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她還撺掇我離家出走……
說完,朵朵呵呵地笑,拉着我的手安慰,說我才不聽她的呢,我家陸左哥哥,對朵朵最好啦。
我心中黯然,麒麟胎啊麒麟胎,蕭老爺子随口一說,連一個方向都不給,一點兒頭緒都沒有,我去哪裏找尋?我一個一文不名的小子,一無錢财二無勢力,還不是靠着顧老闆、大師兄以及李家湖他們這些人在找?真就那麽好找尋,我何必在這裏白費事?
再有了,阿根是我最好的哥們之一,他出了事,我豈能夠袖手旁觀?
隻是,兩個朵朵共用一個靈體,長此以往也不是個事兒,我還真的要想一想辦法才行。
不過現在也不是說這件事情的時候,虎皮貓大人終于把抓住的女鬼如同耶朗祭殿中墓靈一般,全部吃進了它的鳥肚子裏面。它長長地打了一個飽嗝,轉頭看了一下目瞪口呆的歐陽指間和勉力爬起來的趙中華,說看個毛啊看?沒看過這麽英俊潇灑、玉樹臨風的虎皮鹦鹉?看你們一副傻樣兒……
它說完,不理兩個看呆的人,飛下來看朵朵,說媳婦兒,你沒事吧?虎皮貓哥哥可是擔心死你了!
朵朵扭過頭去,不理它,說臭家夥,誰是你媳婦兒,呸,不要臉。
歐陽指間和趙中華面面相觑,老爺子從懷裏面掏出一顆藥丸,仰頭吞下後,對着我歎服地說:“本以爲小友隻是尋常的蠱師,沒承想竟然如斯厲害,前有玲珑可愛的小鬼,又有傳說中的金蠶蠱王,至如今,這隻厲害到極點的虎皮鹦鹉,簡直是……簡直是……”他想了幾句都形容不出來,臉憋紅了,而趙中華則在旁邊接茬,說:“簡直比那國家正統培養的優秀苗子,還厲害……”
歐陽指間撫着胡須說是極是極,中華所言深合我意。我謙虛,說哪裏,這隻鳥兒,并不是我的……我還正想問兩句關于“正統”的事情,虎皮貓大人出言打斷了我們的談話,說一群傻波伊,先搞搞清楚狀況,出去再扯淡行不行?那些女鬼靈體狀态,大人我一個都不怕,但是若它們找到了合适的容器附身,到時候我可管不了你們,就隻有帶着我媳婦兒展翅逃命的份了……咦,小明這個雜毛道士呢?
它這麽一說,我們才知曉了現在的情形,依然還是兇險。若說附身,跑下去的老孟、小東、曼麗和陌陌,個個都是上好的容器。一旦附了身,定然不比剛才的阿浩差。而且,雜毛小道,他……我看向了歐陽指間老爺子,他面容嚴肅,沉聲說道:“我剛剛看到小蕭跌到了一樓,生死不知……”
此言一出,不但是我,連一直罵髒話的虎皮貓大人都大叫不可能,和我一起往樓道口奔去。
Chapter 21 九層鎖魂塔碑
依舊是在消失的樓梯處,我腳放到原本應是水泥闆子的地方,卻沒有一點兒受力感傳回來。
不是障眼法,而是樓梯真的消失了。
從我的視角來看,手電筒照下去,依然是空蕩蕩的樓梯空間,直視下去,黑乎乎,除了最開始前三節的樓梯還在之外,其他的什麽也沒有。當然,這裏面也包括雜毛小道和那個叫丹楓的女孩子。我轉過頭來看歐陽指間,他也湊了過來,往下看,然後驚訝地指着下面,說剛才明明看到小蕭已經……
他也困惑不已,奇怪之極。
虎皮貓大人揮着翅膀,說無妨,這棟大樓有古怪,整體的布局是按照一種叫做“聚陰煉魂十二宮門陣”的邪門陣法布置的,有颠倒乾坤的功效——當然,這隻是在吹牛波伊,頂多就是能夠讓處于正中的人空間感混亂,難以脫陣而已。畢竟這東西最大的功用不在于困人,而在于困鬼……
趙中華眉毛一挑,說困鬼?還請大人指教。
虎皮貓大人得意地往下面飛去,消失了一兩秒鍾後又出現在我們眼前,說果然不出所料,然後對着趙中華說:“看你這麽誠懇,大人我就再跟你聊五塊錢的天吧。聚陰煉魂十二宮門陣是專門在埋葬了太多冤屈死人之地做的一種布置。冤魂多,則怨念強,怨念強則陰氣重,鬼氣森森,易撬死門。這死門,便是溝通幽府的節點。有心者便利用這死門之氣,練就起恐怖的惡鬼來馭使。但是擅長陣法者,并不一定能夠制服這鬼,便需要陣法來配合,小心磨砺,最終方能爲他所用……所以說,這宮門陣,不是用來困人的,而是用來困鬼的!”
歐陽指間問,這惡鬼指的是石柱裏面困死的這十二個女子所化身的鬼麽?
虎皮貓大人說不是,那些女子其實也是些可憐的傀儡,練到最後也不過是爲了給蹲伏着的那頭大鬼作食糧而已。我們走,這裏确實有古怪,那頭大鬼一直在沉眠,不至大成不蘇醒。但是現在情況有所不同,陸左你這個拉怪的家夥,手上那惡毒的詛咒就像黑暗中的燈塔、海水裏面的鮮血,要萬一将那家夥提前弄醒,那樂子就大了,還是那句話,便是大人我,也隻有摟着屁股跑路的份。
趙中華已然接受了虎皮貓的神奇,陰着臉問:“大人,你可知這幕後之人練這邪門的東西,有何用處?”
虎皮貓大人撲棱着翅膀飛着,說古來萬千邪門術,隻求一件事,那便是長生。生存的欲望是意義之塔中最高的存在,長生不老,搞來搞去還不就是這一點兒破事麽?它已經飛到了樓梯上空剛才消失的地方,就在那界碑處,懸停着,翅膀揮舞着,似乎在畫着什麽。它念念叨叨地說:“那女鬼已經驅動了法陣,殊不知,大人我玩這東西的時候,她們的爹媽都還沒有出生呢……操!”
随着虎皮貓大人霸氣的髒話一出口,我們便感覺整個空間都一陣震動,而原本空空蕩蕩的樓梯又出現在了我們的面前。不過這樓梯并非原來的“之”字形,而是一條直入黑暗洞口的長形舷梯。看着那洞口中光透不過的黑暗缭繞,我們心中都有些猶豫,說這是啥子東西,咋弄出這個來了?
虎皮貓大人說陣法走移,單向封閉了,你們以爲那麽容易能直走二樓、一樓、地下停車場,原路返回出去?這裏是死門,也是唯一的生門,跟随我直入中樞,毀去其中設置,不然,我們轉到明年,都轉不出這個陣——你們以爲這陣法有那麽容易破麽?再說了,小明那雜毛已然跌入了陣中,我豈能不管?對得起他蕭家喂的這麽些年糧食?
我們都有些摸不着頭腦,更是被那像死亡深淵一般的樓梯盡頭吓得膽寒。
不過這扁毛畜生雖然嘴賤,但是向來都還算是靠譜的,我将朵朵先行收回槐木牌中溫養,并把肥蟲子也收回體内,亦步亦趨地跟着,緩步走下樓梯。虎皮貓大人看着我,鳥眼睛裏光芒古怪,說不行,陸左,你下去,隻怕要将那沉眠的猛鬼給惹醒了……不過它又看向蔫了吧唧的趙中華、口中還流着鮮血的歐陽指間,搖頭,說這一堆殘兵敗将,算了,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走你……
說着這話,它往下面飛去,說跟上了,然後有一聲細不可聞的話傳來:“反正到時候見機不妙,我可以先跑的……”
聽到這話,我下樓梯時差一點就踏空,滾下樓去。
這死肥母雞,果真不是個好鳥。
歐陽指間、趙中華和我,我們三個人順着這樓梯緩步而下,感覺這樓梯奇怪得很,在裏面走着,處處受力,有如在水中前行,無處不在的力量擠壓着我們,仿佛壓強一下子大了好幾倍。歐陽指間老爺子喃喃地歎氣,說活了六十餘載,學藝入行近二十餘載,倒是第一次見識這陣法之力,玄學之妙,無止境,朝聞道,夕死可矣。他說這話,心灰意懶,有着淡淡的感傷,讓我心頭有些不詳。
越往下走,黑暗越發濃重,黏稠如墨,到了最黑暗之處,光照不透兩米。
二十多米的樓梯,我們走了五分鍾,這一步一步,走得甚是艱難,擠壓在我們身上的力道越來越大,虎皮貓大人也不飛了,而是站在我的肩膀上,催促着快走,若讓那逃逸的女鬼占得了先機,到時候我們就隻有逃命的份了。我問什麽先機?虎皮貓大人卻不答話,頭扭向一邊,看着前方。
我看不到它的頭,但是卻感覺氣氛異常的沉悶。
它嚴肅了——這扁毛畜生肥母雞,竟然嚴肅了起來,那麽說明情況已然到了最危險的時刻。
黑暗的盡頭是一道門,走下樓梯,虎皮貓大人推開這扇門,出現在我們眼前的是一個兩百多平方的大廳,四面無窗,牆壁上有淡淡的暖黃色燈光,錯落有緻地分布着。大廳裏并不是一望無際的空曠,而是擺着很多石鼎、鐵釜等祭祀之物,還有許多書櫃,将空間分隔開。在我們對面,還有一扇緊閉的鐵門。我聞着這裏的空氣,感覺有一股土腥味和陳腐的灰塵氣息。仔細聽,還能夠聽到嗡嗡的換氣扇的聲音。
這真的是太神奇了,這個地方是哪裏?它還是我們所在的灣浩廣場主樓麽?
見到我們眼中的疑問,虎皮貓大人解答,說這裏是主樓的地下室,當然,這個地方比地下停車場還要下面,在設計圖紙中肯定是不會出現的,而這裏,一定就是那些家夥開壇祭法的地方。這是一個獨立的空間,進入需依靠聚陰煉魂十二宮門陣,尋常人是絕對辦不到的。
地下室?這裏居然是地下室?
我們面面相觑,我越發地對這隻長得癡肥的鳥兒生起敬畏,難怪蕭家人對它恭恭敬敬的,原來确實是有着大本事的——它一出面破陣,竟然越過空間的障礙,把我們引至地下,而且對此地,我敢相信它決計是沒有來過的,卻是頭頭是道的樣子。
走了幾步,我立刻被前方一個半人高的石碑所吸引。這石碑呈一座九層高塔的模樣,上面密密麻麻的,全部都是雕刻精美的圖案和花紋,這圖案十分抽象,線條簡單流暢,有一種數學之美。我站在面前,對這石碑有一種既熟悉又恐懼的感覺,心裏面麻麻的,有一種莫名的情緒在裏面。
我似乎聽到了心底裏面,有一個熟悉的人在呼喚着我:陸左……陸左……
不光是我,趙中華和歐陽指間都發現了異常。特别是趙中華,他眯着眼睛,瞳孔裏面不時有紅色的光芒閃現出來。過了幾秒鍾,他抿着嘴,嘴唇似刀削,說這裏面,有好多魂魄,被腐蝕消化着。虎皮貓大人見到了嘎嘎大笑,說真他媽的巧,那句詩詞怎麽說來着?衆裏尋他千百度,蓦然回首,他在燈火闌珊處……找了大半天,小毒物,你那阿根兄弟的命魂,就在這裏啦!
我心中大喜,說果真?歐陽指間也大笑,說值得,值得,果然是在此,能夠解開謎底。
虎皮貓大人吼我,說小毒物,你還不快快把阿根的命魂給納入槐木牌中?再消磨一段時間,隻怕也來不及了。即使找回,阿根也是傻子一個,隻怕再也不能恢複神志了。我立刻着急,将手放入石碑之上,将心神沉浸其中。果然,如同震鏡之前的世界一般,這石碑中也有無數魂魄環繞着,我在這多若繁星的印記中,找尋到了最熟悉的那一縷。是阿根,他比旁的要明亮許多,顯然被拘來此地并不久,所以也不像其他魂魄一般,早已被磨滅了記憶,渾渾噩噩地停留着。
導引命魂,我早有了經驗,持着咒,我小心翼翼地将阿根的那一縷命魂,給導進了胸前的槐木牌中,讓他跟朵朵擠一擠。見我完成這一切,歐陽指間撫着花白的胡須,說,好,總算是完成了小友的拜托了。
我扭頭看着停留在石碑上的虎皮貓大人,問接下來怎麽辦?
它嗅了一嗅說,你們有沒有聞到一股很重的血腥味?
我們聞言,都吸了吸鼻子,果然,有一股濃濃的、甜的讓人喉頭發膩的血腥味,正從東北角飄過來。
Chapter 22 餓鬼咒,工程師
我捂着胸口的槐木牌,此行的目的已然完成,現在問題的重點在于:我們如何出去?
空氣中那股越發濃重的血腥氣息,有着濃濃的不祥之意,讓我們的心一下子就提了起來。靜靜聽,感覺空間裏除了換氣扇的聲音外,似乎還有一種奇怪的聲響,這聲音有點兒細微,好像是咀嚼的聲音,像是一個人在吃東西——喀嚓,又有一聲斷裂的聲響傳來。
我們小心翼翼地向東北方向走去,幾排兩米多高的書櫃擋住了視線。這書櫃是鐵制的,外面刷了一層暗紅的油漆。書是紙質書,雜亂,有中文的,也有外文書籍,我緊張,隻匆匆看了一眼,好像有一本叫做《數字城市與建築學的發展》——這些并非古籍,而僅僅隻是一些現代書籍而已。
還有黑色文件夾裝着的厚厚的資料。
這些都不是重點,我們慢慢地往前走,聲音越來越清晰,拐過一排書櫃,我們看到在一個石鼎前面的地上,正坐着兩個人,不,準确地說是一個人。這個人是剛剛石柱往下滲血時跑下樓去的老孟,而在地上,仰天卧着一個穿着網襪短裙的漂亮女孩。
這個女孩已經死了,她的頭顱被老孟抱在懷裏,雙目圓睜,嘴巴半張,露出一根舌頭,仿佛有着難以置信的恐懼。而她頭與身體連接的脖子處,血肉模糊,隻剩下一根白森森的脊柱相連。她脖子上的肉哪裏去了呢?我們看向了老孟,隻見老孟正旁若無人地啃着懷裏面的女孩子,他小心而細緻,表情有些回味,仿佛自己在吃的,是有名的鴨脖,而非人肉。
這女孩子的雙腿,已然變成老孟腹中之食,使得這個男人的肚子,高高鼓起,像一個臨産的孕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