子教的法門,朝那盆中的麒麟胎打出一道氣息。
一道瑩白中泛着綠色的光芒從靈體中遊離出來,在半空中猶豫地徘徊了一陣,然後朝着麒麟胎上附去。水面上不斷地晃動,黃色和綠色的光相互交替。朵朵的靈體終于穩定下來,變成了西瓜頭的可愛模樣,微笑着叫我陸左哥哥。
我牽着她的手走到八仙桌前,從銅盆中拾起翡翠項鏈。隻見吊墜中心的那團花生米,已經換成了小妖朵朵的模樣,她像個嬰孩一樣眼睛微閉、抱腿蜷曲着。
那麽美麗。
Chapter 6 尋訪鐵齒神算劉
當我把門推開,左手牽着朵朵,右手拿着麒麟胎走出來的時候,留在家裏的蕭家人全部都圍了上來,緊張地看着我問,怎麽樣,成功不?看着他們比我還要緊張的樣子,我心裏不由得一陣溫暖,拉着朵朵笑:“嗯,一切都很順利,沒有出現任何意外。”
蕭老爺子接過我手中的麒麟胎,一邊看,一邊捋着胡子贊歎:“世間之事,果然是神奇,讓人歎服啊!”
雜毛小道則一把搶過我手中的朵朵,将小丫頭抱起來,得意地捏着朵朵嫩滑的小臉蛋,說:“我的乖女兒,現在是單獨一個人了,可一定要努力練功哦,不要練着練着就呼噜呼噜打瞌睡了,知道不?你應該知道幹爹和小毒物對你的期望,我們可是想要你和正常人一樣,能夠在陽光下行走的哦!”
朵朵奮力掙紮,辯駁道:“哪有,人家哪有像小豬一樣呼噜呼噜睡覺,人家隻是打一個盹嘛……哼,臭幹爹,不理你!”
她雖然是在掙紮,但是更多的是在撒嬌,并沒有用力。而雜毛小道聽到朵朵這一句“臭幹爹”,心窩子一暖,竟然有要掉眼淚的意思。正在這溫馨的一刻,一隻肥母雞色迷迷地笑了起來:“來來來,我的朵朵童養媳,我們來啵一個……”
虎皮貓大人朝雜毛小道懷中的朵朵飛了過來,言語調戲,然而卻被俏臉通紅的小蘿莉一巴掌給扇到了地下。大人倒是能伸能屈,伸直雙腿和翅膀,躺在地上裝死,惹得朵朵發出一陣銀鈴般的歡笑。
蕭老爺子看完了麒麟胎的變化,将其交還給我,說:“相由心生,這麒麟胎的變化也是理所當然的事情,你要好好保管——最好貼身相随,以自己的身體溫度去養這玉,就像母雞孵蛋,要盡快将她給孵化出來。這串項鏈并不适合男人戴,要不然你就将這玉墜取下來,其他的收好,以免丢失。”
我點頭,卻想着小妖朵朵之前可是跟我要這串項鏈來着,我還是一起留着吧。
時間已經很晚了,在得到安好的消息後,蕭家人都各自返回房間休息。我和雜毛小道也返回了卧房,肥蟲子耐不住寂寞,跳出來與朵朵嬉戲,兩個小東西玩得開心得很。肥蟲子興奮的時候,會發出唧唧的叫聲,像蟋蟀,于是我們滿耳朵聽到的都是這種聲音,可見脫離了小妖朵朵的欺負,肥蟲子是有多麽高興。
我問雜毛小道三叔的檢查結果出來了沒有?
他說已經出來了,确實有一個淤血腫塊,其實已經發展成了腫瘤,在第三腦室上,是良性的。但是有一個不好的消息,大伯說那瘤子裏面有一股來曆不明的氣息,他估計是我們在耶朗祭殿中碰到的那種,一碰就激烈反抗,果然是不能夠通過手術來切除。現在也隻好用保守療法,吃點藥,回家休養了。現在大伯一邊打聽肥母雞所說的雨紅玉髓,一邊托關系找醫道高人,看能不能解決呢。
我歎了一口氣,爲什麽好人總是沒好報呢?
看到在四處亂飛的金蠶蠱,我不由得心中一動,說肥蟲子這個家夥可以進入人體吸毒,它能不能夠去三叔的腦子裏清淤呢?
雜毛小道搖了搖頭說,你以爲我們沒有打過它的主意啊?當時我一說就被大伯給否了。人腦是如此精密的結構,稍有差池,就會發生各種難以想象的變化,況且你的金蠶蠱對那股氣息隻怕是恐懼呢——還記得上一次的事情麽?
我說,總是要試一試的,正好明天我們要離開你家去金陵,咱們先去趟醫院呗。
雜毛小道心中其實也隐隐有些期望,點頭說好。
次日清晨,我們離開了蕭家。
臨行告别的時候,雜毛小道的老娘啰嗦地交待了一通之後,哭得稀裏嘩啦,眼淚止不住地往下滑落。雜毛小道的眼圈也紅了,抱着自己的母親,伸手擦幹那滿是皺紋的臉上流淌着的淚水。他爹則在一旁抽煙,其實一口也沒有抽,長長的煙灰掉落,手在顫抖。倒是蕭老爺子淡然,揮揮手,說走吧,在外面闖蕩要硬氣一些,别丢了我蕭家的臉面。
雜毛小道好不容易将他母親勸住,抹了抹眼角的淚,往後退兩步,推金山倒玉柱,撲通一下跪在地上,然後梆梆梆地磕了三個響頭,大喊爺爺、爹娘,孩兒不孝,不能夠在身邊伺候你們,這裏磕個頭,給你們道歉了。
他站起來,他父親幫他整了整衣襟,然後使勁一拍他的肩膀,說走吧,記得常打電話回家。
我和雜毛小道離開,走到村口的時候,我回過頭去,發現他們還站在門口,遠遠地揮手送别。
鴻雁于飛,集于中澤。
之子于垣,百堵皆作。
雖則劬勞,其究安宅?
……
在外面跑野了,虎皮貓大人自然與我們同行。
早上我們乘汽車至金陵後,轉車來到金陵軍區總院,找到了三叔的病房。這是一個高級病房,單間,三叔的氣色好了許多,人也安詳,笑容滿面的,然而我卻能夠從他的眼中,看出幾分英雄寂寥。蕭大伯工作實在太忙了,已于昨日就返回新疆了,病房裏隻剩下姜寶一人。
我跟姜寶說了幾句話,這孩子說話結結巴巴的,但性子倒是變了一些。至少肯說話了。
雜毛小道指使姜寶出了房門,在門口幫我們攔住進來的人,然後跟三叔說了使用肥蟲子的想法,三叔有些遲疑,但還是點頭答應了。我将金蠶蠱放出來,這個家夥的身體經過這麽些天,黑色終于淡了,露出白中帶黃的肉乎乎的身體來。我跟它說了吸淤血的事情後,它爲難地搖頭,我揪住它的尾巴一捏,它瞪着黑豆子眼睛,無辜地看了我一眼,然後附在了三叔的額頭上,扭動着身體。
它探了半個身子進去,卻突然卡住了。
小東西尾巴掙紮了一番,慌張地跑了出來,黑豆子眼睛裏寫滿了恐懼。果然,正如雜毛小道所說,金蠶蠱害怕耶朗祭殿裏面的東西。這也能夠理解,巫蠱之術畢竟是從耶朗大聯盟時期的巫師手上發展起來的,裏面定然有克制的手段。
三叔并沒有對金蠶蠱抱什麽希望,所以也不會太失望,找來毛巾擦擦臉,跟我們談起在緬甸的見聞。
他是個博聞廣識的人,談到薩庫朗,他跟我們說,這個組織他曾經聽說過,跟邪靈教有一些聯系,隻怕将那些婦女擄到山林去,都是得到了邪靈教的配合。這幫打着世界末日旗幟到處行騙的雜碎,整日想着淨化人類,将九成以上的人類消滅,隻留精英活着。不過他們這套在國外很有市場,也能夠獲得很大的勢力資本,據說某個兄弟會,就是他們的後台。
我們都氣憤得直呸,這真的是蘿蔔吃多了,操心得很。
三叔笑了笑,說眼看就2012年了,邪靈教在各地活動的迹象開始多了起來,所以陳志程他們也很忙。他能夠帶着七劍抽身跑到緬甸去救你們,還将三昧火符給用上,看來果真是陶晉鴻發了話。小明,這麽多年過去了,看來你師父也沒有再怪責你了啊?
雜毛小道苦笑着搖了搖頭,說他一個被趕出門牆的家夥,有什麽資格叫師父?
三叔接過姜寶遞過來的毛巾,将肥蟲子留在腦門上的痕迹擦掉,然後笑了,說他聽茅山的朋友講,自八年前的黃山龍蟒一役之後,陶晉鴻帶着龍蟒的屍身返回茅山,他也受了重傷,到了後山中便閉關不出,八年都未曾出關。除了少數幾個親近之人,沒人能夠一見。現在主持茅山宗事務的是他師弟楊知修,這人的道行不夠,但是勝在圓滑,倒能夠左右逢源,不惹太多麻煩。
雜毛小道苦笑,說三叔你跟我講這些做什麽,都是些沒用的東西。
三叔笑,搖頭不再說什麽了。
我們在三叔這裏坐到下午兩點,然後與他告别離開。出了醫院,我們打出租車,前往金陵大學的鼓樓老校區,據說鐵齒神算劉的四徒弟郭一指,就在那一帶擺攤算命。我問雜毛小道幹嘛不去找鐵齒神算劉呢?他苦着臉說那高人神龍見首不見尾,哪裏有那麽好見,現在也隻好先找到郭一指,再探聽他師父的消息了。!
虎皮貓大人十分不屑。說緣木求魚,你要算命,直接求大人我就行了,幹嘛費那勁?
雜毛小道便問:“那您老人家幫忙看看,我還有多久,才能夠回家而家人無礙?”虎皮貓大人搖頭晃腦思索了半天,然後讪笑着說這東西需要摸骨的,老子現在的身體沒有手感,摸不出來。我們呵呵地笑,這扁毛畜生現在這副模樣,倒真的不能摸骨了。我同時也疑惑,那個鐵齒神算真有那麽厲害?
有機會,還真的要找他算上一卦的。
我們在學府路下了車,走了一段路,雜毛小道突然指着不遠處的廣場上擺攤的瞎子笑了:“嘿,郭一指這個假瞎子,果然還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