媽媽到底還是心疼女兒,指了指封瀾放在桌上的包,“怎麽弄得那麽髒?女人和男人可不同,你還沒結婚,不能這麽快就不修邊幅。過去的事就讓他過去,别想那麽多。“
封瀾這才注意到,今早匆匆出門,背的還是昨天的“兇器”。興許是痛砸周陶然的時候,包包的下側蹭上了旁邊車的灰塵,污迹在淺色的皮質上分外明顯。
“可惜了我的包。”封瀾心想。
這時,收拾完桌子的劉康康悄無聲息地從身邊掠過。
“這孩子頭發花裏胡哨的!”封瀾媽媽皺着眉點評道。
封瀾趕緊轉移話題,“哦,他是曾斐的外甥。”
“我怎麽不知道?”媽媽瞬間來了興緻,把想要隐形的劉康康叫了過來,看他的眼神也柔和了不少。
“我瞧瞧,眉眼是有點曾斐的樣子,你幾歲了?不上學?”
劉康康老老實實地回答:“阿姨好,我暑假後就上大一。舅舅讓我到瀾姐這鍛煉鍛煉。”
封瀾媽媽一聽這話不對,“曾斐是你舅舅,你哪能把她叫姐姐?這不是亂了輩分?你該叫她阿姨。”
“我有那麽老嗎?”封瀾表情不爽。
“你跟曾斐相差還不到五歲,孩子叫你阿姨有什麽錯?”媽媽放走了劉康康,正經地對封瀾說:“既然你和周陶然已經沒有可能了,就不要怪我和你爸幹涉你的感情生活。我都給你安排好了,你聽話……”
封瀾抱着頭痛苦地回應:“我的親媽,您讓我去相親,我不敢有半點意見。但是,能不能别每次都是同一個人,每次!我求您了,我和曾斐相親都相到想吐了。”
“曾斐有什麽不好?”
“你以前可不是這麽說的。”
曾斐的父親在世時與封瀾爸爸是舊識,但封瀾和曾斐算不上青梅竹馬。他們打小相互認識,但少年時代并不經常玩在一起。曾斐比封瀾大幾歲,是吳江那一撥的。說起來封瀾初中時頭一回少女的心動是因曾斐而起的,那時的曾斐曾是她喜歡的類型,然而這段懵懂的情愫還沒來得及萌芽,就被嚴防女兒早戀的封媽媽扼死在搖籃裏了。
學生時代的封瀾是個乖寶寶,她很聽家長的話,一切以學習爲重,況且曾斐并沒有對她表現出特殊的好感,被教育“女孩子要矜持、淑女”的她當然就斷了那條心。考上理想的大學以後,褪去青澀的封瀾也算是學校裏衆多男生心儀的對象。她媽媽生怕她年少不經事,找個外地的男朋友從此遠嫁,相比之下反而覺得知根知底的曾斐還算是合心意的,可惜風華正茂的封瀾和曾斐那段時期各自精彩,都無意于對方。封瀾大學畢業時,曾斐已經做了四年的刑警,“生命不息,護女不止”的封媽媽又慶幸起女兒沒有選擇曾斐,因爲警察這個職業又累又危險,還頻繁接觸社會黑暗面,絕不是丈母娘的首選。再後來封瀾和周陶然走在一起,曾斐突然辭職,改行做起了生意,靠着精明的腦袋和圈子裏的人脈,把一家主打安防系統的科技公司經營得風生水起,封媽媽才與時俱進,又挖掘出了曾斐身上的閃光點。
封瀾和周陶然還在一起的時候,媽媽就老拿曾斐和周陶然比較,從家世到前程,周陶然自然樣樣都不如人,隻不過架不住封瀾喜歡,做父母的不能強加幹預。自打得知封、周二人的感情陷入冷戰,封媽媽就沒有停止過向女兒推薦曾斐這個最佳備選方案。
封瀾和曾斐成年之後就是好朋友關系。封瀾很清楚曾斐單身到現在并不是像她媽媽想象的那樣爲她虛位以待。近期以來,兩人頻繁的“相親”也隻不過是礙于雙方父母情面做的場面功夫。他們在各自的家庭裏都是被重點盯防的對象。兩邊的老人都是最傳統的中國式父母,孩子上學時嚴防死守,視早戀如天敵。然而孩子一旦步入社會,一天不找個好對象,他們就吃不下睡不着,操心得白了頭。仿佛昨天還擔心被鳥兒叼了去的青苗,一夜之間就變成再不收割就爛在地裏的晚季水稻。
“我和曾斐要是能在一起,孩子早就滿地跑了。”封瀾苦口婆心地喚醒媽媽。
“他未娶,你未嫁,怎麽就不可以?孩子的事現在也來得及。我知道你們倆以前是在敷衍我們這些老家夥。這一次不一樣,我們說好了,他會認認真真考慮,也願意和你試一試。”
封瀾有氣無力地說:“您和誰說好了?曾斐他媽還是他姐?他們能做曾斐的主?”
封媽媽成竹在胸,“是曾斐親口對我說的。”
封瀾有點懷疑自己的耳朵。應付這種婆婆媽媽的事情,曾斐隻會比她更沒有耐心。他會親口在她媽媽面前說“願意認真考慮”?這在老人家聽來幾乎就是單方面同意的代名詞。
封媽媽年紀大了,強勢又有點唠叨,但她很少打诳語。封瀾覺得不對勁,背着媽媽給曾斐打了個電話,問他是否說了什麽話讓她媽媽産生了誤會。曾斐在電話那頭含糊地答複她:“讓老人家高興一下不好嗎?”封瀾更糊塗了,他所謂的“高興一下”,指的是随便編個謊話,還是順從雙方父母的意思?以他們對各自父母的深刻了解,若想老人家真正高興,隻可能是後者。她還想問得更清楚一些,曾斐卻揪着周陶然的事不放,問她是不是瘋了,否則隻喝了一點酒不可能做出那樣一反常态的行爲。還讓她老實說出幫她的人是誰,封瀾不敢在曾斐面前随意說謊,他太容易看穿一個人的謊言,被逼得主動挂了電話。
對于媽媽對曾斐的極力推崇,封瀾過去的态度十分狡猾,她通常把責任都推到曾斐身上,“他對我沒興趣,我有什麽辦法?”這樣一來,爸媽除了無奈,也不能找她的麻煩。這回曾斐一方口風的轉變讓封瀾陷入了極大的被動,連回絕都拿不出一個堂皇的理由。
封媽媽在女兒的餐廳裏待了大半天,看店裏上下員工的精神風貌已煥然一新,才心滿意足地讓女兒送自己回家。封瀾在父母家裏吃了晚飯,又在媽媽的強烈要求下住了下來,繼續接受婚戀知識的再教育課程。
接下來幾天,封媽媽親自上陣,陪同女兒重新做了頭發,再把裏裏外外的行頭采購了一遍。用媽媽的話說,這不是普通的衣服鞋子,是“戰袍”。就算約了幾日後正式共進晚餐的曾斐是個“舊人”,一樣要拿出全新的面貌,讓曾斐對封瀾刮目相看。婚姻才是一個女人一生之中最大的事業,爲“順利上崗”做出的任何努力都不算過分。