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阿狸一夜沒能成眠。聽着雨打梧桐,點點滴滴。

清晨起來的時候,雨已經停了。天還稍有些陰,地上落滿了殘葉。江南秋盡,天氣驟然涼了下來。草木未凋,卻也有了蕭瑟的景象。

風裏沁涼,阿狸便披了件繡面鬥篷,倚樓望遠。

她煩亂了一個晚上,此刻心境也已經平複下來。

——聖旨指婚,又是給太子指婚,由不得她來反悔。除非她死了,這輩子都隻能是司馬煜的人——就算她死了,也隻能是司馬煜的死人——牌匾入誰家宗廟,姓名進誰家宗譜,在這個時代都是有講究的。

王琳,小字阿狸的,已經注定跟謝漣無緣了。

早知是這個結果,她當初招惹謝漣做什麽呢?竟是無辜将他牽扯近來。

還有司馬煜,她昨日才跟他說——此心不可移,她沒法喜歡上她——結果當晚就成了他的未婚妻。他心裏又該是個什麽滋味?

阿狸都說不上,這樁親事裏到底是誰更倒黴一些。

但這就是個包辦婚姻的時代,她再努力,到頭來該嫁給誰,都輪不到她來選。

自然也輪不到司馬煜和謝漣來選。

她在風裏吹得久了些,早飯也沒有吃下去。下午便覺得仄仄的,到了夜裏就發起熱來。

一病就是大半個月。

冬天來得快。各房裏已經點起了熏籠。

眼看就要是臘日,阿狸又被選爲太子妃,王家的這個冬天,顯然要過得與衆不同。臘日團聚那天,連遠在巴蜀戍守的族叔也趕了回來。家中忙年更甚,自然比往年更多些瑣事。

隻阿狸一個人無事。

如今外間的交際應酬,她阿娘已不帶她去。因她那一病,家裏人也不想再給她壓力,比起一周目裏的對她的管束,這一回反而是放縱安撫的居多。

嫁妝之類自然也不用她來操心。

倒是嫁衣,她其實早已經繡好了。隻是太子妃有太子妃的定制,她也注定穿不上自己繡的了。

阿狸也不想叫她阿娘憂心,便也不肯閑下來。無事時便常在書房裏泡着,琢磨竹簡上那些她不認識的篆字打發時間。偶爾也尋一些祖上傳下來的字帖臨摹。

這一日午後,她在書房裏臨帖,察覺到的時候,天已經陰下來。

屋裏裏光線昏暗,連書上的字都蒙了塵一般。光陰原本就是甯靜的,此刻連香也焚完了,便越發有種凝滞的古舊感。

阿狸坐在一幢又一幢的書架之間,四周悄寂無聲,除了她沒有一個活物。一時仿佛連她也成了那沒翻過去的書頁上的人物。

想想她來到這個世界的原由,阿狸竟覺得,她這麽想其實也沒錯。

她發了一會兒呆,便起身去點燈。

将手上拓本放回櫥格的時候,她便望見書櫥的另一側,有人探手過來取書。

兩人的手幾乎要碰上的時候,都同時停了下來。

阿狸擡頭,便看到謝漣隔了一立書櫥,正在另一側靜靜的望着她。

他整個人一直都是靜靜的——事實上阿狸從來都沒有見過他喧鬧煩躁的時候。古人說君子溫潤如玉,謝漣便是那玉,溫潤而堅毅。他身上天生就有一種力量,可以讓人在看到他的時候便知道這個人可以倚靠,有他在,你什麽都不必憂心。如果連他也沒有辦法了,那你更不必煩憂,隻需認命就可以了。

但是這一次謝漣望她的眼神裏,卻有洪流在緩慢而晦暗的湧動。

——青梅竹馬,兩小無猜。有一些情誼就在這不經意間滋生出來。隻不過君子端方,約之以禮,不稍有逾越。那感情就如水一樣細緩流長,沒有澎湃洶湧的迹象。但誰說這感情就不深厚了呢?

卻忽然就被截住。心知肚明的良緣,就在那一句話之間,成了不能宣之于口的私情。便如水流無處舒緩,隻能一點點漫溢上來。

便是謝漣這樣少年,也微微有些透不過氣來。

此刻忽然間就見到了阿狸,有一些心情便要破堤而出。

阿狸垂下頭去,避開了謝漣的目光。

謝漣深深的望着她,并沒有回避。

阿狸就站在那裏。默默的等着。她想,其實這一次,她也可以交給他來決定。

或者說隻能交給他來決定——謝漣原本可以不被牽扯進來。

她這一生和謝漣的一生是不對等的。她不及格可以補考,可以一次一次讀檔重來——盡管她并不樂意。謝漣的一生,卻是貨真價實的一生。所以有些事她可以努力,另一些事她卻不能争取,隻能成全。

這很矯情。但她想不出更安心的做法。

很久之後,謝漣才開口道:“屋裏沒有點燈,我不知道你在這裏。”

眼睛裏那些将起未起的東西,已經平複下來。連聲音裏也不帶半分異樣,依舊是少時他們說笑時用的,随意又親人的語氣。

這也才是謝漣。

阿狸就低聲答道,“我來得早,先前還沒這麽暗。”

謝漣點了點頭,又解釋說:“我來找王琰借書——他前日讓我來自取的。”

阿狸說:“嗯。”

兩個人一時又安靜下來。謝漣取下了架上的書,阿狸也把手上拓本放回去。隔了一個架子,誰都沒有先動一步。

這個時候兩人共處一室,無疑是不妥的。

令人不能喘息的靜默裏,兩個人同時開口,“你……”

阿狸閉上了嘴,謝漣等了一會兒,便接着說,“外間在下雪——雨雪交加。地上看着像積雪,踩下去卻全是冰水。不好走路的。”

阿狸便細細的聽,果然有雨雪打在窗棱上,悶悶的噼啪聲。

但她還是說,“我該回去了。”

謝漣沉寂着。

阿狸就從他身旁過道裏走過。

有那麽一瞬間,謝漣就想探出手去拉住她。那一瞬間無限的長,他連阿狸與他錯身時空氣裏落在她肩側的光塵都數得清。但那一瞬間又那麽短。隻是一個錯神,阿狸便已經走了過去。

這一去,便再也不會回來了。

他終于開口,“明日便是十五。”他用聲音截住她的去路,“我曾說會帶你去山上賞月。你還願意去嗎?”

阿狸的腳步便如約停了下來,她回過身,就那麽望着謝漣,“你要我去,我便去。”

她很清楚若謝漣真給她邀約,那意味着什麽。

而謝漣也很清楚,阿狸給他的許諾,意味着什麽。

聘則爲妻奔是妾。

隻要他開口,她便能舍棄太子妃的尊位和王家對她的庇護,卻連謝漣正妻的名分也得不到。

這是将性命、榮辱一并交托,這分量比她之前應允“我選你”,來得更爲沉重。

此刻謝漣的腦海中并沒有想太多的東西,很長一段時間裏,也隻有一山一水。他記得在很久之前某一個甯靜熨帖的午後,她曾那麽安靜的坐在他身邊看她垂釣,因她在,看慣了的風景也新鮮有趣起來。他也曾幻想某一個清冷澄澈的月夜,雲海在山腰間翻湧,露水凝聚在青草上,她依舊站在他的身邊,隻是偶爾相視一笑,便有十分的圓滿無缺。

他們是可以尋一處去隐居,從此不問世事,安然度日的。那時尊卑名分都無所謂。

但是下一刻,謝漣便知道,這個許諾他是不能應的。

他愛那悠遊與閑适,但他心中并無隐逸的志向。早在他幼年他父親去世的時候,他就已注定将擔負謝家這一脈的榮耀與富貴。他定然是要做一番事業的。

爲了阿狸而放棄這責任,他不知自己日後會不會後悔。等他後悔時,他可以再出山,但阿狸又該怎麽辦?

那個時候,她甚至得不到家人的庇護。因爲是她先抛棄了。她就隻是個任由揉捏的、背負着淫奔污名的孤女罷了。

隻怕她也是要懊悔的。

王家嫡女的身份,在他們兩個人的相守和相愛之間,是必不可少的。

這雖然殘酷且功利,卻是最無遮掩的真相。

也果然如阿狸所料,謝漣這一遭終于坦然的回過身來。那雙漆黑的眼睛就那麽柔和的正面望着她,這一次他們之間毫無阻攔,目光可以直達眼底。無可隐瞞。

謝漣說:“給你寫信的時候,我并沒有料到會是這樣的結局。不能帶你去,我很抱歉。”

阿狸眼睛裏便有淚水聚集起來——謝漣确實是一個端方君子。他們隻是無緣罷了。他隻記得是自己先向阿狸示好,卻不提是阿狸先贈他荷包,才有日後種種。

她克制着眼淚,隻輕聲答道,“回信的時候,我也沒料到是這個結局。答應了卻要失信于你,我也……很對不起。”

她說的是那日桂花樹下的約定。

兩個人都沒有再說話。

阿狸行過禮,便轉身推門出去了。

阿狸出去久了,謝漣才走到她先前站着的地方,将她之前放下的拓本取下來。

拓本上放着一隻梅花簪,古樸簡雅,正是他先前送她的那一支。

她終究是退還給他了。

阿狸從裏間出來。外間有一扇觀水窗,冬日裏也是不封上的,就冷得厲害。書房裏伺候的丫鬟這種天氣是不當值的。

因這扇窗,屋裏并不是那麽暗,可以望見外邊泛白的天色。雨雪果然下得大,就那麽大團大團的落下來。跌在地上也隻是沉悶的一聲。

地上積了厚厚的一層,連窗邊翠竹也被壓得彎了腰。枝葉連成一片。

阿狸并沒有等人來接,便從一旁箧簍裏取了傘,走進冰天雪地裏。

這一刻,她才終于放下了心頭重負。

她與謝漣之間,也就這麽結束了。

追書top10

熊學派的阿斯塔特 |

道詭異仙 |

靈境行者 |

苟在妖武亂世修仙 |

深海餘燼 |

亂世書 |

明克街13号 |

詭秘之主 |

誰讓他修仙的! |

宇宙職業選手

網友top10

苟在妖武亂世修仙 |

苟在高武疊被動 |

全民機車化:無敵從百萬增幅開始 |

我得給這世界上堂課 |

說好制作爛遊戲,泰坦隕落什麽鬼 |

亂世書 |

英靈召喚:隻有我知道的曆史 |

大明國師 |

參加戀綜,這個小鮮肉過分接地氣 |

這爛慫截教待不下去了

搜索top10

宇宙職業選手 |

苟在妖武亂世修仙 |

靈境行者 |

棄妃竟是王炸:偏執王爺傻眼倒追 |

光明壁壘 |

亂世書 |

明克街13号 |

這遊戲也太真實了 |

道詭異仙 |

大明國師

收藏top10

死靈法師隻想種樹 |

乘龍仙婿 |

參加戀綜,這個小鮮肉過分接地氣 |

當不成儒聖我就掀起變革 |

牧者密續 |

我得給這世界上堂課 |

從皇馬踢後腰開始 |

這個文明很強,就是科技樹有點歪 |

熊學派的阿斯塔特 |

重生的我沒有格局

完本top10

深空彼岸 |

終宋 |

我用閑書成聖人 |

術師手冊 |

天啓預報 |

重生大時代之1993 |

不科學禦獸 |

陳醫生,别慫! |

修仙就是這樣子的 |

美漫世界黎明軌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