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害怕自己孤單的根源是太想抓住幸福,伸出的手過分急切,反而無意中将幸福推得更遠。
“再恨也多忍耐我一下。”丁小野抓住她的手,貼在自己遍布傷痕的臉上,對她笑了笑。這個笑實在算不上迷人,他們也有過更親密的接觸,但這一次,封瀾才感覺到丁小野活生生、真切切地在她身邊。
“你什麽時候冒出來的?”封瀾問。
“你吐得一塌糊塗的時候。”丁小野把她的手挪到了唇邊,在她手掌一側咬了一口,“我本來不想破壞你的‘好事’。”
“你一直跟着我?我拍照那天你是不是也在附近!”
“你就那麽急着要穿婚紗?”
這等于間接承認了封瀾的質疑。封瀾心裏這才豁亮了一些,她果然沒有看錯,也不是出現了幻覺。她低頭思索着,許多謎團似乎摸到了線索。
她再度問道:“那個搶劫犯的女人,也是你……”
“我說過,你這樣的人,連最起碼的危機意識都沒有,吃了虧也不長記性。你就不怕這張臉被人毀得你媽媽都不認得……有必要這麽驚訝?你也就是嘴上強勢,比你心狠的人多着呢。”
封瀾聽着這熟悉的語調、熟悉的口吻,原本想要與他保持距離的手,顧忌他的傷卻沒有強硬地抽離。
“那是,你不就是其中之一?”封瀾諷刺道。
丁小野笑笑不語。
封瀾又想起了那個女人,急着問道:“你把她怎麽了?”
“我給了點錢讓她走。”丁小野漫不經心地說,“當然,還有一點小小的警告。她不會再纏着你了,你放心。”
“你哪來的錢?”封瀾擔心的并非自己,當然也不是那個女人。
“别人給的路費。”丁小野無意解釋太多,隻是說道,“那個女人也可憐,什麽都不會做,以前靠她男人那些偷偷搶搶的勾當拿錢回來養孩子。現在男人進了局子,她和孩子連飯都吃不飽,肚子裏還有一個。兔子逼急了還咬人,何況她原本也不是什麽善類。”
“你做這些,想要我感激你?”封瀾明知他在背後護着自己,心裏一熱,可想着他之前對自己說的那些混賬話,嘴上仍不肯軟下來。
“一把年紀,别老是做英雄救美的夢了……”
這下封瀾徹底收回了自己的手,恨恨地說:“你算什麽英雄?滾吧,我和你沒什麽好說的了。”
丁小野看到她觸到痛處跳起來的樣子有些好笑,把她指着車外的手拿下來,交疊着自己的手放在她膝蓋上,“我當然不是英雄,也不要你感激我。事實上我能爲你做的事太有限,這也是我一直給不了……你想要的東西的原因。”
“你知道我想要什麽?”封瀾盯着他,故意問道。
“女人要的不是英雄,而是能陪伴她到老的男人,哪怕這個男人再平庸也好。在我媽媽眼裏,我爸爸算得上英雄,他們相識于危難,她仰慕他,崇拜他。可我爸爸給了她什麽?無休無止的等待。我爸自己也不得善終,兩人臨死前都見不到對方最後一面。”他垂下頭,看着兩人纏在一起的手指,“封瀾,我害怕讓你等。”
“你要去哪裏?”封瀾疑惑道。丁小野沒有回答。她又說:“我隻問你一件事,你媽媽等了你爸一輩子,她說過後悔嗎?”
丁小野擡眼,目露訝然。
“她沒說過!”封瀾斷定,“你不是女人,别想當然地猜度女人的心思。如人飲水,冷暖自知,等得到總是好的。”
——阿霆,等得到總比等不到強……
丁小野記憶中伫立在黃昏窗畔的那個剪影與眼前的人再度重疊。莫非是媽媽在冥冥中告訴他,他做出的決定是對的?
封瀾見他鐵了心沉默,也賭氣道:“你也别自作多情,誰說過要等你!”
他們都寒着臉僵持了一陣,好似都沒發現兩人的手還緊扣在一處。丁小野率先嗤笑了一聲,封瀾臉色也緩和了。
“你怕我等,跟着我幹什麽?說實話,看到我和Fox在一起,你都嫉妒死了吧?”封瀾擺出一副他不承認就得滾蛋的架勢。
丁小野眼裏帶笑,“嗯,你把我當作他,往我衣服裏塞錢的時候,我是有點嫉妒。幾個小時的小費比我一個月工資還多。”
他避開她作勢要砸向他的礦泉水瓶,笑道:“我走了兩條街才買到的水,别糟蹋了。”
封瀾這才感到自己的确口渴得厲害,這是典型的宿醉反應。她擰開水瓶喝了一口,說道:“算你走運,我喜歡這個牌子的水,就不跟你計較了。”
“我知道你喜歡。”丁小野說。
封瀾有些詫異,她很少購買瓶裝水,也不記得自己提過這種細枝末節的事。她眼神變得意味深長,笑意忍不住在嘴角輕漾,莫非他一直在留心她的一舉一動?
丁小野窺破了她的小心思,笑道:“别想太多。你的心思很難猜?我看得出你喜歡一樣東西時饑渴難耐的表情!
她不也一樣用那種眼神注視過他?封瀾嗤笑道:“我爲什麽要對一瓶水饑渴?”
“好好喝你的。”丁小野無意和她深入探讨這個。
封瀾隻安靜了幾秒,又飛快地問了句:“我把你看渴了嗎?”
丁小野不說話了,他的眼神讓她無地自容。他們現在關系還混亂得很,明明不是耍流氓的時機。
她又捋了捋頭發,讓臉上的紅暈看上去沒那麽刺眼,嘀咕道:“認識你那麽久,好不容易才喝到你買的一瓶水。”
丁小野身體轉向她,含笑道:“一瓶水而已,不用客氣。你昨晚給了我一大筆小費,我還沒謝謝你。”
封瀾裝作沒聽見。
丁小野暗損道:“你對一次性的服務比較大方?”
“你的服務态度能跟人家比?”對于丁小野老揪着這件事不放,封瀾臉上也有些挂不住,反唇相譏,“别人大把地收小費,你被揍得像個豬頭,這就是差距!”
她說完又覺得不忍,他臉上的傷痕和瘀青一直在刺痛她的眼睛。她憋在心裏許久的話終于問了出來:“誰幹的?”
丁小野猶豫了一下,沒有回避。
“你的好朋友。”他說。
封瀾一驚,她隻能想到一個人。
“曾斐?”
“他不比我好到哪去。”丁小野滿不在乎。
“是爲了什麽?”曾斐早已過了随意鬥毆的年紀,封瀾心知蹊跷,卻害怕深想,尤其在她剛剛拾回一點快樂的時候。
“你去勾引崔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