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苗疆蠱事2(36)

Chapter 2 半夜十二點

行李沒收拾,屋子裏的東西和擺設,如同主人剛剛離開了家一般。

我第一反應是這兩個人出事了。

但是出了事情,居然沒有一個人通知身爲房東的我,這事情未免也太奇怪、太蹊跷了吧?我記得我留出來的房間裏,好像有兩個人的登記信息,趕緊打開門,從桌子裏面翻出了那兩張表格,這裏面有他們供職的公司地址和電話号碼。我依次撥打過去,先是尚技術員,接電話的是他公司行政部,那個聲音甜美的妹子告訴我,這個人已經于春節後離職,現在已經不屬于他們公司了。

接着我又接通宋會計公司的電話,電話那頭的男人大罵這個女房客,說她卷走了幾萬塊錢,跑了。我奇怪,說那報警了沒有呢?他咕哝罵了一聲“七喜”,不耐煩地挂了電話。

天啊,這到底是怎麽一回事?

我真的不懂,這兩個人到底是怎麽回事?着實讓人蛋疼,我又返回他們屋子裏找了一圈,雖然都蒙着一層灰塵,但是明顯就沒有好好收拾過,好像出門散步,或者去吃個飯什麽的。我無比郁悶,打電話沒有通,直接就是欠費停機了——是失蹤了吧?

對吧,失蹤了吧?

爲毛沒人報警?即使他們工作的單位這般解釋,不擔當、無作爲,但是他們的朋友呢?他們的家人呢?這小區的物業呢?他們就這麽沒有存在感,使得這世界上,沒有一個人注意到好端端的兩個大活人,不見了麽?

連我這個房東都知道了啊?

瞧瞧這事鬧得,收個房租,就整成了這樣。是他們倒黴,還是我倒黴?

來到在工廠裏面做技術員的尚玉琳房間裏,我發現一個事情——我靠,電腦居然還開着,打開顯示器,裏面是一個遊戲登錄界面。顯然在此之前,正在挂機玩遊戲呢!看這這張大床的布置,似乎兩個人已經同居到了一起。我再也忍不住了,下了樓,找到了小區的物業,問起此事。

出面的是一個小姑娘,一臉的懵懂,問什麽都微笑着回答不知道,然後小心翼翼地反問“怎麽了?”當我要求調取視頻資料的時候,她卻說,對不起,這個需要上頭批準。

上頭要什麽時候可以批準呢?對不起,不知道。

好吧,我失敗了。

我想起來我留有一個電話,就是上次肥蟲子吃了彼岸花妖果之後我回到這裏,遇見兩人“啪啪啪”,然後請我吃飯的那次,有一個姓謝的女孩子,網名很奇怪的那個。我急忙翻了通訊錄,翻了半天,終于找到了這個妹子的号碼——謝旻嘉。

我立即撥通了她的電話,過了一會兒,接通了。

遺憾的是,她并不記得我了,幫着她回憶了一陣子,才恍然大悟,原來是你,後來怎麽沒有打電話給她呢,害她一陣期待?我不跟她扯淡,問她有沒有時間,我有急事找她?她遲疑了一會兒,說她有男朋友了已經。

我抓狂,說這哪跟哪啊,我說的是宋麗娜的事情。

她說哦,是宋姐的事情啊?可以啊,不過她現在太忙,有很多賬要對,走不開,下班吧,下午五點半,到她公司來接她吧。說着話,旁邊好像有人在問她什麽事情,唧唧呱呱講了一堆話,她也在回應着,我“喂”了兩聲,卻聽到嘟嘟的聲響——她挂掉了電話。

我無奈,想着今天可能要在這裏耗着了,于是打電話給阿東(蘭曉東),說我暫時要先在東莞待兩天,接着把我房間床上的布套給掀開,窗戶打開,讓風流通進來。閑着無事,走下樓,中午的陽光像金子,飄飄灑灑,我找到了小區物業,說明了情況。那個小姑娘的主管找人過來确認,說近一段時間确實沒有看見那兩個人,至于之前,他很爲難地告訴我,那些資料因爲存盤有限,一般都隻會保留一個星期的,再之前的,自動覆蓋了。

我……好吧,我可以說我要罵粗話麽?

我閑來無事,便開着車到處逛,不知不覺竟然逛到了雜毛小道說的那顆老槐樹下,他曾說取出樹芯之後,大樹必然枯萎。此刻一看,果然,已經被砍得隻剩下樹樁了。造孽啊,造孽。

等到傍晚時分,我去接謝旻嘉。她準時出現了,旁邊是一個高個兒男人,想來便是她的男朋友。他們走過來,我跟她打招呼,那男人對我有些敵視,謝旻嘉倒還熱情。我說找個地方談一談吧?她說好,于是我們來到附近的一個糖水店,找位置坐下。我也不理會旁邊那個鬥雞眼男人,徑直問小謝,老尚和宋會計到哪裏去了?

謝旻嘉說她也不知道,二月末的最後一個星期,宋姐就沒有在公司出現過,打電話也不接。剛開始還以爲是因爲跟主管吵架的緣故,一直沒有出現,聯系家人也聯系不到,本來公司準備報警的,結果又沒有了音訊。之後,聽人說宋姐舉報了公司某個頭頭做假賬的事情,然後卷款跑了。

當然,這也隻是聽說,有人說卷了十幾萬,有人說幾萬,都不确定,因爲某些緣故,上面的老闆壓了下來,也就沒人再提了。宋姐在這公司裏面也沒有做多久,小半年,平日裏獨來獨往,朋友也不多……

聽說她家裏面,隻有一個繼母還在,早就已經不聯系了。

問到老尚,倒真的是辭工了。他們廠效益不好,年前裁了一批,年後又裁了一批,倒黴的是,他正好在第二批。

她談了一會兒,我并沒有聽到實質性的東西,感覺那宋會計人緣實在不怎麽樣,于是我提出來去報警。

謝旻嘉覺得麻煩,明顯不願意,我勸了半天,分析利弊。反而是她男朋友顯得比較明曉事理,幫着一起做工作。說了好久,她終于同意了,但是要以我爲主。一起來到附近的派出所,我将此事說予值班的民警聽,他第一反應是——怎麽過了這麽久才過來?解釋半天,他們接受了報警,然後同意出警去看看。

到了我家,我把房間裏面所有的疑點都給他們講明,見到這般景象,他們也信了:這分明沒有出遠門的打算。接着就在房間裏面調查了一會兒,拍照,然後給我做筆錄。在老尚的房間裏,那個帶隊的黑胖民警指着梳妝台上的一個銅鏡,問我這個東西是什麽?

我低頭去看,鏡面黃澄澄的,光滑可鑒,邊框呈綠色,鏽迹斑斑,背面澤漆光明、花紋明麗,蟠螭交疊,上面有好多凹凸不平的銘文,有些模糊不清,看上去好像有些年頭了。這鏡子不大,鏡面隻有兩個成人手掌一般,下面的木架子不是配套的,仿佛新做的,漆成了紅黑色。

他問起,我才注意,低頭看了一眼,覺得鏡面像是哈哈鏡,人照在裏面就扭曲。

我說我不知道,這屋子裏除了主要家具和電器是我買的外,其他的東西都是他們個人的。

他不置可否,招呼旁邊兩個聯防治安員一聲,然後冠冕堂皇地告訴我:嗯,這個事情,看着像是失蹤,他們要回系統裏面去查一下最近的失蹤人口。還有,爲什麽這件事情到現在才報警?他指着我,說我負有不可推卸的責任。我頓時笑尿,說我僅僅是這裏的房東,又沒有長居此地。而且,要不是我,這個事情不知道要有多久才會被發現呢。

真的要追究責任,這兩個房客的所在單位,才是最應該反思的。

黑胖民警點點頭,讓我随時跟他們保持聯系。

他們走了之後,謝旻嘉抱怨我,說我這麽一搞,到時候警察跑到她們公司去找麻煩,碰巧她也在,這不是給她找麻煩麽?早知道這樣子,就不來了。我有點兒生氣了,這都什麽人,一個兩個都這麽怕事,失蹤這種事情,都沒人報案、沒人管,這個樣子,也太過于人情淡薄了吧?我以前也在工廠、公司裏待過,但凡制度健全一些的,都會有相應的處理措施,哪裏會像這裏的人一樣?

唉,果然是人離鄉賤,在外漂泊的人命如草芥,死了都沒有管!

我心裏面湧出了淡淡的悲哀來。

謝旻嘉他男朋友在旁邊勸說,講這偌大的一個工業園,好幾萬人,就他們一個派出所七八個民警,十幾個聯防治安員,哪裏管得過來?說不定人家把案底一放,懶得再管了。民不舉,官不究,除非是他們兩個家裏面有什麽來頭,不然,你看着吧……

他們離開後,我清理了一下沙發,打開電視,然後把朵朵和肥蟲子放出來。

今天輪到了朵朵在,我也不叫她修煉《鬼道真解》了,隻是讓她把客廳和我的房間收拾一番。我可能要在這裏待兩天,然後把房子再租出去。朵朵真聽話,也是個天生的丫環命,幹活的興緻比打坐要高許多,唱着小兒歌,抱着抹布和雞毛撣子,就歡快地勞動起來。肥蟲子一飛一飛,圍着她轉。

我坐在沙發上給阿東打電話,詢問店子的談判進程。

聊了一陣子,犯困,挂了電話後不知不覺就睡了過去。半夜十二點,像上了鬧鍾一樣,我睜開眼睛,感覺到一絲不對勁。

不對,有什麽東西不對,很别扭,讓人渾身發麻,陰氣森森的。

Chapter 3 開經玄蘊咒

我站起身來,徑直走到了老尚的房間裏,坐在了梳妝台前的凳子上。

這個梳妝台是宋會計自己買的,質量并不是很好,上面擺放着一些化妝品,單品價值都不超過兩百塊,林林總總,不一而足。台子上最吸引人的物件,莫過于那面銅鏡。我沒有開燈,門半開,從客廳裏面有光線照過來,并不明亮,但是也能夠視物了。

銅鏡黃澄澄的鏡面,印照着我的臉。

這張模糊的臉冷漠麻木,面無表情,然後就是扭曲,莫名的古怪。

小時候的物理課學過,之所以會出現哈哈鏡的效果,是鏡面不平、有曲度、光線折射所緻。我伸出手,用力地去抹鏡面,想要把那鏡面弄平整一些。然後當我的手一沾到那個鏡面,便像觸電一樣,麻酥酥的,感到一股陰冷之氣從鏡子中騰起,蔓延到了我的胳膊。這種陰森冰涼的感覺,從我的尾椎骨一直蔓延到頭頂。

我全身所有的寒毛都豎了起來,手指上殷紅殷紅的。

我看見鏡子裏面的人在笑,在冷笑,那笑容無比怪異,嘴角似乎要咧到耳朵邊上去。人雖然在笑,但是眼睛卻是冰冷,像冰鎮的礦泉水,臉上肌肉在有規律地抽搐。這是我嗎?眼睛、眉毛、鼻子、嘴巴……五官都是如此的熟悉,然而拼湊在一起,卻是無比的詭異和陌生。

鏡子裏面的我,是一個陌生人,讓我驚恐,我使勁地捏了捏自己的臉,肌肉止不住地跳動,像是不屬于我了一般。這時,金黃色的鏡面一陣模糊,就像平靜的湖水中投入了一顆石子,有波紋出現,波光蕩漾着,一陣又一陣,先急後緩,漸漸停歇。

一直到最後,這鏡子上,出現了一個女人。

這是一個長得極爲精緻的女人,穿着旗袍,看不出是清朝還是民國,她像是也坐在鏡子面前一般,用白色的象牙梳梳着如瀑的黑色長發。她的頭發是如此的長,接近腰身,以至于從頭頂往下梳,需要弄好久。她仔細地梳着頭發,然後挽成一個婦人的發髻,取了一張紅紙,潤濕嘴唇,然後印上去,咧嘴一笑,甜甜的,又有着莫名的怪異。

她心情不錯,薄薄的嘴唇不斷閉合,像是在哼小曲。

接着畫眉,那是一種黑色的枝條,畫得很細心,眼睛睜得大大的。

這眼睛就在和我對望,此時此刻。她是在看鏡子,但是鏡子的這一頭,是我。

這是一件何等詭異的事情,這是一個何等神秘的場景。

但是,更加詭異的事情出現了——一個男人出現在了這個女人的身後。這是一個老式卧室的背景,通常是在農村或者寫實的曆史題材電視劇中能夠看到,那個男人穿着黑色的褂子,腦袋後面有一根又黑又粗又長的辮子,一臉的猙獰,而手上,握着一把尖刀,雪亮的那種。女人從鏡子中看到了身後的男人,猛地回頭,兩人争吵,情緒越來越激動,突然那男人高高揚起手中的尖刀。

噗……尖刀透胸而過,鮮血四濺。

一切的争端都結束了,那個女人無力地趴在鏡子前的桌子上,口中狂湧出鮮血,一口接一口,跟濟南趵突泉一樣,全都噴到了鏡子中。她的臉色蒼白,鴉色頭發一瞬間如瀑般散落下來,襯托得更加明顯。再加上嘴中冒血,這可是經典的女鬼形象……那個男人在發癫似地狂笑着,臉上的肌肉在抽搐,眉目間有着讓人心顫的東西。

是瘋狂,也是殺氣。

這女人身上,穿着的是一身鮮紅色的旗袍,紅得耀眼,指甲尖尖。

看着這鏡子裏的一幕,我猛然驚醒,這是怎麽回事?這不是鏡子麽,爲什麽會出現這麽多古怪的情景,就像這是一扇窗戶,對面的,是另外一個世界?

這是我坐下來,第一次想起這個問題。

我居然會一直都沒有想到這個簡單的問題,就好像剛才的一切,都是理所當然的一樣。這無疑是讓人奇怪的,而正當我思考這問題的時候,銅鏡中的畫面又模糊了,波紋重現,一圈又一圈,無止盡。接着,讓人恐怖的事情出現了——那光滑的鏡面開始變得柔軟,仿佛水,或者是一層薄膜,鏡面被捅開了,伸出了一隻素雅潔淨的手,這手小巧柔軟,隻是指甲很長,像慈禧老佛爺的那種長,又紅又尖,就像五把尖銳的匕首。

我猛然站起,想往後退,然而這隻手卻猛然一長,緊緊地抓住了我的右手,使勁往裏面拽。力道大得出奇,我想往回拉,但是居然僵持不下,感覺這手有着莫名的魔力,将我的心神都往鏡子裏吸,來不及思考,來不及蓄力……什麽都來不及,隻有咬牙堅持着。那鏡子在動,漸漸浮出了那個女人的頭顱。

黑色的長發如絲如瀑,将她的臉孔遮蓋。

她緩緩擡起頭來,露出一張冰冷的、麻木的、蒼白的臉孔來,眼睛呈黑色,仿佛裏面是深淵。她突然笑了,咯咯咯,露出沾着血的白色牙齒。然後,一聲厲嘯,轟然撞擊着我的心靈。

啊——

我猛然站起來,發現朵朵和肥蟲子都在我旁邊,電視上的節目正進入了廣告時間,一個過氣明星,正在介紹不鏽鋼安全門。看着他張合的嘴巴,我心中仍然沉浸在剛剛的驚悸中,伸手往後背一摸,全是小米汗。我這才發現,我根本沒有跑到老尚的房間裏面,而是在沙發上睡着了。

朵朵一臉緊張地看着我,快哭了,喊陸左、陸左……

肥蟲子圍着我飛,繞圈圈,怎麽看都覺得這小東西的黑豆眼裏,裝滿了幸災樂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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