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小野手插在褲子口袋裏,側身看她,說:“你難道不是活該?”
“是,我活該,在你面前我什麽都活該!”封瀾氣極反笑,“虧我以爲你眼巴巴地進來是擔心我,真是自作多情。”
丁小野仿佛早料到她所爲何事,心平氣和道:“你需要我擔心?應付幾個男人對你來說不算難事。”
“你算男人嗎?”封瀾記起丁小野說過,即使在自然界,雄性也隻會保護它想交配的雌性。雄性動物太TM現實了,活該有一些在交配時會被雌性吞噬!一定就是爲了防止它們事後翻臉無情。
“在你心裏,我不是你的女人,所以你不會心疼是吧?”封瀾說這話時,不隻聲音,整個人都在發抖。
丁小野歎道:“爲這個氣成這樣值得嗎?封瀾我送你一句話——‘食得鹹魚抵得渴’。你當今晚那些人都是傻子?他們是酒桌常客,你那些小動作騙得過誰?是酒是水,别說用聞的,喝慣酒的人一眼就能看出區别。你不要聰明反被聰明誤。”
封瀾也不是沒有想過這層,也許她受不了的隻是丁小野的态度。她嘴硬道:“你爲什麽總是要教育我,我憑什麽讓你訓?”
丁小野也火了,用同樣的口氣吼回去,“因爲你蠢!我怕你白折騰自己,最後竹籃打水一場空!”
封瀾走着走着,一屁股坐在路旁的花壇上,想着他一語雙關的話,擡起頭問:“你不想陪我折騰下去了?”
“付出之前,要想着回報,否則就是瞎折騰!“丁小野冷冷地說,“人不都是奔着結果去的嗎?”
封瀾拉着他一隻手,眼巴巴地問:“芳芳給我拿的水,還有那碗面,都是你讓她準備的吧?你替芳芳照看那個包廂,也是因爲擔心我。你隻要說‘是’,我會很開心。”
“不知道你在說什麽。”丁小野似乎想把手抽回去,卻沒有得逞。
其實他和她一樣,都是嘴比心硬的,才總是吵得不可開交,人卻離不開。丁小野留在封瀾掌心的手讓她短暫心安,她揚起嘴角,“别不承認,我知道是你。”
“愛怎麽想是你的事。”丁小野不情不願地坐下來,花壇後的枝葉劃過他的後背,一如她的指甲摳撓着他的掌心。任何掩飾都拗不過身體發膚的切身體會。
那場半途而廢的意亂情迷後,封瀾明顯感覺到丁小野對她冷淡了許多。丁小野過去也不熱情,但女人的第六感讓封瀾覺得,從前她走向他,他至少是原地觀望的,即使從未張開雙臂迎接。她每付出一點,仿佛都朝他靠近一步。然而現在他卻在撤退。
封瀾想不出自己哪裏出了問題,才會惴惴不安,揪住點小事就要發脾氣。可丁小野偶爾又會給她一種錯覺,其實他是在乎她的。這樣雲裏霧裏,忽上忽下,搞得她更糊塗了。
封瀾用指節叩了叩丁小野心髒的位置,“真想挖出來看看它在想什麽。”
“人想事情是用腦子!”丁小野拍了下她的“爪子”。
“那我挖你腦子,裏面要是沒有我,我就把它炖了。”
“你以爲我像你一樣長着豬腦?”丁小野鄙夷道,“你這樣的人開餐廳能賺錢真是奇迹。”
封瀾把頭靠在他的肩上,這是她最喜歡的舉動,“老闆娘風情萬種,客人要捧場,我也攔不住。”
她忽然想起丁小野的媽媽也開過餐廳,在别人眼裏同樣是漂亮的老闆娘。于是她又施展起那一“賤”的風情,纏着他問:“我和你媽媽誰比較厲害?”
“你差遠了,無論哪方面。”丁小野一點面子也不給她留,說道,“我媽才不會連消防和工商檢查都搞不定。”
“别老拿今天的事來擠對我。要不是你把我氣糊塗了,我也不會一時疏忽。平時我還是挺精明的,要不餐廳怎麽能賺錢呢?”封瀾辯解道。
“你要是真的精明,就不要給後廚那麽大的權力。你現在用高薪籠絡着廚師長,什麽都包給他,廚房其他人的工資也不經你的手,對于不是做廚師出身的老闆來說,這是大忌。如果哪天他帶着整個團隊跳槽……”
封瀾想要捕捉的那種“錯覺”又回來了,他明明是在擔心她,什麽都爲她着想。
“我不知道的事,你提醒我不就好了?”封瀾環抱着他的肩膀,“反正你家以前也是做這行的,你的經驗不比我少。不如我們以後開個夫妻店吧?”
“你真敢想!”丁小野又澆了她一頭冷水。
封瀾讓丁小野越來越看不懂女人,她剛才分明那麽難過,可隻要她尋覓到一絲甜味,仿佛早先的苦都煙消雲散了,又開始快樂地憧憬未來。
封瀾理直氣壯地說:“爲什麽不敢想?我的夢想就是和我愛的人開家小餐廳,隻不過餐廳比愛人來得快一些。沒有老闆的老闆娘,不是真正的老闆娘。當我早晨爬起床,頭也沒梳,臉也不洗,就看到我的男人對我說‘早啊,老闆娘’,這是多美好的一件事!我等的就是這一天。”
丁小野低頭撿起地上的半截枯枝,又将它折斷。
可笑的夢想,熟悉的夢想。
“丁小野,你們家的餐廳以前是做什麽菜系的?”封瀾問。
丁小野正想着自己的心事,順口接過話茬:“新疆菜。”
“新疆菜啊……也對。”封瀾想到哪兒就說到哪兒,“我爸爸腸胃還好的時候也喜歡新疆菜,以前城南霞光路二巷附近有一家叫‘塞外江南’的餐廳,做得很有名,你有沒有聽說過?我爸最喜歡點他們家的馕包肉,我媽媽喜歡拌面,那時我哥哥還在家,我們全家時不時會一起去……”
封瀾的話忽然一頓。那家叫“塞外江南”的餐廳大概六七年前換了名字,聽說經營者也變了,菜也不是原本的味道,從此她就很少再去,還曾惋惜過很火的一家餐廳就這麽敗落了。按照丁小野的說法,他們家發生變故不也是在那個時間段嗎?
她松開手,驚愕地看着丁小野,“該不會……”
“不是!”丁小野否認,先前的耐心也徹底沒了。他有些野蠻地把封瀾拉起來,“走吧,要做夢回家去做。”
見丁小野如此抗拒,封瀾選擇了不再追問。她不顧丁小野的手攥得她很疼,跟着他半走半跑地往前,嘴上道:“有些夢一起做才好,做夢不花錢,又用不着負責任。丁小野,以後我們的餐廳既賣大盤雞,又有咖喱帝皇蟹,你覺得怎麽樣?”
“不怎麽樣。”
“不怎麽樣是還可以的意思嗎?我們要開多少家分店?要不要在察爾德尼也開上一家?這樣放羊回家的人也可以喝到熱辣辣的冬陰功湯了,我們的包間就布置成豪華的帳篷,一掀開簾子就能看到森林。還有啊,我發現咖喱裏撒上葡萄幹,味道特别好。”
“好個鬼!”
“你喜歡的話,我下次做給你嘗嘗,我廚藝不錯的。”
“……”
“丁小野,你急什麽?反正又不是趕回去行不軌之事。”
“你能閉嘴嗎?”
“我幹擾你思考了?你在想什麽?說說看,想什麽?”
“……”
“你不說,憑什麽不讓我說?你當初不是因爲沒人說話才從察爾德尼逃回來的嗎?”
“我後悔透了。”
“後悔了我跟你一起回去。”
“你連回家十公裏不到的路程都要我送!”
“送送我怎麽了?以前你騎馬一整天日子不也照樣過?你喜歡騎馬嗎?什麽時候教教我?”
“不喜歡,腿上都是繭子。”
“在哪裏?我看看。”
“……”
“不讓看摸摸也可以。”
“你還真摸!拿開你的手。封瀾,你才是流氓!”
“哎呀,我們又有了一個共同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