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猛一回頭,死死地盯住他們兩個。那一刻我感覺自己臉上的肌肉都僵直了,腹中翻湧,金蠶蠱“吱吱”地在腦海裏面瘋叫,我咬着牙忍着心中的暴戾,卻感覺眼球往外鼓。我想我那個時候的樣子肯定很恐怖,他們三人都被我吓得不輕,他老婆哆哆嗦嗦地說,陸大師你别生氣,小孩子不懂事的。
我深呼吸了幾口氣,緩過神來,淡淡地說:
“你們兩家的恩怨我不清楚,我也不是當官的,管不了這些事情。但是黃老闆仗勢欺人這一節,确實做得不對,命中自該有這麽一劫。你們先照羅婆婆說的做,等黃老闆醒轉過來,讓他來做決定。不過作爲見證人,我醜話說在前頭,如果你們不按契約做,黃老闆那種慘樣你們也見到了,出了事情不要再來找我。”
我說的很決絕,他們三人表情各異:他老婆很惶恐,而妻弟則表情讪讪,最可氣的是他大兒子,居然瞪着眼睛,很氣憤地看着我,想嚷嚷,被他媽及時攔住……我沒再理他們,扭頭就走。
縣城物流不暢,我第二天跑到市商貿廣場,買了一個能夠看電子文檔的MP4,雖然花了大價錢,但是裏面有一個密碼功能,着實讓我十分喜歡。
我接到兩個電話,一個是我在東莞的合夥人阿根,他問我事情忙完沒,什麽時候回來?那個時候我并沒有意識到自己的生活軌迹将發生巨大的轉折,于是跟他說扯到一樁命案裏,被限制離開,不過也快了。他說哦,然後告訴我一個消息,上次跟我提的那個小妹辭工了,我隻說我知道了,沒接下去。他沉默了一下,挂了電話。
我知道他對我有些不滿了,生意是兩個人的,他肯定想着自己在東莞忙忙碌碌、奔波勞累,而我卻在家裏面撒謊放長假,自然很氣憤。
接着我又接到一個電話,是黃菲打來的,她跟我道歉,說她伯媽回去之後,很後悔昨天沖撞了我,問我今天晚上方便不方便,她們在杉江大酒店設宴向我賠禮道歉。我說不用了,讓他們履行承諾,一切安好,要不然,天神下凡都不管用。黃菲很幽怨地跟我說了幾句,問我是不是生氣了,我說沒有,我現在在市裏面,是真沒時間。
我們又聊了幾句,黃菲跟我說了一些案情的進展情況,我勉強應付,挂了電話。
我在市裏面一個人逛了一中午,專門跑書店。買什麽呢?都是買一些世面上關于巫蠱、病毒學、易經八卦、道家佛經和旁門左道的書籍。這些正式面世的東西究竟有多少參考價值,我不得而知,也隻是爲了開闊眼界而已。
我回到家裏又待了三天,之後刑警副隊長打電話給我,說案子破了,請我務必去參加局裏面舉行的慶功會,我說不用吧,我這樣的人,最好不去。他不肯,說會後的晚宴要我務必參加,要不然他真沒臉見我了,而且,那兩個被我救的幹警還等着給我敬酒呢。正說着,聽到門外有車子的喇叭聲,刑警副隊長哈哈大笑,說楊宇到了吧,帶你過來。
我打開門,果然是楊宇。
他很熱情地跟我擁抱,然後說本來老馬準備來的,但是他這次是主角(我的大部分功勞都讓給他了),所以耽擱了。于是我上了車。慶功宴在林業局下屬的大酒店舉行的,在一個包廂裏,上次參與行動的幾個人和部分領導都在,不斷有人進來敬酒。好在我也見過一些世面,倒還能夠應付自如。
席間馬海波告訴我案子結了,羅婆婆承認了殺害女童的罪狀,而碎屍案也有充分的證據認定王寶松是兇手,案子已經移交到檢察院,由公訴機關走司法程序了。我點頭說知道,問首尾處理好了沒有,他說沒問題了,上面也不想把這件事情鬧大。
黃菲又來找我,依舊是提起她大伯一家人請我吃飯的事情,我跟她開玩笑,她單獨請我我就去,其他人一概不見。她居然甜甜一笑說好呀。楊宇告訴說老馬哥要升職了。
當晚,馬海波喝得酩酊大醉。我喝了三瓶左右的白酒,結果一點醉意都沒有,我知道這都是金蠶蠱的功勞。然而從那天晚上過後,我開始變得嗜酒了——這麽說好像有點歧義,應該說是金蠶蠱開始變得嗜酒了,它總是連接我的意識,讓我時隔一兩天就喝點酒喂它。
我發現,除了毒蛇蠍蟲之類的五毒外,喂蠱喝酒也可以。
慶功宴之後,我得到了李德财的消息,有人在青山界色蓋村的鄰村找到了奄奄一息的他,人受了驚吓,救回來之後,關于之前的那段記憶一點都沒有,身體極度虛弱,不過好在調理好了之後,已無大礙。馬海波、楊宇和我成了朋友,沒事經常叫我喝酒,有兩次黃菲還約了我在一家山寨的上島咖啡喝咖啡聊天,她很好奇我的事情,總是纏着我問東問西。
經過了解,我才知道黃菲比我還大兩歲,是正規警察學院畢業的。
這些都不談,其實我對她還是蠻有感覺的,身材火爆、臉盤又靓,性子又活潑,要是做我老婆,其實真的是一件美事。不過我看得出來,黃菲她隻是對巫蠱之術有興趣,對我這人其實想法很單純,還是朋友。我不知道她是真傻假傻,試探了幾次,發現不對勁,很保守,我那時已經不是清純少年了,談感情還是談需求,明了得很,我怕我陷進去,于是果斷撤退。
我返回色蓋村了一趟,去羅婆婆給我講的地方,挖出一顆小孩子的乳牙,用紅布包好。這顆乳牙是小鬼朵朵召回地魂的關鍵所在。
此外,我完成了對《鎮壓山巒十二法門》電子檔的校正工作。
又過了一個星期,阿根再次打電話過來催我回去,于是我沒有再繼續逗留,打點行裝,帶上了裝着有《鎮壓山巒十二法門》電子檔的U盤和MP4,還有一個娃娃造型的陶瓷罐、一大堆書籍,坐班車到懷化,然後買了車票,轉乘四川達州至廣州的火車,返回南方。
這段旅程足有二十多個鍾頭,我一個人窩在硬卧上研究MP4裏面的資料。
有一個粉雕玉琢的鬼娃娃幫我捏腿捶肩。
第二卷 南方的秋天以及冬天
Chapter 1 鬼蘿莉
店子的生意忙,我沒叫阿根來接我,自己乘車返回了東莞。
到了東莞市,我先回在厚街的家裏把行李放下,洗了個澡,然後打電話給阿根說我回來了。他說好,今天晚上去給我接風?我說我請吧,大家這段時間也辛苦了,叫上店子裏面的人一起去,吃飯唱歌一條龍。阿根說我現在就去定地方吧,你要不要來店子裏看一下?
我說好的,一會兒就過來。
我重回南方之後的日子有些慘,我沒有再進廠,而是先打了幾天臨時工,然後瞅準商機,在珠海的一個工業園裏面倒騰了輛三輪車,早上賣蒸玉米、攤煎餅、稀粥等早餐,中午去跑保險業務、攬客,還有幫人淘寶代購,晚上工人下班了我就去跑摩的,幫人搬家等,真的是起得比雞早,睡得比牛晚,累得跟狗一樣,整整四個月,我瘦了二十斤。
但也是那個時候,我在短時間裏積累了一點資金,于是就盤了一家快餐店。
人說窮不窮,其實是沒有逼到某個臨界點,真逼急了,什麽做不來?我有個同學,剛開始大學畢業,找了一家藥店做事,輕輕松松,一個月兩千多塊錢。後來家裏出急事,要用錢,一毛儲蓄都沒有,結果長輩去世了,才後悔莫及。
最近聯系上他,在深圳打拼,一個月工資上萬,那隻是努力兩年的結果……
這都不提,快餐店做起來還可以,利潤大,時間也閑适了。
不久之後,我遇到一個香港老闆,跟他跑了幾單生意(具體是什麽生意就不說了,反正不好聽),又賺了一點錢。爾後承蒙那老闆看得起我,給我指了條明路,讓我和他表弟合夥搞生意,于是我就火速把快餐店盤給一個老鄉,來到了東莞市。
阿根就是那個老闆的表弟。
我來到了位于商業街附近的店子裏,發現阿根不在,幾個店員紛紛叫“陸哥好”,我跟他們點點頭,問根哥呢?店裏的負責人阿美跟我說根哥去訂餐去了,說晚上給我接風洗塵。我說大家這段時間辛苦了,晚上玩開心一點,幾個店員都很高興地說一定,一定的。
我讓大家散了,留阿美跟我講下店裏的情況。
我和阿根這家飾品店主要銷售一些時尚飾品、化妝品、化妝工具、精美小禮品和家居小飾件等,是業内數一數二的品牌商加盟店,在東莞市南城區這裏擁有兩家店面,四個獨立櫃台,阿根平時負責物流和售後,我負責營銷和管理以及其他雜項,不過做了快一年了,生意也基本上了正軌,也有了幾個精幹的團隊成員,并不用太操心。
聊了一會,基本沒有什麽情況,過了一會兒,阿根進來了。
我們緊緊握手,讓小美去忙之後,阿根和我坐在店子後面小小的辦公間裏聊天。扯了一會家裏面的事情,我并不會将那些離奇的事情跟他講,于是便大概略過。阿根對我外婆的去世表示了遺憾,然後講了講最近的生意情況。談到王姗情(就是之前提起的那個小妹)的辭工,阿根的語氣就有點責怪我,他說你要早點回來勸一勸,說不定能夠留住她呢。
我問她現在人呢?
阿根語氣有點苦澀,他說姗情那個狗日的男朋友在××(一個城中村)那邊租了個出租屋,自己拉客,70塊錢一次,麻辣隔壁的,真想找人揍死他。我笑,說這還是遊擊隊,難怪便宜,抵不上洗腳城、夜總會這種正規軍的價錢——按說王姗情的價錢不止這些的。
阿根的表情有點冷,他看出來我是故意這麽說的,問我什麽意思?
我說我能有什麽意思?兄弟,阿根我當你是兄弟,所以講話重了一點,那妹子現在是“一雙玉臂千人枕,半點朱唇萬人嘗”,她已經下水了你知道麽?都說“婊子無情,戲子無義”,當然,這不是絕對的。但是人家都已經爲了趙剛那小子,自己去做雞,那是愛,是最純粹最無私的愛,是偉大的愛情,但是,這愛跟你半毛錢關系都沒有,知道麽?
我從兜裏面掏出兩百塊,拍在桌子上,說:“你要是喜歡她,我給你錢,你去找她,70塊錢,正好三次。玩完之後保準你會膩。”阿根聽完我說的話,猛地一震,站起來想打我,但是猶豫着,卻沒有。他顫抖着嘴唇,緩緩蹲在了地上,把頭埋在胳膊裏。
過了一會兒,我聽到有壓抑不住的、嗚嗚的哭聲傳來。
我歎了一口氣,阿根他雖然已經二十七歲了,但是并沒有經曆過幾次情事,爲人有些内向,這也是他表哥顧老闆讓我這麽一個要啥啥沒有的家夥跟他合夥的原因。阿根要是有他那個香港表哥一半的精明,也不會是這個樣子了。
阿根仍舊想不通,以至于晚上吃飯的時候,都沒有開朗起來。去量販KTV唱歌的時候,我問阿根一會結束,送員工們回家,要不要帶他去夜總會解脫一下,他搖着頭說不用,他現在沒有轉過彎來,過幾天就好,我點頭,說你自己想清楚,什麽值得,什麽不值得。
唱K的時候,我們店裏的幾個小妹一直纏着我喝酒,我來者不拒,結果把好幾個都灌得頭重腳輕,幾個小子笑着說陸哥你回一趟家,酒量變大好多——事實上他們有的人比我大好多,但是都習慣叫我陸哥,大概是我少年老成吧。
一直玩鬧到十二點,兩個老油條一點的員工跟我說一聲,嘻嘻哈哈地融入夜色裏,尋歡作樂去。而我和阿根則一人拉一車,避開警察把這些人一個一個送回家。我最後送的是店長小美,她喝得半醉,我打電話給她姐,讓她到樓下來接一下。我挂完電話,小美倒下身子抱着駕駛座上的我,迷迷糊糊地喊陸哥。
她下班的時候換了一身靓麗的鵝黃色短裙裝,絲襪,喝了些酒,秀麗的臉上白裏透紅,身材玲珑,聲音軟糯,眼勾勾地看着我,風情萬種,讓我的心一下有些蕩漾。
想一想,自從上一次跟那個OL前女友分手之後,我過了差不多有好幾個月的和尚生活了。小美是我們店裏的店花,河南妹子,長得很漂亮,單身。我知道她有一點喜歡我,但是我卻秉承着“兔子不吃窩邊草”的原則,一直不敢傷害她。
然而此刻,體内莫名就有一股燥熱的沖動。
好在小美的姐姐很快下樓來接她了,她姐是個少婦,風姿綽約,我問要不要幫忙扶上樓去,她說不用,二樓,就幾步路,不用麻煩陸老闆您了。我扶小美出來,看着她們進了樓裏,聞着車裏面殘留的香氣,恍然若失,過了好久才開車離開。
回到厚街附近的家裏,已是半夜。
我住的一套三居室,在十二樓裏。打開防盜門,感覺裏面有東西在動,我集中精神看,發現我帶回來的小鬼爬在客廳的地上吹灰塵。我現在已經明确了她的身份,她真的是黃老牙的小女兒、黃菲的堂妹子黃朵朵,但是因爲經曆過羅二妹的煉化和時間的推移,已經沒有了關于自己的記憶,智力也有點退化,像是四五歲的小孩子。
我之前跟她溝通過幾次,所以叫她朵朵,她也答應。
見我走進來,她擡起頭,露出嬰兒肥的小臉,她的臉很精緻、漂亮,像她母親,生前是個很萌的小美人兒,臉很白,牛乳一樣,但是倘若細看,便會覺得有一點青蒙蒙的青黛色。我伸出手,她爬起來,然後跑到我面前,飄起來抱我——她其實是一種靈體,沒有實質,但是我卻能夠抱到她,當然也沒有實體,隻是一種摸到氣球的感覺。
我托起她,就像托起一隻氫氣球,我問你在搞衛生啊,她點點頭,嘴角上翹,然後眨巴眼睛。我說那你弄吧,我離開太久,家裏面灰塵很大呢。她委屈地比劃着,我看了一下,知道她說她搞了很久的衛生了。我俯下身子去抹了一下地闆,有灰塵,于是我跟她說方法不對,重來。看着她一臉天然呆的無辜,我便覺得很好笑。
小鬼雖然是靈體,但是對世間實體其實還是有一定作用力的。
這世間的小鬼分兩種,一種是攻擊型,這是引橫死的孤魂野鬼煉化,他們擅長使正常人變瘋,有的能追擊入室盜賊,甚至扭斷敵人項頸。現在已甚少人使用,據我所知,隻有在東南亞的柬埔寨邊境或伊斯蘭偏僻區,時或聽說。還有一種是慈善型:他們擅長招顧客上門,守護住家庭院,幫主人帶來正偏财,化險爲夷。并能促成和合,增強魅力。
這東西在東南亞一帶是非常普遍,如泰國、印尼、馬來西亞、柬埔寨、緬甸、新加坡等地,傳聞有很多商人、藝人、團體就有養小鬼,當中以賭場爲最多。在國内其實還是比較少的,滇黔高原的深山和藏地,也有些。所以我碰到朵朵,倒也是有些緣分。
小家夥開始很怕我,但在我研究透羅婆婆和十二法門裏面的資料之後,我們的溝通很順暢,指使起來也聽話。她有的時候懵懵懂懂的,但是勤快,叫她做啥,雖然有時候不願意,但還是認真做了,有時候逗她玩,挺開心的,讓我感覺有點像自己養的寵物——至少比我體内那條金蠶蠱乖。
拖把她力小提不動,我找來一條舊毛巾,弄了一盆水給她,她很聽話,乖乖趴在地上擦了起來。而我則旅途勞累得不行,于是去浴室泡澡。放滿水,我躺在浴缸裏想最近發生的事情,覺得人生真的是好奇妙。水溫熱,龍擡頭,我一會想着前女友火爆的身材,一會又想起黃菲那英姿飒爽的制服誘惑,一會又想起剛才小美柔軟紅嫩的嘴唇擦過我的手……
突然,朵朵浮現在我的面前,左手提着濕淋淋的毛巾,右手手指放在嘴裏面嘬着。
她一雙眼睛像黑色的貓眼石,一副好奇小貓的模樣看着我……
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