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漢子竟然是熊明。原來他和虎皮貓大人、小叔彙合在一起,然後闖進這地下基地,過來搭救我們。
我心中激動莫名,聽他招呼,叫上三個同伴便往庫房門口跑去,也來不及去收拾善藏一夥人,逃命爲先。事實上現在實力最弱的是我們,除了虎皮貓大人召集的這一夥動物雇傭軍,我們沒有什麽值得跟薩庫朗拼搏的底牌在,倘若善藏法師一夥人緩過氣來,各種陰毒降頭術一旦施展開來,我們隻有逃命的份。莫看現在這群人狼狽,他們隻是沒有時間準備降頭術而已。
孰輕孰重,我們心中都有底,當下也不猶豫,快速沖到了庫房門口。然而當我看到正在與小叔糾纏的那團黑影時,眉頭不由得一跳:飛頭降。
隻見一個光溜溜的男人頭顱下,拖着一大串血淋淋的腸子和内髒,正在空中做盤旋。這是我第一次見到真正意義上的飛頭降,與江城高速公路上巴頌的控屍降有着明顯的區别:這個長得格外醜陋和兇惡的家夥,如同漂浮着的章魚,眼睛睜得圓鼓鼓的、一動也不動,像貓頭鷹一樣尖銳,腸子和内髒上面覆着一層結垢的血漿,泛着亮光,顯得異常的堅硬。與此同時,這條大章魚渾身都是紅黑相間的光芒,遠遠地散發着寒氣。
我靠近身上有一股濃重尿騷味的小叔和熊明,然後問怎麽回事。
小叔劍刺北鬥,來不及跟我詳細說,隻說,趕緊跑,我們跟着象群返回突進,争取一鼓作氣沖出去,不然拖個一些時候,定然會被這裏的高手給活活磨死的。大人說這裏太過兇險了,九死一生……
現在一片大好的形勢其實隻是假象,主要是虎皮貓大人打了薩庫朗一個猝不及防,而這些動物大軍定然是堅持不了多久的。我們點頭,讓出位置等待虎皮貓大人的回沖。果然,大人并不與善藏法師一夥人作糾纏,騎着食猴鷹朝我們這邊壓來,将那猖狂的飛頭降給逼走,然後留些小角色殿後,往回複沖。
我跟着獸群沖出過道,隻見過道盡頭沖過來一些人,其中就有剛才消失的血色巨人和好些個黑袍巫師。我看到了一個中年女人在朝我們冷笑。
在虎皮貓大人的呵斥下,大象開始往前猛沖,大地都仿佛在顫抖。突然,前方的過道上出現了一片滑膩的反光,我立刻想起了善藏法師的老本行“控蛇”,心中大急。不過小叔等人早已有所準備,大叫一聲“上象背”,帶頭朝着三米五高的頭象身上跳去。我們也有樣學樣,急追兩步,跳上了奔跑的大象背上,勉力爬起來。這一高難度動作沒有難倒任何一個人,包括雪瑞。
生死關頭,我們都迸發出巨大的潛力來。
前方二十米,毒蛇群。
前方三十米,薩庫朗高端力量,第一巫師。
後方二十米,薩庫朗實際的領導者,善藏法師,發出了一聲憤怒的喊叫,你們這些混蛋,我不會讓你們好死的,金山大神,出來吧……
Chapter 56 蛟龍出水,佛光頓悟
這條通向樓梯台階的通道,高五米,寬七米,可供汽車勉強行走,我們伏在颠簸的象背上面,不敢直立。
這是我第一次騎象,印象中溫順遲緩的大象一旦撒腿沖鋒起來,竟然可堪戰馬,幾乎沒有反應的時間,就霍然闖入了薩庫朗布置的十米長蛇陣。這些長蛇之前并沒有在,顯然是降頭師們剛剛從某處驅趕而來,還處于行進之中,來不及盤身,然而當我們沖陣的時候,全部都高高昂起蛇首,一待接近,立刻彈跳而起。
地上那密密麻麻的長蛇到底有多少條,這我真的不得而知,然而觸目之處皆是。
五步蛇、竹葉青、眼鏡蛇、蝮蛇、金環蛇……紅色、黑的、白的、綠的、環形的……刹那之間,一股巨大的吐信子聲頓時彌漫,這氣勢陰森冰冷,換作是人類,定然沒有幾個敢慷慨赴陣,然而虎皮貓大人領導下的這夥野獸雇傭軍,發揚一不怕苦、二不怕死的優良作風,硬着頭皮沖了上去。
然後,我們聽到了無數的哀鳴聲傳來,不斷有野獸轟然倒地。與此同時,不知凡幾的長蛇被無數肉蹄踩成了泥漿。我什麽都做不了,在劇烈的颠簸中,唯有緊緊抓住大象的背脊,不讓自己掉下去。整個沖陣過程并不長,轉瞬即逝,然而虎皮貓大人指揮的動物大軍,卻在這一道死亡生命線中折損了一大半。
終于,我們沖到了血色巨人和黑袍法師一夥人的面前來。
剛才沖陣之前我就在打量那個血色巨人,其實用這詞語概括它并不是很準确:雖然同樣有四肢,并且是直立的,但是這個兩米五以上身高的恐怖家夥,就像是一個手藝最差的裁縫将無數血淋淋的肉塊縫制在一起而形成的東西,渾身都散發出一股讓人欲嘔的屍臭,彌漫在整個空間裏。它的五官扭曲,眼睛小,像兩個白色的玻璃珠子,有一口可以媲美咒靈娃娃的牙齒,渾身濕答答的,連它旁邊的黑袍法師都厭惡。
見我們沖擊毒蛇陣,那一夥黑袍巫師在那個中年婦女的帶領下,往旁邊的通道撤離,唯有那醜陋的血色巨人,蹲下身子,嚴陣以待。而在他旁邊,是一頭被吃了一小半的大象屍體。
領頭的大象跟這個怪物轟然撞上,重達五噸的身體和奔跑攜着的勢能将它給撞飛了去,久久難以起身。然而這頭大象再也承受不了身上的痛苦,頹然倒地,砸出重重的聲響。象鼻子無力地在上空揮揚,而那上面,還爬着好幾條花綠綠的長蛇在。空中的虎皮貓大人大叫,快點殺了那個吹笛子的簈毛,蛇群是由他控制的……
小叔本來坐在頭象背上,頭象倒地,他一個倒空翻便落了地。身形一穩,立刻悲聲大叫,幹脆利落地将雷擊棗木劍朝那個長相十分猥瑣的黑袍巫師刺去。
那個吹笛子的家夥倒也機警,轉身就往旁邊逃,而他的同伴紛紛出手相攔,一條豺狗身披着四五條長蛇從黑暗中奔出來,一口咬在了他的腿上,痛得他哇哇直叫。小叔一劍蕩開好幾個護衛的長矛掩護,再刺一劍,直取喉結之處,氣勢如虹。然而這劍到了半中間,就繼續不下去了,因爲一個護衛用自己的軀體擋住了這一劍。小叔勁氣吐動,那人便栽倒在地,而吹笛男卻得以逃走。
就在他即将隐沒到另外一道門廊的時候,一直在空中壓抑着身形的食猴鷹,在虎皮貓大人英明正确的領導下抓準了時機,将這個家夥的雙肩提起,折轉扔回了那邊的蛇群中。
然而吹笛男之所以能夠操控群蛇,就是因爲這些長蟲已然熟悉了他身體的氣味、聲音的頻率以及說不清楚的生命磁場。因此不但沒有攻擊他,反而将他給托起來。控蛇到了如此地步,也算是一個成績斐然的降頭師了,然而他的生命最終還是沒能延續多久,将他丢棄在這裏的食猴鷹俯下身子,堅硬如鋼的黑色鳥喙如同敲破蛋殼一般,将他這孕育着無數知識的頭顱給果斷敲破。
一個擅長大規模控蛇的頂級降頭師(成百上千條蛇的控制,可當此殊榮),就此隕落。
一過蛇群我們就紛紛跳落地上,奔走向那個樓梯式斜坡。沖上那裏,再過一個陣地,便能突破出去。
最讓我們擔憂的五号人物黎昕并沒有如我們想象的那樣站出來阻攔,反而是頭也不回地帶領手下,往拐角的通道撤去。我們也顧不得這些,紛紛拍打剩餘三頭大象身上的毒蛇,然後在吃痛的它們帶領下,往上面狂跑而去。那十米斜坡原本設計爲可讓汽車行走,倒也寬闊,隻是角度有些大,有些難行。
野獸大軍能夠沖到這裏的并不多,數量最多的是一群紅面猕猴。它們因爲攀附在了大象和其他野獸的身上,而避過了大部分的蛇群。
虎皮貓大人在我頭頂大聲地幹嚎着:“我操,我的小弟們啊……咋就剩這幾個歪瓜裂棗了?枉我燃燒了幾年的生命力啊……”
它是如此傷心,英雄淚滾滾落到了我的頭上,害我以爲是它的鳥屎。
咦,鹦鹉有眼淚麽?
當我們沖上斜坡樓梯的時候,一直在打醬油的老和尚巴通突然回轉身去,在兩秒鍾之内結了一個複雜的手印,然後雙手平推,口中高喊,南方寶生無量佛,光明無限……
我一愣,突然感覺空間微震,一股氣息憑空出現,然後我居然隐隐看到有一個三米多高的佛陀,出現在老和尚的背後。這佛陀似乎隻是幻覺,剛在我的視網膜上留下一點痕迹,就立刻消弭。
佛陀驟然幻化出一個紅、橙、黃、綠、青、藍、紫的七色光環,中央虛明如鏡,非雲非霧起層空,異彩奇輝迥不同,老和尚的身影被瞬間放大數倍,他雙手前推,而這人影也前推,正是“雲成五彩奇光,人人影在中藏”,神奇非常。而随着這佛光一現,氣勢往前碾壓,所有朝這邊遊來的毒蛇,都紛紛倒卷回去,不敢觸其鋒芒。
這種由心靈而形成的光芒,如斯厲害,我的腳步都不由得一僵。
老和尚的這一下,讓我的腦子裏頓時靈光一閃,一種明悟浮上了心頭,接着有無窮的快樂、幸福、美好和無比的憧憬,一瞬間就撞擊到我心靈深處,使我感覺對力量的掌控,似乎一下子就上了一個台階。然而這美好的感覺一閃即逝,我再去找尋,卻難以把握。
這種感覺讓我有一種吐血的沖動,無奈之下,站在坡頂往下看,越過群蛇,隻見通道盡頭空蕩蕩,唯有善藏法師一個人,臉上帶笑。
他在用一種憐憫的目光,遙遙地看着我們每一個人。他的笑容讓我有一種不祥的預感。
果然,随着一聲轟隆隆的響動,從通道的黑暗盡頭,傳來了一聲低沉的、富有磁性的吟叫。
這聲音并不算高,似乎從很遙遠的地方傳來,然而又清晰明了,仿佛是從我們的心裏面發出,然後在耳邊萦繞。這聲音一響起,老和尚巴通維持的這微薄佛光便立刻全面潰散,而他本人也渾身一震,往後急退兩步。我上前扶住他,正想問及傷情,隻見他身子一弓,一大口鮮血就狂湧了出來,仿佛是一瓶礦泉水往地上傾倒。
然後,我看見黑暗的盡頭處,亮起了兩盞幽暗的綠光,裏面承載着無邊的陰冷和詭異。
見到這一情景,老和尚慘笑着說道:“果然是真的,果然是真的……傳言許先生給薩庫朗帶來的第一件禮物是一條将成蛟龍的黃金蛇蟒,沒想到居然是真的。此獠一出,我們這裏誰人能敵?行百裏路者半九十,果然如此。哈哈……”
我還待說什麽,後方傳來虎皮貓大人的罵聲:“我操,我以前就說有蛟龍之氣,真有?小毒物,你他媽的還在愣什麽?趕快逃命啊……”
我一激靈,這個時候哪能夠駐足看稀奇,拉着老和尚轉身就跑,沖上了第一層大廳之中,往前一看,隻見小叔和熊明正在靠近門口的一個破房間裏與人搏殺,而那扇通往外界的大門,則緊緊關閉着。
在我們後面的是什麽?那可是傳說中的蛟龍,而我們前面,則是生的希望。
所有人的眼睛都在一瞬間紅了起來,牙齒也咬得咯咯響:但凡是阻止我們開門的人,都是死敵。
控制大門開合的地方,正是那個房間。
我用盡全力狂奔,跨越了一些溝壕和障礙,直接加入了戰團。我們的對手是兩個黑袍巫和三個裸肩壯漢,當我趕到的時候戰鬥已經進入了尾聲,三個壯漢已經被渾身尿騷的熊明配合着兩頭黑豹子弄死,而一個黑袍巫師周身的黑霧則被虎皮貓大人鳥喙附近的鼻孔吸入,然後被日本小子一掌封住了咽喉,喉結碎裂而亡。另外一個,被小叔的雷擊棗木劍逼到了角落。
氣勢如虹,一切似乎都不錯,然而那個開啓大門的控制台,卻被人爲地損毀了。
天殺的!狗娘養的!我們望着狂奔至這裏的野獸雇傭軍稀稀拉拉,一個個顫顫巍巍,心中發苦:關門打狗,我們該怎麽辦?感覺這樓坡處有一種沉重的壓力席卷而來,我們才知曉黎昕這些人爲何要跑。
然而正當絕望的心情浮上心頭之時,那大門處突然傳來一聲巨大的爆炸聲,強大的氣浪将那沉重的鐵門給掀飛好遠去——門開了。
Chapter 57 武倫兇猛,巴通圓寂
大門被貿然轟開,我自然詫異萬分。看向小叔和熊明,從他們眼中的驚訝中,我看得出來:他們也并不知情。
來的未必是援軍,或許是敵人。
我們知道危險,但是那些動物卻并不知道,迫于後面那如山一般巍峨的壓力,見到門一被破開,短暫的驚恐之後,那濕熱的夜風從外面往裏灌來,它們立刻聞到了自由的空氣,發足狂奔而去。然而炮聲隆隆,槍聲爆豆般地響起,将它們直接拉入了死神的懷抱。那一群紅面猕猴從硝煙未散的口子中沖出,然後一個一個地被子彈撕裂了身體,我親眼看到一個最強壯的公猴子,被一塊橫飛的彈片将頭顱蓋切開,露出了白色的猴腦,尤未死,滾地哀叫數聲,撒落一地腦漿才死。
同樣的事情每秒鍾都在發生,這些英勇的野獸在地下基地中殺了一個來回沒死,卻最終死在了門口。這便是野獸的悲哀,也是熱兵器的勝利。
随着一陣明黃色的火焰在門口噴射了十幾秒鍾,一群全副武裝的軍人出現在大門口。在他們的後面,還站着六個穿便服的男人,最中間的那個我認識,他便是一直以官方身份出現在我面前的降頭師吳武倫。見到這房間裏有人,旁邊的軍人二話不說,提着自動步槍就朝我們這裏掃射過來。這控制房僅僅是一個簡陋的小房子,有一排玻璃鐵欄窗戶,被這一通掃射,頓時亂成了一團,碎玻璃齊飛,跳彈亂撞。
我們當然第一時間便蹲靠在牆邊,然而生怕這些家夥手雷招呼。我連忙高叫着攀關系,哎,武倫法師,我是陸左,自己人!我們是自己人啊……正喊着,果然又一物飛來,小叔倒也機警,将剛剛擒獲的黑袍法師往窗口處一扔,給堵上,接着又是一聲沉悶的炸響。
黑袍法師被手雷給轟中,頓時化身爲一大蓬碎肉,漫天飛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