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章苗疆蠱事3(5)

爲什麽呢,他懂得看面相,但是這面相,是李緻遠的。換魂一事,太過離奇,有違天道,一切的線索和運算法則,都全部混亂了。貿然決定别人的命運,這種事情,最讓人頭疼了。不過,現在真正的李緻遠,已然死掉了,倘若我們再一揭穿,李老闆隻怕是接受不了喪子之痛,認定我們胡亂應付,那可就不妥了。我們現在也拿不出什麽證據來,還不如……

我看着他,眉頭皺起,說難道我們要和稀泥?

他手拍在了我的肩膀上面,說陸左,爲什麽不換一個角度來看呢,這是三赢的結果:隻要我們當作今天晚上沒事發生,那麽,我們給了許鳴一個實現自我價值的機會,也讓李隆春沒有失去兒子,而且,我們也獲得了李隆春的友誼,有利于麒麟胎的找尋……

我低着頭,說是皆大歡喜麽?真正的李緻遠,可是含恨而死呢!

我不知道這個纨绔公子到底做了什麽惡事,但是所有的罪過都讓他一人來承擔,是不是有違天道呢?雜毛小道也輕歎了一口氣,“天地不仁,以萬物爲刍狗”,天道叵測,一飲一啄皆天定,誰能夠明白老天爺的意圖呢?我們唯有活在當下,爲活人操心而已。

我沒話了,說怎麽做,我都沒有意見,你看着辦吧,我不摻和了。隻是最後提一句,我對這個許鳴,總是有些不喜歡,或許是第六感吧。雜毛小道笑道,怎麽突然娘娘腔起來了,你莫非已經開啓了佛家“八法心王”中的“意識”?我聳聳肩膀,說那可說不定呢。

他大笑,罵我不要臉。

說着話,許鳴跟鍾助理走了過來,許鳴接茬說你們在講什麽呢,這麽熱鬧?我聳了聳肩膀,扯淡呢,說去哪裏泡個澡,洗去一身血腥。鍾助理嫌棄我們一身惡心的腥臭味,站開一些,說原來是被人綁架了,搞這一身是什麽血?我看着雜毛小道,撇了撇嘴,不說話,等鍾助理把門開起來,便鑽進去。

呵呵,綁架,不知道許鳴到底是怎麽編的,不過我疲倦得要死,也沒有了好奇心。

今天發生的事情實在太多了,忙碌一整天,我從身體到心靈,都需要休息了。

返回車中,所幸晚間買的西服都還在,開到附近的一個水池子的時候,我們去草草洗了一下,換上衣服,才沒有顯得這麽狼狽。在車子裏,雜毛小道和許鳴、鍾助理有一搭沒一搭地聊着,說什麽綁匪啊黑幫啊……之類的,說還好有陸師傅和蕭道長的出手,才将那夥匪徒給趕走,還被噴了一身的豬雜碎下水。

鍾助理連連點頭,歎,真是驚險啊……

聽到他們的對話我就想笑,這破綻百出的謊言,鍾助理居然會相信?不可能,這是一個有着獨立判斷精神的商界精英,而不是一個蠢貨,若連這一點兒異常都沒有發現的話,他就不可能成爲李隆春的助理。

這裏面,一定有交易。

當然,這都不是我們所關心的,鍾助理把車速加快,很快我們就從新界回到了九龍。他把我們送回了酒店,整個過程中,我的話都很少,匆匆忙忙回到酒店的房間,已經是淩晨了,我洗了個澡,皮都快搓破了,反複地聞,還是有一股淡淡的死人味傳來,讓我難受,繼續又洗。

如此反複,半個多小時之後,化身成紅色人種的我走出浴室,一拍胸前的槐木牌,把小妖朵朵喚出來。

她在山上的時候,被震傷了,卻死鴨子嘴硬,說沒事。我心中擔憂,想幫她看看。

喚了一陣,小妖朵朵沒在,出來的是朵朵。她一副沒睡醒的表情,揉揉眼睛,說陸左哥哥怎麽了?我揉揉她的頭發,問剛才小妖精被震傷了,你的靈體還好吧?

朵朵搖搖頭,說沒事的,小妖姐姐她有法子,睡一會兒就好了。

我一聽不對勁,朵朵爲毛叫那狐媚子做姐姐啊?一問,朵朵老實地說,小妖厲害,知道的東西也多,什麽東西都懂一點,不像我,太笨了,修煉一個“鬼道真解”,老是弄不懂,打坐的時候還老是打瞌睡,開小差,對你一點兒用都沒有……所以我就叫她姐姐,跟她好好學學,做一個有用的小鬼。

我心中柔軟得像泡發的海綿,忍不住把她抱起來,舉在前方,反駁她的話:“朵朵,不對,你不是對我一點兒用都沒有。你知道麽,我所做的一切,奮鬥的目标,就是讓你快樂、開心地生活在陽光之下,這是我畢生的追求啊!你的每一個笑容,都是我的動力呢,這可比别的什麽,都要來得重要啊,知道麽?”

朵朵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說嗯,然後展顔笑了,露出兩顆可愛的小虎牙。

她眼珠子一轉,說陸左哥哥,我幫你洗衣服吧,裏面好髒哦。我擺了擺手,說不用了,那衣服臭死了,拿去扔了就好。今晚的月色很好,你去煉《鬼道真解》吧,莫要偷懶打瞌睡哦,我會叫肥蟲子監督你的。說完話,金蠶蠱立刻閃亮登場,親昵地擦了擦朵朵肥嘟嘟的嬰兒小臉,黑豆子眼睛眨啊眨。

朵朵伸着腰,說不用,人家一定會努力用功的,不要臭蟲子跟着,哼。

說完話,便飛到了窗前,盤腿坐下,對着天上那一弦月亮,吐納氣息。

金蠶蠱一臉的無辜,搖頭晃腦地飛,熱臉貼了上去。

看着這對歡喜冤家,我心中不勝溫馨——我所有的奔波勞累,不就是爲了這兩個小東西麽?呵呵,心中正溫暖着,雜毛小道走了過來,手中揮着一個東西,說小毒物,給你看看這個。我一瞥眼,說是啥?

他拿到我面前來,我一看,是一塊灰白色的骨頭,肩胛骨,看着怪怪的,拿到手裏面,沉甸甸的,又陰涼,像是一坨冰塊。他笑了,說之前不是說了麽,回來給你說一說那個老鬼的事情,這個東西,就是今天的收獲了,睜開你的鬼眼,瞧一瞧吧。

我指着正在勤奮吐納的朵朵,說鬼眼在那裏,别賣關子了,直接說吧。

雜毛小道嘿嘿一笑,說這裏面,滿滿的都是純陰之氣。

Chapter 19 龍骨純陰之氣

什麽是純陰之氣?我一時之間有些懵,搞不懂。

見我一臉茫然,雜毛小道一副你好沒有見識的表情,然後開始給我解釋:純陰之氣,非“天、地、命”三魂,也非七魄,而是靈體久受陰風洗滌,自我凝練出來的一道氣。這氣,即能量——或是吸收其他靈體,或是吸收地下陰穴,或是與星辰潮汐相呼應,經千辛萬苦而形成,是靈體中最珍貴的所在。

這氣若強,濃則爲液,水銀一般,再強則轉化爲固态,這便是結丹,妖結妖丹,鬼結鬼丹。結了丹的鬼,便不是鬼,而是鬼仙了。雜毛小道指着窗戶旁邊盤腿趺坐的朵朵,說你家娃娃,要是能夠成就鬼仙,至少能夠存活人間數百年,随随便便。

不過,結丹之路,困難重重,古今多少道術巫學大拿,修成正果者,有幾人?

寄托念想罷了。

他這麽說,我倒是想起來了,《鬼道真解》之中也有所提及,此純陰之氣,其實就是“凝煞”,對于靈體來說,是道家所言的“大藥服體”,相當厲害的一道補品。我心中歡喜,掂量着手中這塊陰涔涔的肩胛骨,說你到底是怎麽弄來的?

雜毛小道說這也是運氣,還記得我當時超度韓月和老鬼的時候,跑到裂開的地縫裏去看了一眼麽?

我想了一想,說似乎有。

他問我,說你知道我在裏面看到了什麽?見我搖頭,他一字一句地說道:“那是一個墓穴,一個有着大半個世紀的墓穴,裏面一具白骨,還有一個由朱砂丹汞布置的聚陰嗜靈陣,陣眼便是這一塊來曆不明的肩胛骨。這陣法,我曾聽長輩提過,是聚陰魂的一把好手,一旦開啓,孤魂野鬼就像是聞到臭雞蛋的蒼蠅,尋着味道就過來了,然後被吞噬,自動凝練。這具骷髅死前,必是一方高人,不甘平靜死去,便在這墳山附近布置——說是高人,你道爲何?他死前是上個世紀三四十年代,然而和合石是五十年代才被港英政府開辟爲墳場,安葬難民,而後才逐漸成爲了大型的墳場陵園的,如此算計,你怎麽看?”

我舉起大拇指,說牛波伊。

贊完我問,這塊肩胛骨,不是那老鬼原身體的?

雜毛小道搖了搖頭,說這骨頭,是行話中的“龍骨”。什麽是龍骨呢?當然不是神話中龍的骨頭,而是一種稀有的滅絕生物,典籍裏面叫做“黑鹀”。似鳥又似人,它的骨頭一直是很厲害的道家材料,有着驚人的靈力契合力。他師叔祖生前有三枚壓箱底的符箓,便是用這龍骨做成的,有驚人之威力。黃山龍蟒的時候他師父用過一次,那場面,不比大口徑重炮差……

我好奇,問他黃山龍蟒事件,到底是怎麽回事?

他支支吾吾,說唉,也就是一條成蛟化龍的大蛇,這事情太玄,不好說,以後有機會,再談。

我見他語焉不詳,眉目間似有難言之隐,于是便沒再揭他的傷疤。朋友便是這樣,你高興時可以分享,悲傷時可以慰藉,然而總是給你留着一定的空間,讓你安享自己的小秘密。又談及那倒黴的老鬼,他眉頭一聳,呵呵笑,說你果真以爲我們是碰巧到達那個墳山的?

看到他賤賤的笑容,我心中一跳。

這狗日的,我就說他今天晚上怎麽怪怪的,一副神棍的樣子,七拐八彎,跑到新界北的墳山去。在墳上的山道坡下,見到了許鳴、韓月、李緻遠,剛開始我還以爲是他的“大六壬”算法神奇,而後又懷疑秦伯在幕後搗鬼,被這近乎于“道”的算計給吓得半死,沒承想,最後居然是雜毛小道在擺我一道。

我一腳踹他屁股,問到底怎麽回事?

雜毛小道說他哪有這麽厲害,之所以去荒山嶺和合石,其實還是因爲虎皮貓大人的指導。果然,剛一前去,所有的事情,就像一團亂麻被快刀斬斷,全部一清二楚了。我大怒,說老子今天九死一生,忙碌得像狗一樣,原來都是那肥鳥兒做幕後,你他娘的在做幫兇?

雜毛小道嘻嘻笑,說你别得了便宜賣乖。

這龍骨他納于袖中,超度時收有了老鬼大部分的純陰之氣,并且清者上升,濁者下沉,分上下兩層。這清者爲純正的能量,可以讓你家朵朵,按照法門吸食;濁者之氣,是老鬼殘存的戾氣,可納入震鏡中,讓鏡靈日夜磨砺轉化——都是大大的收成,求都求不來的好機緣,樂不死你?

我心中一樂,臉上卻闆着,嘴硬,警告說隻此一次,下次再瞞着我,兄弟都沒得做,知道不?

雜毛小道呸我一口,說咱們倆的基情若是這麽脆弱,不做也罷。

說完,他臉色嚴肅地說,這老鬼還好我們出現的及時,趁他最弱的時候,鑽了空子将其消滅,不然這後果,不堪設想。虎皮貓大人說了,這老鬼是解放前一邪道的重要人物,力量還在其次,主要是有一肚子的秘密,如果流傳出來,隻怕大師兄那個部門,就有得忙了。這忙也就罷了,他們是拿工資的,該忙。但是會有很多無辜之人,因此被牽連,甚至死去。所以說,我們是做了一件大功德,你不是老說積福行善麽,這便是啦。

我一撇嘴,說敢情我們還是替天行道、斬妖除魔了一回。

雜毛小道呵呵笑,說你要這麽認爲,也行。

他說剛剛在我洗澡的時候,他已經聯系了他大師兄,禀報了此事。我們身單體弱,道行淺薄,惹不起秦伯這尊大佛。但是他大師兄卻不一樣,在有關部門、行政力量面前,這些家夥通通都不過是土雞瓦狗而已——“一切反動派,都是紙老虎”!惡人自有惡人磨,秦伯要麽跑路,要麽就等着蹲白城子吧。你知道麽,在科爾沁草原的丹頂鶴故鄉,專門建有這麽一個監獄,關的就是這夥草菅人命的家夥,有一個算一個,沒有一個能夠活着爬出去的。

他說得厲害,我心中卻是膽寒,别有一天,哥們兒也被鎖在那裏,嚎天哭地。

好在,有了雜毛小道大師兄這麽一層關系在,咱也是上面有人的角色了,是不?

我問那個在幕後運籌帷幄的肥母雞,現在在哪呢?雜毛小道搖搖頭,說他也不知道,他根本就沒見過虎皮貓大人,隻是從卦象裏得到的提示。我無語,不理這些,喚來用功的朵朵,把孕育着純陰之氣的龍骨交給她,讓她按着《鬼道真解》的法門,将裏面上浮的凝煞給煉化掉。

這龍骨蘊含的純陰之氣甚多,朵朵一時之間也消化不完,隻由她當作糧食,每天凝練罷。我看着她煉化一陣,靈體越發地精純,知道這個小笨妞出不了差錯,便起身回房歇息。這一天,累得我骨頭都散架了。

雖然睡得晚,但是第二天,我依然是早晨六點鍾睜眼起床。

這是我體内已經形成的生物鍾,每天早上,我都要用十二法門固體一章中的法子,打熬筋骨,養氣。這麽些時間下來,我已然知曉了自己的劣勢,就是沒有師傅手把手地教導,經常走彎路,那麽,我惟有以勤補拙,勤奮練功,使得自己不會在危險中後力不濟,關鍵時刻掉鏈子。

強大自己,靠的不是一時機緣,而是持續不斷的努力。

酒店套房的客廳不大,但是也足夠我練功了。一趟套路下來,我渾身汗水,騰騰的白霧在頭頂冒出來。這是身體的大部分毛孔在呼吸,吐故納新。有一個說法,道家認爲這塵世中,雜質太多,煉體修行,講究的是閉塞毛孔,不讓本身精元流失,也就是所謂的辟谷,所以大部分有道之士,都沉浸在高山奇峰的山水之間,怡情享樂。這說法對與不對,我暫且不說,但是十二法門中,講究的是溝通頭頂三尺神靈,沉浮于凡世,紅塵煉心。無論山水美景,還是人情百态,心有所動,有所悟,皆能成就。

洗完澡,我出來打開電視,看了下新聞,意外地發現在報道昨天在和合石附近的山中發生火災,所幸事小,政府提醒市民,要注意防火,不要在荒山中生火。

我坐在沙發上,猛喝了幾大口水,感覺腹中飽飽的,直打嗝。

旁邊傳來細微而奇怪的聲音。

我一瞧,可不,肥母雞一樣的虎皮貓大人正在電視機櫃旁,趴着睡大覺呢。我頓時就跑過去,一把掐起這隻扁毛畜生。它驚醒,破口大罵傻波伊,扭身掙紮,見是我,它呸我一口,說朵朵她爹,你抓大人我爲毛?幾天沒見面,難道你想跟我搞基,還是惦記着我幾兩肉?

我抱着它坐回沙發上來,看着這蠢肥鳥兒,怎麽看,都看不出有大Boss、幕後黑手的厲害風範來。

見我盯着它,虎皮貓大人奮力掙紮,力氣倒挺大,但是細胳膊扭不過大腿,隻有罵。不過它好歹念及跟朵朵、肥蟲子的交情,倒也沒有太污穢。我不理,盤問昨天之事,這鳥兒精明極了,裝傻充愣,就是不接我這茬。

這時候,我的電話響了起來,拿起來一看,是李家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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