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靠,這小狐媚子竟然知道罷工?
朵朵說着,已然飛到了躺卧着的丹楓身旁,嬰兒肥的小臉一嘟,咿咿呀,便揪着那團黑霧揉捏起來。
朵朵召回了地魂,成就鬼妖之體,又久修《鬼道真解》,最近又大藥補食了一番,将純陰之氣給練化了,本來就與平常意義上的小鬼不同,是個厲害得緊的小家夥。然而我終究當她是往昔那個可憐兮兮、拉着我褲腳的小鬼丫頭,放心不下,一邊跟被附身的阿浩糾纏,一邊忍不住去瞅朵朵。
這一分心,立刻被狗日的阿浩鑽了空子,随着雜毛小道大喝一聲“小毒物當心……”,我就被它當胸踢了一腳,騰空而起,重重地砸在了圍欄旁邊,差一點就掉了下去,變成了第二個阿燦。那團黑色的怨靈是這女鬼的分身,跟随着我,附體而來,我撞在欄杆上,又驚又痛,所以心神頓失,結果被這團黑霧一下從鼻孔和嘴中鑽入體内,頓時一陣冰涼。
然而肺腑之中剛一涼,一股莫名的怒氣便從心中騰起來,毫不客氣地将這股陰毒的怨靈給吞噬幹淨。
是我體内的金蠶蠱麽?
還好留了它在肚子裏面,給我加持,要不然我也扛不了這麽久!
不過這小家夥,哪裏來的這麽大怒氣?
我被砸到了欄杆上,自然受了一些傷,渾身酸疼,也不知道哪裏出了血,喉嚨裏一陣腥甜,結果一口鮮血就噴了出來。噴完這口血,我才覺得胸口不再氣悶,睜開眼,隻見朵朵已經站在我面前,手上捧着一團黑霧,像揉橡皮泥似的拿着,肉乎乎的臉上滿是焦急,說陸左哥哥,你沒事吧?
我暈,這小鬼頭怎麽一下子就出現在我這邊來,我扭頭看向丹楓那邊,隻見她已經爬了起來,遠遠地朝我對望,不對,這個女人的眼睛是在熾熱地盯着像天使一般可愛的朵朵。我放了心,沒死就好,然後轉過頭來對朵朵說沒事的,你不要擔心。
沒想到這小蘿莉的眼睛一下子就紅了,像清泉一樣的淚水就溢了出來,雖然沒有實體,但是晶晶亮。她咬着粉嫩的嘴唇,哭了,說哪個壞人欺負你,嗚嗚嗚,老娘要找它拼命……
我剛才沒事,這會兒卻流下了冷汗——什麽個情況,“老娘”?誰把我家朵朵教壞了?我還沒有反應過來,隻見朵朵已經懸空飄起來,咬牙切齒,一邊哭,一邊朝正在空地上打鬥的三個人撲去……
嗚嗚嗚,你敢欺負陸左哥哥,你是壞人!
我這才反應過來,朵朵這小蘿莉居然發飙了。不過她一個誕生不過一兩年的小鬼頭,去找那在陰煞鬼地浸養十年的厲鬼拼命,這不是明顯找死麽?我連忙站起身來,撲向前去。朵朵出現不過十秒鍾,趙中華見一道白影撲來,條件反射地結印按去,雜毛小道用桃木劍橫擋住,大罵道你這個屌毛看清楚了,這是俺的幹閨女,不要誤傷了……
說話間朵朵已經撲近了阿浩的頭頂,雙手結成一隻蝴蝶般的手印,嘴裏面咕咕叨叨,一下子按在了他的頭頂處。阿浩渾身一震,竟然跌倒在地,黑氣萦溢而出,與朵朵的靈體纏繞在一起。
朵朵卻也不怯,閉目凝神,皺着眉頭,嘟着腮幫子,與這黑霧抗衡着。
我已然沖到了跟前,聽到朵朵念的,是《鬼道真解》中“同鬼相殘”時凝練意志的口訣,眼中一陣熱淚盈眶,這笨丫頭,兩三百字的文言文口訣學了大半年,時至如今,終于磕磕巴巴地念完了,而且還能夠進入實戰,跟這一頭能敵我們四人的惡鬼鬥個旗鼓相當,真是厲害。突然間,一種成就感在我心中油然而生,讓我鼻子酸。
這小東西,果然已經長大了,厲害了啊……
或許是她作爲靈體的優勢吧?
朵朵争取了時間,我們自然不能夠坐視不管,雜毛小道一張符箓立刻頂在了阿浩的腦門上,然後口中的經文念得如飛,趙中華的紅線纏繞,将阿浩的頭變成了粽子,而我則祭出了唯一的法器震鏡,将鏡面對準了那一層薄薄的黑色霧霭,大喊無量天尊,然後催動鏡靈,一震……
朵朵猛地睜開眼睛,小臉上滿是歡喜:“它輸了……壞人輸了!”
Chapter 18 衆鬼索魂,米陣将破
随着朵朵的一聲歡呼,阿浩應聲大叫,從嘴中噴出一口黑氣來。這黑氣狀若厲鬼,朝石柱飛返而去。朵朵伸手抓住它的尾巴,讓其受阻,黑氣拉長好幾米。正在這時,隻聽到歐陽指間一聲大喊:“五鬥米道,太清玄陽,衆米叢生,危乎高哉,急急如律令……赦!”
他的話音剛落,便有空間一震,感覺所有的氣體流動都變得遲緩、無力,最後停滞下來。
那團黑氣也是,僵直不動。
雜毛小道大叫好機會,一咬舌尖,一口鮮血便噴到了桃木劍上。他絲毫沒有停留,手中的劍疾如電,朝着被朵朵抓住的惡鬼便是一頓亂劈,沒兩秒鍾已經刺出了十劍。刺着劍,口中高呼,說小毒物你這個沒腦子的,還不趕緊把震鏡祭出來,運轉鏡靈将此物收入囊中,慢慢煉化?
我聞言,立刻溝通鏡靈,朝着化身爲黑氣的鬼物照去,大喝一聲無量天尊,鏡面立刻射出一道金光,将被桃木劍斬得七零八碎的黑氣給粘住,然後緩緩拉扯至鏡中——前面有講,捉鬼有三途:勸退、超度和打散。我納入鏡中,也逃不開此三途,超度或煉化打散,均由我意。
當最後的黑氣全部都沒入震鏡之中時,雜毛小道一屁股坐在地上,喊累死了、累死了。朵朵飛到我的懷裏,小心翼翼地摸着震鏡,感受到其莫大的吸力,說陸左哥哥,這個“震一下”好厲害啊,要不是它,估計我也打不過這個壞人呢。我捏着她果凍一般嫩滑的小臉,說還是我家朵朵厲害呢。
朵朵不好意思地把頭鑽到我的懷裏。
歐陽指間和趙中華一頭汗水地走上前來,趙中華仍然是一副驚魂未消的表情,贊歎說陸左老弟,想不到你不但是蠱師,而且還有一身的好本事,奇招疊出啊!我謙虛幾句,抱着朵朵說這是我自家養的小鬼,平時倒是個柔弱的性子,做做家務而已,沒承想此時發飙,竟然立下這等功勞,說起來,還是衆人的配合,特别是歐陽老爺子的五鬥米陣,将這鬼體給鎮住,不然,哪裏能夠這麽好相與?
朵朵見我這麽說,一臉的不高興,舉着小拳頭捶我,噘着嘴說陸左壞蛋,難怪小妖姐姐不肯出來——人家可是費力死了好不好?也不鼓勵一下。
旁人紛紛大笑,說好好好,都是朵朵你的功勞。朵朵得意地笑,眼睛眯成了一條縫。圍過來的丹楓眼睛卻變成了桃心,一臉的母愛,喃喃說道哪裏跑來的小孩子,真的好可愛喔——她并不明白,我說的小鬼,真就是個鬼娃娃。歐陽指間也點頭,說老頭子我活了六十餘載,入行也有幾十年,見過一些鬼娃娃,但是像朵朵這般伶俐可愛的,确實半個都沒有,果真奇了。趙中華也點頭稱是。
我們說了一番,雜毛小道提劍站起來,說各位先莫高興,你們沒覺得現在的情況詭異麽?
他這麽一說,我們留意起周邊的情形,頓時感覺到不對勁來。黑,這黑暗太濃了,平時的黑暗如若是清水,此刻的黑暗便是米湯,混濁得,手電筒的光都照不透幾米,仿佛空氣在一瞬間變得黏稠如墨起來。我想起了那個附身于阿浩身上那個女鬼說的一句話——姐妹們,你們若是不介意,這個人我就要了!……
姐妹們……
不會真如我們猜測的一般,這十二根巨大的承重石柱裏面,真的灌注着十二個可憐的女人吧?
太邪門了!
歐陽指間眉毛都皺在了一起,說這十二根柱子的方位布置,剛才還不覺得,此刻一看,莫不是那邪靈教的“聚陰煉魂十二宮門陣”?我心中一緊,這是我第二次聽到邪靈教這個名字。第一次是上次在洪山市的時候,雜毛小道說在八大碗附近看到過邪靈教的暗記,當時他告訴我,這是一群瘋子,遇到了千萬要避開,惹不起,唯有找到他大師兄這些人來處理,方可。
什麽是瘋子,就某種意義而言,也就是對某一些事物有着頑固的執著,而放棄了我們平日裏持有的整個道德價值體系。這樣的人,最是難纏。
我隻以爲當時雜毛小道在說笑,講大話來吓唬我,沒想到歐陽指間也知道,那麽,事情就有些不妙了。
氣氛凝重了很多,我們幾個全部都以阿浩爲中心圍攏在一起,歐陽指間掐指算了一下,說唉,今天來的時候就算過一卦,結果天機莫測,卦象并不明朗,隻知道來此便有結果。哪曾想,這裏居然是個死地啊!失策了,失策了,今天我們可能要栽在這裏了。
我說歐陽老爺子,不必這麽頹喪吧?大不了,我們原地退回去便是了……
話還沒有說完,我的臉色一變,因爲我的視線中,從樓道盡頭處出現了一個披着長發的女人,她穿着白色的長裙子,靜靜地矗立着,順滑如瀑的頭發遮住了她的眼睛和面容,偶爾露出來的,是一抹慘白。
這不是我們剛才看到的又被虎皮貓大人攆得到處亂跑的那個女鬼麽?
然而當我剛剛想确定,在另外一個方向,又出現一個女人,一身紅色如殘陽的裙子,靜靜飄立着,在短短的幾秒鍾時間裏,從各個方向,冒出了許多個長發披面的女人,有穿白色的、有穿玄黑的、有穿血紅的、有穿淺紫的……她們從樓道口、天花闆、地磚上以及大廳的空當冒出來,頓時多了許多慘厲的笑聲和哭聲,似乎能夠穿透空間,直接鑽進人的心裏去。
一時間,鬼風陣陣,寒徹人心。
抱着朵朵,我心中有些擔憂說,這一堆一堆的女鬼,是來趕集的麽?這不科學啊!要是這地方經常出現這麽多女鬼,隻怕是早就被拆了,還能留到現在?趙中華盯着我說,陸左,把你的手給我看一下。我才想起這麽一回事,放開朵朵,舉起雙手,雙掌在夜色中,有一種熒藍的亮光在。他皺着眉頭,說好大的怨念,你這是怎麽沾染上去的?
我說我是殺了一種山林中類似山魈的生物,它臨死前給我下了詛咒。
歐陽指間吸了一口冷氣,表情複雜地說道:“我說怎麽這些鬼物都被吸引出來,原來竟然是你的出現。是啦是啦,你招惹到的這怨念太強了,而且能夠讓所有的鬼物都對你心生憤慨,欲殺之而後快……奇怪,你的這小鬼,怎麽就沒有對你生起恨意呢?難道是已經招回了地魂,開啓了神志的緣故?”
說話間,那些女鬼都已經幽幽地出現在我們附近。稍近了,便能夠更加清晰地看清楚。
隻見她們并非是像朵朵一般細皮嫩肉,因爲生前被水泥凝固時腐蝕了,露出表面的皮膚全部都是坑坑窪窪的燒傷,結成痂,黑紅色的爛肉,也就是臉稍微白一些。一個、兩個、三個……十個,我仔細數,數出了十個來,這樣一計算,剛剛被震鏡收了一個,還有一個,莫非就是引走虎皮貓大人的那道白影子?
隻是,剛才一個女鬼都需要合四人一鬼之力,最後用上了法器,才能夠戰勝,這十個……
地翻天這個家夥,剛才跟我們說的話語有所保留,唯獨勸我們趕緊離去,不要招惹這裏的邪物,倒是說得正确。顯然,他依舊還是對雜毛小道,心中有一些過命的情誼在。
歐陽指間手提着紅色米袋,說衆位莫慌,我這米陣,祛邪避鬼,應該是能熬得過的。
他說是這麽說,話音依然打顫。
那個最早出現的白衣女人飄到了我們面前十米處,看着那根被歐陽指間畫了許多符文的石柱子,然後又看着地上淌着的水漬,有一種并非人音的話語從四面八方傳來:“你們将小潔打散了?你們将小潔打散了……”這聲音一聲比一聲高,連綿不絕地震蕩着,有風将她的頭發吹起來,露出了一張僵直的臉。
這張臉沒有眼睛鼻子和嘴巴,簡直就是蒙着一層皮,五官皆無的臉孔上面,所有的肌肉都在扭曲。
“我要将你們全部殺死,用你們的生魂,來祭奠小潔的死……死……”
這一句話仿佛是下了總攻令,除了這個白衣女人,其餘所有的女人都化作了一團黑霧,糾纏着飛向了我們這裏。這黑霧翻騰着、扭曲着,變幻成無數的人影,無數慘白的臉孔在這黑霧中浮現出來,或笑或悲或喜或嗔或怒,五味雜陳的情緒一下子就能以另一種形式,感染到所有的人。
丹楓吓得啊地一叫,一屁股坐在地上,眼睛一翻白,居然就這般暈死過去。
歐陽老爺子的五鬥米陣第一時間發生了效用,那些女鬼全部都被一陣米色的蒙蒙之光給抵擋在我們的外面,剛才困住女鬼小潔的陣法此刻卻變成了我們的諾曼底防線與諾亞方舟,将我們保護着。然而這陰蝕之力,豈是這區區陣法所能夠抵禦的?歐陽老爺子念念有詞,額頭上的汗水卻越發多了起來。
我們幾個大聲念着所學的驅鬼咒,一邊小心翼翼地看着陣外的情景。
突然,我看到濃稠的黑霧裏面,一張臉孔跟阿根有着九成像,正在痛苦地号叫着。我心中一震,難道阿根的命魂已經被這些厲鬼所煉化了麽?十二法門之中,不是說要到七日之後方才能夠煉化命魂麽?
我的眼睛花了麽?我再次凝神去尋找阿根的臉孔,卻再也不見。
這時,一直在勉力維持陣法不破的歐陽指間突然吐了一大口血,說不行了,這鬼氣太厲害了,大家小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