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江門新會的收容救護站,找到了尚玉琳和宋麗娜。
這兩個人,全身髒兮兮,消瘦得厲害,眼睛直愣愣地看着前方,仿佛木頭人。我出現在他們旁邊的時候,也不看我。唯一讓我心安的是,他們兩個人十指緊扣,一直沒有放松。收容站的工作人員告訴我,這兩個人是上個星期,從堤西路的橋下面撿來的,在此之前,他們兩個人靠撿垃圾、乞讨爲生。
我打量着老尚,這個将近而立之年的男人頭發淩亂、臉頰消瘦,穿着一件不合體的長袖襯衫。他的眼睛往上翻,無神,白色眼球讓人感到恐懼。旁邊的工作人員告訴我,說他來這之後,經常胡言亂語,說什麽恐怖神要來了,世界末日之類的。除此之外,沉默得很,給他洗澡剪頭發也不願意……這個女的也是,給吃的就吃,不給,就餓着,一坐就是一天,怎麽勸,都不動,奇怪得很。
也沒個身份證,找都找不着他們的家人。
我點點頭,向他道謝,然後問他能不能找一個空房間給我,我需要辦點事情。他看着我,有點不解,我笑了笑,也不解釋,執意要。他答應了,帶着我們來到一個房間,說是空的收容室,我看着像是學生宿舍,然後我請他先出去。他十分疑惑地看了我一會兒,嘀嘀咕咕地說了幾句,把兩人留着,關上了門。
老尚和宋會計呆呆地站着,也不說話,面無表情地直視前方。
他們也不吵,也不鬧,就像兩個沒有靈魂的木偶。
我從包裏面将銅鏡取出來,傾斜地放在房間的桌子上,将兩人的樣子都收入鏡中。黃燦燦的鏡面,印着兩人麻木的臉,扭曲,格外詭異。我點燃香燭,取出一個小鈴铛(招魂鈴還是特制的最好,這個是大街貨,勉強用着),然後搖,踏着天罡北鬥步,誇張地跳着大神舞。我并不熟悉,隻是盡力模仿,然後開始唱起來:三魂丢兮喲難找回,一心遊離外喲,兩魄不足惜,昨天吃油茶,今天把魂丢,魄掉不止盡,下生不安甯,魄歸兮喲魂歸來……
唱完之後,我雙手合十,結印,點燃一張“淨心神咒符”。
秉于指間,然後大喝一聲:“魄歸兮喲魂歸來——赦令!”這話說完,空間一震,兩道肉眼可見的空氣波紋就射進了尚宋兩人的眉心,猛地一停頓,兩人雙雙倒地,口中狂吐黑色的血痰。而在此之前,我早有準備,跨腳過去,一扶一帶,将兩人平放在地。
這時門被猛地打開,那個戴着黑框眼鏡的工作人員一臉氣憤地指着我,責問我到底對他們做了什麽?原來他并不放心我們獨處,就在門外偷偷觀察,一見有異動,便沖了過來。
見桌子上點燃的香燭,他氣不打一處來,各種責問、罵聲撲面而來。不過他到底是個斯文人,罵人也不帶髒字,還顯得可愛,十分書生氣。我看着好笑,問他到底糾結什麽?看看再說。他伸手用袖子去揩兩人口中湧出來的血痰,也不嫌髒,急得眼淚花都出來,問我到底是幹什麽的?是幹……
我也不急,把鏡子收了,然後坐在床上,這眼鏡哥朝外面猛喊,說來人啊,來人啊……
正喊着,老尚睜開眼睛,醒了過來。
他用手撐地半坐起,疑惑地看着房間,又看着旁邊昏迷的宋會計、眼鏡男,最後看到了我,有點兒發懵,張了張嘴,感覺十分不習慣。最後,他朝着我,說:“陸左,這怎麽回事?”此言一出,旁邊的眼鏡男立刻傻了,嘴張得大大的,足以讓人看見他的扁桃體。
幾分鍾沒到,一個他認爲是傻子的人,就變正常了?
他這算是見證奇迹的時刻麽?
由于眼鏡男的呼喊,跑來了幾個工作人員,擠在門口問怎麽回事?眼鏡男呆住了,而我則幫忙回複他們,說沒事,這兩個人摔倒了。幾人問沒事吧?眼鏡男回過神來,說沒事,他們便離開了。這時候,宋會計也醒了過來,爬起來問怎麽回事?當她看到自己渾身髒兮兮的樣子時,啊啊大叫,又惹得一陣圍觀。
吵鬧結束後,關上房門,我、眼鏡男、老尚和宋會計,我們四人開始談話。
我将鏡魇一事隐去,然後把這兩天的事情講完一遍,那個眼鏡男補充,講到兩人乞讨爲生時,宋麗娜忍不住地幹嘔,聞着自己發馊的身子,惡心。眼鏡男問他們想起什麽來沒有,怎麽從東莞跑到的江門,而且身上什麽東西都沒帶,這幾個月做了些什麽事情?尚玉琳一概不知。
宋會計再也忍受不了身上的肮髒和酸臭,提出要去洗個澡,老尚也是,于是眼鏡男便帶着兩人出去。
我收拾好桌子上的香燭,走到院子裏,等他們。
過了一會兒,兩人換了一身舊衣服,被眼鏡男送了出來。老尚說這衣服是小沈的,讓我借點錢給他,還小沈。眼鏡男連連推辭,說不用。我讓兩人上車,然後掏出五百塊錢,說這是兩人在這裏的食宿費,眼鏡男仍然推辭不收,很堅決,即使我說是捐給救助站的,也不肯。不過,他倒是提出來,讓我留一個電話号碼給他。
我問要幹嘛?
他說他知道,我是一個有本事、有能力的人,跟那些騙子有區别,他求個号碼,以後遇到事情,也可以找人幫忙。我笑着把号碼報給他,說可以,你這種人我其實很喜歡,謝謝你爲我朋友做的一切。不過,我還是衷心希望你不要來找我。因爲一旦求到我這裏,就會很麻煩的,真心麻煩!
他點頭記住,嘿嘿地笑。
我回到車上,啓動車子返回東莞,行出了繁華路段,行人漸少之後,我問起他們兩個,這些天來發生的事情。老尚告訴我,說他這幾個月記憶不多,隐約能記起一些事情來:今年二月末,他們工廠裁員,他不幸成了其中一員。這件事情讓他無比惆怅,着急,不踏實,每天都在街上亂竄,找工作。有一天傍晚,他在莞太路天橋上看到有人擺攤,隻一眼,他就看中了一個銅鏡。老尚有個表哥是從事古董買賣的,他看得多,覺得很真,一問,攤主要四千五百塊,少一分都不賣。
一番周旋,最後他侃到了四千一百塊成交。
老尚這個人平時很節省,從不亂花錢,四千一百元對于他來說,算是數額巨大了。但是也不知道怎麽地,他就是覺得這銅鏡好,覺得親切,就是想買。他的本意是想買來,然後轉手倒給他表哥。結果買回來之後,愛不釋手,舍不得再賣了。沒想到,宋會計也喜歡得不得了,晚上拿着瞧,一看就是一晚上。
沒承想,在鏡子買回來的第二天,就出事了。
夜間十二點,銅鏡子裏面爬出一個長頭發的女人,把他們拉到鏡子裏面的世界去,他們拼命反抗,但是徒勞。後來……他一直迷迷糊糊的,印象中有幾幅畫面,其中一幅是他稍微清醒的時候,發現有兩個穿制服的男人站在他面前,說到江門了,就在這裏待着,到六月份再說。
然後……他說着,頭就痛了。
我問後排坐着發呆的宋會計,說你呢?
她的叙述基本上也一樣,然而她還記得一句話,說也是兩個男人,穿黑色制服,說到鵬市了,先待到四月。之後就沒有印象了,一睜眼,就到這兒了。
他們的表述讓我十分疑惑,難道他們這段時間的流浪,是人爲操控麽?
我真心不懂。
看老尚和宋會計好像挺餓的,路過一家餐館,我停下,帶他們去吃了一頓飽飯,然後問他們現在的打算。都說不知道,宋會計說要回單位去找找領導,而老尚則借了我的電話,給家裏面打了一個電話,報平安。
回到東莞,我帶兩人去派出所銷了案子,然後跟他們談了下,說這幾個月的房租可以緩交,先找到工作再說。以後凡事,都要小心,他們感激地直點頭,謝我。我準備走了,宋會計小心翼翼地問,說那鏡子現在在哪裏?我似笑非笑,說怎麽,你們還要再流浪幾個月?宋會計連忙搖頭說不是,說那東西太邪門,把它毀了最好,省得禍害别個。我點頭,說早就破了邪術,扔掉了。
爲了我的第一個法器,我不得不撒這麽一個謊。
權當作是我這兩日奔波的辛苦費吧。
此間的事情已了,我就不再停留,給車加好油,直接驅車前往洪山,按地址,去找我的老鄉蘭曉東。
我們約好的見面地是洪山市古鎮城中的一個廣場,遠遠地就看到了這個長相猥瑣的家夥。蘭曉東,我老鄉,我通常叫他阿東,他是大敦子鎮生屯村人,比我大八歲,2008年的時候正好三十歲。他之前盤下我的快餐店,閑暇炒股,賺了一筆錢——2008年的股市各種割肉,股民朋友應該都知曉,他收手得早,所以脫了身。他通過一個偶然的機會從朋友那得知這裏有家餐廳要轉讓,心中癢癢,但是荷包又不足,于是就拉上了我。
他穿着大褲衩,蹲在廣場上,一點兒不像個老闆,倒像是個癟三。
我下車,他眼尖,立刻瞅到了,屁颠屁颠跑過來。
Chapter 6 便宜無好貨
“陸左,你終于來了……”
阿東高興地拉着我的手,長長地舒了一口氣,表情雀躍。
他個子矮,身高還不足一米六,站在我面前顯得尤其矮小瘦弱。不過他雖然外表如此,人卻是十分精明能幹,要不然也不會把江城的那個快餐店搞得那麽紅火,而且還惦記着一步一步往上走,跑到洪山這邊來發展。自從春節分别之後,我們差不多有三個月沒見面了,好是一番寒暄。
然而幾乎沒有聊幾句,他便提出,要不要先去店子裏看看?
我疑惑,問怎麽這麽急?
要知道我這一天輾轉江門、東莞、洪山等地,車輪胎都磨薄了許多,到這裏時已經是晚上九點了,這個時候去談,是不是有點兒不合适?他說沒關系,他跟那個老闆很熟了,啥時候去都可以。我點頭,讓他領路,我開車載過去。很快就到了附近一個商業地段的附屬區域,阿根路上跟我介紹,說這個地方其實還蠻不錯,附近有個學校,還有工廠,辦公大廈也有,做好了不愁客源。
我看着大街上人來人往,說不錯,看着人流量是夠了。我坦誠地跟阿東講,說我時間有限,不可能一直盯着這個店子,具體的經營還是要落在他的頭上,我隻負責投資。阿東說曉得呢,莫得事,其實這樣最好啦,他一個人光着膀子幹,最耍得開,不過我這個股東,一定要監督到位才是。
到了地頭,是一個不小的餐館,上下兩層,一樓大廳和廚房,二樓包廂,裝修得古色古香,門口還豎着兩個大酒壇子,我一看心中咯噔,這盤口,果然不小,我和阿東能搞得下來?我有點懷疑。阿東路上已經通知了,老闆在大廳等我們。這是一個四川人,四十來歲,唇間留着一撮胡子,看一眼就知道是個标準的精明商人。
我們坐下,阿東給我和老闆做介紹,我才知道他姓于,于文于老闆。
于老闆說與阿東已經談了好多天了,一直因爲資金不到位,所以完不成交易,今天我來了,正好,看一看這個店子,若覺得合适,明天就去工商局辦理轉讓手續。我說好,然後他起身帶我大緻走了一圈,談了談餐館的經營狀況,又将最近的賬目翻給我看。這地方整體還不錯,設施也齊全,我覺得有發展空間。坐下來時,感覺好像人比較少,問服務員和廚師呢,怎麽就這幾個了?
于老闆說他家裏有點事情,所以準備把店子盤出去,所以便先把大部分人給遣散了。
我看向阿東,他點點頭,表明他知道這個情況。
之後便是談價格,就這地段和整個餐廳的經營情況而言,我覺得肯定是一個讓人難以接受的價格,沒承想于老闆報出了一個數字,讓我很吃驚。這數字不是太高了,而是太低了,比我預計的心理價位,還低上半成多。阿東得意地看着我,而于老闆則拍着阿東的肩膀對我說,這個小老弟很會做生意,這些天把嘴皮子都說破了,他覺得就阿東最有心,所以才決定如此的。
事情差不多談妥了,于老闆便提出來,要不然明天早上就把合同給簽了吧?
阿東看着我,我點點頭,同意了。
出了店子,阿東邀我去他租的房子先湊合一晚上,明天再找房子,我搖頭,沒同意。我身邊帶着兩個小東西,自然不好跟阿東混在一起。于是在附近找了一個商務酒店。進了酒店房間,我将心中的疑問提起,說爲什麽會這麽便宜?
反常必爲妖,阿東你是明眼人,老實講。
阿東告訴我,說那家餐館往日裏的生意很火爆的,于老闆也大賺了一筆。之所以賣掉,一是他父親重病,家中需要人照料,二是因爲最近他的大廚出了一點事情,住了院,廚房的二把手廚藝不精,所以生意才逐漸淡薄,老于本就想回家發展,這兩件事情一起來,索性就把店子盤出去。阿東呢,他在江城有一票人馬,好幾個老兄弟,都可以照料,所以正好。
我問果真如此?
他說果真如此!
我點頭,說可以。然後我們談出資額度,阿東主導整個餐館的經營,傾盡了家産,占百分之六十五,而我也将手頭的餘錢全部投入,占百分之三十五。如此談妥,我們開始規劃起了餐館後面的打算。
阿東說他想把餐館的名字改了,那餐館原來叫蜀香樓,主打的是川菜,這東西太普遍了,川菜湘菜,整個洪山遍地都是,沒有一點特色。他想好了,叫苗疆餐房,主打少數民族風情。菜色除了延續川香辣味之外,還要突出我們那邊的酸香,社飯、桐葉粑粑、啓蒙酸魚、血粑鴨子、蕨菜炒隔年臘肉、酸湯魚、臭豆腐、油茶……這些特色小吃和菜品,都要搞起來,搞出名堂。
到時候還要弄到網上去,打名氣。
這裏的裝飾也要變,弄得民族風情一點,服務員全部少數民族裝,女式的要暴露一點,參考春節聯歡晚會的造型,露肚臍……
還有,打廣告這一塊,要多聯系學校、工廠、寫字樓,積極承辦聚餐、生日宴會和喜筵,還要推出經典外賣服務;我們甚至可以在午間和晚間推出流水席的吃飯模式,就是湊齊八個陌生人拼桌吃飯,AA制,這樣既可以吃到很多菜品,而且花費還少;與此同時,還要推出實惠大衆型的木桶飯形式,積極招攬附近的商戶和行人進來解決中晚餐……
我跟阿東談了近兩個鍾頭,他對餐飲行業的熟悉遠遠超過我,隻是之前的店子太小,很多經營模式受到規模限制,所以沒有發揮出來。他滔滔不絕地講,頭頭是道,讓我覺得很放心。看來他的市場調研工作做得很不錯,認識也深。
就能力而言,我不認爲我會比他做得更出色。
這樣便好。
談到人事問題,他說廚房方面,他已經從我們市裏面請了一個很有名氣和口碑的老廚師,過兩天就到。幫廚的小子他在江城有幾個,大旗一招便過來。賬務方面他親自搞,服務員,原店保留一些,現招一些,實在不行回家裏去招兵買馬。他說得興奮,我不得不提醒他,這店子原來的大廚,是個手藝很不錯的師傅,之前的蜀香樓,名氣也是他打出去的,能留下來,最好留下來。
阿東說他也去醫院看了李師傅,醫生說是消化道感染,腹中鼓脹,兩個多月了,沒見個好,是死是活都不知道呢,怎麽請?當然,能請來自然是最好的,可以保留原來的一部分特色。但是,凡事總是要做兩手準備的。
我說好,等明天簽合同了,我去看看那個李師傅,勸一勸他。
聊完這些,阿東告辭。
我在房間裏打了幾通電話,給家裏、給雜毛小道、給阿根,說明了我現在的情況,最後,我猶豫了一下,還是給顧老闆挂了一個電話,問詢麒麟胎的情況。顧老闆說他問了好多珠寶商,都說不知。不過有人說緬甸那邊倒是有這方面的傳言。自1993年起,緬甸對玉石的出口就加大了管控,隻在每年的二月、十月有兩次大型的交易會,當然,每個月也會舉辦一次中型的拍賣會,他會托朋友盯着的,如有消息,一定會告訴我。說完這些,他又跟我說,有時間務必來一趟香港,給他那遠方親戚看一看。
我說我正在洪山這邊搞一個生意,一旦事情完成了,便打電話通知他,看不看得好另說,面子是一定要給的。顧老闆很高興,說好嘞、好嘞,到時候叫秦立過來接我。
第二天早上我們把合同簽了,正式成爲了這家店子的老闆。
雜事不談,當我們問起餐館裏面原來的工作人員是否願意留下來時,竟然沒有一個同意。這一點倒也蹊跷,問爲什麽,都說準備另謀出路,不想再在這裏幹了。阿東無所謂,沒人留下來最好,他本身就是做這個的,認識的人也多,随時可以找來一票人馬。盤點好餐館的财務,阿東就開始組織裝修,他是個有能力的人,也精幹,從江城又找來了幾個弟兄,實在不用我操勞,我閑來無事,便去醫院探望那個李師傅。
說實話,若是能夠把他留下來,工錢再高,我都樂意。
帶我去醫院的是餐館的一個領班小張,他還沒有離開古鎮,與李師傅又是熟人。去的路上,我問他到底爲什麽不肯留在這裏,是因爲不熟悉新老闆脾氣,還是嫌工錢太低?他搖頭說都不是。他欲言又止,我便讓他直說,他猶豫了半天,說最主要的原因,是由于餐館鬧鬼。
我眉頭一跳,怎麽我走哪兒都有這破事?
他說這餐館一直都很紅火的,在這一帶算是NO.1,可是自從翻年過後,就開始各種倒黴了,菜裏面出現了蟲子、鍋灰、蒼蠅,食材莫名減少,飯菜沒味道,匾牌掉下來差點砸到客人,在餐館裏守夜的同事晚上睡覺的時候聽到鬼抓門,并且醒來時莫名其妙睡到了門口……後來李師傅生了莫名其妙的病,大家就開始人心惶惶起來。
這才是于扒皮賣店的真正原因!
我撇了下嘴,果然,便宜無好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