仰光是緬甸聯邦原來的首都和最大的城市,地處緬甸最富饒的伊洛瓦底江三角洲,是一座具有熱帶風光的美麗的海濱城市,城區三面環水,地理位置十分優越,素有“和平城”的美稱。飛機于明加拉當機場降落,到的時候已經是下午四點。李家湖在緬甸的分公司包了一輛大巴,将我們接往市區的酒店。
機場離市區足足有二十公裏的路程,上了車,才發現緬甸的前首都跟國内的二線城市一般,路上有許多老爺車在行駛,看着就像是從廢品收購站裏面拉出來的一樣,讓人有種穿越感,仿佛回到了幾十年前的感覺。聽人介紹,這些車子都是日本、韓國上個世紀七八十年代的古董車,有的年頭更久,可以追溯到二戰時期。我聽着汗顔,真難爲它們還能夠在路上跑起來。
與國内的二線城市比,作爲緬甸第一大城市,仰光并不算繁華,建築陳舊低矮,一路行來,反而更像是一個大公園,到處是植物、花草和佛塔。這是一個現代文明和曆史文化結合的城市,也是一個悠閑美麗的城市,不斷看到有裸露左肩、穿着紅色袈裟的僧人赤腳在街上走着,年輕的女人臉上抹着“特納卡”、裹着筒裙在追趕孩子,光着膀子的男人露出一身瘦肉,在歡樂地笑着。
天空上發出一陣咕咕的響聲,有鴿子在飛翔。
從車窗往外面望,看到最多的就是無數或鍍金、或白石的佛塔,點綴在建築或者叢林之間。
顧老闆告訴我們,緬甸人笃信小乘佛教,無論是誰,建造佛塔就是完成一個最大的善果。人們一生最大的願望,就是修建一座獻給佛的塔。所以在最多的時候,這整個蒲甘平原上,曾經屹立着一萬三千座佛塔。歲月流逝,時至如今,所有的古塔、古廟和遺迹,加起來還有五千多座。
緬甸被評爲最不發達的國家之一,但是這裏的人們有了信仰,便不覺得貧窮有多麽的可怕。
然而就我們這些外人的角度來說,卻不由得對自己背後的祖國生起了強烈的自豪感。而這種自豪感,是身處于國内時所沒有的。
我們一行有二十多個人,除了我、雜毛小道、小叔、顧老闆、秦立、李家湖、雪瑞、許鳴之外,還有一些香港的珠寶商以及保镖、私人秘書等随行人員。到了市區的酒店,倒是差别不大,隻是能夠感覺到強烈的民族風情。從機場過來的大巴,氣味并不是很好,我頭都有一些暈,更别談其他養尊處優的富商了。隻不過由于西方的封鎖,緬甸很難進口汽車,所以很多時候,都是有錢沒處花。
到了酒店,我和雜毛小道一個房間,而小叔一個房間。
我們洗了一下澡,稍事休息,秦立便來敲門,叫我們下樓去吃飯。晚飯是在附近的一家高級餐廳吃的,參加的都是我們這些認識的人,其他同來的商人卻是自有活動。李家湖的家族企業在仰光有一個小型的貿易公司,其實也就是個辦事處,主要是收集玉石的行情和相關的交易,所以在這邊都由一個叫做郭佳賓的經理在打理行程。
說是高級餐廳,但是裝潢還不如我的那個餐廳,這裏主要經營的是緬甸風味,上來的菜卻比較偏油,吃起來有些鹹鮮,但是米飯卻十分香,咖喱烹制的魚味道也很不錯,涼拌菜很爽口,而且緬甸人似乎很鍾情油炸食品,這一桌子便有炸玉米、炸洋蔥、炸香蕉、炸葫蘆、炸蝦四道油炸食品,不過這些都是裹着面粉和香料炸的,香氣四溢,聞起來十分不錯。顧老闆指着我們面前的飯,笑着說緬甸人超喜歡吃飯,所以做的菜都是又鹹又酸又辣,跟咱們内地做鹹菜一樣,好下飯,所以你們要多吃一點兒飯,入鄉随俗。
我們點頭,說看來緬甸人民的生活,真不幸福,全靠吃鹹菜過日子。
不過,當天晚上我連吃了四碗飯,真香。
一圈人圍在飯桌前,談及明天即将舉行的交易會,李家湖跟我們解釋,說2008年的公盤已經舉行過了,但是就目前公布的數據來看,情況并不容樂觀,因爲交易會後面的軍政府政策多變,而且對上等玉石的出口限制越來越嚴了,這些引起了大批内地和香港商人的不滿,雖然緬甸玉在市場上逐年走俏,但是自2006年起,來參加交易會的商家和資本都呈減少的趨勢。
說實話,現在的交易會,一定程度上已經淪爲某些勢力的洗錢工具了。
這一次交易會呢,舉辦的規模并不算大,得到消息和邀請的商家并不算多,不過都算是有實力的,汕頭和福建那邊也會來一批人,還有日本、歐洲都有人來,不過最多也就一兩百人。這一次組織方應該會出一些精品,以挽回逐年下滑的交易量。要知道,現在的玉石行業,差不多算是緬甸的支柱性産業了。
吃完飯,顧老闆和李家湖等人要回去商量明天交易會的事情,問我們要不要在仰光到處看看,可以叫分公司派一輛車、司機、翻譯給我們用。我們拒絕了,說自己出去走走看看,體驗一下仰光的風俗民情。吃完飯之後我們分開,沿着商業街到處逛,同行的還有許鳴和雪瑞,以及李家湖派的一個翻譯。
雪瑞之前跟她父親李家湖來過緬甸,并且中了玻璃降。
不過也正因爲有了那一次經曆,使得雪瑞在緬甸倒還算是一個稱職的導遊。其實依李家湖這種老狐狸的精明,自然知道自家女兒的變化,所以很多時候,他對女兒的管束反而沒有之前那麽嚴格,即使是重返緬甸這危險之地,他居然都答應了。
因爲他已然明白,自家的女兒,終究是長大了,已經有了自己的主意和想法,也便随她去。
李家湖是一個聰明的父親。
綠樹成蔭,滿目都是綠色的喬木和五顔六色的小花,身處于這異國的街頭,夏夜的風從我們的身邊遊走,這風粘粘的,讓人不舒服。雪瑞走在我的旁邊,給我們介紹着緬甸的風俗民情、經濟和政治情況,不時還指着某些稀奇的東西,讓我們去注意,完全不像是一個雙目接近失明的女孩子。
看着身邊這些穿着或鮮豔、或暗淡的民族服飾的本地人,我心中總是感覺有一些不真實——這就是國外?這就是緬甸?這就是緬甸第一大城市仰光?好吧,我真心覺得還不如中國内地的二線城市繁華。
許鳴跟着我們走着,說話,但是雪瑞并不怎麽樂意搭理這個堂叔。
過了一會兒,許鳴跟雜毛小道便落到了後面,嘀嘀咕咕的。雪瑞在街上買了好多手工藝品,當地具有民族風情的衣服、草帽和飾品,然後我便幫她提着。五個老爺們(翻譯也是男的)跟這麽一個小姑娘逛街,其實并不是一件享受的事情,而且我們還想去交易會的現場看一看地形呢,更加沒有心思繼續走。
我們畢竟不是過來旅遊的,而且在軍政府的統治下,緬甸的旅遊業遠遠不如鄰居泰國。
我們的目的隻有一個,就是那塊據說藏有麒麟胎的原石。
見我們有些意興闌珊,雪瑞問是不是不喜歡這裏,要不然我們明天去大金塔看看吧?那塔有一百一十多米高,表面塗了七十多噸黃金,據說裏面供奉着八根佛祖釋迦牟尼的頭發呢。怎麽樣,要不要去看一看?咦,陸左哥,你幹嘛停下來了?雪瑞拍拍我的胳膊,奇怪地問着我。
我的眼睛被前方人群中一個男人的側身,給死死地粘住了。
這是一個長得很俊俏的少年,頭發有些略微鬈曲,側臉就像文藝複興時期大師的雕刻一般立體果毅。他穿着夏日西裝,一身黑,有着少女漫畫男主角那特有的憂郁,在這還算熱鬧的街頭裏,顯得格外的孤獨和不合群。然後,他扭過了臉來,靜靜地盯着我,微笑。
這種笑容不是久别重逢的老朋友之間的笑容,而是帶着居高臨下的俯視。
他的眼神就像冰鎮過的礦泉水,涼得透人。
雜毛小道從後面跟了上來,看到這讨人厭的小子,拳頭捏得咔咔作響,說靠,怎麽是這個小子?
是的,這個家夥确實是我們的老熟人,在江城植物園中盜草的日本小子加藤原二。這個有着“明媚憂傷”的家夥,表面上看着除了有些耍酷之外,人畜無害,然而我卻見識過他當時在植物園中兇狠的表現,殺起人來,眼睛都不帶眨的,而且事後的表現也實在嚣張,一副特等公民的樣子。之後我們在某個私人會所裏打了一架,當時我在搏鬥的方面并不是很厲害,全憑蠻力,吃了暗虧,被這家夥用柔道死死壓制住,羞辱了一番,而後雜毛小道立即給我找回了場子,把這個臭屁的家夥狠揍了一頓。
我們之間,是有仇怨的,而這仇怨,并不可調和。
當然,也是從那個時候起,我和老蕭兩個人,開始了一段真正的、毫無保留的友誼。
我們對望,然後加藤原二一步一步走到了我的面前,頭輕點,說陸君,好久不見,沒想到在仰光街頭,我們又碰面了。
Chapter 6 賭石交易會
我望着這個帶着淺淺笑容的少年,一年不見,他似乎長高了一些,臉也變得消瘦,說着普通話,有着日本人特有的古怪發音,而且這态度,禮貌得仿佛我們真就是老友,而不是曾經的仇人——這便是某些自诩有修養的人的特點,在拔刀的前一秒,還面帶微笑。
強忍着給這個家夥下蠱的沖動,我淡淡地笑,說想不到你也會在緬甸,身邊怎麽沒有保镖?要是被人又胖揍一頓,那可不好。
加藤原二并不理會我的冷嘲熱諷,他的注意力已經轉移到了雪瑞的身上,稍微看了兩秒鍾,然後才回答道:“我想你們出現在這裏,應該不是來旅遊,而是爲了參加明天的玉石交易會吧?不過,我很奇怪,段天德怎麽會插手這種事情?”
我愣了一下,“段天德”這三個字在我腦海裏過了幾圈,這才反應過來是江城的那個地頭蛇段叔。雜毛小道曾經在他手下效過力,混了幾個月免費夜總會的浪蕩生活。後來巴頌出現,段叔爲了彼岸花妖果對雜毛小道下了手。之後的結果是,巴頌身死,而段叔則通過雜毛小道大師兄的調節,與我們和解了。
自此,我們與那個段叔再無聯系,也不知道當初下的詛咒是否靈驗了沒有。
加藤原二很久沒有見到我們,所以仍然以爲我們還在段叔手下混事。
雜毛小道在旁邊說話:“小兔爺,好久沒見了,依然是這麽酷。隻是不知道你的姐姐,現在好了一點兒沒有?”他這話一說完,挂在加藤原二嘴角那道淺淺的微笑立刻凍結住了,眼神似刀,直直地戳在雜毛小道的臉上,這個少年冷冷地說道:“托二位的福,家姐到現在還沒有蘇醒過來。我之前就一直懷疑是你們兩個偷了龍血還魂草,現在更加确定了。哼,虧我當初還以爲你隻是一個小角色呢!真是瞎了眼。”
他的表情不悲不喜,完全沒有懊悔之意,淡淡的。
我輕輕咳嗽一聲,說小老弟,你搞搞清楚,我們真的不懂得你所說的龍血還魂草,是什麽東西。你姐姐至今沒有蘇醒,是你們自家的關系,跟我們也沒有半毛錢關系。年紀輕輕哪來這麽多仇怨?我們隻是萍水相逢的路人而已,懂嗎?
日本小子沒說話了,眼睛裏閃耀着碎玻璃渣子一般的光芒,往後退了幾步,然後指着我和雜毛小道說你們注意了,這次在緬甸遇到你們,如果再壞了我的事,不要怪我不客氣。他朝着人群中走去,而他後面,則出現了幾個臉色嚴肅的黑衣男子,後腰鼓鼓囊囊,緊緊跟随而去。
雜毛小道在我旁邊歎氣,說早知道此行肯定是一波三折,但是看到這小子,更有不祥的預感。
雪瑞皺着眉頭,說她不喜歡這娘炮,虛僞到了極點。
不過她還是提醒了我們,說這個矮個子身體裏面好像孕育着很強大的力量,形式和陸左哥的肥蟲蟲很像。
她跟我們回憶說:“我雖然很少聽師父說起以前的往事,但是有一個東西是他特意提起過的,這個東西就是日本的陰陽師。陰陽師本來起源于中國,但是混合了道教咒術與密教占術,傳入日本後,與當地文化結合,形成了獨特的陰陽道。而推古皇朝的聖德太子制定‘冠位十二階’,建立的‘陰陽寮’(等同我國欽天監),兼備了占蔔、祭祀、天文、曆法等等應用,上至國運皇命,下至庶民之事,都可司職。而這寮中之人,便是最早的職業陰陽師。
日軍侵華期間,不但流入了許多浪人劍客,還有這些陰陽師也随軍而來,超度戰争中無辜死亡的無數冤魂。這些人,有厲害的甚至能夠将遊蕩的亡魂、靈界的生物召喚附身,擁有特别的力量。我師父說他很多師兄弟都是和這些陰陽師交手死去的。這個娘娘腔,依照師父的描述,給我的感覺應該也是一個陰陽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