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謂彼岸,沒有人知曉,但是這益壽延年、返老還童的功效,曆史上還是有記載的。
八手神眼本待自己來享用,但是年歲已高,此番所受災劫,怕是避不過去了,那段日子胡金榮待他極好,于是便認了這個義子,将自己往日的财富從異地取出,全部贈與胡金榮,翻了年後就撒手人寰了。而胡金榮這正是好心做一事,沒想到天降下橫财,他本身不信神,但也敬畏某些莫名的東西,遵了八手神眼的遺願,花錢盤下埋嬰地,建了一個私人植物園,收集些花草樹木,偶爾涉及花木市場,也是有所結餘。
二十年過去,當年的綠蔓藤,如今已經長得大如華蓋,胡金榮遍訪高人,以血肉喂食,居然把這修羅彼岸花培植成一罕見的食人妖花,催熟,然後用敏靈八卦陣建起一玻璃房子,鎮壓之,隻待再過兩年後,就享用這傳說中的靈果。然而他自以爲此事做得隐秘,但是他這些年來的作爲早就落入了有心人的眼中,比如段叔這個黑白兩道都混迹的大人物,就極爲眼饞,隻是顧忌這果實成熟期未滿,沒有出手搶奪而已。
然而此次,死了人,連胡金榮也被某個黑衣人捶成重傷,至今仍躺在醫院裏面昏迷未醒。事情鬧大了,很多垂涎欲滴的幕後人物都急紅了眼,想要找到那個心急的死家夥,把他扔濁江裏栽荷花的心都有了。
段叔說起此事也連連搖頭,說那人太可恨了,暴殄天物。
爲何?那修羅彼岸花之果若不完全成熟,一身靈力全是毒,這毒比工業化學上的氰化物還要毒上千倍,要之何用?
我聽到此節,心中一陣抽痛。
蕭克明哈哈大笑,說我往日喊你小毒物,還多有幾分不準确,現在看來,老子勘命之術還真準啊!
他笑完,神情嚴肅,說段叔這些人已經盯上了加藤一夫這夥日本人,嫌疑很大,不過我倆也有嫌疑,真的是抓賊抓進賊窩裏,我們兩個居然白癡到找段叔的人做不在場證據。你别看他好像隻是個夜總會的小老闆,你知道他真實身份是什麽嗎?××房地産開發集團的幕後董事長!牛B吧!後面還有一連串頭銜,要不要我跟你擺一擺?
我搖搖頭說不用,我禁不起驚吓了,此地太危險,接澳門臨香港,高人輩出,國際巨鳄爬來爬去,幕後黑手層出不窮,我玩不起,我是什麽人?我就是一個小小的個體戶,現在更是個社會閑散人員,玩不起,稍不留意就粉身碎骨了。我要回去了,回東莞,再過幾日,要過年了,我得回家去了。你呢?
蕭克明拉着我,說别介啊。他今天跟段叔說起我早上受辱一事,段叔還準備給我出頭呢……我說不必,我自己的仇怨,自己了結。現在我是個初出茅廬的小子,什麽也不懂,什麽也不會,太過計較仇恨榮辱,隻會在這泥潭裏越陷越深,能力卻無寸進。
仇,總是要報的,但是,不是今天,不是明天,要論持久戰,長期堅持,總有一日,會讓這小日本鬼子低頭,後悔今日作爲的。
他笑,說你這人,總是姑息養奸,不果斷。那小子,一看就知道是個日本神道的信徒,看着還是個天才呢,不扼殺,終究是麻煩。我四海爲家,也沒有個牽挂,你不搞他,我搞他。正好段叔這裏說缺一個師傅助陣,我便在此地盤桓一段時間,先把這加藤龜孫子伏法了再說。
我說你這算是攀上高枝了吧。
他嘿嘿地笑,說貧道四海爲家,隻爲捉鬼降妖、開世間之太平,其實說來說去,在那裏總是不自在的,不過是借了那段叔的勢力,辦幾件讓貧道心安的事情而已。别妄言,别妄言。
我與雜毛小道攀談半晚上,聊了許多事情,不盡興,後來實在太困了,沉沉睡去。次日,我與他相互交換了QQ号碼,郵箱地址等聯絡方式(手機号碼以前有了),然後依依惜别。之後,我又打電話給申警官,談及離開江城一事,也許是案件的注意力轉移了,他并沒有說什麽,就是不行。我試探着說起我跟東莞市局的歐陽警官認識,他挂了電話,過了十分鍾又打過來,隻說可以,但是需要時,要能随時聯系到我。
我說好的,這個沒問題,我這個人,最喜歡跟人民警察打交道了。
我退房出了酒店,出來時有人盯着我,自以爲很隐匿,我把行李都放到車子後備箱,然後兩手空空地去逛街,然後找機會把他繞暈。大概下午,我提着大堆的江城、澳門特産返回,中間還包着我抽空去挖出來的十年還魂草(也就是日本人所說的龍血還魂草),我上了車,然後離開江城。
路上我本來想打個電話給我那堂弟陸言的,結果最後還是免了這心思。
我總感覺自己能夠帶給人噩運,還是不聯系爲好。
自小美死後,我一直這麽想着。
還好,有朵朵陪着我。
第四卷 故鄉的雲和溶洞子
Chapter 1 阿根頭上的黑氣
我返回東莞,隻有兩個人知道,一個是阿根,還有一個是他表哥顧老闆。
顧老闆聽秦立說起了我求藥未果的事情,在我回程的路上特意打了一個電話給我,談及胡金榮,他大爲惱火,說之前已經談妥了的,結果又去接什麽日本人的那生意,結果平添橫禍,弄得重傷進了醫院,還出了人命案子,真活該!
這一通邪火發完,他挺不好意思地問我還要不要找,我當然說要,讓他再幫忙尋摸尋摸,看看哪裏還有這東西。
顧老闆安慰我,說這東西本來并不稀奇,隻是大家爲了經濟效益,隔幾年就拔了賣錢,所以才少,又不珍貴。再看看,仔細找找,廣西雲南的藥廠,都可以找,他自去辦。說完這些,他又問我有沒有空,幫他一個小忙。我說什麽事?他說香港有個朋友,年紀大他一圈,在大陸包了個二奶,結果那二奶濫交,患上了艾滋病,傳染給了他。這艾滋病,在科學上一時半會是攻克不了的,但是你不是能人麽?
要不……你給看看?
我連忙搖頭,說這玩意,我真惹不起、折騰不來——我還沒結婚,沒生娃呢,要萬一中镖了、感染了,我也跪了。我真不是醫生,有事情,還是要相信科學的。顧哥,這次真對不起,我幫不了。快過年了,我準備回家呢。
他在電話那頭讪笑,說他也是受人所托,那老家夥是他一遠房表叔,聽了李家湖的事,求上門來。他不光染上了艾滋,而且還老夢到他死去的那個二奶,臉朝下,一身血,血肉模糊地來找他,苦苦哀求,求包養,鬼壓身,各種靈異。
我翻了翻手機的通訊錄,把雜毛小道的電話給他,讓他問問,那家夥做這筆生意不。
挂了這電話,我都已經進了東莞市。
我心中那一陣汗啊,這顧老闆以前我是十分佩服的,年紀輕輕(四十來歲)的,家産上千萬,遊走在大陸、香港和台灣之間,生意廣、朋友又多,曾經是我的奮鬥目标、人生偶像,此刻見他不斷地給我拉生意,各種稀奇古怪的病症(有一次還問我管不管生兒育女的事)都介紹給我,在我心中的形象,頓時變成了帶烏龜帽的皮條客了。
不過說實話,我以前隻是一個普通人的時候,每天過着普普通通的生活,吃什麽飯、做什麽事、遇見什麽人,都是可以預料到的,循規蹈矩的,沒有一點兒離奇的地方。每日上着網,看看國際、娛樂新聞,看看電視劇,以爲世界就是這個樣子了,也以爲自己這輩子,就平淡如水地度過了。
然而自從中了外婆給我的金蠶蠱,所有的一切都仿佛變了模樣,在我眼中封建迷信的外婆,居然是這麽厲害的角色,而從小一直聽聞的矮騾子,居然真的有;具體的蠱也出現了,肥蟲子的形象,《聊齋志異》裏面說的鬼也出現了,不過頗小,是個蘿莉,暖不得床,隻能當女兒養;我住了一年多的大樓裏出現了個兇厲女鬼,接着又莫名其妙冒出個師叔可以變成大猴子、力大無窮,淘寶上可以買到真的古曼童而且還能夠迷惑顧客,一個普通的植物園裏,不但有着遍地的小鬼娃娃,還有一株妖樹……
天啊,這世界怎麽了?
所以說,一個圈子都有一個圈子的事情,這是一個圍城,外面的人看不透,裏面的人,也隻是盲人摸象,不窺全貌。“怪、力、亂、神”,子所不語也。連孔夫子他老人家都曾經這麽說過,世界上也有着那麽多詭異的、難以解釋的事情,凡夫俗子如我們,有什麽資格去妄稱了解世界呢?
自2007年8月末後,我對這天地間的一切神秘事物,都心存敬畏。
晚上六點,我返回了郊區的那套房子,上了樓,打開門,隻見到租我房子的那個男技術員和女會計在沙發上做男女之間的劇烈有氧運動,叫聲滔天,一陣高過一陣,吓我一跳,趕緊合上門,聽到裏面一陣慌亂聲。我站在門口,閉上眼睛,想起剛才看到的那白花花的身體,笑,這事情放在小時候,一定要大聲說幾聲晦氣,呸,眼睛不要長針眼的話兒。
我有些奇怪,那個女會計向來精明,而且一向都要求很高,怎麽就看上了那個老實巴交的男人了?
轉而一想,她即使再精明,再市儈,但終究是有需求、有欲望的,年紀好像也二十七八了,正是女性意識覺醒的時候,那男人長得也耐看,在工廠裏面做事,體力也是足的……這樣想一想,心裏也釋然了。
心中釋然,又有些恍然若失——要是小美沒死,此時的我是不是也可以拉着她做一些比較成人的事情,不讓這對狗男女專美于前呢?
這樣想着,心中又郁結。
過了一會兒,門打開了,男技術員出來了,黑黑的臉上全部都是尴尬。
他摸着頭說陸左,陸左……他的脖子上全部都是熾熱的吻痕,又深又重,有細密的牙印,一片狼藉,想來剛才是很激動的。我笑了,說不好意思,突然回來,打擾到你們了吧?他尴尬地笑,說沒有,沒有。我調笑說你不會剛才曝了一下光,痿了吧?
他橫眉怒眼,說怎麽可能?
我看氣氛稍微緩和,就說你們也真是的,拍拖了糖也不發,飯也不請,真不把我當朋友呢。
一番閑扯,那個女會計也出來了,羞羞答答的,不複之前的精明模樣,倒是多了幾分可愛。
我進去收拾了一下東西,說準備搬回市裏面去了,你們兩個在這裏住着,但是盡量不要在公共區域亂來。兩人都羞紅着臉,連說不敢了。我見他們尴尬,說好好幹,盡量在這個城市裏落腳下來,買個住處,到時候想在哪裏在哪裏,也不用提心吊膽的啦,這樣,年前我讓房屋中介先别找人了,你們好好過一個春節。說完,他們都很激動,連說謝謝。
我要走,他們攔住我,說一定要請我吃一頓飯,補償欠着的拖飯。
我想着反正沒什麽事情,于是就答應了。收拾一番,來到附近的一個中檔飯館,小肥羊,吃火鍋涮羊肉。這兩人,男技術員叫尚玉琳,女會計叫宋麗娜,除此之外,宋麗娜還叫來一個女伴,沒到二十的一個漂亮女孩子,說是她們廠裏一個部門的同事,叫謝旻嘉。那個女孩子在不遠的地方租房子住,我們先去接她,然後再到飯店。
吃飯時,尚玉琳講起他和宋麗娜兩人的戀愛史。都說“家是心靈的港灣”,果不其然,在家裏,心防就降入了最低的警戒線,單身男女同在一個屋檐下,相處久了,一旦出現火花,幹柴烈火一點即燃。他倆和我,其實沒有在外面一起吃過飯,尚玉琳很熱情,勸酒勸菜,宋麗娜也是,不斷地慫恿女伴謝旻嘉邀我喝酒,這姓謝的妮子也辣,眼兒媚,陸哥陸哥的喊得親熱。
我不知道金蠶蠱沉眠了,我的酒量是否依然完好如初,隻推說晚上還要開車,勉強喝了兩杯。
不過這兒的火鍋料子不錯,特别是店家自制的辣椒醬,吃起來很過瘾,網上流傳的湘黔川三省的“不怕辣、怕不辣、辣不怕”的口頭禅十分妥帖,我就是個嗜辣的人,所以倒是吃了很多。許是幸福了,宋麗娜倒是有些想當紅娘的想法,不斷地問我是否單身的個人問題,又不住地誇贊旁邊的小謝,而旁邊的謝旻嘉則是一臉羞紅,卻膽兒頗大地看着我,水汪汪的大眼睛,蘊含着一泓秋水。
若是在兩年前、不,一年以前,沒的說,我隻會順手勾搭,今晚立馬去開房滾床單,然而現在,卻是一點心情都沒有。在小美之前,除去一些豔遇,我正經談過兩個女朋友,初戀是懵懂的美好,也是永遠的遺憾,第二個女朋友讓我迅速成熟,教會了我“情大于欲”的道理,讓我沒有那麽饑不擇食了。
當然,我仍然沉浸在失去小美的悲痛中,不說難以自拔,但是總是有些愧疚感。
還有一點兒,有朵朵在場,我還真的不好意思做些什麽。
上一次在浴室裏面讓朵朵撞上都已經讓我費盡唇舌,還一再告誡她不能在我洗澡的時候随意闖入。如果我帶這個叫謝旻嘉的小妮子去滾床單,萬一朵朵闖進來,我可怎麽跟她解釋?這就是家有兒女的尴尬,普通人家,把卧室房門一鎖,歡天喜地地“啪啪啪”;我這兒,把門一鎖,小鬼頭直接從牆上過來……
飽餐完畢,先送謝旻嘉回住處,臨走時她給我留了電話号碼和QQ号,還把網名告訴了我——“奔馳他媽”,這個網名讓我一頭霧水,搞不懂這小孩兒的心思。我載着兩人回到住處,收拾了點東西,然後驅車返回了在市區的房子。到家時已是晚上10點多,阿根打電話給我,叫我出去喝酒。我稍微整理了一下,梳頭,然後下了樓。
一樓仍是那個曾被我下蠱的保安在執勤,他見到我,跟見到鬼一樣,但又不敢冒犯,鞠躬,九十度的那種。我一看這姿勢,就聯想到日本人,心中來氣。不過我對樓裏鬧鬼事件的後續好奇,找他問起。他說案子還在處理,說那個阚老二(胖保安)可能要被起訴蓄意殺人。我一驚,這可倒了黴,他是被鬼上身,完全沒有意識,這件事情,我可得給歐陽警官說道說道。
這時阿根又打電話來催,我就先擱下,打了車去附近的A酒吧。
到了酒吧,一股暖風吹來,嘈雜勁爆的音樂讓人腦殼都疼,無數年輕男女在裏面的一個小舞台上扭動着活力的身軀,跳啊鬧啊,燈光亂射,群魔亂舞。我找到了阿根,他坐在一個吧台上面,喝酒,細細地品。我過去跟他打招呼,要了一杯酒,剛喝一口,随意看了一眼阿根,就感覺心中猛地一跳。
怎麽他頭上有着淡淡的黑氣?
這可不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