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嫣說:“如果有一個男人在乎我的喜悲,寬恕我的謊言,包容我的缺點,願意犧牲自己的生活來成全我的幸福。即使他親口說不愛我——我也不信。”
封瀾也不信,她隻會打趣曾斐,嫩妻幼子,中年危機會提前到來。
每當她那麽說,曾斐都笑得十分“慈祥”。
封滔兩口子剛生了老四,封媽媽和老伴短時間内是結束不了無休無止的帶娃生涯了。封媽媽現在已放棄了對封瀾的勸說,她現在最大的一塊心病是擔心封瀾錯過最佳孕齡生不了孩子,甚至不惜拐彎抹角地讓封滔去問曾斐,丁小野有無減刑的可能。
丁小野的回應是掃一眼封瀾的身材,說:“能不能生,多試試就知道了。”
封瀾抓狂地對丁小野說,她現在最恨他們在朋友圈裏曬幸福了。那種“恨”就像一個窮光蛋遇到富翁,湊上去問:“你有錢,但你有幸福嗎?”大富翁回答說:“幸福得要命!”可她偏又知道,别人才不是故意拿那點破事來曬,那隻是他們生活的常态,就像呼吸一樣正常。唯獨她沒有,才覺得稀罕。
封瀾其實好幾次都覺得自己快熬不下去了,等待快要把她逼瘋。她告訴丁小野,每當這種時候,她就當自己在跑一場馬拉松,不要去想終點還有多遠,永遠看着最近的那個标的物,朝它跑過去,然後換下一個。她的标的物是每一個“今天”,今天至少他們還是在一起的,下一個今天又在一起……日複一日,“今天”疊加“今天”,就成了無數個成功度過的“昨天”,日子忽然沒那麽漫長,不知不覺也等了這幾年。
丁小野強忍着心疼,笑她總是有那麽多歪理邪說。更多的時候,她抱怨,他就沉默地傾聽,任憑她發洩。等到封瀾說累了,她又會打起精神,撥着頭發說:“這時才說放棄,你當我傻啊!”
丁小野就說:“是啊,你太精明了!”
所有的道理隻是借口。丁小野和封瀾都很清楚,哪有那麽多虛頭巴腦的東西?不肯放棄等待,也不肯讓她别等,都是因爲舍不得。
第四年還未來臨,封瀾獨自去了趟察爾德尼。中途換乘兩次飛機,再坐客車、臨時搭客的小巴、進鄉的面包車,最後才在山下看到阿穆瑟和丈夫特地開來接應她的皮卡。
阿穆瑟真的就像丁小野說的那樣,大眼深邃,麥色皮膚,體态健康而結實,對比封瀾是截然不同的另一種風情,她的丈夫則是個長着小胡子的高個子哈薩克族青年。兩人早接到了來信,對丁小野的“愛人”表現出極大的熱情和善意。
巴孜肯大叔和老伴在山下的家裏等待着封瀾。奶茶在銅壺裏燒開了,炕上灑滿了迎接客人的奶疙瘩、包爾沙克、方塊糖、葡萄幹和杏。兩個孩子在屋外随大嬸擠馬奶,不時掀簾子進來害羞地瞧瞧封瀾。
巴孜肯大叔和女婿陪伴封瀾坐着聊天,大叔的話封瀾基本聽不懂,阿穆瑟丈夫的話她能懂一半。在他們的風俗裏,家裏有客時女人一般不上坑陪坐,隻負責招呼奉茶,這點丁小野倒也沒有騙她。
最基本的禮儀來之前丁小野都叮囑過封瀾,她知道牆上的挂毯叫“斯爾馬克”,馬奶必須喝夠三碗。那股味道封瀾一下子不能完全适應,第三碗下肚,她用雙手捂住碗口,表示不用了。
這一家子顯然對丁小野極爲熟稔,連帶着也沒把封瀾當外人。巴孜肯大叔很高興,話說得又多又快,他女婿的“翻譯”更讓封瀾雲裏霧裏,正笑得臉疼,阿穆瑟派進來的那個五歲的男孩子起了大用場。這孩子是全家人裏漢語說得最利索的一個,他告訴封瀾,他們說的是小野叔叔以前的事。
封瀾問起了丁小野以前的生活,大緻上和他親口描述的差不多。隻不過在大叔他們嘴裏的丁小野,是個誠實、勤懇又聰明善良的“好孩子”,這和封瀾的印象稍微存在一點點的誤差。
後來封瀾在大叔的熱情邀請下還喝了兩杯馬奶酒,相對于馬奶茶來說,這個比較對她的胃口。然後她提出了一個“不情之請”。
封瀾想讓大叔給她唱一遍他教丁小野的那首哈薩克族民歌。丁小野那個吝啬的家夥,隻唱過一次,就再也不肯開金口。
大叔絲毫沒有推辭,爽快地唱了起來。反正歌詞封瀾也聽不懂,丁小野唱的時候調子也亂七八糟,依稀就是這一首。她開玩笑地問大叔,是否年輕時也用這首情歌對大嬸吐露衷腸。這句話阿穆瑟的丈夫聽懂了,頓時就笑了起來,和大叔唧唧咕咕說個不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